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聲輕響,長劍的鋒芒劃過陰霾的天空,一道白影已從庭園中穿過,掠入大殿之中。身後那人如影隨形,劍勢半開半闔,封死了白衣人的退路。
白衣人眼見要撞上殿中大柱,足尖忽然在柱子上一滑一抹,人已打了個轉兒,藉著迴環之力,手中劍做刀勢,當空直劈下來。
身後之人始料未及,只好硬生生頓住身形,這一撞之間,攻勢立即轉了守勢,雙鋒相交,只聽一聲錚響,他手中之劍竟然生生斷為兩截。
白衣人大喜過望,一劍又到,誰知後到那人竟似乎料定此變,伸足一挑,落下的半截斷劍向白衣人的小腹急刺,手中斷劍也改成峨嵋刺的招術,直刺白衣人的咽喉。這一記變招端的十分玄妙,白衣人躲不及躲,人騰空躍起,斷劍自雙腿之間射過,手中長劍變刺為封,剛剛迎上那一式大力猛擊。
又是一聲鈍響,白衣人一下怔住——他掌中那柄十年不曾離身的「落櫻龍紋」,赫然出現了一個缺口。對面那人實在太過狡猾,連連雙斬在長劍同一點上,任是何等寶劍也受不住這樣的大力猛擊。
他的臉上由陰轉晴,由晴轉陰,反反覆覆了幾次,終於勉強一笑:「盛名之下無虛士,京兄,我見識了。」
「小林兄好一式『回風斬』」,京冥扔下手中斷劍,拍了拍巴掌:「京某僥倖了。」
小林野肅穆的面容上開始浮現出一絲微笑,他喜歡眼前的年輕人,言辭之間總是極有分寸,既不說僥倖得勝,又不提僥倖逃生,給人給己都留足了面子。「走吧!」他哈哈一笑,隨手把那柄龍紋向後一擲:「徹子怕是已經等急了,京冥,來嘗嘗武田家的藏酒!」
京冥斜瞥了一眼,小林隨隨便便回手一擲,長劍竟直沒橫樑至柄,這份手勁內力,也確實驚人。如果自己未曾練就「乾坤通達」,只怕今天難以從他劍下逃生。
不過,一柄泉州城鐵匠鋪只賣一兩銀子的鐵劍,就這麼換了關東六柄名劍之首的「落櫻龍紋」,今天可算賺大了。
「請!」京冥哈哈一笑,與小林野把臂而出。
偏殿竹林之下,徹子果然已經擺下了一壺清酒,幾樣小菜,瓶身古樸,一望可知是名貴之物。
「徹子」,小林野一伸手,止住了正在斟酒的妹妹:「你去看看太郎吧,讓我們兩個男人清淨些說話。」
「是。」徹子的漢話說的極不純粹,但還是盡力說了漢語,以示尊敬之情。
「令妹也是劍道中的高手?」京冥微微垂眼,酒淡且碧,若有若無的幽香浮在空中。
「她大概可以算作女子中的第一人了。」小林野淡淡道,但仍然忍不住帶了一絲驕傲。
「女子中第一人?」京冥若有所思:「只怕未必。」
「哈哈。」小林野忽然想了起來:「我自然說的是我們日本國內,若是連中國也在內,有貴幫霍幫主在,豈有她動手的餘地?」
京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小林兄見笑,我看令妹和敝幫幫主只怕在伯仲之間啊。以你兄妹二人的劍法,難怪可以縱橫列國。」
「不敢當。」小林野舉杯示意:「京兄,我們已經比試了七天了吧?」
「不錯。」京冥舉杯一飲而盡,眉目間略有憂色,彷彿那杯酒有千鈞重一般。
「京兄何必如此,那些俗事,你我容後再議,權且拈花把酒,講武論劍,豈不快哉?」小林野提起酒壺,緩緩傾出一杯青玉琉璃:「且莫辜負如此美酒,請。」
「好!好一個不負美酒!」京冥仰首,酒已入喉:「小林兄真是快人,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小林野動作諳熟優雅,似乎將全部心力都放在倒酒上一樣。
「只可惜大好男兒,竟然與倭寇同席共飲!「一個極清冷的聲音凜凜傳來,小林野和京冥都是一驚,循聲望去,只見東北處的大殿房頂上赫然立著個青衣長髮的女子,手一揮,一道銀光向小林野劈面打來。
「哼!「小林野巋然不動,一雙手穩定如初,緩緩斟酒。
「當心!「京冥的臉色卻是劇變,擋架已經不及,單掌在小桌一側一拍,桌面跟著翻起,正擋住那一道銀色閃電。
只聽「喀喇」一響,銀芒一端擊破桌面,另一端從一個奇特的角度旋轉過來,變尾為首,速度幾乎沒什麼減緩,只是頓了一頓。但這麼一頓的功夫,已足夠小林野出手,他這回不敢怠慢,雙掌齊出,結結實實擊中那道銀芒,赫然是流星錘一個錘頭。
小林野傾力一擊,力道何等之大?那錘頭被硬生生接住,勢頭一頓,誰知又是當空一轉,另一側錘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攔腰捲來。
小林野長於劍道,這拳腳功夫本來就偏弱了些,而這流星錘的招式又詭異之極,暗藏三變,他一驚之下,竟不知如何閃躲。
電光石火間,京冥已經揉身而上,左臂急探,抓住那雙錘之間銀鏈,流星錘去勢不減,猶自向前滑了一尺左右,京冥的左掌已滿是鮮血。他暗叫一聲僥倖,這「流星破」的招式乃是霍家的鎮幫絕技,本來乃是馬上招術,百萬軍中當真可以取上將首級,小林野不閃不退想用一雙肉掌硬接,只怕是必死無疑。
那大殿頂上的青衣女子,一擊之後,負手而立,冷冷看著京冥動作。京冥和她目光一對,心中一片冰涼,顫聲道:「瀾滄!你……你怎麼來了?」
「京堂主,果然好身手。」來人正是霍瀾滄,只是疾聲厲色,哪有半絲昔日情份?京冥急忙振臂一躍,輕輕落在房頂之上,拱手將流星錘遞了過去,順便凝望一眼,見霍瀾滄滿面風霜,只怕已趕了極遠的路途。
「瀾滄,我和小林兄——」京冥從未見過霍瀾滄對自己這等神色,已是開始著急。
「京堂主,你和你小林兄喝酒的時候,你那個『武田兄』帶著你『小林妹子』,已經前往海灘,接引大批東瀛武士上岸了。」霍瀾滄冷冷道:「我鐵肩幫裡,沒有和倭寇稱兄道弟的人!」
京冥一驚,連忙回頭看去,月光下小林野神色淡定,大聲道:「我不知情。」
京冥低聲道:「瀾滄……容我回去再解釋。」
霍瀾滄道:「少說廢話,如今這個日本第一的劍客就在眼前,你心裡還有鐵肩幫,就和我一起殺了他;你若是執意維護他,便殺了我。」
京冥看了看霍瀾滄,見她眼角都在抖動,眼見已經氣極。
小林野也是心氣極高的人物,哪裡受得了霍瀾滄一口一個「倭寇」,揚聲道:「霍幫主,想殺我來賜教就是,何必站的遠遠的婆婆媽媽!」
「好,我等的就是這句話。」霍瀾滄單臂一伸,抓起流星錘,左足一頓,便向庭中掠去。
京冥大驚,知道這兩人若是動上手,非有一個死在當場不可,霍瀾滄怒極攻心,只怕便要吃虧,連忙伸右手急抓,拉住霍瀾滄右臂,大聲道:「小林兄,你只當給我個面子,快走快走!」
霍瀾滄全力一掙,力道大得出奇,京冥手順勢一滑,扣在她曲池穴上,內力透指而出,霍瀾滄右臂酸麻,流星錘捏拿不住,落在房頂瓦片上,匡匡幾滾,摔落地下。
「小林野,還不快走,真要逼我也出手麼?」京冥又吼了一聲,小林野猶豫了片刻,猛一頓足,人已越牆而去。
京冥這才長出了口氣,放開了霍瀾滄的手臂。
霍瀾滄一寸一寸轉過身來,雙目如電,掃著京冥。
忽然,她左臂一揮,京冥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已經挨了一記耳光。霍瀾滄出手何其之重?京冥只覺得雙目直冒金星,耳中轟轟作響,整個右頰火辣辣高腫起來。
霍瀾滄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躍下房頂,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京冥剛想追過去,忽的覺得胸中空蕩蕩一片,又冷,又酸,又澀,又痛,只呆立在房頂上,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去。
「瀾滄?」他輕輕摸著臉頰,右頰腫脹,那張面具滑落下來,臉上竟然濕漉漉一片。京冥雙腿一軟,索性向後直躺在房頂上,一天斜月,刺眼的無情。
「瀾滄?是瀾滄?」京冥第一次知道了方寸大亂的滋味,那一記耳光,實在是生平未有的重創。
「等一等,太郎!」是小林野的聲音,似乎在阻攔什麼人。
「你,小林野,居然從敵人面前灰溜溜跑掉,你還是男人嗎?」武田義信的聲音粗野而憤怒,向裡闖進來。
京冥用力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精神勉強一振。他一躍而起,只覺得身心交瘁,懶得和那票人打交道,單手一按屋脊,便要躍下房頂,略一尋思,卻轉了個身,跳到庭院之中,將霍瀾滄的流星錘撿在手中。此錘得來殊為不易,霍瀾滄已經用了十餘年,當真就此捨棄,只怕極難找到第二副順手的兵刃。
「留下吧!」背後暗器破空之聲催命而來,京冥也不回頭,隨手將流星錘向後直打,「釘」的一聲輕響,一支小小吹箭落在地上,力道激盪之下,流星錘也失了準頭。
京冥身形急帶,只想速速離開是非之地,第二道刀風襲來,竟已帶了嗚嗚破空之聲。京冥流星錘在手,旋起一道奇異的弧線,銀鏈一閃,纏住身後的刀鋒,嘿嘿一笑:「武田義信?沒想到也有這等內力。」
他知道善終已是不能,轉過身去,卻是大吃了一驚,面前是個高大身材的男子,手臂之上肌肉虯結,唇上濃濃鬍鬚憑添七分威武,雙手持著太刀,連連發力,想要將京冥手裡的流星錘奪將過來。
京冥腦中靈光一閃,已經明白過來,笑笑:「我曾聽說你們兄弟好友一共四人,你是龍本秋月,還是武田曻家?」
對面之人的漢話說的也極不流暢,口音極重:「算你,識貨的。龍本,我。」
京冥心中有氣,見龍本秋月憑蠻力硬奪,存心要給他一個好看,右手一送一引,錘鏈頓時鬆開,那亮銀的流星錘似乎活了一樣,當胸直砸過去!
「不許行兇!」
京冥只聽又是一聲怒喊,無暇細想,左手流星錘也擋了過去,將一柄肋差格在肩頭三寸之外。
這一打量,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眼前是龍本秋月,身後是武田義信,而那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徹子,正拿著吹箭,站在三丈開外。
而這三個人,也在吃驚地打量著他——面具落下之後,一張清絕的面孔出現在眾人面前,膚白宛如女子,挺直的鼻樑有頗帶三分英氣,雙眼微有些下陷,深炯異於常人,竟不似中原人的臉孔。
「住手!」白影一閃,小林野也跟了進來,先是見到京冥,呆了一呆,轉瞬明白過來,怒道:「喂,你們兩個,不許這樣對我的朋友。」
「笑話!」武田義信冷冷道:「你們打了七天,難不成就算朋友了?這個人武功極高,鐵肩幫又素來專門和我們搗亂,野君,你要放虎歸山麼?」
小林野從小口才就不如武田,每每遇見事情,都被他駁得啞口無言,急道:「你們不懂——我們——」
「小林兄」,京冥的聲音也帶了一分殺氣:「你我十日之飲,只能就此作罷,我對小林兄的劍法風範十分欽佩——」
小林野正色道:「我對京兄,也極敬佩。只是……只是沒想到京兄竟是如此年輕俊美的佳公子。」
京冥苦笑著搖了搖頭:「小林兄,你聽我把話說完。我對你十分敬佩,一見如故,這是不錯。但是,昔日老幫主曾有過『精忠報國,剷除奸佞;上驅北虜,下御東瀛』的遺命……京冥身為鐵肩幫堂主,小林兄又是武田先生的至交,只怕……只怕……」他竟然不敢再看小林野的目光,低頭鎮定道:「只怕我交不成你這個朋友啦。」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說?」武田義信早就等不及,雙手持刀,立劈而下。
龍本和武田雙刀夾擊之下,京冥退無可退,只得連連硬接,當當一連七刀接下,雙手虎口已被生生震裂。只是七招一過,他心思如電,已看出其中破綻來。
武田和龍本雖然都是習武之人,但是和小林差距極大,小林野十餘歲起周遊列國,拜會天下明師,劍道的造詣,可謂天下無雙,而交手的經驗也極其豐富。而龍本是城主的公子,武田是大名的繼承人,武功練的雖然不錯,但多半是上陣殺敵的套路,這樣的臨敵過招卻幾乎沒有幾次。
京冥微微一笑,心中已有數,只要今日小林兄妹不出手,他自有把握離開這開元寺。
京冥身形一晃,腳下暗踏先天八卦,手中的流星錘似乎從百煉鋼化為繞指之柔,在身邊迴環飛舞,偏偏無一式實招,龍本和武田大力猛攻,竟是十招有九招落了空。
「太郎哥哥小心哪!」徹子忍不住放聲叫道:「這個人好像很懂陣法!」
京冥心中激憤一分分劃入手上,丹田內力緩緩發出,流星錘織出一輪天網,鋼中帶柔,守中有攻,將霍瀾滄的流星錘使得別有一番氣象。本來以二對一是要消耗京冥的內力,這麼以來反倒成了武田等二人招招陽剛,不出三百式,便要力竭。
小林野看的驚歎不已,右手緩緩而動,似乎忍耐不住,極想上前交鋒。「看來這傢伙對我還是藏了幾分功力哪。」他暗歎道。
京冥對他,倒也沒有藏私,要知他剛剛由火鷹指點,打通密宗「乾坤通達」一關,內力運用還不成熟,恰巧這幾日連連遇到高手喂招,氣息漸漸渾圓,比起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語。
「玩夠了麼?」京冥嘿嘿一笑,流星錘如長龍吹水,直奔龍本面門,龍本一驚之下連連後退,哪知京冥只是虛招,右臂騰出,奇異的扭轉,軟綿綿擊出一掌,輕飄飄地便轉過了武田的刀鋒印在他心口之上,掌法絢麗之極,如同毒蛇信上開出的鮮花一樣。「玩夠了都給我閃開!」
眼見他掌力一吐,武田義信轉眼就要斃命,哪一個還敢上前?小林徹子花容已是慘白,用日語大聲叫著,手裡吹箭筒已斜斜舉了起來。
「這是……明教密宗的心法!」小林野脫口而出:「京兄手下留情!」
京冥凜然道:「小林兄,今天我放了你朋友一條生路,從今而後,你我是敵非友,再見面非拚個你死我活不可。」他頓了頓,右掌變掌為抓,抓住武田胸口膻中大穴,單臂一振,向著小林徹子直擲過去,哈哈大笑道:「徹子小姐,你的暗器我領教過啦,不敢再嘗!」
小林野狂喜道:「多謝!」
「只盼……你我莫要再見面的好。」京冥有些黯然,緩緩搖了搖頭,轉身向房頂直掠。
誰知雙足剛剛離地,胸中腹中一陣劇痛,京冥一個踉蹌,險些跪倒在地。他心中大驚,自己也是毒藥暗器的行家,卻不知什麼時候著了人家的道兒。
「京冥!」小林野一驚,上前幾步:「你……你怎麼啦?」
京冥腦中無數畫面閃過,心內一片雪亮,他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譏諷的神色:「你,你還問我?武田家的清酒,果然……是人間的極品呵。」
小林野面色鐵青,轉臉向武田吼道:「太郎!是你!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你對得起武田家的榮譽麼?」
武田義信本來已是氣急,此刻也愣了,張了張嘴,猛地搖頭:「絕不是我!我沒有想過這個傢伙能從你劍下活著走出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間懷疑和信任流轉不定,徹子低了頭,向前一步道:「是我。我本來下了十日份的藥,要等這個人和哥哥比試完,才催動他的毒性的……」她纖白如雪的小手上,青翠欲滴的吹箭筒裡,正冒著極淡的一絲白煙,若非親眼所見,真是難以想到這個說話都會臉紅的小姑娘行事卻如此深沉:「我每天給哥哥的燕窩,是放了解藥的。」
京冥慘笑一聲,每日比完劍,他卻是太過疏忽——只是那毒下的無色無味,他無論如何也不好當著小林的面驗毒。現在高手環伺,京冥握緊了手中的流星錘,若是那些人有生擒他的打算,無論如何,還是來得及一死了之的。
「瀾滄那一耳光,挨的真是冤枉。」京冥苦笑著搖了搖頭,全力調理內息。
武田義信見他這個情形還能笑得出來,大為奇怪,他向前一步,肋差又舉起:「小林,我沒有下毒,但是……我決不能放他回去。你讓開!」
小林野手中無劍,虛空捏起一個劍訣,右掌單立如刀,一字字道:「徹子,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哥哥,把解藥給我,然後你們怎麼動手,誰勝誰負,我一概不管。」
「可是,他服了七天的藥量……」徹子咬了咬嘴唇:「哥哥你也知道伊賀的『素魂』,即使有解藥,也要七天才能解啊。」
伊賀忍者擅用的「素魂」,是極其精確的慢性毒藥,莫說七天,就是一個時辰也早不得,晚不了。
武田幾乎失去了耐性:「小林,我退一步,現在抓了他,我保證事情結束以後放他走,如何?」
徹子連忙點頭:「是啊,哥哥你也要為太郎想一想。」
小林野的目光,已經開始遲疑——他是個劍客,這些複雜的事情,本不在他高傲不羈的胸懷裡。
「哼,你們以為我京冥是什麼人?」京冥竟然搖搖晃晃向前邁了一步,站定之後,身形挺拔,哪裡還有一絲中毒的跡象,朗聲一笑:「徹子小姐,伊賀的毒藥不過如此而已!」說罷,雙臂一振,足尖輕點屋脊,竟然躍了出去,身形瀟灑,如同一朵青雲。
「誰也不許動!」小林野上前一步,擋在武田追出的腳步前!
「不可能……不可能的!」徹子大睜著眼睛,「素魂」流傳已有百年,從沒聽說過中毒的人還能使出內力。
小林野緩緩吐了口氣,方才也只有他一個人看見京冥在暗暗調理內息,這一躍,怕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
只是他們確實不知道,京冥動手的經驗雖然未必最豐富,但受傷和逃命的經驗,可能卻是無人可以比得上的。
「算了!」武田終於恨恨一跺腳:「走!龍本帶來了兩千精兵,我們商量一下,怎麼打好這一仗!」
這次再沒有人反對,幾個人魚貫走入後面的禪房裡去。
武田終究沒有追出,確實是個錯誤,只要他翻出這個屋脊,就能看見京冥已經伏在牆角,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伊賀的至毒「素魂」,並不是吹噓來的名聲。
聽見那些人終於走遠,京冥才敢出了一口氣,他咬了咬牙,盤膝而坐,緩緩催動內息,將適才封入丹田的毒性運行全身——他體內早有了天下第一奇藥的輪迴散吊命,一個周天下來,「素魂」的毒性一分分被輪迴散吸收進去,適才無影無蹤的內力也漸漸回復了過來。
中一次毒也是中,兩次毒也無所謂;活十年也是活,活八年好像沒什麼區別。京冥扶著牆壁,慢慢站起,苦笑著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凜冽的空氣,好像在嘲諷著自己。
「還有什麼,一起放馬過來好了!」良久,他將那口濁氣用力吐出,一手摸了摸腫脹烏紫的臉頰,一手猶自提著那險些要了他性命的流星錘,大步向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