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狼煙 正文 第十二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月光如霜。

    山林的上空有著一絲淡淡的光亮,為了防止對方夜間偷襲,不時可以看到雷區上空會升起一顆照明彈。

    「排副,我們是不是就趴在這裡等天亮?」小伍問。

    牧良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拿出一些乾糧和水吃起來,打了一天,居然忘記了飢餓。

    兩人胡亂吃了些東西,牧良逢輕輕地站了起來:「我偷偷摸過去看下。你在這裡等著,我沒回來之前千萬不能睡著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人多目標大,我四處轉轉,看明天有沒有必要換個狙位,狙擊手在一個地方呆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

    小伍就沒再說話了。

    牧良逢警惕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確認安全以後才慢慢地摸進石山後面的樹林。大約走了七、八分鐘,就看到對面的一個山坡下燈火通明,幾個個大帳蓬紮在那裡,原來是鬼子的營地,四周停滿了汽車和坦克還有山炮,成隊的鬼子來回不停地穿梭著。

    牧良逢爬上一棵樹,通過光學瞄準鏡後他目測了一下距離,從他所在的位置到最近的一個帳蓬至少也有700米。在這個距離,儘管是晚上,但是對牧良逢來說,獵殺一個目標肯定是沒有問題,但是這樣一來,日軍就可以馬上根據槍聲的判斷找到他,就算全身而退,但是那個絕佳的狙位明天就徹底廢了。牧良逢想因小失大,從樹上慢慢滑下來,準備往回走時,突然聽到離雷區不遠的樹林下有人在說話,便悄悄地地摸了上去,前方50米左右的地方有十幾條黑影站在那裡說著日本話。

    儘管天上有點月光,但在樹林裡還是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就在這時,國軍的陣地上打起一顆照明彈,將夜空一下子照亮了,牧良逢這才看得清清楚楚,原來是十幾個日本軍官正站在那裡指指點點,估計是研究地形討論明天的戰術,小鬼子真是「敬業」啊!牧良逢心裡一陣狂喜,真是老天開眼了,該自己發這筆大財。

    他摸了摸了腰間,三顆100式基斯克手雷還掛在那裡沒開張呢!

    牧良逢對手雷沒什麼研究,還是前幾天猛子教的,因為軍火金貴,他沒能實彈訓練過,只是知道操作。

    他摸出一個手雷,就在這時,他身後不遠處突然有點動靜,獵人的耳朵是最靈敏的,他的槍口馬上甩了過來。

    「吱吱!」

    不遠處發出一聲蟲鳴。牧良逢這才放下心來,小伍耐不住寂寞跑出來了。

    小伍摸過來,牧良逢指指前方的十幾條說話的日本軍官,又指指自己手上的100式基斯克手雷。小伍子立即回意,也摸出一個手雷來,牧良逢豎起三根手指頭,小伍點點頭,拉開了手雷上的扣弦,三、二、一。

    兩顆手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鬼子軍官堆裡,轟地兩聲巨響,鬼子軍官至少有一半以上當場斃命,剩下的幾個非傷即廢。小鬼子反應真快,一聽到手雷的爆炸聲,立即就有一大堆的鬼子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牧良逢顧不得許多了,拉起小伍就往狙點跑,兩人藉著夜色掩護,一路狂奔。走到這裡,牧良逢一驚:「這裡呆不住了,鬼子馬上就會搜山,我們得衝去雷區回去。」

    「我們不要命啦!?衝去雷區不被地雷炸死也會被自己人打死。」

    「不要踩有石頭和玉米棒子的地方就行了,我們慢慢摸回去吧!」

    日軍果然在搜山了,軍犬狂吠不已,手電和火把到處晃動。

    沒有時間考慮了,倆人慢慢地從石山裡面跑出來,藉著月光慢慢地往雷區中央爬,四隻眼睛盯著地面,那裡有石頭,那裡有玉米棒子,早就一片零亂,根本無法辨認。牧良逢在前,小伍緊跟其後。

    「離我稍微遠點。」牧良逢回頭說。

    小伍說:「我比你有經驗,我到前面去。」。

    「地雷還認識人啊!?不要囉嗦跟著我走就行了。」

    不知道是地雷埋得不夠多,還是一天下來被引爆得差不多了,倆人居然毫髮無損地摸回來了,站在自己陣地的山下,終於鬆了一口氣。

    「上面的兄弟們聽著,不要開槍,我們是204團狙擊排的小伍和牧良逢。」小伍朝上面喊了一嗓子。

    「知道是你們兩個,要不早打死你們了,快上來吧!」吳連長的聲音。

    對面的日軍在軍犬的引導下,終於追到了他們隱藏了一天的狙位,又聽到小伍在對面喊話,氣不到一處來,衝著這邊就一頓亂槍掃射,但是立即招到了國軍陣地的機槍反擊,只好無趣地回去了。

    一回到狙擊排的帳蓬,一幫兄弟就歡喜地圍了過來:

    「你們趴在鬼子的眼皮底下一整天,好懸啊!」

    「說說,收穫如何。」

    牧良逢看了看人群,並沒有看到猛子:「排長呢?」

    「排長去團部了。」

    牧良逢這才鬆了一口氣。

    「痛快,真是痛快,老子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這麼痛快過。」小伍一屁股坐在地上:「來煙來火,再給我們弄點吃的來。」

    一幫兄弟們就圍上來,連其他連隊的兄弟都擠進來了:「說說,不要賣關子,剛才是怎麼回事?」

    幾個人搶著遞過來煙。

    幾個人搶著點火。

    小伍就繪聲繪色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惹得兄弟們一片叫好聲。

    「當然,這主要歸功於排副,要不是他出去轉那麼一圈,這八輩子都趕不上的好事怎麼可能輪到我呢!」

    牧良逢一點都不想說話,他現在就是覺得餓。

    張團長和猛子站在帳蓬門口。

    「你們倆個小子今天打得不錯,特地帶了一些好吃的犒勞你們。」張團長剛才在帳蓬外面聽得真真的。

    李天祐就和警衛排的幾個兄弟抬進一個木箱,小半箱的美國牛肉罐頭。

    「等打完這仗,我向師部給你們請功。」張團長拍拍兩人的肩膀:「吃了東西好好休息,明天還會有惡戰在等著我們。」

    「是!團長。」

    張團長說完就出去了。

    猛子看到團長出去了,笑瞇瞇地說:「我給你們來碗麵條。兄弟們,幫著開兩罐牛肉罐頭。」他話聲未落,日軍開始報復了,各類火炮猛烈轟擊陣地,國軍們只好全部躲進戰壕裡。

    「好了,麵條也吃不成了。」

    日軍的炮擊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凌晨就開始強攻了,今天的飛機數量比昨天還多,二、三十架在陣地上空輪番轟炸,中國陣地毫無制空權,士兵們只能架著機槍對空掃射。加上炮擊又猛,陣地上傷亡慘重。

    師部緊急調來一大批軍醫和護士,臨時醫院就設成離前線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一些老百姓也自發組織起來運送傷員。一批批的傷員被抬下火線。

    「他媽的,再這麼轟下去,不用小鬼子上來我們都變成燒雞了。」張團長命令通訊班接通師部,粗著嗓門兒呼叫空中和炮火支援。

    「我們都被炸得抬不起頭了,請求空中支援和炮火支援。」

    「我們的炮?小鬼子就盯著我的炮陣地轟,我的炮營已經被打殘了,剩下的幾門也沒彈藥了……」

    「是!是!是!」

    ……

    掛了電話,張團長又粗著嗓門衝陣地喊:「兄弟們再頂頂,我們的飛機馬上也要到了。」

    在炮火的猛烈打擊下,204團減員嚴重,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傷亡人數。狙擊排也有兩個兄弟犧牲了。

    牧良逢和其他的幾個狙擊手分散在陣地半山腰上,日軍已經攻過了雷區,前頭部隊已經到了山坡下面。

    「良逢,我們撤回陣地。」猛子趴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死命喊。

    「快點,鬼子要攻上來了。」

    牧良逢正殺得過癮,根本沒有意識到鬼子已經近在咫尺。聽到排長喊話,這才起身往陣地撤退。剛好一塊彈片劃在他的手臂上,鮮血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狙擊排撤回陣地,猛子急著過來檢查他的傷口,發現只是一些皮外傷,簡單地幫他包紮處理了一下傷口,天空中傳來了飛機引擎巨大的轟鳴,原來是中國的空軍支援來了。

    透過硝煙瀰漫,14架中國戰機出現在步兵們的視線裡。只見鋪天蓋地的炸彈從天而降,落在陣地前面的開闊地裡,在成堆的鬼子中炸響,其中有幾架還動用了燃燒彈,一瞬間雷場變成了火海,鬼子哭天抹淚,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陣地上立即一片歡呼雀躍。

    日軍的飛機也飛了回來,一時間,雙方的戰機在空中好一場撕殺。

    國軍的陣地上地面的援軍也到了,張團長開始下令後撤。「兄弟們,兄弟部隊來接防了,我們奉令後撤休整。」

    整整苦戰了三十多個小時的204團在經過三分之一的減員損失後,終於被上司換了下來。接替他們陣地的是整整兩個中央軍的滿編團。

    撤回團部的路上,李天祐對大家說:「我們團到底還是師長的親隨啊!師長生怕把我們全拼光了。」

    吳連長抽著一支煙笑罵:「他媽的再不把我們換下去,就得全部報銷在山上了。」

    牧良逢和猛子清點了一下排裡的人數,除了陣亡的兩個兄弟,小伍也不見了。

    「這小子幹什麼去了?」牧良逢心裡閃過一個不祥的感覺。

    「你們先去團部,我回去找找他。」猛子說:「估計是沒聽到後撤的命令。」儘管這麼說著,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七上八下的,都希望如排長所說。

    「還是我去找吧!」牧良逢從小到大,朋友本來就不多,從了軍認識了這幫兄弟們,才有了這幫朋友,更何況他還與小伍共過生死。

    猛子沒同意他的請求,他一個人背著槍重新回陣地去了。

    幾個人到了團部,因為國軍的兵力一下子得了加強,日軍一時也別想攻過來,雙方一下子形成對峙狀態。臨時的戰地醫院於是開始前移到了團部。

    「牧良逢!」有人喊他。

    回過頭一看原來是猛子的妹妹護士王小田。她正望著幾個狙擊手,神色有些緊張慌亂:「我哥呢?」

    「你哥在後面,馬上就來了。」

    王小田這才放下心來,又看看牧良逢手臂上有血:「你受傷了?」

    「一點皮外傷,小事情。」

    「那也不行,萬一感染了就不是小事情,我幫你看看。」說著王小田就過來脫他的衣服,牧良逢一下子慌了,臉紅耳赤掙扎著,說:「不礙事的,真是小傷。」

    排裡的幾個兄弟一起哄笑起來:「良逢走桃花運了,有女兵*服了。」

    「你們幾個傢伙正經點,否則我等下告訴我哥,說你們欺侮我。」

    幾個傢伙笑嘻嘻坐在旁邊看熱鬧了。

    衣服到底還是脫了,露出一身的結實的肌肉。王小田細心地幫他清洗著傷口,換藥。整個過程,牧良逢緊張得大汗淋漓,這是他第一次與一個漂亮異性的接觸得如此親近,他甚至可以吸到她的呼吸。

    處理好傷口,王小田又遞給她一塊紗布:「下次洗了澡,再把這塊換上就好了。」

    又笑呵呵地說:「你身上好臭,該洗個澡了。」

    幾個排裡的弟兄都怪笑起來。

    牧良逢的臉更紅了,王小田沒再為難他,收拾起藥品進團部去了。

    幾輛卡車停在路邊,吳連長從一輛車裡鑽出來:「兄弟們快上車,晚上我們就可以在風鈴渡吃肉喝酒了。」

    「吳連長你有錢當然有酒喝,我們啊!唉,吃窩窩頭的命。」一個狙擊手說。

    「聽說上面要給你們發錢了,晚上你們得請客,否則不准坐我的車。」吳連長是個消息靈通人士,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打聽得清楚。

    「發什麼錢?」

    「晚上你們就知道了。現在上車,到了風鈴渡你們管我一頓酒,每人再給我兩包煙就行。」吳連長腆著臉嘿嘿笑。

    「那點餉都早花光了,我們那來的錢給你買酒買煙?」

    「現在不買沒關係,有錢了再補行不?」

    「這個可以,不過我們排長和小伍還沒回來。」

    「不要等他們了,他們倆個肯定會趕上我們的。」

    吳連長一說起風鈴渡,牧良逢就心動了。自己出來好些日子了,爺爺肯定著急死了。得趕緊回去報個信,免得讓他擔心,隨便再去保安隊,給宋清和那幾個看不起他的小子顯擺一下自己的新傢伙。

    想到這裡,他就跑進團部告訴王小田:「如果看到你哥,就告訴他我們先去風鈴鎮了,在那裡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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