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說太精彩了。就算我們替她寫講稿,也不可能比這更好了。」來自無影手號的二維圖像上,裡茨爾嘰哩呱啦說個不住。這種滔滔不絕顯然讓他頗為自得。勞沒有說話,只領首微笑。史密斯的和平呼籲非常有說服力,足以使蜘蛛人的戰爭機器暫時停止向前邁進。人類於是獲得了寶貴的時間,可以從容不迫地宣佈自己的存在,向蜘蛛人提出攜手合作的提議。這就是勞發表的官方公告。但這個方案如果真的付諸實施,統領們就會降到次要位置,無法獨攬大權了。真正的方案是,從現在起七千秒後,安妮的聚能者將挑起爭鬥,在史密斯一方的軍隊中下手,讓他們發起一次突然襲擊。金德雷國隨後的「反擊」將完成統領計劃中的大破壞。到那時,我們再下去收拾殘局。
勞抬起頭,好像望著北爪的午後陽光,但出現在他頭戴式裡的是特林尼和文尼。這兩人就坐在離他一兩米外的地方。特林尼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手指不斷敲擊,做著分配給他的工作:監控金德雷的核武器。文尼呢?文尼的樣子有點緊張,浮在他臉上的標注表明,他意識到這裡面有名堂,但還沒猜出到底是什麼名堂。該讓他離開了,給他安排幾件小事,辦完回來時,大戲已經上演了……而特林尼會堅決支持統領的一切謊言。
勞耳朵裡傳來安妮的聲音,很輕,「大人,我們這裡出了個緊急情況。」「好的,說吧。」勞輕鬆地說,仍然面對湖泊,沒有轉過身來。但是,他的胃裡陡然變成沉甸甸的,像一塊凝結的冰。他從來沒有聽見安妮以這種語氣說,她的聲音已經接近恐慌了。
「我們那個破壞分子的行動大大加快了,幾乎已經不加掩飾了。只要稍有鬆動的地方,他都控制起來了。再過幾千秒,他就能關閉我們的聚能者……是特林尼,大人,可能性百分之九十。」
可特林尼就坐在這兒,在我的眼皮底下!我需要他,有了他,攻擊之後的謊言才維持得下去。「我不知道,安妮。」他大聲說。安妮也許緊張過度了。雖然他近來比從前更密切地注視著她的醫療情況、磁核調校,但依然存在這種可能性。
安妮聳聳肩,沒有回答。對聚能者來說,這是典型的表示輕蔑、放棄的姿勢。能做的她都做了,不理會她的意見、自己找死,請便好了。
這個時候,他絕不需要這種事分他的心。四十年的工作啊,今天就要大功告成了。但正因為這一點,敵人也會挑選這個時刻發起總攻。
卡爾·奧莫就站在勞身後,他跟雷諾特之間也有一條不為公眾所知的通訊鏈接。房間裡還有另外三名警衛,但這三人中,只有雷·塞雷特的真身在場。勞歎了口氣,「好吧,安妮。」他向奧莫發了個別人看不到的信號,命令他把他手下的其他侍衛調進房間。先把這兩個凍起來,以後再盤問。
勞沒有給目標任何警告,可是—從視域一角,他看見特林尼單手一揚,做了個投擲的動作。卡爾·奧莫發出一聲窒息的尖叫。
勞雙手一拉,身體一下子滑到桌子下面。他上方傳來一聲轟響,什麼東西砸進厚重的木板裡。卡卡幾聲,是電擊槍的槍聲,又是一聲滲叫。「他跑了!勞在地板上滑行幾步,到了桌子另一頭後猛地一彈,躍上天花板。雷·塞雷特正在空中和伊澤爾·文尼廝打。「對不起,大人!他一下子就朝我撲上來了。」他推開對手血淋淋的身軀。文尼為特林尼贏得了寶貴的一瞬間,他逃掉了,「馬裡和唐會抓住他的!
這兩名侍衛盡了全力,朝山坡上的森林裡猛烈掃射。但特林尼離得太遠,老頭子從一棵樹飛躍到另一棵樹,眨眼間便無影無蹤。唐和馬裡緊追不捨,離森林只有一半距離了。
「別追了!」木屋揚聲系統震響著傳出勞的喝聲。兩名侍衛畢生養成了服從習慣,一聽命令,立即停步。兩人小心翼翼地從山坡上沿路返回,一路勘查,看有沒有埋伏的機關。兩種表情混合在他們臉上:震驚和狂怒。
勞放低聲音,「進來。保衛木屋。」這樣的基本命令本來應該由統領侍衛下達,但卡爾·奧莫已經……勞飄身飛到會議桌旁。這時已經顧不上那套交感重力下擦地而行的禮儀了。桌上插著一片銳利、閃亮的東西,不偏不倚,正好在他鑽下桌子找掩護的地方。另一片同樣的東西插進了奧莫的喉頭,一端從統領侍衛的氣管裡戳了出來。奧莫已經停止了抽搐,身旁飄著一攤攤血,緩緩朝地板飄落。統領侍衛的電擊槍只從槍套裡拔出了一半。
奧莫是個有用的人。我能抽出時間把他凍起來嗎?勞考慮了一下計劃和時間安排……卡爾·奧莫完了。
剩下的侍衛在木屋窗戶邊飄動,但他們的目光不時掃過統領侍衛。勞的大腦迅速盤算著事件的後果。「塞雷特,把文尼捆起來固定好,馬裡,去找阿里·林。」
他們將文尼推進一把椅子裡,文尼發出低微的呻吟聲。勞飄到桌子上方,觀察著對方。看來他肩膀上被電擊槍擦了一下。血流得很多,但沒有向外噴濺。文尼會活下來的……活足夠長的時間。「呸,那個特林尼動作真他媽快。」唐嘴裡嘮嘮叨叨,以此緩解自己的緊張情緒,「這麼多年,一直是個大嘴巴糟老頭子。結果……砰……他干倒了統領侍衛。干倒了他,乾淨利落逃了。」
「這一個沒逃掉,所以算不上什麼乾淨利落。」塞雷特用電擊槍的槍口捅了捅文尼的腦袋,「這兩人都夠快的。」
太快了,快得過分了。勞從自己眼前拉下頭戴式,瞪著它看了看。青河頭戴式,其數據來自本地網絡。手一緊,頭戴式被攘成了一團。勞找出光纖設備。雷諾特堅持要他留著這東西,當成備用系統。「安妮,你聽得見嗎?剛才的事你看見了嗎?」
「是的。你剛向卡爾·奧莫發出信號,特林尼就動手了。」
「他知道。他能聽見我們這邊的對話。」瘟疫啊!安妮發現了破壞跡象,卻沒發現特林尼破解了他們的通訊系統,這是怎麼回事?
「……是的。我只猜出了他的一部分活動。」這麼說,那種定位器是特林尼為自己度身訂製的武器。一個圈套,千年前便已設好的圈套。我的對手到底是誰?
「安妮,我要你切斷支持定位器的無線動力源。」但定位器是許多至關重要的系統的基石,這種系統有多少,只有瘟疫才知道。連這裡這個湖泊的穩定都是由定位器維護的。「先別關閉北爪的穩定系統。讓你的聚能者直控一切,用光纖設備。」
「辦完了。會出點問題,但我們能應付。行星地面的行動怎麼辦?」
「跟裡茨爾取得聯繫。局勢複雜化了,不能再玩什麼巧妙的小花樣。地面行動必須提前。」
他能聽見安妮擊鍵下達指令的聲音,但再也無法看到那些命令、調配到每項任務的每個聚能線程。像蒙著雙眼作戰。震驚中摸索的這段時間裡,他們便可能大敗虧輸。一百秒後,安妮再次與他通話。「裡茨爾明白了形勢。我的人正在協助他安排一次簡單有效的打擊。微調可以等到結果出來以後進行。」她的語氣又恢復了鎮定、不耐煩的常態。安妮·雷諾特身經百戰,多次戰勝具有壓倒優勢的敵人,艱險程度更甚於這一仗的她經歷得多了。要是他的所有敵人都能像安妮一樣為他所用,那該多好啊。
,』f反好。你找到特林尼了嗎?我肯定他躲在那些工作巷道裡。」如果他沒有兜回來,再來一次襲擊的話。
「是的,我也這麼想。我們通過過去的地音探測器聽見了他的動靜。」易莫金人的設備。
「好。與此同時,製造點合成音,讓本尼酒吧那些人開開心心的別出事。」
「成了。」回答立至,如影隨形。已經完成了。
勞轉身面對他的侍衛和伊澤爾·文尼。總算有了一點點喘息的時間,足夠他給裡茨爾下達新命令,足夠他發掘出一點點情況,看自己的對手是什麼人。
文尼已經恢復了知覺。他的眼睛裡有痛苦一一也閃耀著仇恨。勞向他露出笑容,他示意塞雷特狠擰文尼受傷的肩膀。「我需要一點答案,伊澤爾。」
小商販慘叫起來。
范沿著鑽石巷道向上飄行,速度越來越快。引導他的綠色圖像模模糊糊,不斷跳動……最後熄滅,眼前一片黑暗。他沒有放慢速度,繼續盲目飄行了幾秒鐘。范拍了拍自己的太陽穴,想重新設定貼在那兒的定位器。定位器還在,他知道巷道裡飄浮的定位器還有數千個。安妮肯定切斷了脈衝式無線動力,至少切斷了這條巷道的動力供應。這女人的本事簡直不可思議!幾年來,范一直避免直接對聚能體系動手腳。可安妮仍舊發現了。那次洗腦讓她的系統徹查緩了一陣子,但最近一年,她拽緊了繩頭,繩套越勒越緊,最後……只差一點點,我們就能破壞那個無線動力斷開閥,現在卻全完了。沒有全完……伊澤爾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給他爭取了又一次機會。
巷道在前面什麼地方拐彎。一片黑暗中,他雙手輕撫牆壁,然後用力撐住,停止向前飄行,一轉身,身體姿勢變成雙腳朝前。動作慢了數分之一秒。腳、膝和雙手狠狠撞在看不見的牆面上,相當於在行星地表重重地摔了一跤。比那還糟,他彈了回來,旋轉著撞上另一堵牆。
他穩住身體,借助手指的力量移動到轉彎處。這裡是四條分支巷道的交匯點。他在前面的空間摸索著,飄下第二條支巷。這一次動作非常輕。幾秒鐘之前,安妮還拿不準我到底在哪兒,但她現在知道了。他藏在這條支巷裡的寶貝應該還在這兒。
飄過幾米以後,他的手指觸到了釘在牆上的一個布包。哈。把這東西藏在這兒很危險,但到了遊戲的最後關頭,基本上所有行動都危險。這一次,冒險得到了回報。他打開布包,拿起裡面一個發光的環。黃光繞著他的手閃動著。范抓起這件裝置的其餘部分,光在他的手上流動,身邊光影交錯,像不斷變幻的彩虹。布包裡還有幾個小包,其中一個裝著小彈珠。他將一顆彈珠彈進旁邊的支巷,它無聲地飄了一秒鐘,然後,「砰」的一聲,夾雜著其他聲響。這是為安妮手下負責監聽的聚能者準備的誘敵工具。
偽裝被揭穿了,比預計的快了幾千秒。但計劃付諸實行時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意外事故。如果一切順利,他永遠不會用上這個包裹—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他才冒險把它藏在這兒。范一件一件檢查著裡面的東西:呼吸器,增強型接收器,醫療包,發射飛鏢的槍。
勞和他的同夥可能採取幾種行動:朝巷道裡放毒氣,或者抽盡裡面的空氣,形成真空—後一種做法會破壞不少貴重器材。他們也可以直接上這兒來抓他—那樣的話就熱鬧了。勞的打手們會發現,他們的巷道已經成了多麼危險的所在……范心中湧起了許久、許久以前的激情。每到決戰時刻,每當計劃和想法化為行動,這種熟悉的激情便會湧上心頭。他將自己的器材放進衣服口袋,臨場發揮的緊急方案在腦海裡越來越清晰。伊澤爾,我們會底的,我向你保證。不管安妮怎麼樣……為了安妮,我們一定要贏。
蜘蛛人世界之上一百五十公里高處,無影手號依靠慣性滑行著。它飛得太低,只有一小片地區的蜘蛛人能看到它。時機到來時,它將正好掠過預定目標。無論他們正對Li的麗塔和其他人灌輸什麼謊言,在無影手號上,那些蜘蛛人地區被稱為目標。
喬新坐在飛航主任的座椅裡,過去,這艘船還屬於青河人時,這是副艦長的座位。他巡視著下面灰色的弧形地平線。負責具體飛行任務的聚能者本來有三個,但眼下監控飛行的只有一人,其他人全都接人比爾·弗恩的武器系統,調整著各種攻擊選項。喬新盡量不去聽身邊艦長座椅裡傳出的聲音。裡茨爾·布魯厄爾正樂在其中,不斷向他在哈默菲斯特的老闆實時匯報地面發生的一切。
謝天謝地,布魯厄爾變態的分析總算停頓了幾秒鐘。接著,副統領破口大罵一聲,「大人!怎麼……」他拉開嗓門大喝,「弗恩!北爪發生了槍戰,奧莫倒了—該死的,我的頭戴式鏈接斷了。弗恩!」
喬新在椅子裡一轉身,只見布魯厄爾正在他的控制台上猛烈敲擊,原本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副統領在他的私人通訊頻道上聽了一會兒,「統領沒事吧?好的,讓雷諾特對付他們。把她接過來!」
安妮·雷諾特顯然沒有立即接通。一百秒過去了,兩百秒。布魯厄爾氣得大發雷霆,連他的打手都遠遠躲著他。喬新轉向。自己的那組顯示屏,可上面的信號他一點都看不明白。這不是托馬斯·勞的腳本格式。
「臭裱子!你上哪兒去了?為什麼—」布魯厄爾突然住嘴,只偶爾咕濃幾聲,但沒有打斷對方。通話成了單方獨白。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更像若有所思,而不是怒氣衝天,「我明白了。告訴統領大人,交給我的事一定辦好,請他放心。」
長距離通話又持續了一個回合,喬新暗自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旁邊溜,窺視著副統領。布魯厄爾盯著他,「飛航主任,報告我們的方位。」
「大人,我們正向南飛過大洋上空,距離南端市一千六百公里。」
布魯厄爾的目光越過他的頭頂,頭戴式接收著更詳盡的數據。「這樣的話,飛過這一圈再轉向北方時,我們將飛越協和國的導彈發射場。」
喬新的喉嚨裡出現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硬住了。這一刻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原以為還有點緩衝時間。「……我們將從發射場以東數百公里處飛過,大人。」
布魯厄爾不屑一顧地一揮手,「主推進器噴一次就能校正過來……弗恩,我們的話你聽見了嗎?對,提前七千秒。又怎麼樣?就算他們發現我們,也來不及做什麼屁事了。讓你的人重新搞一套行動步驟。還用說嗎?這麼干當然更直接。雷諾特正把能調動的所有聚能者劃到你那兒,盡你的最大努力讓他們同步起來……好。」
布魯厄爾在青河艦長座椅上一癱,笑道:「只有一個不利之處,我們沒時間讓佩杜雷離開南端市了。這個人我們已經琢磨透了,我覺得她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本地人總督……不過就我自己而言,告訴你,蜘蛛人沒一個我喜歡的。」聽著他的話,喬新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驚恐之情。布魯厄爾道,「小心點兒,飛航主任,小心點)七。你和你那些青河朋友混得太久了。不管他們打算搞什麼鬼,他們已經失手了。你聽明白了嗎?統領大難不死,資源仍舊掌握在他的手裡。」他的目光越過喬新,在頭戴式裡看到了什麼,「讓你的飛行員跟比爾·弗恩的聚能者實現同步。幾秒鐘後給你具體數值。飛過南端時,我們不發射自己的武器,但你要定位、觸發金德雷國布設在海岸以外的短程導彈。至於『協和國的突然襲擊』,我們已經計劃好了。幾百秒後,你就有真正的工作要做了,你的人要幹掉協和國的導彈發射場。」這就需要使用人類的導彈和激光武器了。這些武器數量不多,但消滅蜘蛛人落後的反導彈防禦網仍然綽綽有餘……這以後,數千枚金德雷導彈就會將全球半數城市屠戮一空。
「我……」,喬新說不出話來。如果他不這麼做,他們會害死麗塔。布魯厄爾會先殺害麗塔,再殺死他;但如果照他們的吩咐做……我知道得太多了。
布魯厄爾注視著他。喬新以前從未在裡茨爾。布魯厄爾眼裡見到這種目光……冷靜的目光,分析評估的目光,幾乎像勞的目光。布魯厄爾頭一偏,輕聲道:「服從命令的話,你沒什麼可擔心的。哦,或許要洗一次腦,稍稍損失一點東西。但我們需要你,你和麗塔可以一直為我們效勞多年,過上美滿的生活—只要你現在服從命令。」事變發生之前,雷諾特一直在哈默菲斯特頂樓。范估計她直到現在還在那兒,和特魯德一起扎根在協同工作大廳裡,控制著她顧得過來的每一條通訊線路,盡最大努力照顧、管理她屬下的聚能者……聚起他們的力量、他們的才華,實現勞的意志。
范向上穿過黑暗,飄過一條條巷道。巷道越來越窄,直徑最後縮小到不足八十厘米。這些是掘進機幾十年前開掘的,那時的哈默菲斯特正將自己的根須扎進鑽石一號。流放進人的第三個十年以後,范抓住機會滲透了易莫金人的建築程序,發現這批雨道—其中的一部分—被程序丟失了,程序只保存了後來添加的聯結通道。他敢斷言,就算是安妮·雷諾特,也不可能像他那樣對這個地方瞭如指掌。
每到一個轉角處,他都要放慢速度,只用手輕推洞壁緩慢前進,還要用自己的照明光迅速晃一下。不斷探索,不斷搜尋。就算喪失了來自外部的無線動力,定位器的電容裡依然殘留著一點弱電,足夠驅動它作出最後一點點運算。有了增強型接收器,他仍然能從定位器那兒得到點頭緒,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哈默菲斯特塔樓的高處,位於高塔中協同工作大廳所處的那一側。
但這裡的定位器已經幾乎耗盡了全部電流。他摸索著飄過一個拐角,一路估算著目標的大致方位。牆壁閃著光,像暗淡的彩虹,沒有一點瑕疵。又前進了幾米。在那兒!鑽石牆壁上刻著一個淺淺的環。他滑了過去,輕觸表面,輸入一個控制碼。「喀」的一聲,那一小片碟形變成黑色,周圍變得一片雪亮,照出前面的一個儲藏室。范溜進那儲藏室,裡面是一架架配給食物和衛生用品。
他繞過架子,幾乎穿過房間,接近這裡的正式出人口。就在這時,有人打開門。范衝向門邊,來人剛跨進房門,范一伸手,將對方的頭戴式輕輕拉了下來。是特魯德·西利潘。「范!」西利潘的神情更像大吃一驚,而不是害怕,「到底怎麼……知道嗎?安妮都快被你氣瘋了,說你殺了卡爾·奧莫,佔領了北爪。」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范絕不應該在這兒出現。西利潘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住嘴了。
范朝西利潘咧嘴一笑,關上他身後的房門。「哦,差不多都是真的,特魯德。我來這兒是為了收回我的艦隊。」
「你的……艦隊。」特魯德張口結舌,困惑和驚恐的表情交替出現在他臉上。「呸,范,你怎麼了?瞧上去怪怪的。」一點兒腎上腺素,一點兒自由。只要一點兒,就能讓你判若兩人。范臉上浮現的微笑把西利潘嚇得縮小了一圈。「你瘋了,夥計。你知道你贏不了。你陷在這兒了,哪兒都去不了。投降吧,咱們或許能蒙過去—說你一時神經失常什麼的。」
范搖搖頭,「我到這兒是來贏的,特魯德。」他抬起自己小小的飛鏢槍,舉到西利潘能看見的地方,「而且你要幫我的忙。咱們上協同工作大廳去,你要替我切斷所有聚能支持系統……」
西利潘朝范握槍的手急乎乎一揮手,「不可能。聚能支持是最最關鍵的,地面行動少不了它。」
「你是說勞那個消滅蜘蛛人行動?所以最好趕緊切斷系統。系統一斷,統領大人那個湖也會發生一點很有趣的變化。」
范幾乎能看出這個易莫金人的腦子裡盤算著風險大小:一塊兒喝酒、一塊胡吹海聊的老夥計范·特林尼,這會兒用一把不知管不管用的飛鏢槍武裝起來了……對手是掌握著可怕力量、威力無比的統領大人。「沒門兒,范。眼下這一攤子是你自找的,陷在裡頭也怨不了誰。」
范攘在右手裡的那副頭戴式發出悶聲悶氣的聲音,是個生氣的聲音,它最後「嘎」的一聲,與此同時,儲藏室的門「砰」地開了。「你怎麼回事,特魯德?告訴你我們需要—」安妮·雷諾特飄進房間。一望之下,她當即明白了眼前這一幕,可身在空中無處借力,無法彈出門去。
范的反應同樣迅捷。手一翻,小小的飛鏢槍開火了。雷諾特的身體猛一抽搐,然後,「砰」的一聲,她的身體發出一記震響。范轉身面對特魯德,笑得更開心了。「爆炸式飛鏢,懂嗎?射進體內,砰,你的五臟六腑成肉醬了。」
特魯德面如死灰,「呢……呢……」他瞪著前老闆一奴隸的屍體,好像隨時會一口吐出來似的。
范用小小的飛鏢槍在特魯德胸口敲了敲。特魯德魂飛魄散,驚恐萬狀地向下望著槍口。「特魯德老朋友,幹嗎這麼不開心呀?你是個好易莫金人,雷諾特只不過是個聚能呆子,一件傢俱而已。」他朝雷諾特的屍體擺擺手。痙攣已經停止,屍體癱軟下來,剛死不久的人都這樣,「好了,咱們甩掉這堆垃圾。然後嘛,你教我怎麼切斷聚能者的通訊聯繫。」他笑嘻嘻地一把抓起屍體。特魯德渾身篩糠似的哆嗦著,朝門口走去。
特魯德剛一轉身,范胡亂揪著安妮的那隻手立即輕下來,變得小心翼翼。天哪,這動靜簡直跟真傢伙一模一樣,完全不像一發眩暈鏢加一個音響器。半輩子沒用過這種花招了,萬一搞砸了怎麼辦?行動開始以後,范第一次感到了恐慌,懼意隨著腎上腺素噴湧而出。他一隻手滑到她咽喉一側……穩定、有力的脈搏!安妮被打暈了,除此之外沒別的問題。
范臉上重新裝出那種捕獵猛獸的笑容,跟著特魯德,走進聚能者協同工作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