「轟隆……」震天動地的驚雷在映月山脈滾滾而過,群峰震懾!
被囚禁著的石敢當也聽到了這驚雷之聲,心頭莫名一顫。
他自知這並非因為驚懼之故,而是在冥冥之間感到將有驚人的事要發生了……
雖然他被囚於此地,但煩躁不安的卻不是他,反而是藍傾城。藍傾城曾聲稱他可以等待幾年而石敢當要煎熬幾年卻絕不容易,但事實上真正早早失去耐心的反而是他自己而非石敢當。
藍傾城也許忘了一點:石敢當當年僅為了一個諾言,可以在隱鳳谷一呆二十年,那麼,若是為了比此更重要的事物,忍受幾年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何況,石敢當的確不知道「天殘」的下落,就算他願意說,也無從說起——當然,石敢當即使以實相告,藍傾城也是絕不會相信的,所以石敢當寧願三緘其口。
這些日子來,石敢當一直在思忖藍傾城尋找天殘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天殘雖然是天玄老人的親傳弟子,卻沒有任何內力修為,既然如此,就算玄流口頭相傳的「天殘」的確是存在的,對藍傾城應不會有多少威脅,藍傾城又為何急於找到天殘?
讓石敢當不解的還有為什麼藍傾城能知道自己在酉、戍之交的時刻,內力修為會大打折扣?
如果藍傾城只是以性命相逼乃至以酷刑待他,石敢當自是絲毫不會為之所懼,但自從藍傾城失去耐心,開始顯露猙獰面目,竟以被害的道宗弟子示於石敢當面前時,石敢當既驚且怒,再難平靜。
藍傾城對石敢當的性情甚為瞭解,知道他可以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卻絕不會不顧道宗弟子的生死。石敢當也可能會想到藍傾城送來的殘肢未必真的是想救自己出去的弟子的殘肢,但對石敢當來說,卻只能是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
石敢當根本不知天殘所在,即使知道,也不可能說出,但他又不願眼睜睜地看著道宗的弟子因為自己而被害,心中的痛苦,實是肝腸寸斷,難以言表。
如今,他被囚禁於清晏壇尚不及一月,卻已不知蒼老了多少:鬚髮皆白,雙目深陷,全身上下幾乎難見一處肉感,骨骼在皮膚下根根可數。
石敢當曾試圖掙脫這副鎖具,但他作了一番嘗試之後,不得不放棄了。
這副鎖具實在太過精巧,竟在保證石敢當雙手可以活動的情況下,仍能絕對有效地控制石敢當,根本不可能給石敢當有任何可乘之機!石敢當自知此刻他的內力如常,偏偏只要他一運內力,立即脈門被扣。
饒是石敢當見多識廣,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內息本是無形無相,且是在他自己的體內運行,按理鎖具再如何精巧,也終究是一死物,怎可能在他運行內息時有所感知?更勿論能起相應變化!
偏偏這就是事實!
這讓石敢當不得不開始相信藍傾城的話:此鎖具是出自天下第一巧匠「天工」之手!
據說天工八歲時就能做出能飛出數十丈遠的竹製鳥兒。
據說天工能做出一種鐵桶,只要把水倒入其中,蓋上鐵蓋,一刻鐘後,桶中的水便已然沸騰了。
據說天工的手之所以極巧,是因為他每日都要用香胰仔細清洗雙手不下十次,並且在入睡之前還要套上特製的皮手套,手套內縫有特製的藥物……
關於天工的傳說不可枚舉,但真正見過天工其人的人卻極少,他可謂是真正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若是世間還有一個人能製成如此精巧的鎖具的話,那麼石敢當相信此人就一定是天工!
卻不知藍傾城是如何找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工的,並能說動天工為他打制這樣一副鎖具。
石敢當不無自嘲地忖道:「能為天工的鎖具鎖住,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驚雷之後不久,石室之門毫無徵兆地被打開了。當聽到門被移開的聲音時,石敢當心頭不由自主地一沉!他實在不願看到藍傾城又送來道宗弟子的某一器官!
進來者的確是藍傾城。
藍傾城渾身上下依舊一如繼往地收拾得乾乾淨淨,臉上也掛著志在必得的自信笑容,但石敢當一眼看出藍傾城其實已是心煩意亂,那份自信與從容分明是假裝出來的。
這一次,隨藍傾城同來的不再是那矮壯而精力旺盛的伏降,也不是三十六壇之人,而竟是兩位女子,皆罩著面紗,其中一女子一望可知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物,絕不可能是道宗弟子!此女子與藍傾城在一起時,其氣勢竟絕不遜於藍傾城!
「清晏壇乃道宗重地,而藍傾城囚禁昔日宗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為何要將兩個道宗之外的人物領入清晏壇?而且讓她們親眼目睹我被困鎖於此?」石敢當很是不解。
惟一可以略作告慰的是兩女子手中並沒有捧著東西。
這樣石敢當至少可以不必面對血淋淋的殘肢!
藍傾城入室便道:「老宗主,有人告訴我說我應該相信你。確切地說,我應該相信你的確不知道天殘的下落。」
石敢當頗為意外地看了藍傾城一眼,道:「那麼你信了嗎?」
「信了。」藍傾城毫不猶豫地道。
石敢當歎了一口氣,道:「老夫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人能夠說服你。在老夫看來,你的心已入魔!惟有入魔之心,方能做出那喪盡天良之事!」
藍傾城神色倏變!卻又慢慢地擠出了笑意:「我可以不信其他任何人,卻不得不信此人,因為也許這世間只怕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老宗主你了。你在西、戍之交的時刻功力會大打折扣這件事,也是她告訴我的,試想如此瞭解你的人的話,我藍傾城豈能不信?」
石敢當神色微變,沉聲道:「此人是誰?!」
「玄流內丹宗宗主。」藍傾城道。
石敢當啞然失笑,笑畢方道:「可笑!可笑!誰人不知玄流三宗向來不睦?而我既曾為道宗宗主,與內丹宗的宗主就絕對談不上什麼交情,此人怎可能是最瞭解我的人?」
「可這偏偏是事實。」藍傾城道。
石敢當留意到藍傾城的神情也有些疑惑,似乎他也對此有些不解,不由心頭惑然。
這時,那身材更高一些、氣勢不凡的女子忽然開口道:「他說得不錯,本宗主其實也並不瞭解他——也許這世間沒有人能瞭解他!」
石敢當乍聞此言,忽然神色大變,驚駭欲絕地望著那女子,顫聲道:「你……你是……?」
「今日內丹宗宗主。」那女子冷冷地道。
藍傾城哈哈一笑,道:「看來二位果然是舊識……」
「藍宗主,你先出去吧,待我向他問一些話。」那自稱是內丹宗宗主的女子竟很不客氣地打斷了藍傾城的話。
若非親耳聽到,誰會相信內丹宗宗主竟會如此對道宗宗主說話?!
甚至連內丹宗宗主在清晏壇出現也絕不可能!誰人不知玄流三宗向來不睦?
可這一切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卻又偏偏發生在石敢當的面前了。
藍傾城的話被不客氣地打斷,他非但沒有因此而發作,反而是一臉的平靜,很客氣地對內丹宗宗主道:「那藍某失陪了。」
彷彿清晏壇的主人不是他藍傾城,反而是那女子一般!此情此景,實是匪夷所思。
言罷藍傾城便退了出去,石門隨後關閉了。
這時,那自稱是內丹宗宗主的女子道:「石敢當,想必你已知道我是誰了吧?」
「你真的是……嫵月?!」石敢當以難以置信的語氣道。
「哈哈哈……哈哈哈……」那女子忽然仰首長笑,笑聲悲涼之極,讓人不忍耳聞。
石敢當臉色煞白!喃喃自語般低聲道:「果然是你……真沒想到你會成了內丹宗宗主……」
那女子止住笑,緩聲道:「你錯了,嫵月早已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內丹宗宗主!數十年過去了,滄海都可變成桑田,一個女子死了也不足為奇!」
說著,她慢慢地摘去了面紗,露出她的本來面目。
她的身段很美,因此也就顯得很年輕,但她的五官容貌卻顯示出她已不再年輕。
但卻也絕對稱不上一個「老」字,無論誰都會覺得這樣的字眼用在她的身上是一種褻瀆,一種冒犯。
她的眼角甚至已有了細細的魚尾紋,可這非但未損其風韻,反而更具歲月沉澱後的成熟風韻。見到她時,人們才會明白平日許許多多的年輕美艷女子的美是多麼的膚淺與輕浮。
她本就美,歲月賦予了她以艷;她本就嬌,時光賦予了她以媚……
也許,惟有經得起時間磨礪的美才是真正的美——至少她是。
石敢當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方道:「你一點都沒有變,依然是那麼美。」
誰都能聽出他是由衷之言,不過熟悉石敢當的人皆知他一向少於言笑,近乎呆板,所以此言出自他的目中,仍是有些突兀。
被他稱作「嫵月」的女子道:「自十五年前我的『悟真寶典』修練至煉氣化神之境後,容貌從此不再改變,這又何足為奇?」頓了一頓,她又道:「你我已有二十餘年未見面了,你倒是變了不少。」
石敢當笑了笑,道:「我已是風燭殘年了。」
嫵月忽然冷冷一笑,道:「當年你可以為了星移七神訣,為了道宗不顧一切、拋棄一切,如今你得到了什麼?!道宗已不再屬於你了,你也淪為階下之囚!數十年已過,你該從夢中清醒了吧?」
石敢當的目光避過了她逼人的目光,移向它處,淡淡地道:「道宗從來都不會只屬於某一個人,以前的事我或許有錯,但我……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嫵月的瞳孔漸漸收縮,眼中流露出如針尖般鋒利的光芒:「好一個無怨無悔!不錯,你贏得大俠大義之名,贏得了一諾千金之譽,在世人眼中,你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宗師。可是,在我嫵月眼中,你可憐之極!你連一個你曾經真愛過的女人都不能珍惜,不能挽留,你竟說出『無怨無悔』四字?!石敢當,縱然你真的無怨無悔,我嫵月也會讓你後悔!」
「所以你就將我的功力在酉、戍之交時會大打折扣這一點告訴了藍傾城?」石敢當道。
「不錯,這是我親口告訴他的。你早該想到這世上能知道你這個秘密的人只有兩個,而惟一可能這麼做的,惟有我一人!」
石敢當道:「我的確已想到,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不敢相信?」嫵月的眼中又有了那種尖銳得似乎欲刺傷什麼的光芒:「為何不敢相信?你是不相信我嫵月會出賣你?你是覺得我嫵月應該永遠惦念著你、愛著你?!哈哈哈……不錯!這些年來,我的確惦記著你!不過,那並非因為我還愛著你,而是因為我一直在想著如何報復你的薄情寡義!我要讓你為此付出代價,讓你痛苦若死!」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以極大的仇恨說出,似乎希望每一句話都是一把鋒利的刀,深深地刺入石敢當的心中!
只是,這樣的刀,傷的似乎不僅僅是石敢當,還有她自己!
否則,她的臉色何以變得如此蒼白……?
「你可知當年歌舒長空何以會持有你給我的信物,讓你為他守護隱鳳谷二十年?」嫵月既詭秘又有些淒楚地問道。
石敢當猛地意識到什麼,心頭一沉,竟不敢出口相問。
「其實我只需告訴你一件事即可。那就是西頤就是嫵月,嫵月就是西頤!歌舒長空告訴你的話其實全然是假的,他的結髮之妻西頤就是我,所謂的西頤與我曾共過患難……我曾為西頤所救的話,全是假的,嫵月與西頤本就是一個人!」
石敢當如同被重重地砍了一刀,久久說不出話來,臉上神情顯示出他此刻心中無比之痛!
半晌,他才極為吃力地道:「歌舒長空……為什麼要……騙我?」
嫵月道:「難道你真的還不明白?歌舒長空對你說的謊言,是我讓他這麼說的。當年,你將那把短劍交給我,說你有負於我,以後無論我讓你幫什麼忙,你都會答應。甚至,若是我要取你性命,也可以用這把劍去取!只要是持有這把劍的人,你就可以答應為他辦一件事,你是否還記得?」
「記得……」石敢當無力地道。
一切都已明瞭……
四十五年前。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在一山坡向陽的一面仰身靜靜地躺著,陽光很好,並不熱,照得人暖洋洋的。
年輕男子拔了一根草莖,銜在嘴裡,用舌頭撥弄著。他的臉龐略顯清瘦,但頗為俊朗,目光追隨著天上漂浮的雲,眼神中透露出他似有心事。
但那年約十六七歲的年輕姑娘卻並沒有察覺到,她完美絕倫的容顏上洋溢出幸福快樂的神采。
「石大哥,你說,天上飛的那一對鳥兒是不是一對情人?」年輕女子道。
那年輕男子道:「或許是,或許不是,誰知道呢?」
那年輕女子嘟起了可愛的嘴唇,伴作生氣道:「呆!當然是了。」
「為什麼?」年輕男子有些好奇,又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要不然它們見了我們,早就嫉妒得飛跑了。」
這實在是毫無理由卻又非常有趣的念頭,而相愛中的女子又何嘗不是常常有許多毫無理由卻很有意思的念頭?
年輕男子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年輕女子眨了眨美麗的雙眼,臉上忽然浮起了紅暈,她飛快地看了男子一眼,低聲道:「我爹我娘見過你之後,都……很滿意。」
此言並不難懂,但今天年輕男子似乎總顯得有些木訥,他道:「是麼?能讓風月雙劍兩位前輩看得順眼,實在是很榮幸的事……啊喲……你為何打我?」
原來是那年輕女子狠擊了他一肘。
「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年輕女子嬌嗔道。
「我……」年輕男子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師父已決定將星移七神訣傳授給我了。」
「那是好事啊,是你師父看重你!我的石大哥就是棒,嫵月從來不敢小覷石大哥!」年輕的嫵月一下子轉嗔為喜。
「可是……可是如此一來,我在七年之內,就無法……無法娶你了。」
嫵月一下子怔住了,久久不說一句話。
「要不,我就告訴師父,讓其他同門修煉星移七神訣吧……」年輕男子道。
嫵月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就算你肯為我做這個選擇,你心中也一定不開心的。因為能修煉星移七神訣一直是你的心願,是也不是?」
「我……」年輕男子欲言又止。
嫵月坐起身來,望著天空中那對飛翔著的鳥兒,道:「七年之後,你一定要娶我,你答應我就等你七年!」
那年輕男子自是年輕的石敢當。
他一下子坐起,將嫵月的手用力握住,不捨放開,有些感動地道:「嫵月……」
「七年時間並不算太長,與七年之後,我們可以在一起相廝守的更長歲月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嫵月不無憧憬地道。
……
三十八年前。
嫵月已是二十四歲的年齡了,卻仍是雲英未嫁之身,她已成了父母「風月雙劍」的一塊心病了。
正值春天,屋外一院的奼紫嫣紅,春意正濃,嫵月卻有些憔悴,有些不安。
如今,她才知道原來七年的時間竟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得讓人以為時光是否已凝滯,漫長得讓人許許多多原本是火熱的東西開始慢慢冷卻!
七年啊,二千五百二十個日日夜夜啊!
窗外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已經歷了七個輪迴了,可她呢?
石敢當似乎已一心沉浸到星移七神訣中去了,七年來,他竟只與她見過五次面!
那五次見面的情景,嫵月已不知回憶了多少遍,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一切,也已成了她最大的精神寄托。
窗外的陽光如碎紙一般飛舞著,嫵月有幾分心酸,又有幾分欣喜地忖道:「七年的時間,我終於熬過去了,石大哥是一個守信的人,他一定會來娶我的。」
連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這些年來,她的確頂住了很大的壓力,她都有些不敢再面對父母的目光了,現在好了,一切都將撥雲見日了。
她的侍女進來告訴她那歌舒公子又來了,想與她相見。
那人就是歌舒長空,算是出身世家豪門,但歌舒家族其實早在五十年前就已開始沒落,如今早已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嫵月見過歌舒長空幾次,在她的印象中歌舒長空絕對算得上相貌堂堂,甚至比石敢當還多了一份豪邁,但同時歌舒長空又絕不粗俗,相反,他舉止十分得體,而且頗為善解人意,據說其武學修為也很是不俗。
嫵月知道父母對石敢當已漸漸失望,他們很器重歌舒長空,並未因歌舒家族已沒落就低視他一等。嫵月對於歌舒長空說不上厭惡,畢竟無論如何歌舒長空在女子的心中都絕不會是討厭的。即使是在面對嫵月有些蠻橫的一次拒絕他的好意後,他仍是十分的得體。
但既然心中有石大哥,嫵月又怎可能再對他人多看一眼?
不過,這一次她倒沒有拒絕歌舒長空的請求,因為她心情不錯,很快她就可以與石敢當相見了。當一個人心情好時,總是會格外寬容一些的,嫵月也是如此。
她第一次與歌舒長空長時間地交談,至於談了些什麼,過後她便忘了,只是記得談得還算投機——至少很輕鬆、愉快,最後嫵月甚至還將歌舒長空送出院外。
她看出歌舒長空很激動,顯得有些神采飛揚。她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心裡不由已有些同情歌舒長空,心想也許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與你長談了。
同時,她還多少有些開心。對一個女子來說,有人僅僅為能與她多說幾句話就很激動,這總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數日之後,石敢當果然如期來見她了。
石敢當顯得更為消瘦了,消瘦得讓嫵月有些心疼,她撫著石敢當消瘦的臉龐,淚水肆意紛灑。她一下子撲進了石敢當的懷中,她要將這七年來的委屈全哭出來,淚水很快將石敢當的衣襟濕透了。
不知過了多久,嫵月才由放聲哭泣轉為抽泣,又慢慢地止住抽泣。她抬起頭來,與石敢當的目光對視著,已破涕為笑,笑得很幸福:「從此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對不對?」
她的柔情,足以讓任何男子為之心醉。一個可以為一份情等待七年之久的女人,必然是世間最可愛、最美麗、最值得珍惜的——何況,她本就有著絕世容顏!
石敢當迴避著她的目光,道:「如今玄流三宗紛爭不息,相持不下,我師父前些日子也受了傷,而我的星移七神訣尚未能大成,師父十分擔心道宗局勢……他老人家似乎有心要讓我日後擔當重任……」
嫵月的笑容消失了,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蒼白如紙!石敢當感到她的身軀也在變冷,他的心一陣顫慄,想要攬住嫵月。
孰料嫵月一聲尖叫,一把將他推開!
她大聲嘶喊著:「石敢當,我等了你七年!整整七年!你親口告訴我,你會在七年之後來娶我的!難道這只是你一個無足輕重的謊言?!七年了,我等到的是什麼?!等你來告訴我玄流三宗紛爭不息?!等你來告訴我道宗不能沒有你,你也不忍心在道宗危難時去顧及別的事?!」
她真的已不願再流淚!這七年來,她流的淚已太多,每一個不眠之夜,每一次孤寂之時——可此刻她仍是不由地淚流滿面!
「嫵月……」石敢當試圖讓嫵月安靜下來,他的手剛剛伸出,嫵月立即退開,尖聲叫道:「滾!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滾!!!」
石敢當怔怔地望著嫵月,少頃,他默默轉身,默默地退出了屋外。
嫵月忽然有一種像是被抽乾了血液、靈魂的虛脫感,無力地癱坐於地……
三日之後,天機峰。
石敢當在師父堯師的房中與之相談。
堯師正身受重傷,臉如金紙,石敢當本想讓師父多休息,但不知為何,堯師卻執意要與他相談。
堯師顯然是在強打著精神,卻說了很多,將許多有關道宗重大事宜都一一告訴了石敢當,這讓石敢當總有些不安。
末了,堯師道:「照你看,三宗長此爭鬥下去,最終結局將會如何?」
石敢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實在不是可以隨便妄下結論的問題,雖然石敢當是希望道宗能佔據優勢,但從如今的局勢來看,卻實是不容樂觀。而另外的術宗、內丹宗也一樣沒有多少壓倒性的優勢。
「那麼你是希望誰能取勝?」堯師接著問道。
這一次,石敢當毫不猶豫地道:「自是道宗。」
堯師喘息了一陣,方輕歎了一口氣,道:「道宗勝,則意味著術宗、內丹宗敗;而若術宗、內丹宗敗了,豈非……豈非就是玄流之敗?唉……如今,雖然三宗皆言自己乃玄流正宗,但事實上又有幾人真正記得玄流?」
石敢當頓時冷汗涔涔,暗叫慚愧。
「你也不必自責,為師也是這次受了重傷之後,方有這一念頭。為師只盼日後三宗之中,有越來越多的人能有此念,否則,重現玄流昔日輝煌,只能永遠是癡心妄想,不可能實現!」
頓了一頓,堯師又道:「老宗主天玄老人是為師的師叔,也就是你的師叔祖,他老人家一生從未有親傳弟子,但又有一種說法,說他老人家並非沒有親傳弟子,只不過此弟子有些特殊,因為他永遠也無法擁有內力修為。關於這一說法,想必你也聽說過吧?」
石敢當點了點頭。
「現在,為師要告訴你,此說法是真的。你師叔祖的確有一親傳弟子,名為天殘,論輩分,你應稱其為天殘師叔了。」
《玄武天下》卷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