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 第五卷 任是行人無定處 第二七零章 絕境
    第二七零章絕境

    高庸涵自進洞以來,還沒來得及定神看清周圍的環境,就接連遭到狙殺,而且迭經凶險。只守不攻只會愈發被動,況且先機已失,再加上斷霞金丹所含的莫大威脅,登時激起他心中怒火,雙眉一抬揮手灑下一片電網,跟著將手中的攻山符悉數祭出。適才臨星冕影發動太慢,結果吃了暗虧,此時則早已蓄勢待發,在週身上下遊走,掀起一道道烏光。

    胸中戾氣升騰,高庸涵自忖有了陰柔之力的垂弦閃電和攻山符,就算擋不住斷霞金丹,也不至於一擊喪命,所以打算強行接下這幾粒金丹。與此同時,以氣御劍,將臨風劍全力擲了出去。這一劍有死無生,用的是「絕滅」劍意,恰好與「生機」相對。他這一發怒,不由自主地將靈胎中的魔霧氣息帶了出來,原本奪目的閃電變得有些血紅,而劍意更加慘烈暴戾,就連他的眉宇之間也不自覺地出現了些許變化。

    攻山符乃是天機門有名的一道靈符,以靈力將符篆刻於靈符之上,可以擬大山之勢,挾萬鈞之力,雖說比起斷霞金丹來略顯遜色,卻也有與之一搏的實力。這一下碰撞比之剛才更加猛烈,聲威震天,洞壁劇晃之下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塌。漫天塵土碎石飛濺當中,就見洞內一團亮光一閃,跟著傳來一聲清脆的撞擊,彷彿斬碎了什麼東西一般嘩啦啦一陣脆響。

    攻山符完全爆裂,垂弦閃電則被震得粉碎,褐紋犀甲出現了數道裂痕,臨星冕影悲鳴著勉強遊走,試圖修補受損的地方。高庸涵的身形卻穩穩地站在原地,只是面容有些扭曲,嘴角不時滲出絲絲鮮血。斷霞金丹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而且施法之人本就是靈力深厚之輩,這一下令他也是傷得不輕,不過畢竟還是硬接下來了。憑著過人的膽識和高深的修為,在付出靈胎受損的代價之後,高庸涵已將先前失卻的先機奪了回來。

    「絕滅」所蘊含的殺機,連當世一代劍道大家風如斗都歎為觀止,洞中之人修為雖高,卻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厲害,一時間措手不及。為了抵禦這凌厲的一劍,那人當即祭出一件法器,法訣紛飛之下光華滿天。這件法器乃是一面寶鏡,喚作銀河垂地鏡,原是丹鼎門前人在空明界的星河之中煉製而成,具有不可思議的神奇法力。寶鏡一出,一團光華如水銀瀉地般奔湧而出,鏡光一照登時將臨風劍的殺意給反震了開來。可是劍芒中蘊藏的聚象金元大法之力,是高庸涵畢生修為所在,終究還是沒能完全卸掉,劍芒掠過將鏡面光華擊的粉碎,化作無數碎片散落一地。

    臨風劍固然被震的倒飛回來,劍身殘破不堪,可是那面銀河垂地鏡也是黯淡無光,同樣遭受重創。那人心痛之下,疾奔到高庸涵身前,劈頭蓋腦地一通亂打,嘴裡還不停地罵道:「大膽妖孽,亂我清修,毀我洞府,破我法器,今天定將你斃了不可!」

    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七重天完全被驚動了。高庸涵一面還手一面暗自叫苦,到了這個時候,他早已醒悟過來,原來是上了盤甲的大當了。從眼前這人的通天長冠就可以看得出來,此人在丹鼎門中的地位定然不低,再從他的言語間能很輕易地得知,這裡哪裡是關押權機、權思的地方,分明是道祖崖上一處清修的洞府。要是知道這處閬苑洞天,乃是丹鼎門歷代掌教清修的地方,只怕高庸涵會更為懊惱。因為如此一來,不要說救人並希圖化解兩派的仇怨,反而會再添新仇。此外還有一點,此事一出,葉厚襄以及北州國的處境便愈發艱難了。

    想到這裡,高庸涵對盤甲簡直恨得要死,同時深為失悔,不該如此輕易地相信外人,尤其是身處險境之時。這其實不能怪自己不小心,只是他的性情如此,自懂事時起便是以誠待人,總以為自己拿出真心便可換回友情。就算是遭受了歷山背叛的切膚之痛,這個性格卻始終改不過來,否則又怎麼會交到那麼多朋友?直到今天再次被蒙騙,他仍然不可能就此改變,實在是不能且不願。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只一轉念間高庸涵便將盤甲一事拋諸腦後,此時無論怎麼想都於事無補,還不如留著精力想法子脫身。權衡利弊,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離開此地,首先是不能暴露身份,若能如此尚還有一絲機會。幸好他一直都幻化成千靈族人的模樣,儘管早已為對方識破乃是假冒,但是真實身份倒底沒有暴露,至少對方決不可能一時半刻猜到他就是高庸涵。當下不敢再施展聚象金元大法,只是用鳳五玉柬內的一些駁雜的法術應對,這麼一來出手之際自然大打折扣,被逼得連連後退。

    那人眉頭一皺,已然察覺到高庸涵的變化,冷笑道:「我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敢暗闖道祖崖,原來不過是外強中乾!」跟著豪興大發,一連竄的法咒吐了出來,法訣翻飛靈光四溢,便要一舉將來犯之敵拿下。

    這時遠遠傳來幾聲長嘯,顯見是七重天的丹鼎門高手已經聞風而至,一旦被合圍,就算修為再高也難以脫身了。當日天機峰一戰,高庸涵面對眾多修真高手圍攻時,曾迫不得以放出火螈,成就了無比的盛名。而火螈本就是世所罕見的異獸,極其好認,所以當此時刻也不敢輕易施展,以免被人認將出來。至於屍螟蝠就更加不能施放了,因為丹鼎門的靈光對於陰魂邪氣,天生就有克制作用,此時放出豈不白白害了屍螟蝠的性命?

    兩隻異獸不能施放,雲絲天龍也不敢施展,束手束腳之下登時險象環生。嘯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促,想是來人已經發覺了閬苑洞天慘遭損毀,所以嘯聲中透出一股子殺意。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氣,腳下一頓不再後退,雙手環抱猛地一搓,將臨星冕影內的天雷悉數提取出來,混雜在垂涎閃電之中擊出。閃電離手之後化作一條銀龍,長吟聲中著朝那人襲去,只短短一瞬便將四周的雲霧捲了過來,高庸涵的身形隨即隱入其中。

    那人冷哼一聲,面色陡然凝重起來,雙手捏出一個法訣,跟著手指連彈,一絲絲晶瑩剔透的藍光從指尖激射而出。藍光雖細卻十分銳利,如同尖刺一般直刺入銀龍體內,銀龍仰天大吼身子猛地扭成一團,似乎痛苦萬分。不過藍光也就此打住,再也進不得半分。

    便在這時,高庸涵暴喝一聲:「破!」銀龍瞬間變回一團巨大的閃電,跟著轟然綻放。條條閃電如同銀蛇一般向四周蔓延開來,遠遠看去,就像是盛開的煙花一般,將整個七重天都映照的一片大亮。此次過後,不知是何原因,道祖崖附近的天雷閃電全被吸引到七重天這裡,時常可以看到雲海之中劃過的銀蛇,後來這裡改名為火樹銀花,成為了道祖崖的又一個名勝。

    不過此時交手的兩人,都無暇觀看這難得一見的奇妙景致,他們的目標全在對方身上,一個想要將敵人當場格殺,一個則想趁機離去。閃電綻放之後,四周的雲霧不但沒有被震散,反而紛紛堆積過來。厚重的雲霧對於高庸涵自然十分有利,當下不退反進,仗著騰雲術在雲霧之中急速穿行,朝著洞府內衝去。他的打算是,來路定然被封,肯定是行不通的,要想離開七重天就只能另闢蹊徑,而這出路便在閬苑洞府之內。[]

    便在此時,丹鼎門的高手已經趕到,紛紛高呼:「掌教師兄,來敵在哪裡?」

    「他在雲霧之中!」那人一連竄吩咐下來:「你們守著各處方位,先將雲霧驅散,務必生擒此人!」

    高庸涵躲在雲霧之中,聽到眾人的對話不禁暗暗叫苦,沒想到與之交手的,竟然是丹鼎門的宗主,堂堂一代宗師丹泰常!沒想到盤甲的用心如此險惡,引自己和丹泰常交手,只是先前那道黑影又是何人,竟然也能潛伏至此!

    可惜時機刻不容緩,丹泰常的應變也是極快,只從那團古怪的閃電便一下子就猜出了高庸涵的用意,大喝一聲:「到了此時還想跑麼?沒那麼容易!」話音未落,先一步退到洞口,不再全力擊殺高庸涵,而是在洞口接連布下禁制。

    丹泰常本來在此靜修,結果卻被人偷襲,盛怒之下才接連使出殺手。到了此時自覺勝券在握,靜下心來想法也隨之轉變,在他想來,來人既然能闖到七重天丹鼎門的禁地,所圖一定不小,很有必要弄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況且同門已然趕到,不妨暫且饒他一命,先生擒了來人再說。他這麼一變,高庸涵的處境可就更加難過了。

    高庸涵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雲霧外面的高手越來越多,一股強大的氣勢如山一般壓了過來,只怕要不了多長時間,自己就會陷入重圍之中。一旦到了那時,會出現什麼結局是想都不用想的,到了此刻真正叫走投無路,除了等死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一念到此,心中連呼罷罷罷,索性不再躲藏,站在原地負手而立,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單槍匹馬身陷重圍之中,加上地形又不熟,不是絕境又是什麼?到了這般田地,任誰都沒有辦法,即便是杜若、納蘭親至,只怕除了硬拚一途也再無良策。可是有一點,丹鼎門乃九界道祖一手創立,算起來是整個九重天境之中第一個修真門派,追溯起來至少有數萬年的歷史,單只這份底蘊便不是其他門派所能企及。

    雖說自九界坍塌以來,丹鼎門並沒有出什麼驚才絕艷的天才,但是一直穩穩坐擁修真界第一把交椅,為世人所仰望,若說沒有什麼真材實料絕不會有人相信。在修真界之中,難道真的憑九界道祖和仙界的威名,就可以震懾天下了麼?要知道,當年的上仙狐晏,後來即便是貴為原界帝君之後,也不曾對丹鼎門下手,這裡面當然不可能單純只看仙界的面子。究根結底,還是在於丹鼎門自身真正的實力,絕非是常人以為的那樣,和其他八大門派大致相當。

    眼看沒了一點生機,高庸涵的心情反而異常平靜。若不是擔心暴露身份,全力出擊之下,未必就不是丹泰常的對手,可是對於適才的選擇他並不後悔,畢竟他的目的不是殺戮。能和修真界堂堂一派宗主打成平手,單只這份成就就足以令人自傲,然而他也沒有得意的念頭。他唯一感到遺憾的是,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完,許多責任沒有盡到。至於紫袖的下落,審香妍身在何處,他儘管擔心卻並不難過,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真的喪命於此,她們也一定會明白他的心思!

    莫非到了這個地步,真的就沒有活路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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