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疾行,誰也沒說話,不過半個時辰.就已奔到死谷附近。
相距還有數里,點頭華佗腳下一停,舉手朝身後一擺,說道:
「大家停步。」
眾人依言停下,祁堯夫低聲問道:
「這裡離死谷還有五六里路,不能再進去了麼?」
點頭華佗仰首看看天色,說道:
「此時快近五鼓,堊子可能還在谷外覓食,牲鼻上有鉤,能嗅到一二里內的東西,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讓它發現。」
申公豹侯延炳也走了上來,問道:「那麼咱們何時才能入谷?」
點頭華佗笑了笑道:「今天是五月初五,日頭最烈,各種蛇蟲,一見日出,就會躲避,差不多要到黃昏時分,才會出動,咱們最好等太陽升高些進谷去,就萬無一失。」
侯延炳道:
「咱們行止,悉聽唐兄安排。」說完,就在一方大石上坐了下來。
點頭華佗朝祁堯夫乾笑道:
「時光還早,祁兄和小琪琪都可以好好休息一回,早知只有侯老哥一行,咱們就該等天亮了再動身也不遲。」
侯延炳奇道:
「唐兄認為來的不止兄弟一撥麼?」
點頭華佗道:
「這個兄弟也不清楚。」
祁堯夫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目注申公豹,說道:
「兄弟有一件事,要向侯老哥請教。」
申公豹歪著頭,笑道:
「不敢,祁老哥有話只管請說。」
祁堯夫面色沉鬱,緩緩道:
「兄弟養了一頭老虎,平日守護谷口,不准閒人入谷,今晚突然遭人用重手法擊斃,不知可是侯老哥的傑作?」
侯延炳愕然道;
「兄弟並不知情。」
祁堯夫知道申公豹為人雖是奸詐,但他一口否認,倒似不像有假,不覺冷冷一笑,道:
「那是貴府幾位高手干的了。」
侯延炳回過頭去,朝「四輔」問道:
「你們是誰殺了祁老哥的守谷老虎?」
「四輔」為首一個黑袍人躬身答道:
「屬下入谷之時,並未見到守谷老虎。」
祁琪氣鼓鼓的道:
「那一定是你姓金的乾兒子殺了大黃。」
侯延炳微笑道:
「不瞞祁老哥說,四輔原是和玉棠一起來的,玉棠向二位以禮求見,他們四人卻先行來此恭候,他既末見到守谷老虎,自然也不是玉棠殺死的了。」
祁琪披披嘴道:
「這話有誰相信?」
侯延炳手拂花白長髯,呵呵一笑道:
「幾年來,江湖上認識申某的人,不在少數,但老夫卻從未說過一句謊言,小姑娘若是不信,不妨問問你爺爺。」
祁琪還待再說,祁堯夫攔道:
「小孩兒家,不許多嘴。」
點頭華佗道:
「這就奇了!」
侯延炳目中精光一閃,嘿然道:
「如此說來,倒是真有高人,已經潛入此谷來了。」
方璧君拉著大哥,坐在較遠的—塊大石上。方壁君低低的說道:
「大哥,我看點頭華佗和申公豹可能有了默契。」
范君瑤道:
「何以見得?」
方璧君道:
「方纔申公豹扣住點頭華佗脈門之時,我看兩人嘴皮徽動,似乎在交談什麼。」
范君瑤道:
「他們都是為堊子身上的寶物來的,咱們又不想得什麼寶物,管他們呢!」
方璧君道:
「但我們和他們一路,凡事總得提防一些的好。」
范君瑤道:
「這要如何提防?」
方璧君道:
「這兩人心裡都有鬼,我們進入死谷,就得處處小心,別為他們所乘。」
天色已經大亮,朝曦漸升,照得山林間,好像鋪上了一層金黃色彩。
五月的驕陽,委實厲害,你只要看上它一眼,心裡就會有煥熱之感。
紅日漸漸升高,如今該說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點頭華佗蹶然而起,說道:
「現在可以進去了。」說到這裡,已經打開藥箱,取出兩包藥末,—面說道:
「來,來,大家把這藥末鋪在靴底裡,可以預防地上遺留的毒,大家快些鋪好了,好趕著上路。」
眾人各自取了一大把藥末,撤在靴內,然後穿好靴子。
點頭華佗又道:
「谷外就是堊子遺留的毒氣,大家取出三顆避毒藥丸,含在口中,方可進去。
這一行人,因點頭華佗熟悉堊子的行動,又是當代良醫,自然以他為首,依言各自取出三顆藥丸,含在口中。
點頭華佗自己也取了三丸,納入口中,當先往山谷中行去。祁堯夫祖孫,范君瑤、方璧君緊隨他身後而行。
申公豹侯延炳回頭朝「八弼」擺了擺手道:
「你們可守在此地,不用進去了。」
「八弼」躬身領命。侯延炳率領「四輔」,相繼入谷。
這一路山勢迂迴,兩邊都是崇山峻嶺,所經之處亂石纍纍,敢情是一條乾涸已久的山澗。
眾人只是隨著山勢,盤曲而行,走了三四里路,漸漸發現草木枯萎,落葉蕭蕭—片深秋肅殺之景。
點頭華佗走在前面,腳下忽然一停,轉頭道:
「快要到了,前面不遠,已是死谷了,這東西也許還在谷外逗留,大家從此刻起,不可說話,免得驚動了它。」
話聲一落手持藥鋤,腰背微彎,雙目不住的朝左右搜索,緩緩行進。
大家聽了點頭華佗的話,也各自嚴神戒備,小心翼翼的隨著他行去,每個人心頭,都有說不出的緊張。
點頭華佗一面用藥鋤撥動枯草,一面又俯下身去,凝視著地上砂石。這一里來路,足足走了頓飯工夫,山勢至此,忽然一束,形成一道谷口。
點頭華佗直到谷口,才直起腰來,口中輕「咦」了一聲道:
「奇怪!」
祁堯夫低聲道:
「唐兄發現了什麼?」
點頭華佗道:
「這東西昨晚居然並未外出。」
侯延炳道:
「唐兄之意,那該怎麼辦?」
點頭華佗道:
「它沒有外出,那就在谷中,咱們進去就是。」說完,昂著頭朝谷中走去。
大家跟在他身後,舉目望去,這道山谷,斜向右彎,兩邊山坡上,本來是濃密從林,但如今卻成了一片枯木,色呈灰白,看來使人從心底油生怖意!
這是死寂之谷!
即使不知谷內出了一條最惡最毒的堊子,也台一望而知決非善地。
一行人由點頭華佗為首,深入數十丈,便已到了狹谷盡頭,眼前豁然開朗,這是無數插天高峰四周圍繞的一大片盆地。
站在谷口,向下看去,少說也有十數里方圓,還有幾處小山,起伏其間,偌大一片平地,果然寸草不生,遍地都是色呈灰白的枯樹,實在觸目驚心。
天風徐來,隱隱可以聞到一股觸鼻的腥穢之氣,中人欲嘔。
點頭華佗腳下一停,取出兩顆藥丸,塞好鼻孔,站在谷口,用手指點著谷中地形,說道:
「堊子住的洞穴,就在北首一座高峰之下,但此時離午刻還有半個多時辰,它也許尚未回入洞穴。咱們現有人數,該分作三路,逐步搜索,一直到北首那座高峰下會合,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侯延炳道:
「唐兄要如何分配?」
點頭華佗回頭看看人數,略為沉吟了下,說道:
「兄弟之意,侯老哥和『四輔』—路,下谷之後,沿左首山腳繞去。二位范老弟和小琪琪一路,下谷之後,循右首山腳繞去。兄弟和祁兄搜索中間幾座小山,咱們必須在午時抵達北首峰下……」
侯延炳道:
「咱們若是遇上了堊子呢?」
點頭華佗道:
「據兄弟推測,它可能已經回入洞穴,而且它干日行走路線,也以中間這條路較多,因此左右兩路,極少會遇上它。不管那一路,一經發現,即以長嘯為號,其餘兩路,聽到嘯聲,立即趕去會合。」接著笑了笑道:
「侯兄若是怕我和祁兄見寶起意,不妨派二位貴屬,隨咱們走中間一路。」
侯延炳陰沉一笑道:
「這個兄弟倒是信得過二位。」口氣微頓,接著說道:
「但如果咱們這兩條路中,萬一遇上堊子,除了長嘯為號,又該當如何呢?」
點頭華佗道:
「兄弟還有話沒說完。」
他隨手打開藥箱,取出四枚鵝蛋,分別遞給了侯延炳、范君瑤二人。
侯延炳、范君瑤接到手中,正待開口。
點頭華佗已接著說道:
「若是中途遇見堊子,咳,咳,這話該說若是堊子遇上了人,它必然人立而起,和人追逐,同時口中必然噴出毒氣來。
此時最重要的必須沉著,第一步,先吞服九粒解毒藥丸,然後盡力向橫閃掠,因為堊子迫人,是『之』字遊行。等它張口噴第二口毒氣時,可同時把兩枚鵝卵,朝它口中投去,但必須立時橫掠開去,而且要不停的橫掠,千萬不能給它追上。」
侯延炳道:
「兩枚鵝卵,就能制服它了麼?」
點頭華佗笑道:
「據兄弟估計,一枚也差不多了,兩枚已經綽綽有餘,在它吞就兩枚鵝卵之後,最多不會超過盞茶工夫,就會漸漸昏睡,那時咱們也可以聞訊趕來了。」
侯延炳點頭道:
「兄弟記下了。」
點頭華佗道:
「還有,大家要千萬小心,就是不可和堊子正面相對,第一,是它行動如風,十分快速,數丈距離,一晃而至,那時再要閃避,就來不及了。第二,是不可直接被它毒氣噴中,兄弟藥丸縱能解毒,但被它毒氣直接噴中必死無疑。因此如若一旦發現子,在它人立而起之前,最要緊的就是不住橫掠。」說到這裡,揮揮手道:
「好了,兄弟要說的都已說完,大家可以走了。」
接著朝祁堯夫道:
「祁兄走吧,咱們這一條是老路,也是堊子經常出入的必經之路,咱們可得特別小心才是。」
祁堯夫命祁琪隨范君瑤、方璧君同行,一面叮囑道:
「琪兒,你要聽二位范叔叔的話,不許亂跑。」
祁琪道:
「爺爺放心,我會聽話的。」
點頭華佗、祁堯夫兩人,一路朝谷下飛奔而去。
申公豹侯延炳朝身後「四輔」揮了揮手,五道人影,同時飛快的循著左首山腳,飛掠下去。
范君瑤把手中兩枚鵝卵,分丁一枚給方璧君,說道:
「兄弟,這枚給你。」
方璧君伸手接過,然後一手拉著祁琪道:
「你讓我牽著手,千萬不可再掙脫了。」
祁琪小臉一紅,道:
「我已經知道你是女的了,啊,我該叫你什麼呢?叔叔,還是姑姑?」
方璧君笑道:
「你沒聽我大哥還是叫我兄弟麼?你自然該叫我叔叔了。」
三人不敢怠慢,一路掠下坡,就循著點頭華佗指點,朝右山腳走去。
范君瑤左手緊握著鵝卵,右手拔出長劍,眼看四方,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
方璧君一手拉著祁琪小手,一手也握緊鵝卵,同樣目光不住的向左右打量,一面說道:
「大哥,你寶劍不可觸到枯草樹葉,當心沾上巨毒。」
范君瑤笑道:
「這不是更好麼?江湖上有許多人還在兵刃上淬毒藥呢,我劍尖上沾了巨毒,就等於淬了天然毒藥。」
方璧君道:
「那可不一樣,人家在兵刃上淬毒,必有解藥,你劍尖若是沾了毒,無藥可解,萬一誤傷了人,該怎麼辦?」
范君瑤聽得心頭一凜,說道:
「兄弟說的也是,那我就把劍收起來。」說著果然收劍入匣。
祁琪忽然說道:
「那申公豹說唐爺爺收集了不少巨毒,練成毒藥暗器,不知是真是假?」
方璧君道:
「我看申公豹似已暗中派人監視你唐爺爺的行動,他說的話,大概不會錯了。」
祁琪道:
「我真想不通,唐爺爺為什麼要練這種無藥可救的歹毒暗器呢?」
方壁君道:
「你唐爺他是武林第一名醫,他既然搜集巨毒,練成睹器,自然也配製了解藥。」
范君瑤道:
「快別說話了,前面有一片泥沼,腥臭難聞,莫要堊子就隱伏在裡面?」
方壁君嗤的笑道:
「大哥只管放心,點頭華佗要小琪琪和我們做一路,這條路上應該不會遇上堊子的。」
范君瑤道:
「但腥臭之氣,愈來愈重。」
方璧君笑道:
「這片沼泥,堆積了許多腐葉朽木,再經烈日一曬,自然發出臭味,這些腐葉上,自然也沾了不少巨毒,就更腥穢難聞了。」
三人繞過泥沼,翻過一座小山,一路果然沒有遇上堊子的蹤影,片刻工夫,已經到了點頭華佗說的北首一座高峰之下。
祁琪笑道:
「范二叔叔果然料事如神。」
方璧君道:
「看來堊子已經躲起來了。」
范君瑤道:
「何以見得?」
方璧君道:
「他們兩撥人都沒有發出嘯聲,就證明都沒有遇上堊子了。」
說話之間,只見申公豹侯延炳率領「四輔」,如飛而來,一下掠到三人前面,目光陰晴不定,似笑非笑道:
「你們倒來得好快。」
范君瑤道:
「我們也剛到一回。」
侯延炳道:
「咱們兩撥人,繞著山腳來的,都已經到了,祁兄、唐兄走的是直徑,理該早就到了。」
方璧君冷冷說道:
「你們如何知道?」
侯延炳看了他一眼,嘿然道:
「姑娘對老夫說話,最好收斂一些。」
方璧君冷聲道:
「我說話一向都是如此。」
侯延炳目中精光一凝,森然笑道:
「你一再出言頂撞老夫,那是還不知道老夫是誰了?」
方璧君道:
「我早就知道你叫歪頭申公豹。」
侯延炳最忌人家叫他「歪頭申公豹」,聞盲不覺臉色微微一沉,哼道:
「小丫頭看來不知死活。」揮手一掌,劈了過去。
他這一掌,出手雖然虛飄飄的不著力道,但一股無形暗勁,應掌而生卻朝方璧君撞了過去。
方璧君聽他罵自己「小丫頭」,柳眉一挑,哼道:
「你敢開口罵人?」
不退反進,左掌橫拂,使了一招「疏影斜橫」,把申公豹劈出的掌力,向旁側引開,右手駢指如戟,朝申公豹眉心點去。
申公豹侯延炳怎麼也想不到,方璧君不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家,竟會有這等高深武學。
只覺自己隨掌發出去的一股內力,忽然被對方朝側引開。
心頭方自一怔,方璧君一縷指風,業已直向面門點來。
申公豹久經大敵,發覺不對,立時雙眉微一晃動,人已退出去八尺開外。
方璧君冷笑一聲,身形疾欺過去,雙掌疾發,連貫拍出三掌,這三掌發的雖有先後,但她拍出速度實在太快,看去好像是三掌同時出手,使人有無法封架,無從閃避之感。
侯廷炳這一驚非同小可,不見他有何動作,身子忽然離地三寸,向後平飛出去一丈來遠。
「四輔」眼看「府主」迭遇險招,四遭人影,同時飛掠而出。
范君瑤早就注意著他們,此刻一見四人飛身出去,口中大喝一聲:
「你們想做什麼?」同時縱身迎了上去。
祁琪急忙掏出唐爺爺送給她的袖箭,跟在范君瑤身後縱了過去。
申公豹候廷炳目光一掠「四輔』,喝道:
「你們還不退下去。」接著面向方璧君,忽然呵呵一笑,拱手道:
「住手,姑娘高招,老夫拜領了。」
此人果然老奸巨滑,看出方璧君身懷絕藝,忽然看風駛舵,自找台階。
方壁君暗暗罵了聲:
「好個狡猾的老賊。」
就在她心念轉動之際,只見侯延炳仰首向天,長笑一聲道:
「崖上有何方高人?怎不請出來,讓侯某一瞻乍采。」
話聲甫落,突聽十餘丈上方崖石間,緊接響起一聲清朗大笑,一條人影隨著笑聲,電射而下。
方璧君暗暗吃了一驚,心想:
「這老賊果然厲害,崖上有人,自己還一無所覺,卻被他發現了。」
舉目瞧去,只見來人羽衣裡冠,腰束黃絛,斜插一柄銀絲雲拂,足蹬逍遙履,生得白面黑鬚,飄然道貌,大有出世之概,只是臉上冷冰冰的,看去毫無表情。
申公豹侯延炳微微一愕,含笑道:
「我道是誰,哈哈,神君也來趕這場熱鬧。」
方璧君聽他說出「神君」二字,登時想起一個人來,暗道:
「此人這般裝束,莫非就是『武林四掌』之首的的『寒玉掌』冷面神君?」
冷面神君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略微頷首道:
「老夫聽說侯兄開府石城,可有此事?」
侯延炳含笑道:
「正是,正是,兄弟正想奉邀神君,到敝府一敘。」
冷面神君並未說話,只見用鼻子孔哼了一聲,兩道冷電般眼神,落到方璧君的身上,問道:
「這女娃兒是那位高人門下?」
侯延炳陰沉一笑道:
「兄弟只知她姓范,旁的一無所知,神君怎不問問她自己?」
冷面神君道:
「老夫看她方才幾招,極為神妙,年輕姑娘,有這等身手,倒是難得的很。」說到這裡,目光一抬,朝方璧君道:
「姑娘尊師是誰?也許是老夫舊識。」
方璧君心頭暗自冷笑,一面淡淡說道:
「家師不願人知,無可奉告。」
冷面神君目中寒芒閃動,嘿然道:
「那是老夫多問了。」
就在此時,只見兩條人影如飛而來,正是金沙掌祁堯夫,點頭華佗唐駝兩人。
申公豹侯延炳歪著頭,迎了上去,說道:
「二位老哥,怎麼此時才來,莫非發現了什麼嗎?」
點頭華佗急急問道:
「侯老可曾遇到什麼人嗎?」
祁堯夫一眼瞧到冷面神君,不覺一怔,道:
「這位不是冷面神君麼?」
冷面神君目注兩人,頜首道:
「祁兄二十年不見了。」
祁堯夫忙道:
「唐兄,這位就是盛名久著的冷面神君。」一面又朝冷面神君道:
「這是兄弟多年知交,人稱點頭華佗的唐駝。」
點頭華佗兩顆豆眼,打量著冷面神君,連連拱手道:
「兄弟久仰神君大名,幸會之至。」
冷面神君神色倨傲,微微頷首道:
「好說。」
侯延炳聽點頭華佗方才問起可曾遇上什麼人,心中不禁一動,朝點頭華佗問道:
「唐兄二位究竟發現了什麼?」
點頭華佗道:
「咱們自然不會是遇上那東西,只是在前面小山石崖上,發現有人留的字跡。」
侯延炳道:
「他寫了什麼?」
點頭華佗道:
「那處石崖,離地四丈高處,有人用金剛指功夫留下一行字跡,咳,那地方無處立足,留字的人,若無絕藝輕功,凌空作書,實在無法辦到……」
侯延炳道:
「此人到底寫了什麼?」
點頭華佗道:
「他寫的是『此谷遍地奇毒,中人必死,百日之內,不可深入,有人誤入此谷,速速退出』。」
侯延炳看了冷面神君一眼,拂鬚道:
「那是冷面神君留的了。」
冷面神君道;
「老夫發現此谷毒氣瀰漫,剛從後峰削壁下來,並非老夫所書。」
侯延炳臉色微變,說道:
「那是另有高人先咱們入谷來了,祁兄、唐兄咱們得趕快進去才是。」
點頭華佗連連點頭道:
「侯老哥說得是,兄弟替諸位領路。」
侯延炳陰笑道:
「冷神君既然來了,可是一起進去瞧瞧?」
冷面神君詫異的道:
「諸位相偕而來,此谷究竟發現了什麼?」
侯延炳道:
「神君隨咱們進去,就知道了。」
點頭華佗回頭道:
「要進入那東西的洞穴裡去,每人都要吞服九顆避毒藥丸,方可無事,還有一事,就是大家只能跟在兄弟身後,不可亂闖。」
說完從懷中掏出藥丸,一下吞入口中。
其餘眾人,也紛紛取出解毒藥丸,吞了下去。
點頭華佗又數了九顆藥丸,朝冷面神君遞去,說道:
「這是兄弟特別練制的解毒丹,神君若要進去瞧瞧,就得把這九顆藥丸吞下。」
冷面神君眼看大家都吞服了藥丸,倒也並不生疑,一手接過藥丸,納入口中,一面冷聲道:「這是什麼東西,竟有這般厲害?」
祁堯夫道:
「這裡潛伏了一條百年以上的堊子。」
冷面神君吃驚道:
「百年以上的堊子。」
這時點頭華佗已經領先朝峰右彎去。這高峰右側,是一道干壑,亂石參差,高低不平。
一行人踏石而行,眨眼夫,巳到壑底,一陣陣濃重的腥惡臭,令人頭昏欲嘔。
點頭華佗向後擺了擺手,打開藥箱,抓了一把藥末撒在地上,放輕腳步,身子貼著石壁,一步步循壁根走去。一面又伸手朝身後眾人,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要大家跟著他貼壁而行。
腥臭之氣愈來愈重,大家巳可看到壑底一塊數丈高的巨石之下,果然有一個黑黝黝的巖洞,那腥臭之氣,就是從巖洞穴中發出來的,可見堊子果然躲在洞中無疑。點頭華佗走到離那洞穴三丈來遠,腳下一停,仔細察看了一陣,再抬頭看看天色,已是日值午時,這才說道:
「堊子果然已回到洞中,躲了起來,此時決不會出來,咱們得分散開來,各自找一隱身之處,藏好身子,但須避開洞穴正面,防它噴出來的毒氣。兄弟把它引到洞口,諸位就以石塊擲它頭部,目的是把它激怒,它在正午之時,不敢出洞,但會在洞口噴出毒氣,諸位就在它張口之際,擲出鵝卵,向它口中投去。」
大家依言紛紛躍起,各自在石後隱好身子。
點頭華佗漸漸*近洞穴,走到一丈來遠,便行停住,探懷摸出—個圓形的東西,奮力朝洞穴中投去。那東西脫手,點頭華佗雙足一彈,人如箭射,快捷無倫飛出二丈來遠,一下隱入一方巨石之後。
大家凝神望去,但聽洞穴中傳來「拍」的一聲輕響,緊接著就冒起一股黃煙,那黃煙散佈極速,愈來愈濃,眨眼工夫,整座洞穴,全被黃煙所瀰漫,漸漸向洞外冒出。
數丈之外,已可隱隱聞到雄黃氣味!
堊子只不過是潛伏在穴洞中而已,總究不是冬眠,它忍不住濃重的雄黃氣,自然要探出頭來,向洞外呼吸新鮮空氣,看來點頭華佗果然計劃周詳!
守在洞外的人,一個個屏息凝神,目光緊注著洞口!
好在大家早巳各自分配妥當,有的人手中緊握鵝卵,沒有鵝卵的人,就手握石塊,只等堊子探出頭來,就分別出手。
時間在大家睜大雙目,緊張得透不過氣來之中,漸漸溜走!
黃煙,裊裊縷縷,還在不住的向洞外冒出,隨風四散!
兀自不見堊子探出頭來。
大家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如今洞穴內的黃煙,已經由濃而淡,漸漸消失,依然不見堊子有什麼動靜?
點頭華駝一雙巨眼,雖然還緊盯住洞穴,但他躲在石後的人,已經站了起來,圓滾滾的臉上滾露出驚詫之色。他實
在難以相信,自己花了兩年時間,研製成的雄黃彈,堊子會忍受得了,除非這條堊子成了精。那就算它成了精,只要還是蛇,也一樣受不了。
試看白蛇娘娘修練千年,只喝了一口雄黃酒,還不是一樣顯了原形!
申公豹侯延炳也在此時,從一方石後站了起來,問道:
「唐兄,已經有一刻時光了,那東西怎麼還不出來?」
點頭華佗皺皺眉道:
「事情確實有些古怪,兄弟這雄黃彈,配合了幾種藥物,只要是蛇,就算它有五百年道行,也受不了。」
侯延炳道:
「莫要唐兄配製的雄黃彈,那東西受不住,被煙薰昏過去了?」
點頭華佗道:
「這個似乎不太可能,它若有這般容易就會被煙薰的昏迷過去。兄弟何用大費手腳,去孵這七枚鵝卵?」
這話沒有錯,他自己練制的藥,自己自然清楚。
侯延炳道:
「那麼依唐兄之見,它何以不探出頭來呢?」
點頭華佗用力搔著頭皮,攢攢眉道:
「兄弟也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祁堯夫道:
「會不會它根本沒在洞內?」
點頭華佗道:
「這更不可能,端午午時,它非回到洞穴躲起來不可。」
申公豹侯延炳道:
「午時轉眼就要偏了,唐兄是否另有妥善之策?」
點頭華佗聳聳肩道:
「兄弟對付它的法寶,就只這兩件,本來該說是十拿九穩,誰知道…」
冷面神君沒待他說完,冷聲道:
「這不是說廢話,區區一條堊子,能有多大氣候?它不出來,咱們不會進去睡瞧?」
侯延炳接口道:
「神君說的是,唐兄時間寶貴,咱們只能進去瞧瞧。」
點頭華佗道:
「怕死莫吃河豚,諸位既然要進去瞧瞧,兄弟自然奉陪。」
大家聽說要入洞搜索,全部紛紛從石後走出。
點頭華佗搖搖手道:
「那洞穴裡面,不會太大,人去多了,反而礙手,兄弟覺得進去的人,越少越好,萬一發生了事故,也好迅速退出,行動愈快愈好。」
祁堯夫看了范君瑤、方璧君兩人一眼,說道:
「賢昆仲和琪兒還是留在這裡吧。」
說著,一抖手,把蹲在肩頭的小金,交給了祁琪。
范君瑤心頭好奇,原想隨他們進去,正待開口,發覺方璧君輕輕扯了自己一下衣角,只好把話忍了下去。
申公豹也朝身後「四輔」吩咐道:
「你們也留在此地,不用進去了。」
「四輔」躬身應「是」。
當下仍由點頭華佗為首,緩緩朝那洞窟中走去。他一手持鋤,一手握著兩枚鵝卵,一路貼壁而行,到得洞口,便自站住,凝足目力,探首朝洞穴中望去。
這壑底地勢幽深,終年照不到陽光,尤其這洞窟上面,是一方巨大的岩石,突出如蓋,是以洞穴裡面更形幽暗。
點頭華佗到了此時,不得不冒險深入,因為過了今天午時,那就得再等上一年,明年端午再來。
古人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這個洞穴,可比虎穴凶險上萬倍。
他左手緊握兩枚鵝卵,把右手藥鋤,往肋下一夾,騰出右手,探懷摸出一個精緻火折,擦一聲打亮火折,點著腳尖,往裡走去。
申公豹侯延炳等他走了丈許光景,才跟著進去。
接著是祁堯夫,他朝冷面神君抬了拍手道:
「冷面神君請。」
冷面神君嘿然笑道:
「這又不是請客喝酒,有什麼好客氣的?祁兄可是不敢進去了?」
祁堯夫笑道:
「咱們一行人中,真正受到這條堊子威脅的,就是兄弟,何況唐兄和侯老哥俱已入洞去了。兄弟何懼之有?」說完,當先朝洞穴中走入。
冷面神君嘿然道:
「祁兄二十年潛居不出,脾氣一點也未改。」
祁堯夫道:
「這叫做江山好改,本性難移。」
冷面神君道:
「祁兄可知候延炳開府石城,有什麼人撐了他的腰麼?」
祁堯夫道:
「這個兄弟倒是不清楚,不知冷面神君是否已經查清楚了?」
冷面神君道:
「我也並不清楚,只是此人昔年武功平平,忽然開府石城,儼然一派宗主,必有支持他的人。」
兩人邊說邊走,這幾句話的功夫,前面兩人已經走遠,點頭華佗手中的火筒,只剩下一點光影。
祁堯夫道:
「冷神君咱們快走。」
兩人內功修為,都臻上乘,洞穴之內,雖然黑暗,但以他們的目力,只要有一點光亮可借,就能看得清楚,這就各展開腳程,趕了上去。
前面的點頭華佗和侯延炳依然保持一丈距離,他們愈深入,腳下也走得愈慢,那是因為和堊子的距離已經愈來愈近了。
此刻四人進入洞穴,少說已有十四五丈光景。
這洞穴地方不大,愈到裡面,地勢愈低,也愈見陰濕,腥臭之氣,也愈來愈重!
走在最前面的點頭華佗口中突然「噫」了一聲,仰首向天,一顆頭左右轉動,一陣亂嗅,驚異的道:
「不對!」
侯延炳急急問道:
「什麼不對了?」
點頭華佗道:
「難道侯老哥沒聞出來嗎。」
侯延炳道:
「兄弟自然聞到了,這裡腥臭愈來愈濃,大概離那東西已經很接近了。」
點頭華佗冷冷一笑道:
「侯老哥再仔細聞聞看。」
侯延炳生性多疑,心頭暗暗冷笑,忖道:
「想我多聞幾口毒氣,我豈會上你的當?」心念轉動,立時屏住呼吸,一面答道:
「兄弟聞過了。」
點頭華佗道:
「侯老哥結交滿天下,定然見多識廣,自然也聞到什麼異味了。」
侯延炳道;
「唐兄好說,兄弟怎會聞不出來?」
點頭華佗道:
「侯老哥既然聞不出來,那就可看到了,咱們這趟算是白來了。」
侯延炳聽得一怔,問道:
「唐兄此話怎麼說?」
點頭華佗道:
「侯老哥難道沒有用過化血丹?」
侯延炳身軀微震,奇道:
「化血丹如何?」
點頭華佗道:
「這股腥臭氣味中,含有極濃的化血丹氣味,侯兄當真沒聞出來?」
走在兩人身後的祁堯夫接口道:
「唐兄是說堊子已被人誅殺了麼?」
點頭華佗道:
「兄弟正是此意。」
侯延炳雙目寒光暴射,驚異的道:
「會有什麼人誅殺了堊子?唐兄,我們快進去看看。」
點頭華佗喪氣的道:
「不用看,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只是這人會是誰呢?」
侯延炳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冷冷說道:
「唐兄不是說過,只有你能收服這條堊子麼?」
點頭華佗道:
「不錯,兄弟說過。」
侯延炳冷笑道:
「那麼唐兄倒說說看,除了你點頭華佗,還會有誰?」
點頭華佗道:
「侯老哥認為是兄弟殺了堊子?」
侯延炳陰沉的道:
「這很難說。」
點頭華佗怒聲說:
「你覬覦堊子四寶已久,而且昨晚派人入谷,還在咱們前面,焉知不是你下的手?」
冷面神君打鼻孔裡沉哼一聲道:
「你們還沒有看到堊子是否被人誅殺,光在這裡爭論,又有何用?」
祁堯夫道:
「冷面神君說得極是,咱們該看清楚了再說。」
點頭華佗道:
「還看個屁?轉個彎就到了,裡面總共只有二三丈見方,堊子如果還在裡面,咱們聞到它的腥臭之氣,早就頭昏腦脹了,現在除了一股強烈的化血丹味道,頭也不昏,腦也不脹。」
祁堯夫道:
「咱們既然來了,好歹總得仔細瞧瞧。」
點頭華佗不再多說,一手舉著火簡,朝左角彎去。
此處已接近洞穴盡頭!
大家雖聽點頭華佗說出已有人捷足先登,誅殺了堊子,但還是小心戒備,每人保持著一段距離,緩緩前行。
洞頂崖石突出,四個人須低著頭才能通行。
點頭華佗說的沒錯,眨眼工夫便已到了洞底,這裡是一個二三丈見方的石窟,除了腥穢之氣,較為濃些,石窟中空空洞洞,那有堊子的蹤影,腥穢之中,果然雜著強烈的「化血丹」
氣味。
「化血丹」,在江湖上並不算是什麼秘方。「化血丹」用量少,通常只須指甲挑著彈上少許,就可把一具屍體化成一灘濃血,毛髮無存,是以也不會有多大的氣味,「化血丹」有如此強烈氣味,差不多整瓶都倒下去了。
點頭華佗急步走上前去,手中火筒,照向地面,一雙精光直注的豆眼,盯著地上一大灘黑水,緩緩蹲下去,口中連聲說著:
「可惜,可惜!」
申公豹侯延炳自然也看到了,冷冷道:
「堊子果然被人捷足先得了。」
點頭華佗道:
「此人誅殺堊子,取走三寶,就用「化血丹』化去堊身,可惜他不知堊子身上的毒囊也是一件稀世之寶,竟然沒有取出,一併毀了。」
祁堯夫道:
「唐兄,咱們原是為世除害而來,堊子既已被人誅殺,咱們縱然白跑了一趟,也總算盡了咱們的心意。」
點頭華佗突然仰首大笑道:
「為世除害,哈哈!兄弟化了兩年心血,卻給別人撿了便宜去,你說兄弟如何嚥得下這口氣?我……我非找到這人不可。」
侯延炳陰惻惻笑道:
「唐兄果然唱作俱佳。」
點頭華佗雙目一翻,沉著臉道:
「侯老哥此話什麼意思?」
侯延炳陰笑道:
「兄弟想請教唐兄,在谷外說過的話,不知還算不算數?」
點頭華佗道:
「兄弟在谷外說的不少,不知哪一句話?」
侯延炳道:
「堊子身上四寶,各得一半。」
點頭華駝怒道:
「侯大哥不是親眼目睹,這條堊子已化作一灘黑水麼?」
侯延炳陰笑道:
「此事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兄弟。」
點頭華佗變色道:
「怎麼?你還認定是兄弟干的?」
侯延炳道:
「唐兄方纔已經親口承認,除了你天下再無第二個人能收拾得了這條堊子。」
點頭畢佗一雙豆眼隱射凶光,盛怒道:
「但咱們是一道進來的……」
侯延炳大笑道:
「這就是唐兄高明之處。」口氣微頓,接著說道:
「堊子身上四寶,武林中人,莫不視若奇珍,原來唐兄當真慷慨得很。」
點頭華佗怒極,厲聲喝道:
「你胡說什麼?」呼的一掌擊劈過去。
侯延炳一閃避開,大笑道:
「唐兄居然和兄弟動手?」
反臂點出三指,把點頭華佗迫退了兩步。
點頭華佗目光注定侯延炳,厲聲道:
「姓侯的,你故弄玄虛,獨吞了堊子三寶,卻把帽子扣到唐某頭上,唐某今日若是讓你生離此洞,我唐字就倒過來寫。」
突然提聚真氣,雙手齊發,撲了過去。這一撲之勢,雙手連續拍出三掌,無一不是暗含拂脈截穴手法。
侯延炳看得暗暗點頭,忖道:
「此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詭異,這許多年來,扛湖上竟然沒有一人,知道點頭華佗身懷絕技,即此一點,可見此人心機如何深沉了。」心念轉動,一面大笑道:
「兄弟倒要瞧瞧唐兄能把我怎樣?」
說話聲中,人也迎著點頭華佗欺身而上,以攻還攻,左掌橫掃,右手直劈。
點頭華佗只覺他一擊之中,暗藏了甚多詭奇變化,一時間想不到如何破解?只得一吸真氣,收住撲擊之勢,閃身橫掠出去。
倏延炳陰笑道:
「唐兄怎麼不敢接招麼?」
點頭華佗閃出的人,忽然右臂一橫,手腕向外平揮,一掌朝侯延炳咽喉斫來。
這一招倒像是「馬後拖刀」,雖是平淡無奇,但卻從未有人在掌法中使過。
侯延炳只覺點頭華佗這一掌,生平未見,一招出手,刀風豁然,似乎暗藏著極厲害的殺手,心頭暗暗一驚,竟也不敢硬按,飄身後退了數尺。
點頭華駝大笑道:
「侯老哥怎麼也不敢接我這招拖刀之計?」
祁堯夫眼看兩人在洞穴之內,動起手來,不覺皺皺眉道:
「二位可以停手了吧?」
侯延炳回頭道:
「此人心機極深,他十幾次偷偷進入死谷,連你祁兄都瞞得緊緊的,足見他早有預謀,此事和祁兄無關。」
他這話極盡挑撥,意思自然是不希望祁堯夫插手。
點頭華佗接口道:
「沒錯,祁兄且退後些,兄弟非和侯老哥在這裡分個高低出來。」
突然雙掌齊揚,迎著候延炳劈去。
侯延炳怒哼一聲道:
「很好。」
雙手提胸,硬向點頭華佗劈來的掌勢上迎去。
祁堯夫還待解勸,只聽冷面神君以極細的聲音說道:
「祁兄且退,咱們看看申公豹的招術路數,也是好的。」
祁堯夫聽他這麼一說,覺得也是有理,果然不再多說。但聽「砰」的一聲,兩人雙掌擊實,同時被震的上身晃動,各自後退了一步。
侯延炳臉色微微一變,冷笑道:
「沒想到唐兄掌力,居然有這般雄渾,兄弟真是看走眼了。」
點頭華佗陰笑道:
「彼此,彼此,你侯老哥的掌力,也雄渾得很。」
侯延炳道:
「那麼唐兄再接兄弟一掌試試。」
左手直豎,左右搖擺了兩下,緩緩朝前推去。
點頭華佗大笑道:
「兄弟正有此意。」
右手一圈,迅速拍出。這一掌,兩人似是都用上了全力,掌勢出手,洞窟之中,疾風颯然!
緊接著是又「拍」的一聲,侯延炳、點頭華佗也同時—聲悶哼,兩人齊齊向後倒退開去。
這一掌硬接,歪頭申公豹和點頭華佗都受了傷,兩人各自後退,同時閉上雙目。
祁堯夫看得奇道:
「以他們兩人的修為,這一掌交擊,還不至於傷得如此厲害。」
冷面神君點頭道:
「祁兄說得是,其中只怕另有文章。」
正說之間,突見侯延炳雙目一睜,沉哼道:
「好個匹夫,你敢在侯某身上暗中下毒。」
點頭華佗也雙目乍睜,哈哈一笑道:
「侯兄莫要忘了是你先在兄弟身上下了毒指。」
侯延炳目光深沉,直注點頭華佗,問道:
「解藥呢?」
點頭華佗圓滾滾的臉上,綻出一絲譎笑,說道:
「侯兄的解藥呢?」
侯延炳臉湧鬱怒,右手徐徐舉起,獰笑道:
「唐兄聽說過殺雞取卵麼?」
中指挺直,色黑如墨,四指微曲,正待朝點頭華佗迎面點去。
冷面神君目光一凝,怵然道:」天毒指!」
點頭華佗連退兩步,陰聲道:
「侯兄且慢!」
侯延炳正待點出的手指,懸空一停,沉聲道:
「你還有何說?」
點頭華佗左手迅快的從革囊中抓了一把東西,手掌一攤,詭笑道:
「侯兄是否識得此物?」
原來他左手上早已戴上了鹿皮手套,此時手掌攤處,握在掌心的,卻是一把細小的鐵砂。
侯延炳目光一瞥,微哂道:
「兄弟看不出唐兄這把鐵砂,有何異處?」
點頭華佗得意一笑道:
「這是堊砂,侯兄不是說過,兄弟進入死谷十餘次之多,收集了不少巨毒,即是此物。
只要被它打中一顆,立時毒發無救,因此兄弟要奉勸侯兄,你『天毒指』雖然厲害,但比起兄弟這把堊砂,只怕要遜色的多了。」
侯延炳臉上陰晴不定,沉聲道:
「唐兄要待怎樣?」
點頭華佗陰笑道:
「兄弟有這把堊砂,足可和侯兄對耗下去,侯兄所中劇毒,業已逐漸發作,兄弟昨晚雖被侯兄毒指所傷,距毒發時間尚早,咱們不妨看看誰先倒下去?」
侯延炳大笑道:
「唐兄這是枉費心機了,侯某若無解毒之能,那就不用開府石城了。」
點頭華佗跟著大笑道:
「唐某若是被你毒指點中,就會毒發身死,那也不用叫點頭華佗了。」
這兩人都是老奸巨猾,針鋒相對各逞心機。
侯延炳沉嘿一聲道:
「好,兄弟就此告退,不過兄弟要奉告一句,堊子頭上那顆避毒珠,本府非要不可,天下雖大,沒有唐兄隱匿之處,良言盡此,唐兄自己琢磨吧!」
點頭華佗大聲道:
「兄弟為什麼麼隱匿?」
侯延炳冷笑道:
「那很好。」
話聲一落,轉身往洞外行去。
就在他經過祁堯夫、冷面神君身前之時,陰笑道:
「二位老哥也不妨運氣試試,是否中了人家暗算?」
冷面神君厲聲道:
「侯朋友你說什麼?」
侯延炳腳下一停,回頭微微一笑道:
「兄弟是提醒二位,莫中了人家暗算,難道還會是兄弟做的手腳?」說完,飄然朝洞外而去。
祁堯夫、冷面神君聽他口氣,似是明指點頭華佗在自己兩人身上,下了劇毒,當下各自暗暗運氣檢查。這—運氣,兩人臉色登時為之大變,那是發現腹中果然集聚了一種劇毒,已在逐漸發作!
冷而神君雙目寒光暴射,右手緩緩當胸豎起,沉喝道:
「唐駝,你說!老夫身上奇毒,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寒玉掌」是昔年「武林四掌」之首,冷面神君發覺自己果然中人暗算,心頭怒惱已極,這—掌若要出手,點頭華佗非立斃掌下不可。
點頭華佗卻有恃無恐,毫不在意,連連點頭,又搖著頭道:
「是,是,但……但……」
冷面神君微哼道:
「你承認了。」
揚手一掌,朝點頭華佗當頭劈去。
祁堯夫慌忙抬臂一架,說道:
「神君且慢!」
冷面神君的「寒玉掌」,雖被祁堯夫及時架住,掌勢未發,但一股奇寒之氣,已然透掌而出,*砭肌膚。
冷面神君道:
「祁兄何用替這種卑鄙小人說話,一掌斃了他就是了。」
點頭華佗只是微笑不言。
祁堯夫道:
「兄弟和他結交數十年,只是想問問清楚。」一面回頭朝點頭華佗道:
「唐兄,咱們身上奇毒,真是你下的麼?」
點頭華佗雙肩一聳道:
「這是天大的冤枉。」
冷面神君怒哼道:
「你方才不是已經承認了麼?」
點頭華佗道:
「藥是兄弟配的,兄弟自然只好承認,但……但……」
他連說了兩個「但」字,只是搓手。
冷面神君沒待他說下去,冷笑道:
「你給咱們吞服的避毒丸中,摻了毒藥,對不對?你一心想獨吞堊子四寶,等到寶物得手,咱們也正好劇毒發作,這心機當真毒辣得很。」
點頭華佗頭上綻出漢珠,急道:
「冷面神君這是誤會,兄弟……」
冷面神君喝道:
「這還是誤會麼?」
點頭華佗「唉」了一聲道:
「兄弟在未入谷之前,早已說過,因為堊子是天下最惡毒的蛇,這解毒藥物,自然也是毒性極烈之藥,才收以毒攻毒之效。咱們吞服下九顆藥丸,除了必需避開堊子正面,預防直接被它毒氣噴中,仍然無救,但四外被風吹散的毒氣,和深入洞穴,均可無害,試想這藥力,該有何等強大?」
祁堯夫道:
「唐兄是說咱們中毒,是受了避毒藥丸之害?」
點頭華佗連連點頭道:
「是,是,咱們服下藥丸之後,才能入洞,但沒想到洞中堊子,不但業已被人誅殺,而且還用『化血丹』把它化去。這麼一來,洞穴中的堊子餘毒,幾乎全已消失,兄弟這藥丸,既是為克制堊子劇毒而制,藥丸中的奇毒,也需要堊子的劇毒,才能互相抵消,不會損到人體,但如今洞中巨毒,消失殆盡,服下去的藥丸,一經發散,投有大量的巨毒和它抵消,就失去了中和作用,毒性那得不發?」
這話聽來倒也有理。
祁堯夫聽他說得不像有假,忍不住問道:
「唐兄在配製此藥之時,沒想到這一點?」
點頭華佗苦笑道:
「祁兄事前可曾想到堊子會被人誅殺麼?」接著又補充道:
「只要堊子沒被人誅殺,咱們收撿了堊子,自然也有一段較長的時間,留在洞穴之中,割去它身上四寶,咱們體內的餘毒,也正好抵消,咱們自可安然無事。」
祁堯夫道:
「如此說來,唐兄並未配製解藥了?」
點頭華佗道:
「沒有,但兄弟配的解毒丹,即使中毒,也並無大礙,只要不用內功排毒,它很快就會在體內消失。」
冷面神君道:
「但毒性此時正在發作。」
點頭華佗陪笑道:
「不要緊,普通大概有一個時辰,藥性就會過去,如果留在這洞穴之中,因為這裡多少還有一些堊子殘留的餘毒,抵消的就要快些,有半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
冷面神君疑信參半,哼道:
「此話當真?」
點頭華佗依然陪笑道:
「兄弟和冷神君雖屬初交,但兄弟和祁老哥幾十年交情了,那會害他?」話聲一落,接著說道:
「祁兄,小琪琪和兩位范老弟還留在洞外,兄弟去叫他們進來。」說完,不待祁堯夫回答,轉身往外就走。
********
洞窟外面,左首是范君瑤、方璧君、祁琪三人,站在一起。
自從點頭華佗等四人進入洞窟,到現在已有一刻時光,但三人六隻眼神,還是緊盯著黑越越的洞窟,好像—直沒有眨過。
洞窟右首,一方大石前面,站著申公豹手下的「四輔」,四個差不多的臉型,也差不多同樣冷漠得木無表情的黑袍人。
他們八道眼光也同樣緊盯著黑越越的洞窟。山風刮過,只吹拂著他們的袍角,四個人卻自始至終,沒有動一動。看去好像是長在崖石前面的四根黑色石筍。
時間逐漸過去,從日直午時,到這時候,太陽漸慚偏西!
進入洞窟的四人好像已經被黑越越的洞窟所吞噬,始終沒有一點動靜。
祁琪關心著爺爺的安危,蘋果般的小臉上,已經流露出不安之色了!
范君瑤,方壁君同樣感到等得有些焦灼,但四個黑袍人,依然凜立如故,木無表情如故,生似進去的四人,都被堊子吞入蛇腹,也和他們無關。
就在這時候,峽谷上忽然傳來一聲嬌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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