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特林尼切斷了鏈接。他一個翻身,沿著方纔那條裂隙迅速爬了回去。看來我們全都上當了。托馬斯·勞真是太狡猾了,而且他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奇異的優勢。特林尼見識過上百次行動,有些規模不及這次,還有一些持續了數百年之久。但他見過的各種詭異事物中,沒有一種比得上易莫金人對抵抗分子密碼的記錄:那種近於瘋狂的精確性,那份登峰造極的專注精神,事無鉅細,無所不包,連最不起眼的細枝末節都一一記錄在案。勞或是有一套威力無比的軟件,或是手下有一幫狂熱執著的偏執狂。在他深謀遠慮的頭腦裡,范·特林尼已經開始琢磨這到底是什麼、自己今後能不能利用的問題了。
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活下來。只要迪姆抽身退出遠方寶藏號,或許還不會觸發勞設下的殺人機關。就算觸發,或許不至於成為致命的一擊。
他左側的高純度鑽石山壁現在已是閃閃發亮。這塊有史以來最大的巨型鑽石在陽光中閃耀著,將他四周照得一片通明。頭頂上方幾乎同樣耀眼,屹立在開關星光芒中的冰山之巔亮起一輪光環,讓人不敢仰視。銀色的隔熱篷只有三點固定,此時猶如怒濤般翻翻滾滾。
猛然間,范的雙手雙膝突地一震,整個身體從小徑上橫飛起來。他伸手一陣急抓,單手摳住石壁,穩住身體。從這隻手上,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石山的陣陣呻吟。沿著小徑,整條裂隙都在向外噴吐霧氣—這座鑽石巨岩在移動。緩慢,笨重,速度不到每秒一厘米,但畢竟在動。小徑全程都在陽光照射之下。他從工程隊的圖上研究過這個岩石龐雜體。一號鑽石巨岩和二號巨岩大致肩並肩聯在一起。易莫金工程師認為上面的山谷是個便利地點,於是將取自阿拉克尼的冰雪傾倒在裡面。這種想法很有道理……具體操作時卻做得不夠好。部分揮發礦滑進了兩塊巨岩的結合部。現在,在一號和二號巨岩之間來回反射的陽光發現了這些冰雪。猛烈蒸發形成的張力正將兩塊巨岩分別向兩旁推開。原本數百米高的屏障現在迸開了一個犬牙交錯的裂口,兩側是上百萬個反射鏡,將射人的陽光映成一道彷彿從地獄中升起的彩虹。
「每平方米一百四十五千瓦。」
「達到峰值強度了。」有人道。開關星這時的亮度已經是標準太陽的一百多倍。從整個趨勢來看,這一次點亮與歷史上各次重放光明大致相若,強度卻高於從前的大多數點亮期。目前的亮度仍將持續十多千秒,然後劇降至兩個標準太陽的強度,並保持數年不變。
沒有人歡呼。幾百秒以來,營帳裡的人大多靜靜地不作一聲。起初奇維還因為被哄進房間恨恨不已,後來也漸漸平靜了。就連銀色隔熱篷一連兩處固定點脫落、冰山暴露在直射陽光下的時候,她也只輕輕咕濃了一聲,「早跟吉米說過,那樣做固定不住。」聲音中卻沒有了怒氣。眼前壯麗的光的奇景實在太美了,造成的損失也遠遠高於人們的預期。岩石龐雜體上觸目皆是噴發的氣體,他們可憐的恆定推進器根本不可能抵消這些氣體的衝力。要過幾兆秒後,他們才能讓岩石的搖晃平緩下來。
進人開關星明亮期四百秒後,隔熱篷徹底脫落了。它緩緩飄起,扭曲翻滾著飛向紫色的天空。本該隱蔽在天篷下的工程隊卻不見蹤影。大廳裡響起提心吊膽的議論聲。勞碰了碰他的腕戴式裝置,聲音一下子放大了,響徹整個大廳。「不用擔心。幾百秒前他們就能看到隔熱篷固定不住,時間足夠工程隊轉移到背陰面去。」
奇維點點頭,卻小聲對伊澤爾道:「前提是他們不跌下去。我真搞不懂,他們幹嗎非要到那上面去。」萬一他們失足跌下巨岩,在太空飄進陽光中……就算隔熱外套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他們會被活活烤死的。
他感到一隻小手伸進自己掌心。搗蛋刁、鬼自己意識到這個舉動沒有?但一秒鐘後,他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奇維凝視著外面的主要施工點。「我本來應該在那兒的。」自從來到大廳,這句話她翻來覆去說了好多遍。但這一次的語氣截然不同。
外面的圖像突然跳動起來,好像所有攝像機同時受到什麼東西的干擾。二號巨岩移動後,露出的縫隙間透過來一縷陽光。這縷陽光現在更亮了,刺眼的光線不斷曲折伸縮。還有聲音,像呻吟,最初是高音,隨即低沉下去。
「統領大人!」聲音響亮,語氣緊張,不是方才平平板板報告數據的易莫金技術人員的聲音。是裡茨爾·布魯厄爾,「鑽石二號在移動,偏移—」現在已經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整座山都歪了過來。數十億噸的龐然大物,掙脫了羈絆。
音響系統中呻吟聲仍舊清晰可辨。一定是營帳下的網狀系索拉伸扭動發出的聲音。
「不會發生碰撞,大人。」伊澤爾也看出來了。那頭巨怪正在緩緩移動,緩緩移動,但山側已經偏離了營帳、哈默菲斯特和停泊的飛船。外面剛才還在慢慢旋轉,這時又轉了回來。大廳裡每個人都在驚慌失措地尋找支撐點。哈默菲斯特在鑽石一號上,不僅接地,連根都扎進了那塊巨岩。那塊大傢伙似乎沒什麼變化,也沒有移動。星際飛船泊在另一邊……跟巨岩一比,小得像不起眼的蟒鮮。其實每艘船都長達六百米,沒有燃料時淨重上百萬噸。那些系泊在鑽石一號上的飛船正在緩慢移動!眼前展開的是一場巨獸之舞。這場可怕的舞蹈如果持續下去,飛船便在劫難逃了。
「統領大人!」又是布魯厄爾,「我收到了工程隊長迪姆的聲頻信號。」
「傳過來!」
氣密門裡黑沉沉的。光線沒透進這裡,船裡也沒有大氣。迪姆和其他人沿著氣密艙前頭的甫道向上飄行,兜帽裡照明燈發出的光四下閃爍著。他們走過一條條雨道,巡視一個個艙室。艙室裡的隔斷大多炸飛了,轟出了深達五十米的大洞。可是,不是說這艘船沒受多大破壞嗎?一股寒意從迪姆心頭升起。戰鬥之後,敵人進人了這艘飛船,把什麼都吸乾了,只剩下一個空殼。
身後的祖芙道:「吉米,遠方寶藏號在移動。」
「嗯。我在艙壁上找到了一個接人點。船好像在系泊點上飄蕩。」
迪姆從舷梯上探出身去,將兜帽貼上艙壁。唔,如果飛船裡有大氣的話,遭到破壞的零部件這會兒準會晃得嘩啦啦直響。看來開關星重放光明造成的震動比大家事先預料的更嚴重。一天之前,這種事會把他嚇得魂飛魄散。可現在,「我覺得沒什麼關係。來吧,祖芙。」他加快速度,帶領祖和帕蒂爾飄上舷梯。從一切跡象上看,范·特林尼是對的,他們的計劃已經注定失敗。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就要盡力查清易莫金人究竟是怎麼對付他們的,也許還有機會把這方面的情報傳出去,讓其他人知道。飛船內部的氣密門都被炸飛了,真空狀態已經蔓延到各個艙室。他們飄過從前的維修艙、工作艙,飄過從前的磁場吸附式推進器啟動噴射井—現在已經成了幾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高居於船尾的是過去的醫療艙,這是飛船的關鍵部位,處於護盾的嚴密保護之下。冷凍箱本來應該存放在這裡。可現在,三人進人通向護盾內部的旁道,手碰在艙壁上都能感受到船身吱嘎作響,感受到它的緩慢移動。到現在為止,緊緊系泊在一起的飛船之間還沒有發生碰撞。但吉米覺得,即使發生了他們可能也不會知道。這些飛船實在太大了,太重了。以每秒幾厘米的速度,就算船身擦碰,飛船可能連晃都不會晃一下。
他們走進醫療艙通道。易莫金人聲稱,所有倖存的青河戰鬥員都冷凍在這裡。
空的?是敵人的又一個謊言?
吉米飄進艙室,頭燈的光射進房間。
祖芙·杜驚呼起來。
不是空的。屍體。他轉動頭燈,四下照射。到處都是……冬眠箱全都被拆走了,但整個艙室……充滿了屍體。迪姆摘下頭燈,插進牆上的一個孔。燈光映照出他們的影子,在艙室裡四下舞動著。但現在,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醫療艙的全景了。
「他們……他們全都死了?」范·帕蒂爾像在夢中吃語。不是提問,只是表達一種難以置信的恐怖。
迪姆在死者間飄行。屍體排列得整整齊齊,一小揉一小擦,數以百計。他認出了其中一些戰鬥員。奇維的媽媽。只有一部分人像是在戰鬥中因氣壓驟減而死。其他人都是什麼時候死的?有些人的表情還很寧靜,但另外有些人—他突地止步,一雙死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眸子在燈光中閃閃發亮。這是一張飽受折磨的臉,前額遍佈淤傷。這個人在戰鬥之後還活了很長時間。吉米認出了這張臉。
祖芙從房間另一頭飄了過來,影子在這片恐怖場景中跳動著。「是個特萊蘭人,對嗎?
「嗯,好像是個地質學家。」大家都以為特萊蘭學者被扣押在哈默菲斯特營帳,這個人卻出現在這裡。迪姆朝自己安在牆上的燈走去。這裡到底有多少人?擺放的屍體連綿不斷,一直延伸到被炸毀的隔斷牆之外。他們把所有人全部殺害了嗎?他只覺得一陣噁心,想吐。
自從剛才提出那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以後,帕蒂爾一直一動不動地飄浮著。祖芙卻劇烈哆嗦著,顫抖的聲音尖厲刺耳。「我們一直以為他們手裡扣著許多人質,可他們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堆屍體。」她尖聲大笑起來,「都一樣,反正我們相信了,效果是一樣的。」
「也許不一樣。」就在這時,迪姆的噁心感消失了。敵人的機關發動了,他、祖芙和帕蒂爾已經必死無疑,而且很快。但只要他們能再多活幾秒鐘,也許就有機會揭露那些魔鬼的真面目。他從工作服裡掏出一個聲頻傳送盒,找了塊乾淨牆面貼上去。這是又一件違禁輸入一輸出裝置,私藏者立即處決。好啊,來吧。現在他可以把聲音傳出遠方寶藏,輸人他剛才貼在飛船艙門的廣播器。營帳面向飛船的一面全部在廣播信號覆蓋範圍之內。內置設備會識別出這個信號的。一定會有哪個青河人判斷出這個信號的重要性,並且放大信號,讓所有青河人都能聽到。
吉米開口了。「青河!聽我說!我現在在遠方寶藏號上。這艘飛船已經被易莫金人拆空了。他們殺害了我們以為還活在世上的所有人……」
伊澤爾—還有營帳大廳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等待。長長的一秒鐘後,裡茨爾·布魯厄爾終於將線路切換過來。吉米開口了。
「青河!聽我說!我是……」
「工程隊長!」托馬斯·勞打斷他的話,「你們沒事吧?我們在外頭看不見你們。」
吉米大笑道:「那是因為我已經登上了遠方寶藏號。」
勞的臉上迷惑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遠方寶藏號的機組成員沒有報告—」
「他們當然沒有。」伊澤爾幾乎能聽出吉米話裡的笑意,「你瞧,遠方寶藏本來就是一艘青河飛船,現在我們已經把它重新奪回來了。」
伊澤爾只見大廳裡眾人臉上或震驚不已,或笑逐顏開。計劃原來是這個!一艘狀態良好的飛船,裡面可能還有原艦配備的武器。還有易莫金人安置青河殘餘戰鬥員和高級軍官的醫療艙。我們總算有機會了!
托馬斯·勞看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迷惑不解一變而為憤怒、驚恐的怒吼。「布魯厄爾?」他對著虛空喝道。
「統領大人,我想他說的是實話。他在寶藏號的維護頻道上,我跟那兒所有人都聯繫不上。」
主視窗上的能量圖仍舊保持在接近每平方米一百四十五千瓦的水平。在一號和二號巨岩之間來回反射的陽光已經開始影響到位於陰影中的冰雪,冰雪蒸騰起來。千萬噸礦石和冰塊正滑向巨鑽之間的溝壑。肉眼幾乎察覺不出這種每秒只有幾厘米的緩慢滑動。但無論多慢,它們照樣能摧毀擋在它們前面的一切人類勞動成果。
勞凝視著視窗,幾秒鐘後才重新開口。語氣激動,已經不像命令了。「聽著,迪姆。你們是不可能成功的。點亮過程給我們造成了很大損失,事先誰都想像不到—」線路另一端傳來一聲嘶啞的大笑。「誰都想像不到?說得不大對呀。我們調了調站台恆定器,讓這些石頭動彈得更厲害一點。按說它們已經震得夠厲害了,我們又推了它們一把。」
奇維一下子摸緊了伊澤爾的手,姑娘吃驚地瞪大眼睛。伊澤爾自己也覺得很詫異。站台恆定器這次本來就沒起到多大作用,無論是好作用還是壞作用。可幹嗎要故意把情況弄得更複雜呢?
大廳裡穿著全封閉式一T}作服和兜帽的人紛紛拉好衣服密閉起來。其他人則朝大廳外衝去。一塊巨大的圓形礦石離營帳已經不到一百米了,正在慢慢飄過來,被直射陽光照得亮閃閃的。它會飄過營帳頂端,只差一點就會撞個正著。
「可是,可是—」一向雄辯滔滔的統領大人好像一下子沒詞了,「你自己的同胞也會死!我們早就拆除了遠方寶藏號上的武器。該死的,那是我們的醫療船!
有一會兒工夫,線路上沒有回答,只有模糊不清的爭論聲。伊澤爾注意到那個易莫金飛航主任喬新睜大眼睛,吃驚地瞪著他的統領大人,一句話都沒說。
線路上又傳來吉米的聲音:「算你狠,拆掉了武器系統。不過沒關係,小傢伙。我們準備了四公斤S7。你沒想到我們還能弄到炸藥吧?』和那些電子噴射器放一塊兒的東西多著呢,你想都想不到。」
「不,不。」勞茫然地連連搖頭。
「你說得不錯,這是你們的醫療船。船上凍著你們的人,和我們的戰鬥員躺在一起。就算這兒什麼武器都沒有,我看我們手裡還是頗有一些談判籌碼的。」
勞懇求地望望伊澤爾和奇維。「停戰吧!一切等我們穩定了巨岩再說。」
「不!」吉米喝道,「只要沒有東西頂在喉嚨上,你們馬上就會出爾反爾。」「該死的。遠方寶藏號上有你們自己的人啊。」
「如果脫離了冷凍狀態,他們一定會贊同我的做法,統領大人。亮底牌的時候到了。我們手裡有醫療艙裡的二十三個人,加上五名機組成員。你看,人質的把戲我們一樣會玩。我的要求就是,你和布魯厄爾到這兒來。你可以用你們的交通艇,規規矩矩,不許帶武器。你有一千秒的時間。」
伊澤爾一直認為勞是個精於算計的人。這時他好像已經從震J涼中恢復過來了。勞猛一抬頭,沖吉米聲音的方向道:「如果我們不同意你的條件呢?」
「我們就輸了,你們也一樣。我們先幹掉船上你們的人,再用S7炸開系泊固定點,開著飛船撞向你那個挨千刀的哈默菲斯特。」
奇維驚得臉色煞白,兩眼瞪得溜圓,突然放聲大叫起來,朝吉米聲音的方向衝去:「不!不!吉米!千萬別!」
一時間,每一雙眼睛都注視著奇維,亂紛紛繫緊兜帽、扣好手套的動作停止了,只有重壓下不斷移動的營帳固定裝置發出的呻吟聲仍舊迴盪在大廳裡。奇維的母親在遠方寶藏號上,她的父親則和蝕腦菌的其他受害者一起安置在哈默菲斯特。不管是處於冷凍狀態還是正在接受「聚能」治療,青河探險隊的大部分倖存者不是在這兒就是在寶藏號。特裡克西婭。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吉米。快停下!這些話沒有出口,堵在伊澤爾喉頭。他一直那麼信任吉米。如果吉米的威脅嚇住了他,也許同樣能嚇倒托馬斯·勞。
吉米再次開口。他沒有理會奇維的呼喊。「你只有九百七十五秒了,統領大人。我建議你和布魯厄爾把你們的屁股挪到這)L來。」
就算勞立即動身,一頭衝出營帳,這點時間仍舊太緊。他轉向喬新,兩人低聲商量著。「行,我能把您送過去。很危險,但鬆散的碎屑移動諫度並不快,每秒不到一米。我們能躲開。」
勞點點頭,「那就走吧。我想—」他扣好全封閉服,繫緊兜帽,聲音一下子聽不見了。
兩人急匆匆朝出口走去,青河人和易莫金人紛紛讓道。
通訊鏈接上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大廳裡有人喊了起來,手指著主視窗。遠方寶藏號上有什麼東西在晃動,很小,移動速度很快。是船殼的一部分。
大廳門口的勞驟然止步,回頭望著視窗上的遠方寶藏號。「系統顯示遠方寶藏船身破損。」布魯厄爾的聲音道,「船尾十五號環形甲板發生爆炸。」
冷凍和醫療艙的所在地。伊澤爾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也無法轉開視線。寶藏號船身又綻開了兩處,破口處慘白的亮光一閃即逝,完全無法和開關星重亮的光芒相提並論。在一雙沒有受過訓練的眼睛看來,遠方寶藏號似乎仍然完好無損,船身的破洞直徑只有一兩米。但是,s}是青河威力最大的炸藥,而十五號環形甲板在四重艙壁之後,離飛船外殼足有二十米。幾乎可以肯定,向內迸發的爆炸衝擊波已將遠方寶藏號的磁場吸附式推進器撕了個粉碎。又一艘星際飛船死去了。
奇維一動不動地飄浮在大廳中央,遠離朝她伸來的安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