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腰聽罷了何擇鐘的轉述,只知道溫柔離開了「象鼻塔」,張炭、蔡水擇、吳諒三人都跟去了,唐寶牛和方恨少則跟王小石等一大早就出去了,除了白愁飛來瓦子巷鬧過一場之外,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驚險的事。
只不過,她仍是覺得有點憂心怔忡。
她忽然問了一句:「溫柔離開這兒的時候,穿的是什麼服飾?」
何擇鍾這可答不上來。
他一向沒有留意女人的裝飾。
但夏尋石雖然沒聽見溫柔跟張炭等人的對話,卻留意到了溫柔的穿著,於是說了分明。
「也就是說,溫柔是有刻意地打扮過了?」朱小腰蹙著秀眉,想、尋思、並且說:「她會去哪兒?」
然後她轉身望向溫寶和唐七昧,發現平時戲謔的溫寶,現在變得神色肅穆;平常冷漠的唐七昧,此際神情也很繃緊。
——是不是三人都有著同樣或相近的憂慮?
憂慮是什麼?
那是對未發生和將臨的事懷有一種疑懼。
——只不過,大多數的憂慮其實都不會發生,如果你把你過去所憂慮會發生的事作一統計,基本上,有九成都是杞人憂天、白擔心一場的。
只不過,人無近憂,必有遠慮;若無遠慮,也必有近憂。
——那麼,唐寶牛和溫柔等的「不知所蹤」,是他們的遠慮,抑或是近憂?
白愁飛強把直欲燒噬那玉潔冰清胴體的慾望,以木壓火般地抑下,然後轉身、聳眉、深呼吸,然後去開門。
他知道是「自己人」在敲門。
而且是有「緊急的事」。
——因為那敲門的暗號。
暗號是不動聲色地透露了許多事,但不是「自己人」就不能理解它的意思。
但這一刻間,白愁飛為壓抑下去的慾火,而生起了恨不得把騷擾他的人殺掉的衝動。
世上有幾種慾望是難以壓抑的:
自由!
權力!
金錢!
性慾!
開門。
是歐陽意意。
歐陽一眼看到白愁飛的臉色,雖然對方沒有表情(至少沒有表示出高興還是厭惡,歡迎抑或是憎恨),但他已感覺得到:有話快說,不可勾留。
此外,他也一眼瞥見,在榻上恬睡而腰身胸脯曲線分外誇張動人且矚目的溫柔。
這就夠了。
他什麼都瞭解了。
他也是男人。
「那三個傢伙想要上來。」
白愁飛冷哼一聲。
歐陽意意立時明白,已不必說下去了。
但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他們有話要問溫姑娘。」
白愁飛悠然轉首,向床上靜睡的溫柔望了一眼。
歐陽意意也隨白愁飛的眼光望去——他一早已發現溫柔躺在那兒了,不過,既然白愁飛明顯且有意讓他知道溫柔是毫無拒抗地睡在那兒,歐陽意意也立即表示自己留意到了和羨慕之意。
有些男人喜歡別人知道他又佔有或獵取了一位(尤其是美麗的)女子,他們極樂意讓人(甚至千方百計地讓人)知道——其實也不止是「有些」男人,而是「大部分」男人皆如是。並且也不只是男人如此,女人常亦如是,她們「炫耀」的也許不是她又跟一個男人有了深刻關係,而是「炫耀」又多了一個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所以,當歐陽意意一旦表達了欣羨之情,白愁飛的煞氣立時就轉為得色。
「你看……還有什麼需要在這時候問明的嗎?」
歐陽意意即時笑了:「要問,也只有白樓主自己去問了。」
然後他討好地笑著說:「……小心哪,這之後,溫姑娘要問您的事兒,還多著呢……」
他居然向白愁飛提出「警示」。
——只不過,這時候這樣子的「警告」,男人都愛聽。
所以,此際,白愁飛對這平素不動聲息、喜怒不形於色、不大愛說話的歐陽意意,也大有好感起來。
(……噫,平時這人不大表態,所以總防他點,這次看來,他也是醒目之人,不妨予以重任……)
歐陽意意下樓之前附加性質地問了一句:「……要是那些塔子裡的人要衝上來尋釁呢?」
「且拖著,要拖不下來,就——」白愁飛用手作勢,做了一個劈砍狀:「我已經吩咐梁何如何應付了,你們跟他配合便可。」
歐陽意意詭笑告退:
「……樓主請放心,這時候已沒什麼要事,最重要的,還是樓主好好享受靜靜處理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