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工夫,兩人一前一後,宛如流星追月般的飛奔,業已轉過幾重山頭,山徑一直盤曲而上,不多一會,已經快要登上一處高峰的山顛。
小女孩在前面一棵高大的松樹底下,停了下來。
只見她一張蘋果小臉,已經跑得通紅,連鬢髮間也被汗水沾濕了,這一停下,胸口起伏只是喘著氣,回頭笑道:「公孫先生,你跑得真快!」
公孫襄心中暗道:「小丫頭,你內力總究比我差得多了。」他當然不會汗流夾背,也沒有氣喘如牛,只是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這點年紀,能一直跑在在下前面,追不上你,已是勝過在下甚多了。」
小女孩笑道:「我還是跑不過你,你沒有像我這樣喘不過氣來。」
公孫襄心中暗道:「你要和我一樣,少說也得練上幾十年呢!」一面問道:「拜月台……」
小女孩指指山嶺,說道:「就在上面,你自己上去吧!」身形輕閃,朝樹林中投去。
公孫襄循著她所指,輕蹬巧縱,登上山嶺,這裡只是一片十數丈見方的平台,有著三五棵高大松樹,和幾方天生的巨石。
一個身材頎長,身穿天藍長衫的少年,負手而立,天風吹拂著他的衣衫,看到的雖然只是他的背影,但已飄逸自然,十分瀟灑。
公孫襄心頭微微一怔,忖道:他不是宮主!
藍衫少年已經開口了:「公孫先生來了麼?」
口齒清朗,隨著話聲,緩緩轉過身來。
公孫襄目光一注,只見這藍衫少年臉如傅粉,唇若塗朱,雙目清朗,有如點漆,康宮主美男子,狄明揚也是美少年,但若和他相比,就要差上幾分。
他不是等閒人物,一下就已看出這藍衫少年眉宇之間,隱蘊紫氣,膚色之內,隱含寶光,分明身懷上乘武功,心頭暗暗一驚,望了他一眼,故作怔容,拱拱手道:
「閣下大號如何稱呼?留柬見召,不知有何見教?」
藍衫少年朝他微微一笑,才道。
「在下奉邀公孫先生來此,實有要事相商,賤名不說也罷。」
他不肯道出姓名。
公孫襄微有不悅之色,但依然含笑道:
「閣下一紙素箋,未具姓名,在下就從雷公店匆匆趕來,孔老夫子說的君命召,不俟駕而行,大概也不過如此了,趕到此地,見到了閣下,閣下連名號都不肯見告,這是對朋友之道麼?」
藍衫少年淡淡一笑道:
「你我本來不是朋友,將來也不會是朋友,我請公孫先生來,談的是事,不是談人,賤名說不說都是一樣。」
公孫襄覺得此人十分高傲,而且口氣也不善,不覺大笑一聲道:
「既非朋友,那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藍衫少年神色絲毫不動,只是徐徐說道:
「你我縱非朋友,難道就不能談談眼前之事麼?」
公孫襄道:
「眼前有什麼事?」
藍衫少年伸手朝右側一指,徐徐說道。
「公孫先生請看,那山坳間不是有一座白石為牆的石屋麼?」
公孫襄明知他邀約自己前來,必有事故,但他既不肯道姓名,卻又顧左右而言他,和自己說什麼白石為牆的石屋,當真有些莫測高深,他手指之處,也正是自己上來的時候,他負手在看的地方。
不覺順著他手指往下看去,果見不遠的山坳間,有一座白石砌成的石屋,一面問道:
「那座石屋,和閣下邀約在下來此,也有關連麼?」
「正是。」藍衫少年緩緩的道:
「公孫先生是明月宮的總護法,月前橫掃江南,威震黃山,江湖上提起公孫先生,莫不驚然變色,此次公孫先生又統率群雄,興問罪之師,武當、少林亦將望風披靡,所以在下不得不請公孫先生來此一談……」
公孫襄攢攢眉道:
「閣下究竟要和在下談什麼呢?」
藍衫少年道:
「公孫先生在江湖上縱橫捭闔,一生功過,很難下得定論;但至少生平並無大惡,但如果此次上武當,下少林,明月宮這番倘若得手,整個武林均將淪入魔道,公孫先生也就淪為武林中的千古罪人……」
公孫襄臉色微變,大笑道:
「閣下……」
藍衫少年忽然神色一正,目中神光湛然,一擺手道。
「公孫先生且等我把話說完了。」
公孫襄也是成名多年,藝高膽大,雖覺眼前這藍衫少年身懷上乘武功,絕非易與;但他在江湖上什麼陣仗沒有見識過,豈會把弱冠少年放在心上,聞言點頭道:
「好,閣下請畢其詞,公孫襄洗耳恭聆就是。」
藍衫少年續道:
「因為武林這場浩劫,公孫先生是第一個關鍵人物……」
「哈哈!」公孫襄洪笑道:
「閣下過獎,公孫襄真有如此重要麼?」
他這話卻是自負得很,不為良相,當為良醫,不流芳百世,也當遺臭千年,大丈夫當如是耳!
藍衫少年接著道:
「因此公孫先生在這一動盪不寧的江湖上,可以使草木不驚,各大門派相安無事,也可以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使各大門派精英盡失,道消魔長,當然,江湖上,誰都不希望鬧得血雨腥風……」
公孫襄笑道:
「原來閣下是做說客來的,希望說服在下……」
「不是。」藍衫少年神情嚴肅,徐徐說道:
「那座白石為牆的石屋,是為公孫先生蓋的,希望你能在屋中閉門思過,修心養性,靜靜的住上三年……」
那石屋是為自己蓋的,要自己閉門思過,住上三年!
公孫襄聽得不覺仰首狂笑,點頭道:
「很好,閣下想得果然周全得很!」
藍衫少年道:
「公孫先生那是同意了?石屋中食用無缺,我已情商大洪山主,派有專人負責……」
公孫襄笑:「這是閣下指定要在下住在這裡的了?」
藍衫少年道:
「這裡一來無人驚擾,又有大洪山主負責保護,公孫先生自可放心住在這裡。」
公孫襄覺得好笑,說道:
「公孫襄闖蕩江湖數十年,何以要聽一個乳臭未乾,又不肯道姓名的少年人的話呢?」
藍衫少年道:
「你既然來了,自然非留下不可。」
公孫襄道:
「閣下準備把在下留下?」
藍衫少年道:
「不然,何用把公孫先生請來?」
公孫襄道:
「閣下約了多少幫手來,何不請出來讓在下見識見識?到底是哪些高人,有這樣的把握,留得下區區公孫襄?」
藍衫少年道:
「在下並沒約什麼幫手。」
公孫襄大笑道:
「閣下沒約幫手,如何留得下我?」
藍衫少年淡然一笑道:
「難道在下一個人還不夠麼?」
「很好!」公孫襄點頭道:
「閣下要如何留法?」
藍衫少年微哂,「在下只須封你一處穴道,三年之後,再來替你解穴,那時去留悉聽公孫先生之便。」
公孫襄看他說得認真,倒也有些相信,對方年紀雖輕,分明具有上乘身手;但自己豈會真有如此窩囊?大笑道:
「閣下那就來試試看?」
藍衫少年目光一注,說道。
「公孫先生似乎還有抗拒之意?」
公孫襄道:
「難道區區就會讓你輕易點中穴道?」
藍衫少年道:
「那好,公孫先生大概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那就接招了。」
話聲甫落,人已閃電欺近,抬手一指朝公孫襄點了過來。
公孫襄看他這一指出手之快,輕靈無比,簡直不知他指向何處,但高手過招,第一招就可以看出來人身手,心頭不禁大為驚駭,口中同樣朗笑一聲,身形輕閃,避招還招,拍出一掌。
公孫襄看來不過四十許人,實則已六十出頭,積數十年修為,功力何等深厚?右手一掌堪堪拍出,身形電旋,左手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照說,掌法快了,掌力就輕,掌力重了,出手就慢;但公孫先生這兩掌不但奇快無比,掌上含蘊的內力,也極為沉猛,掌風內勁,幾乎橫掃數尺方圓,對方身法再快,也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藍衫少年卻並不閃避,人如逆水游魚,從兩記掌風空隙一閃而入,又是一指,點了過來。他身法奇妙已極,居然能從掌風縫隙中間閃入,而且一下就欺到了公孫襄的右側,尤其他點出的一指,公孫襄依然看不出他襲向何處。
這下看得公孫襄心頭大震,憑自己的經驗閱歷,竟連對方出手路數都看不出來,急忙雙手揮動,指顧問,一口氣劈出了九掌。
這九掌可以說他把畢生功力,都凝聚上了,掌勢之快,有如重嶂疊巒,排空擊到,掌上不帶絲毫風聲,但一丈方圓,都是他重壓如山的內勁,空氣被排擠出去,若有人畜留在這一丈以內,定當為之窒息。
藍衫少年還是身形閃動,逆風而進,公孫襄這九掌當然發有先後,他就在九記掌風的縫隙,有如穿花蝴蝶一般,一個人有時左側,有時右側,有時橫閃,有時斜行,閃來閃去的乘隙而入,身法奇快,雖然公孫襄掌勢重重疊疊的湧去,卻始終沾不到他一點衣角,公孫襄第九掌堪堪出手,他已經閃到面前,一指點了過來。
公孫襄闖蕩江湖數十年,經過多少場面,也遇過多少高十,但真正使他膽顫心驚的,今天是第一次。
這是因為藍衫少年不懼他裂石碎碑的掌力,他不識藍衫少年點出來的指風究竟取自己什麼穴道。
這兩點,任何一個高手遇上了都會頭痛,他連發九掌,依然無法阻遏藍衫少年欺入,心頭既驚且怒,不見他點足作勢,一個人離地數寸,像流水般往後疾退出去。
兩人相距不過數尺,一退一進,身法同樣快速,滑出去一丈光景。
公孫襄突然一聲長笑,右手揮處,劃出一道扇面般的白光,原來他手上已經多了一柄鐵骨摺扇,扇招展開,上下翻飛,但見白光繚繞,扇面倏合倏開,著著攻守兼顧,攻勢凌厲,扇風聲如裂帛,剎那之間,聲勢大盛,把藍衫少年逼退了兩步。
公孫襄精神大振,口中大喝一聲,右手同時呼呼劈出,又把藍衫少年逼退了一步。
心裡暗忖道:
「你以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來不過如此!」
摺扇開合,開時如開山巨斧,直劈橫掃,合時如點穴之撅,敲打穴道,瞬息變化,不可捉摸,左手配合扇勢,一記記劈擊,掌風席捲,盈耳如濤。一輪攻勢,當真猛惡絕淪,武林中不可多見。
藍衫少年先前只是遊走閃避,但連退了三步之後,心頭已感不耐,突然一聲清叱,身形從重重扇影中搶人,雙掌流轉,展開搶攻,兩條人影,進退起落,各不相讓,片刻工夫,已打了二三十招。
藍衫少年掌法精妙,公孫襄扇勢卻已由盛而衰,有漸趨下風之勢。
這種此消彼長之勢,公孫襄自然早已察覺,正好藍衫少年閃近他左側,一時機不可失,哪還猶豫,口中大喝一聲,左手凝聚八成力道,奔雷般一掌,朝他右肩劈出。
藍衫少年倏地轉過身來,左手一指,正好點中他的掌心。
公孫襄但覺掌心如中尖錐,左臂驟然一麻,右手摺扇趕緊朝前劃出。
藍衫少年又是一縷指風已先他半步,襲上右肩「筋脈穴」,公孫襄執扇右手,立即垂了下去。
公孫襄雙肩穴道受制心知要糟,陡地飛躍而起,身子凌空,雙腳連環飛踢,一口氣踢出了七腿。
他修為功深,只要把藍衫少年逼退兩步,乘這一瞬間的工夫,迸發全身真氣,等他雙足落地,這兩處受制穴道,即可一衝而開了。
藍衫少年一身武學,比公孫襄只高不低,豈會讓他喘過氣來?清叱聲中,雙手疾發,一連彈出三縷指風,公孫襄躍起的人,口中忽然悶哼一聲,一個身子,砰然墜地。
藍衫少年朝他笑了笑道:
「公孫先生身手果然高明,想不到還費了我一番手腳。」
公孫襄身上五處穴道受制,跌坐地上,雙目望著藍衫少年幾乎要噴出火來,厲聲道:
「小丫頭,你究竟是何人?」
藍衫少年被他這一聲「小丫頭」叫得臉上不禁一紅,抬手一指,點了他啞穴,冷冷的道:
「我已經告訴過你,要留你在石屋中住上三年,那時江湖武林,已經平靜無事,去留就可以悉聽尊便了。」
說完,一手提起公孫襄,朝山拗石室飛奔而去。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那山坳間白石小屋板門啟處,走出一個身穿青紗長衫的中年文士,此人看去約莫四十來歲,生得貌相斯文,長眉朗目,白面無鬚,手中拿一把烏骨摺扇,舉止瀟灑,只是走得極為匆匆,一路往山下行去。
此人非他,正是明月宮的總護法公孫襄。他自然是趕去雷公店去的了。
晚飯之後,公孫襄朝狄明揚道:
「狄老弟,你隨我來。」
狄明揚跟他走出農舍,沿著一條黃泥小徑,走到小山麓下一棵大樹底下。
公孫襄在樹下一塊大石上坐下,一面用手拍拍身邊的大石,說道:
「狄老弟,你也坐下來。」
狄明揚依言在他身邊坐下,他似乎變成了木頭人,你叫他走,他就走,你叫他坐,他就坐,沉默得連一句話都不說。
公孫襄看了他一眼,問道:
「狄老弟,你對咱們這次武當之行,有什麼意見?」
狄明揚茫然道:
「沒有。」
公孫襄又道:
「你怎麼也會趕來參加的呢?」
狄明揚道:
「不知道。」
公孫襄又道:
「你不是和老壽星、蛇姑婆一起來的麼?」
狄明揚道:「是的。」
公孫襄含笑道:
「你不知道,我倒知道,你是被蛇姑婆用蛇藥迷失了神智。」
狄明揚道:「不知道。」
公孫襄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瓷小瓶,打開瓶塞,傾出一粒白色藥丸,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你把這顆藥丸吞下去了,就會知道。」
狄明揚不加思索,接過藥丸,納入口中,吞了下去。
公孫襄道:
「現在不用說話,就在這裡坐息一會兒了。」
耿明揚被蛇姑婆迷失了神智,你不和他說話,他不會和你多說。
這樣過了一盞茶的時光,狄明揚忽然雙目一睜,望望公孫襄,口中發出一聲輕「咦」!
公孫襄回過臉去,朝他笑了笑,道:
「狄老弟,你現在感到如何了?」
狄明揚道:「公孫老哥,小弟……」
公孫襄含笑道:「老弟現在清爽了。」
狄明揚道:
「小弟方才神智迷迷糊糊的,是公孫老哥給小弟服了什麼藥才清爽的?」
公孫襄壓低聲音道:「老弟現在是不是都記起來了?」
狄明揚道:
「小弟只記得是和釣鰲客前輩到東海去的,後來……」
他搖搖頭道:「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小弟不記得了。」
公孫襄道:
「不錯,你和葛老哥師徒、耿姑娘四人都著了蛇姑婆的道,把你們送到這裡來的。」
狄明揚憤然道:「這老妖婆……」
公孫襄搖手道:「這不是她的主意,她是奉命行事。」
「奉命?」狄明揚道:「那是康宮主的意思?……」
「不是。」公孫襄壓低聲音道:
「是康宮主師傅下的命令,這也不是針對老弟的。」
「康宮主的師傅?」
狄明揚低哦一聲,他想起老壽星和逢若仙曾經要東海釣鰲客到北海去釣鰲,說這是北海老神仙的意思,莫非康宮主的師傅會是北海老神仙?這就問道:
「是北海老神仙?」
公孫襄點點頭道:
「狄老弟,你暫時還得繼續作神智被迷,不可露出破綻來。」
狄明揚道:「這為什麼?」
公孫襄道:
「你聽老哥哥的,就不會錯,此次武當之行,關係武林大局,絲毫疏忽不得。」
他又傾出三顆藥丸,交到狄明揚手中,鄭重的道:
「你回去之後,把這三顆藥丸給葛老哥和姑娘服下,但兩人必須分開時間,最好先給葛老哥服,等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光,你看他睜開眼來,不能讓他開口,以防隔牆有耳,你就要以傳音人密告訴他經過,要他暫時忍耐,不可露了行跡。等葛老哥清醒之後,再給耿姑娘服,這樣你才有時間和他們述說經過。」
狄明揚接過藥丸,點頭道:
「小弟省得。」
公孫襄道:
「等到了武當山,該當如何行動,老哥哥自會告訴你的。」
狄明揚望著公孫襄,驚異的道:
「公孫老哥,這樣做……」
公孫襄含笑道:
「你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狄明揚道:
「小弟自會聽公孫老哥安排,只是釣鰲客前輩……」
公孫襄含笑道:
「所以我要你先給葛老哥服藥,他清醒之後;看了這顆藥丸,就不會多問了。」
說到這裡,站起身,含笑道:
「好了,你只要記住老哥哥說的話就好,我們走吧!」
兩人回到農舍。他們這次一行人數眾多,跟當地幾家農家商借,才騰出房舍來往宿,狄明揚、東海釣鰲客師徒、耿小雲四人分到了一間房。
狄明揚跨入房中,東海釣鰲客已經盤膝坐在地上養神。
三人都被迷失了神智,但耿小雲對狄明揚從內心有著一份關切,就是神智被迷,她還是有一種感覺,狄明揚是她世上最親的人,因此狄明揚跨進房中,她一雙眼睛望著他還是流露出關切之色。
狄明揚朝她含笑道:「小雲,你沒睡麼?」
耿小雲道:「我睡不著。」
狄明揚柔聲道:「你現在可以睡了。」
耿小雲點著頭,問道:「你呢?還不睡麼?」
狄明揚道:
「我和釣鰲客前輩一佯,坐息一會就好,你去床上睡吧!」
耿小雲依言走到床上,和衣躺下。
狄明揚掩上了門,走近東海釣鰲客身邊,釣鰲客雙目睜了開來。
狄明揚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
「前輩,總護法交代,這顆藥丸,你快吞下,不用說話。」一面把藥丸遞了過去。
一行人都由總護法公孫襄指揮,東海釣鰲客聽是總護法交代的,果然不再說話,問也沒問,接過藥丸就一口吞下。
狄明揚也沒和他多說,就在他身旁席地坐下,等了約莫一盞熱茶工夫,東海釣鰲客果然倏地睜開眼來,雙目精光閃動,似要開口。
狄明揚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
「前輩不可開口,聽晚輩說完了,我們再以傳音入密交談。」
東海釣鰲客目光一注,立即以「傳音入密」問道:
「怎麼?事情很嚴重嗎?」
「是的。」狄明揚也以傳音入密把剛才公孫襄說的話,說了一遍,一面把另外兩顆藥丸,遞了過去。
東海釣鰲客聽得大奇,接過藥丸,湊著鼻子聞了聞,忽然面有喜色,望著狄明揚以傳音入密說道:
「公孫襄他會是……哦,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狄明揚道:
「他說的話,晚輩都告訴你了。」
東海釣鰲客似已聞出這顆藥丸的來歷,他只是點著頭道:
「如此就好,公孫先生怎麼安排,咱們就聽他的好了。」
一面把藥丸交給狄明揚,說道:
「你快把藥丸給耿姑娘服了。」
狄明揚心中暗暗奇怪,東海釣鰲客一向瞧不起公孫先生,這回怎麼會說出全聽公孫先生的安排的話來?但這話他沒有問,拿著藥丸,站起身來,走近床前,輕輕在耿小雲肩頭拍了兩下。
耿小雲驚啊一聲,翻身坐起。
狄明揚立即以傳音入密說:「小雲,莫要出聲。」
耿小雲粉臉驟然一紅,望望坐在地上閉目垂簾的東海釣鰲客,低聲問道:
「你要做什麼?」
狄明揚仍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快把這顆藥丸吞下了。」
耿小雲要待開口,狄明揚道:
「這是總護法交給我的,你快服了。」
耿小雲接過藥丸,吞了下去。
狄明揚坐在床沿上,等了一盞茶工夫,看她睜開眼睛,朝自己望來,就以傳音入密把剛才公孫先生的話,重複說了一遍。
耿小雲不會傳音人密,睜大雙目,眨眨眼睛,就附著他耳朵悄聲說:「狄大哥,總護法是康宮主的心腹,這次行動,既然是明月宮的陰謀,他說的話可靠麼?」
狄明揚以傳音入密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但他給我們解去受迷的神智,總是不假了。」
耿小雲輕輕搖著頭,又悄聲道:
「這人心機極深,也許是要利用我們也說不定,我們不可不防。」
她雖然附著狄明揚耳朵,聲音說得極輕,但東海釣鱉客內功何等精純,自然全聽到了,這就傳音入密說道:
「耿姑娘,你不用擔心,咱們聽他的沒有錯。」
耿小雲悄聲道:
「釣鰲客前輩說,我們聽他的沒有錯,狄大哥,你問問釣鰲客前輩,公孫先生怎麼……」
東海釣鰲客仍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們不用多問。」
武當山迎恩宮門前,今天來了一輛華麗的馬車。
坐在車前的車把式,是一個濃眉黑臉,短髭於腮的老頭,他停下車,就跳下來打開了車簾,伺候著車上的主人下車。
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身穿天青綢衫,丰神秀朗,女的身穿淺紫衣裙,面垂紫紗,但從她窈窕身材看去,準是一位美人兒。
車把式等兩入下車之後,立即駕著車,停到大門左側去了。
這對少年男女衣著華麗,舉止斯文,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兩人剛跨進大門,就有一個灰衣道人迎了出來,稽首道:
「公子二位可是進香來的?」
青衫少年含笑道:
「小生兄妹,奉家母之命,到貴宮還願來的,先想見見貴宮宮主。」
灰衣道人一聽是還願來的,要見宮主,這自然是大大的貴客了,慌忙稽首道:
「公子,小姐請客堂奉茶,小道立即去稟報宮主,請,請!」
他領著兩人穿過大天井,折入左首一道門戶,那是三間清雅的客堂,一面說道:
「二位請坐,小道失陪。」
青衫少年忙道:
「道長請便。」
灰衣道人退出之後,一名小道童立即送上兩盞香茗。
過了不多一會,那灰衣道人匆匆走入,稽首道:
「宮主有請二位到裡面奉茶,小道給公子,小姐帶路。」
青衣少年和紫衣少女就站起身跟著他往後進行去。
一直來到第三進,左首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前面,灰衣道人才腳下一停,躬著身道:
「啟稟宮主,二位貴客來了。」
他話聲甫落,只見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藍袍,頭椎玉簪的中年道人,急步迎了出來稽首道:
「貴客遠臨,貧道有失迎迓,二位請裡面坐。」
灰衣道人退後一步,說道。
「出來的就是敝宮宮主了。」
青衫少年拱拱手道:
「宮主好說,小生兄妹是奉家母之命,到貴宮還願來的,有擾宮主清修,心實不安。」
藍袍道人連說「不敢」,一面抬手肅客,口中連連說著「請」字。
青衫少年和紫衣少女由藍袍人陪同,跨入宮主接待賓客的客廳落坐。
青衫少年不待藍袍道人開口,就拱拱手道:
「宮主就是玉清道長了?」
藍袍道人道:
「不敢,貧道就是玉清。」
青衫少年忽然壓低聲音道:
「道長,小生兄妹,並非還願來的,實有重大機密之誇奉告。」
玉清道人聽得微微一怔,望著青衫少年問道:
「少施主有什麼事,但請見告。」
青衫少年道:
「在下雲南藍飛天。」
他指指紫衣少女又道:
「她是七姐妹門的蕭湘雲姑娘,還有那位改扮車把式的老者則是駱長青駱前輩……」
玉清道人對藍飛天、蕭湘雲沒有聽人說過,但旋風劍駱長青成名多年,名滿大江南北,他自然知道,連忙稽首道:
「原來是藍公子,蕭姑娘、駱大俠改裝而來,貧道失迎之至,快去請他進來。」
「道長不忙。」藍飛天擺擺手道:
「駱前輩因車中押著三個重要的人,不能輕易離開,且等在下把整個事情奉告道長之後,再請他進來不遲。」
玉清道人道:
「藍公子那就請說。」
藍飛天就把明月宮在幕後策劃,舉行泌姆山大會,陰謀決定三個步驟,第一個以狄明揚為父母報仇為名,向黃山萬家尋仇,藉機橫掃江南五個門派(黃山萬家並不是一個門派,但江湖上人都把它看作一個門派。)此事目前總算倖免於難了……
玉清道人間道:
「狄明揚是誰?」
藍飛天道:
「狄兄就是狄元和狄大俠的令郎。」
玉清道人吃驚道:
「狄大俠遇難,和黃山有關麼?」
蕭湘雲道:
「狄大俠夫婦現在東海,當時就是萬耀堂設計陷害的。」
玉清道人一呆道:
「會有這等事?」
藍飛天道:
「明月宮第二個陰謀,是以淮陽鷹爪門賀笑天之子賀繼武為苦主,由泌姆山大會推派代表,向貴派評理……」
玉清道人攢攢眉道:「此事……」
藍飛天道:
「道長且聽在下把話說完了。他們第三個陰謀,是取下武當,再轉往少林,如把武當、少林都擊潰了,武林霸業也已成功了十之八九,其餘門派,就不足道了。」
玉清道人道:「這麼說,他們要來對付敝派了?」
藍飛天道:「他們已經來了,目下正在途中……」
玉清道人倏地站起,說道:
「這消息敝派一無所知,貧道應該立刻稟報掌門人才行藍飛天道:
「道長且慢,在下話還沒有說完。當時在泌姆山大會上,原說推派幾個代表,陪同賀繼武前來,但他們此行,卻由明月宮總護法公孫襄為首,參與泌姆山大會的人,全數參加,另外還有諸廣山老壽星段老彭、蛇嶺蛇姑婆、天台逢若仙三人,奉北海老神仙之命,在半途劫持了東海釣鰲客和狄明揚,由蛇姑婆用迷失神智的藥物,把東海釣鰲客,狄明揚迷失了神智……」
玉清道人吃驚道:「葛老施主被他們迷失了神智?」
東海釣鰲客是東海老神仙的記名弟子,在武林中可算得首屈一指的人物,無怪玉清道人大吃一驚了。
藍飛天道:
「他們迷失東海釣鰲客神智,目的自然是為了對付貴派了。」
玉清道人聽到這裡,已經有坐立不安之感,問道:
「只不知駱大俠車中押來的三個人,又是什麼人?」
藍飛天就把駱長青和蕭湘雲暗中尾隨東海釣鰲客之後,如何在昌化客店發現東海釣鰲客四人失蹤,一路找上蛇谷,擒住蛇姑婆三個弟子,救出自己,大概說了一遍。
玉清子道:
「如此說來,明月宮和北海有著密切關連了,此事體大,貧道立時陪同駱大俠去晉見家師才是。」
駱長青要藍飛天,蕭湘雲扮作兄妹,上武當山來,目的就是要晉見武當派掌門人紫陽道長。當下就由玉清道人吩咐門人要駱長青把馬車馳入大殿東首的偏殿天井之中,並派了十六名弟子輪流守護,不准任何人進入。
駱長青一躍下車,朝玉清道人拱拱手道:「道兄久違了。」
玉清道人看到駱長青,不由一怔,旋風劍駱長青昔年是個風度翩翩的俠士,如今竟然會是滿臉于思,彎腰跛足的老者!
但他只是略一怔神,就打著稽首道:
「貧道如是記憶不錯的話,和駱大俠睽違大約有十八年之久了。」
十八年,時間不算很短,但也不太長,一個人容貌縱有改變,也不至於差距有如此之大,見面就會認不得了。
駱長青久走江湖,玉清道人的話怎會聽不出來?笑道:
「道兄可是覺得在下改變得大多了麼?」
玉清道人點點頭笑道:
「貧道若非事先知道是駱大俠,幾乎認不出來了。」
蕭湘雲道:
「駱大叔,我們已經和玉清道人說了,道長希望駱大叔一同去晉見紫陽老道長呢!」
玉清道人因駱長青面貌有異,怕是明月宮派來的奸細,沉吟道:
「駱大俠請廳上奉茶。」
駱長青自然看得出來,這牛鼻子道人認不得自己,起了疑心,不覺呵呵一笑道:
「事情緊急,這茶不用喝了。」
他一手摘下了闊邊涼帽,左手在臉上摸了一把,于思滿面的鬍子應手而落,右手從懷中取出一小塊又髒又黑的白布,在臉上一陣拭抹,笑道:
「道兄現在是否認得出在下來了?」
隨著話聲,腰骨一挺,身子也忽然增高了近尺光景之多。
玉清道人、藍飛天、蕭湘雲定睛看去,這不過轉眼工夫,駱長青已由一個彎腰,跛足,滿臉于思的糟老頭,變成一個身材頎長,白面無鬚,修眉朗目的中年人,看去最多不過四十五、六,五十不到,面含微笑,望著三人。
玉清道人自然一下認出來了,不覺含笑稽首道:
「駱大俠易容之術,神乎其技,貧道不勝欽佩之至。」
蕭湘雲、藍飛天自從認識駱長青以來,從未見過他真面目,也大感驚異,同聲道:
「我們今天才看到駱大叔的真面目呢!」
玉清道人至此已無疑慮,打著稽首道:
「駱大俠,咱們這就走吧!」
在紫陽道長靜室之中,駱長青從萬耀堂覬覦狄元和八卦金錢說起,如何夜襲狄家莊,自己因得訊較早,預先把狄明揚送上委羽山去,一直說到蛇姑婆以迷藥劫持東海釣鰲客、狄明揚、耿小雲四人,如今由明月宮總護法率領江南全體黑道群雄和被迷失了神智的東海釣鰲客等四人,以淮陽鷹爪門賀笑天被武當門人羅曉天『兩儀掌』所殺作為藉口,向武當興問罪之師,詳細說了一遍。
紫陽道長年已七十有九,聽得連連歎息道:
「江湖上永遠就像長江大湖,有不得十年二十年平靜,就會掀起滔天波浪,自從貧道進入武當派,這七十年來,這次已經是第三次遇上大風浪了,但願祖師在天之靈,庇佑我武當派,渡過這場劫難……」
話聲未落,忽然目注窗外,緩緩說道:
「何方高人,既然光降敝觀,怎不請進來喝盅茶水?」
玉清道人聽得一驚,一手按劍,正待趨出。紫陽道長搖手制止。
只聽窗外響起一聲朗朗長笑,說道:
「紫陽道長練成上清玄門道法,在下自以為很小心了,還是被道長一語道破,好生令人欽佩。」
隨著話聲,從門外走進一個身穿青紗長衫,手搖摺扇的中年文士來。
駱長青,藍飛天。蕭湘雲三人看到來人,不由得神色為之一變。
玉清道人一手按著劍柄,叱道:
「施主何人,夜闖玉虛宮……」
紫陽道長一擺手道:
「玉清,不得對來賓無禮。」
青衫文士摺扇一收,朝紫陽道長拱手道:
「老道長請了,在下公孫襄,來得冒昧,還請道長多多恕罪。」
原來他正是明月宮總護法公孫襄。
紫陽道長稽首道:
「公孫施主簧夜光降,必有見教,貧道洗耳恭聆。」
「不敢!」公孫襄含笑道:
「在下夜訪道長,確有要事想和老道長一談,只是沒想到道長靜室之中,還有客人。」
這後是說他和紫陽道長商談之事,不能有第三者在場。
紫陽道長含笑道:
「無妨,公孫施主如有要事,那就請到隔壁房中奉茶。」
說著,站起身,朝玉清道人吩咐道:
「玉清,你陪駱施主三位坐坐,力師陪公孫施主到隔壁房中一談。」
一面又朝駱長青稽首道:
「駱施主請坐,貧道暫且失陪。」
駱長青忙道:
「道長只管請便。」
紫陽道長引著公孫襄退出靜室,往隔壁一間靜室走去。
玉清道人道:「駱大俠,據江湖傳說,此人已是六十開外了,望去卻似四十許人。」
蕭湘雲道:「想不到他來得這麼快法。」
駱長青道:
「由此看來,明月宮的人,大概已經到了山下,他來見老道長,自是先禮後兵,還可能……」
忽然覺得不妥,底下的話,就沒有再說出口來。
玉清道人道:「駱大俠言有未盡,咱們同舟共濟,但說無妨。」
駱長青笑了笑道:
「在下也只是猜測之詞,他夤夜來見老道長,很可能是想招降貴派了。」
玉清道人神色微變,說道:
「明月宮崛起江湖,也不過是近年之事,他們有多大能耐,招降敝派?」
駱長青心中暗暗覺得好笑:「這位迎恩宮主,生長在武當山,在紫陽道長的卵翼之下,缺乏江湖經驗,也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明月宮是好對付的嗎?」
過了約莫一頓飯的時光,只聽紫陽道長在門外說道:「公孫施主好走,恕貧道不送了。」
接著紫陽道長回了進來,稽首道:「駱施主久候了。」
駱長青道:「不知公孫襄和道長談了些什麼?」
紫陽道長微微一笑道:「明月宮聲勢果然不小,他兵臨城下,自然是要脅之言了。」
要脅之言,豈非就是招降來了?
玉清道人憤然道:「明月宮邪魔外道,他居然敢對本派要脅麼?」
紫陽道長道:
「玉清,你一向都心浮氣躁,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如此目空一切,總有一天會吃大虧,對付明月宮,自有為師統籌全局,武當存亡絕續,悉在於此,你不准妄加批評。」
玉清道人已是一宮之主,平日師尊從不疾言厲色,今晚這幾句話,說得很重,玉清道人不禁肅然躬身應「是」。
紫陽道長道:
「時間不早,你陪駱施主三位且去賓舍安息,回頭速召你大師兄等人到為師靜室裡來,聽候吩咐。」
玉清道人又應了聲「是」。
駱長青自然聽得出來,明月宮的人果然已經兵臨城下,紫陽道長召集門下弟子,自然是商討應付強敵之事,自己三人當然不便在場,這就起身辭出,由玉清道人陪同三人前往賓舍休息。
過了不到半個更次,武當八宮宮主,一齊來到掌門人靜室。
這武當八宮宮主,乃是玉虛宮玉虛道人,太和宮玉真道人,紫霄宮玉玄道人,迎恩宮玉清道人,遇真宮玉衡道人,淨樂宮玉竹道人,南巖宮玉篆道人,五虎宮玉音道人。
紫陽道長端坐在一張紫檀的靠椅之上,門下武當八子一齊參見師尊,分兩旁站立。
紫陽道長目光慈祥,緩緩看了門下八人一眼,才道:
「你們可知為師深夜召你們前來,是為什麼嗎?」
大弟子玉虛道人躬身道:
「聽說明月宮糾集黑道群雄前來武當尋釁,師尊召見弟子,自然是指示應敵機宜了。」
「明月宮的人確實已到了山下。」
紫陽道人徐徐說道:
「但為師召你們前來,卻有兩件大事,要當眾宣佈,第一件,為師決定從此刻起,把武當派掌門人傳給你們大師兄玉虛……」
玉虛道人慌忙跪下,說道:
「師尊,弟子……」
紫陽道人不待他說下去,就道:
「你毋須多說,為師作此決定,就是為了挽救武當派的一場浩劫。」
站起身,雙手捧著玉牒,說道:
「玉虛,你接過玉牒,就是本派的掌門人了。」
玉虛道人跪在地上,雙手接過。
「好。」紫陽道長道:「你現在可以站起來了。」
玉虛道人依言站立。
紫陽道人又道:
「第二件,為師宣佈俗家弟子羅曉天從現在起,逐出武當門牆……」
話聲未落,八個門人都跪了下來,由玉虛道人道:
「啟稟師尊,羅師弟和鷹爪門賀笑天一場過節,當時曾趕來武當,向恩師稟報經過,錯不在羅師弟,當時曾蒙恩師曉諭,不予追究……」
紫陽道長道:
「你們不用說了,為師這樣決定,自有道理,你們起來。」
八人只得依言站起。
紫陽道長忽然臉色肅穆,鄭重的道:
「玉真、玉玄、玉清、玉衡、玉竹、玉篆、玉音,你們七人聽著,從此刻起,你們大師兄即是武當派的掌門人,他說的每一句話,決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著武當派,不論對與不對,為師只准你們奉命行事,不准違拗,更不准從嘴裡說出一句反對的話來,你們都要牢牢記住了。」
玉真等七人暗暗覺得奇怪,師尊怎麼會說出不論對與不對,都要奉命行事,不准說出一句反對的話?師尊這是什麼意思呢?但大家想歸想,還是恭敬的應了聲「是」。
紫陽道長又道:
「如若有人出言反對你們大師兄決定之事,立即逐出武當派,決不寬貸,你們給為師記住了。」
這話是加重前面說過的話,而且含有加重警告之意。
玉真道長等七人又躬身道:
「弟子遵命。」
「好!」紫陽道長道:
「你們七人可以各自回去了,玉虛,你留下來,為師另有機宜,要和你說。」
於是玉真道長等七人向師尊及掌門人行了一禮,便自退出,玉虛道人獨自留了下來。
紫陽道長面授玉虛道人什麼機宜呢?因為這是機宜,玉虛道人自會遵照師尊的指示,去執行任務,暫且不提。
武當山有一座解劍坡,武林人物,到了這裡,必須解下兵刃,始能上山。
這規矩最初的時候,可能是江湖各大門派對武當祖師張三豐的崇敬之意,好像孔廟前面立著的石碑:「文官下轎,武官下馬」一樣,是對孔老夫子的崇敬。
因為要解劍上山,武當派怕來客把兵刃留在解劍坡遺失了,不得不派一二個門下,守在那裡,代客看管兵刃,這也原是一番好意。
怎知年代多了,人事變遷,漸漸,這解劍上山,變成了武當派的規矩,你要上山,就得解劍,代客看守兵刃的門人弟子,也變成了監視哨,你不解劍,就不准上山。
自從有瞭解劍坡,江湖上人和武當派不知鬧過多少次不愉快,但解劍坡還是要解劍上山,這條規矩始終不變。
奇怪的是數百年來不曾改變的解劍坡,今天忽然取消了。
因為平日守在解劍坡的幾名武當道士,今天一早忽然沒了影子,解劍坡左側三間存放來客兵刃的房舍,也空空如也。
武當派不會搬家,那麼解劍坡的人呢?自然回到山上去了,明月宮統率高手來犯,門人弟子留在解劍坡,徒增傷亡,於事無補,自然撤回去的好。」
當紅日高掛到三丈高的時候,解劍坡前,就來了明月宮的先頭部隊,那是蜘蛛島主黑蜘蛛朱化龍和他手下十六名黑衣胸繡白色蛛網,手持鋼叉的漢子。
朱化龍走在前面,就像一個黑色大肉團,邁著八字腳,走近解劍坡,目光一抬,望著坡側三間瓦房,一呶嘴道:
「你們上去幾個,把解劍坡的小道士給我揪出來,咱們先發個利市。」
他聲音尖細,說來毫不威武,但他手下都聽慣了,早有四個黑衣彪悍漢子,身手矯捷,一下掠到坡上,閃入屋去,卻又很快退了出來。其中一人把身子挺得筆直,洪聲道;「報告島主,屋裡沒人。」
「狗娘養的!」朱化龍瞪著眼道:
「小道士呢?」
那漢子站著沒動,續道:
「報告島主,屋裡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哈哈!」朱化龍大聲尖笑,抬手作勢,說道:
「原來這些狗娘養的小道士聽說老子要來,都躲到山上了,好,咱們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先鋒,你們把屋子給我拆了。」
這一聲令下,十六名蜘蛛島的健兒立即一擁而上,拆屋還不簡單?何況只是三間平房,他們掄起手中鋼叉,拆門的拆門,毀窗的毀窗,何消片刻,就把三間瓦屋,拆成一攤瓦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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