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試探
若論遭遇到的危險,修真界中極少有人能與現在的高庸涵相比,至少兩次死而復生的經歷,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即便是在面對墨魘、面對靈契等人,兩次生死攸關之時,他都從來沒有怕過。可是今天在這道火柱跟前,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發自骨子裡的恐懼,情急之下甚至將靈力運轉到極致。
「這又是什麼東西?」火柱天生就有一股威勢,強大的壓力逼得他使出「絕滅」劍意,方才穩住了心神。高庸涵既驚且怒,沉聲問道:「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天火?」
火纏龍比高庸涵更感驚訝,對他的疑問絲毫不予理會,沉思良久才扭頭深深地看了酒界老祖一眼,眉頭緊縮地問道:「幾百年來,這小子是第一個引發天火攻擊之人,看來有關他成魔的那個傳言是真的了?」
「沒錯,高庸涵如今是仙魔雙修,可謂是九界坍塌以來的獨一份。」酒界老祖一臉的平靜,悠然答道:「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帶他來找你,就看你怎麼說。」
「世間真有人能做到仙魔雙修?」火纏龍眼中精光大盛,看著高庸涵緩緩搖頭:「我不信,除非你能證明給我看,否則提都別提。」
火纏龍性子開朗,喜歡開玩笑,雖說時常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但無論見解和機變均稱得上是當世翹楚。酒界老祖此次突然造訪,當然不是喝酒那麼簡單,尤其是確定了高庸涵的身份之後,火纏龍更加可以確定,兩人來到寥廓熔城一定有事相商。及到聽見「仙魔雙修」二字,頓時恍然大悟。
沸浪池的天火,可以說是整個宇宙中最純淨、最純正的天地本源之火,較之靈胎陽火、三昧真火強了不知多少倍。天火固然具有不可思議的威力,同時也有難以想像的玄妙,尤其對於靈胎中的雜念妄想,更是有莫大的功效。酒界老祖在很久以前,就曾在有意無意中提及,日後打算借沸浪池的天火一用。當時火纏龍以為他在說笑,壓根沒往心裡去,今天一見這個情形,對於他的用意哪還不明白?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高庸涵被兩人的話搞得一頭霧水,戒懼、懷疑,加上天火不斷迫來的壓力,使得體內魔霧開始運轉起來。尤其是藏於靈胎內的乾機落月壺,隱隱然有透體而出的趨勢,受此影響不免生出幾分反感,寒聲道:「老祖,你先前可不是這般說法!」
「放心,我不會害你的!」到了這個地步已沒有必要再瞞下去,酒界老祖一招手:「來,你跟我過去。」說著,也不管高庸涵願不願意,拉著他的手臂朝那道火柱走去。
「你這是要做什麼?」離火柱越近,高庸涵心神越亂,看著火柱裡面兩個影子上下遊走,說不出的心慌意亂。走到火柱近前三十丈,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懼怕,魔霧瞬間瀰漫開來,身體則迅速披上了一層細密的黑色鱗甲。
「這就是魔麼?」火纏龍與酒界老祖交往已有數百年,隱約知道他是仙界中人,更加知道他此舉定有深意,是以對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靜觀其變。此時看到高庸涵成魔的樣子,既有些失望,又暗暗鬆了口氣。失望的是,所謂的「魔」並不如想像中那樣面目可憎,看起來也沒什麼怪異之處。輕鬆的原因,則是在見到高庸涵成魔以後,根本不像修真界傳說的那樣,會冒出什麼勢不兩立,你死我活之類的念頭。
「看來,除了那身魔霧以及散發出的魔息,令人感到有些不舒服以外,『魔』和修真者之間的區別,遠沒有傳說中那麼大。」火纏龍和趕來的幾名長老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均緩緩搖頭,生出了同樣的看法:「傳言只能聽聽而已,可信度實在不高。」
在炎焱族而言,尤其是像火纏龍這類身居高位的人,興許是在天火跟前呆的太久,受其影響太大,故而對於天地大道有著異於常人的見解。他們不像其他種族,將整個世界看得太過複雜,而是認為「大道」就在天火之中,並非神秘莫測難以捉摸。正是有了這個簡單的認識,使得炎焱族專注於天火,從天火中尋求「大道」,故而對於所謂的仙魔之別不甚在意,也不像其他種族那樣談魔色變。
很奇怪,炎焱族對魔界十分寬容,而天火卻似乎與之相剋。感受到魔霧和魔息之後,火柱裡那兩個影子動作益發快了,隨著二者不斷翻滾,火柱再次出現擺動,眼見又是驚天一擊。酒界老祖微微歎了口氣,一掌拍到高庸涵後心,一股渾厚祥和的靈力登時佈滿全身,高庸涵靈胎內那股仙靈之氣受到激發,終於也動了起來。此消彼漲,況且還有酒界老祖從旁引導,魔霧和鱗甲很快縮回體內,取而代之的是堂堂正正的玄罡之氣。
火柱一陣急晃,那兩個影子似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速度慢慢降了下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影子徹底停了下來,局勢再度恢復平靜。高庸涵神智一清,隨即感覺到截然不同的感受。若說先前對天火是懼怕和排斥的話,此刻就是如沐春風一般的愜意,前後反差如此之大,就連他都有些糊塗了。不知不覺中掙脫了酒界老祖的手腕,慢慢朝火柱走去。
「這的確是仙靈之氣,你說的不錯,這小子好造化,果然是仙魔雙修!」火纏龍走上前來,與酒界老祖並肩而立,看著高庸涵輕撫天火烈焰,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天火的威力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你真的認為他能撐得住?再說了,沸浪池還禁錮著那人,到時候能不能容你安心作法,還難說得很。」
「我和你只陪他下去,剩下的事情得他自己來做。」酒界老祖收起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仙魔雙修這種事情,畢竟還是第一次見到,要想將靈胎中的魔霧和仙靈之氣合二為一,誰也沒有把握。除了他自己,即便是我也無能為力。」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冒這個險?」火纏龍頗為不解,皺眉道:「如此驚才絕艷的一個天才,讓你硬逼著跑到天火當中,你就不怕出什麼意外?」他對高庸涵非常好奇,對「仙魔雙修」更是充滿了期待,很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修到何種程度。再說外人根本不可能去偷天火,故而對於打開沸浪池,讓二人自由進入絲毫沒有覺得不妥。
「他的魔性太重,我怕會出問題。」這是在道祖崖九重天時,就發現的隱患,而且一路到此,高庸涵又多次顯現出魔性,以至於酒界老祖對此有了極大的憂慮。
「你不是常說,魔界不過是仙界的一個分支,兩者之間沒什麼大的區別麼?」火纏龍難得看到酒界老祖一臉凝重的神情,不由得笑道:「為何現在又要分的如此清楚?」
「此一時彼一時,情況總是在不斷變化。」酒界老祖鄭重其事地回道:「魔界這些年變得很快,同仙界之間的爭鬥愈發慘烈,這不,已經波及到厚土界了。」
「你是說——」火纏龍倒吸了一口冷氣,遲疑地問道:「高庸涵是其中的關鍵?」
「哼哼,九界坍塌沒幾年,魔界就開始派人尋找厚土界的蹤跡。數百年來,已經有好幾個魔頭秘密潛入,更別說那些出自魔界的異獸,可以說個個都惹出了不小的禍端。」酒界老祖搖了搖頭,指著高庸涵低聲說道:「喏,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搗鬼,他能不能成魔猶未可知。再說了,你以為成魔就那麼容易?」
「嗯,是這個道理。」火纏龍深深點頭,沉聲道:「這些年來,雖說修仙已經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但還真沒聽說過,誰能完全墜入魔道。許多人之露出了一點成魔的徵兆,不是被誅殺就是被禁制,真正能修出魔息魔性的,只有這個高庸涵!」
「這下你總該明白,我為何這麼急著帶他來寥廓熔城了吧?」
「我明白!」明白歸明白,並不代表疑問盡消,火纏龍繼續追問:「不過你能不能保證,經過天火煉製之後,高庸涵就能控制住魔性?」
「這個誰也不敢肯定會出現什麼結果,就算換作九界道祖,恐怕也很難打包票。」酒界老祖深思了片刻,才斟酌著答道:「但是有一點我比較有把握,煉製總比任其發展下去好。」
「有你這句話就行,」說了半天,火纏龍就等這一句話。他是急性子,當即說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安排一下,最遲後天,準定帶你們去沸浪池!」
兩人說了半天,高庸涵卻一直視而不見,只盯著火柱裡的兩個影子細看。這兩個影子實際上是炎焱族的圖騰,也可以算作是他們祖先留下的一縷神念,幻化之後藏身於天火之中。在高庸涵的注視之下,兩個影子呈現出火鳳凰和火龍的姿態,如同雕像一般紋絲不動,直到周圍的人走光之後,才倏地一閃消散於烈焰之中。可惜,包括火纏龍在內的炎焱族人,沒有一個注意到這一點,以至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差點失控。[]
火纏龍將二人延請到府內,一面奉上剛剛成熟的絳天血果,一面派人請現任的炎焱族族長,同時也是焰陽宗宗主的火鳳陽過來議事。不一會,一個和烈九烽長得差不多的炎焱族人大步走了進來,一番引見寒暄之後,火纏龍將事情的由來大致講了一遍,繼而率直提出要求:「鳳陽,你安排一下,我要和老祖、高先生下一趟沸浪池。」
由於與那兩個影子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感覺,一聽到要去沸浪池,高庸涵便不再反對,任由二人安排。
「大長老,這件事有點麻煩,其中的原因你是知道的。」火鳳陽頗感為難,遲疑著說道:「為了穩妥起見,我要重新佈置一下,估計至少還得等十多天才行。」
火纏龍先前把話說得太滿,一時間面子上有些抹不開,只皺著眉頭沉思。酒界老祖見狀哈哈一笑,說道:「沒關係,只要正月底之前弄好就行。反正沒幾天就過年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見識一下寥廓熔城的風采。」
接下來的幾天,火纏龍陪著二人四處遊覽。令高庸涵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熔漿四溢的螢火峰,居然有一座玄冰組成的山洞,這座山洞便是火纏龍先前曾提及到的鏡影軒含冰關。正所謂冰炭不同爐,可是眼前的景象又實實在在,除了感歎造化神奇之外,就只剩下讚賞了。還好,高庸涵曾見過烈九烽無數次同水漣漪膩在一起,對此奇景多少有了幾分抵抗力。
間中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波折。大年初二晚上,火纏龍的嫡傳弟子火龍旗,從外地急匆匆趕回寥廓熔城過年,聽說師尊要帶外人去沸浪池,當時就急了。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曲終人散,才單獨求見火纏龍,力勸他不可如此,到最後幾乎是聲淚俱下。
火纏龍對於某些細節當然不便提起,只得好言相勸,花了兩三個時辰,才說的火龍旗勉強退去。就這麼一直過了正月十八,眾人終於啟程。同行的,除了酒界老祖、高庸涵和火纏龍,火鳳陽以外,還有一個就是火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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