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諒解
「他們倒也沒有說什麼,但是我一旦撒手不幹,丹鼎門必然會多方掣肘。再退一步來說,如今北州國和星河嶼的關係十分緊張,到時丹鼎門只要對我們置之不理,這上上下下數百萬百姓,只怕會和我一樣,被千靈族趕出懸空島。」葉厚襄面色極其沉重,澀聲道:「高帥你想,這個局面我怎麼能夠退縮?即便前面是荊棘叢生,是萬丈深淵,我也只有咬牙走下去!」
說到這裡,葉厚襄頓了一頓,露出一幅不解的神色續道:「說到丹泰常為何極力推我上位,而且不惜與星河嶼那邊搞得近乎反目,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都沒個頭緒,因為這幾年來,丹鼎門從未向我提出過任何要求。高帥,你有何高見?」
「我也想不明白!」高庸涵緩緩搖頭,沉聲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丹泰常這麼做一定有一個見不得人的理由。」
「可是他究竟打的什麼算盤,我們卻是一點也不清楚,這才是我一直以來最大的憂慮!」
「既然想不通就不必多想,若真有那麼一天再說。」高庸涵說到這裡,突然意味深長地笑道:「幸虧懸空島和太河源相隔萬里之遙,否則定會刀兵相見了!」
「咳咳,想必皇兄等人一定將我視為大逆不道,必欲除之而後快!」葉厚襄苦笑道:「不過這件事終究是我不對,無論何時,我絕不會與北州國兵戎相見,絕不會做人族的罪人!千古艱難,唯一死而已!」
「只要皇上心存這個念頭,就安安心心地把北州國打理好,不要再讓百姓流離失所。」高庸涵停了一下,隨即正容道:「至於會不會出現那等危急的局面,現在還未可知,皇上不必太過悲觀。世間許多事情,並非只有『死』這一條路可走!」
「我明白!」高庸涵的言下之意,已經對葉厚襄的處境十分體諒,並且有所暗示,至少他會在必要的時候出手相助,不會坐視葉厚襄以死明志。意會到此,葉厚襄大為感激,拱手道:「能得高帥見諒,葉厚襄的一番苦心必能蒙後人知曉,雖不敢奢望能留名青史,至少不會背上千古罵名。在我而言,最大的一塊心結總算解除,當真是感何可言!」
高庸涵此時不便作何表示,當即起身含笑回了一禮。在他看來,若論人君的氣度和胸懷,葉厚襄比自己的大哥要強一些,這也許和他這幾年所遭受的重壓有關。不過十分可惜,一來他的這個帝位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二來,當皇帝除了氣度胸懷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權謀機變,以及對天下大勢的把握。這一點上,葉厚聰遠勝這個弟弟。
當初在太河源天子城,葉厚聰曾與高庸涵有過一次長談。儘管對於葉帆的橫死和東陵道的陷落,葉厚聰同樣表示出了憤怒和不甘,但卻能冷靜地分析局勢,採取委曲求全的作法對歷山大加安撫。至少從大局上來看,這個作法對於太河源、東陵道的安定大有益處,因為當此紛亂的時局,人族再無經不起什麼戰亂了。從這一點上便可以看出葉厚聰用心之深,而且非常極能隱忍,若是換作葉厚襄執掌大權,恐怕就不是這個結果了。北州國目前的處境雖然不妙,卻遠未到生死存亡的關頭,可是葉厚襄面對諸多複雜的情況,頗有束手無策之感。高下之分,由此可見。
想到這裡,高庸涵心中連連感歎,念及自身,心知自己絕非是廟堂之爭的材料。不過像現在這般,能為天下太平和各族百姓做些事情,也足可聊以自慰了。
「高帥,我雖然不知道丹鼎門為何要對天機門出手,但是不管怎麼說,兩派歷年來的情分總還是在的。」解開了心中長久困擾的難題,葉厚襄轉而為高庸涵的事情思慮起來,沉思片刻之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拋開北州國這件事不說,丹泰常畢竟是一派宗主、當世高人,以他的身份肯定不會為難權機、權思兩位真人。所以我想,咱們只要以禮相訪,待之以誠,相信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哦?」高庸涵問道:「皇上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嗯!」葉厚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日一早便下令,命禮部行文拜會丹鼎門,就說有要事需拜會丹泰常掌教。到時咱們一起上道祖崖,由我來向他求情,必將兩位真人救出來!」
「皇上可是已經想好了說辭?」看葉厚襄的神情似乎很有信心,高庸涵不免有些好奇。
「倒談不上什麼說辭,只是如今天下大亂,千靈族雖避居北洲大陸一隅,可是未必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葉厚襄侃侃而談,這一刻才真正顯露出帝王的氣勢,「千靈族歷來自視甚高,總覺得位於其他八大種族之上,無形中與那些異族日漸疏遠。環顧當世,除了咱們人族因為玄元道尊之故,和他們有所往來之外,其餘哪個種族哪個門派與之交好?」
「玄元宗沒落不堪,且不去說他。重始宗一支獨大,這些年來野心勃勃可謂是路人皆知,千靈族想要抽身事外冷眼旁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之所以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只是重始宗忙於整束內部,一時無暇而已,待到重始宗回首北顧之時,星河嶼、懸空島必然無可倖免。這是大勢所趨,丹泰常不可能看不出來!」
「再者說了,千靈族一向高傲,既然當初會在原界帝君的逼迫下猶能以死相抗,此時定無歸順重始宗的道理。而為了北州國一事,丹泰常和月空盈幾乎形同陌路,以至於星河嶼和懸空島之間也生出了隔閡。在這種情形下尚不能合心一處,會出現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重始宗興兵滅我大衍國,人族和天機門與之有血海深仇,寧可拼到最後也絕不會屈服於重始宗的淫威。單是這一點,就足以成為千靈族的一大助力。只有兩族聯手,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難道堂堂的丹鼎門宗主還見不及此麼?」
「我以為,只要說明其中的利害關係,該怎麼做,丹泰常一定會拿出決斷!」葉厚襄頓了一頓,決然說道:「正如高帥所言,他既然一力將我扶上了皇位,一定是有所企圖。實在不行,我就直言相告,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會盡力與他配合,莫非他還能不動心?」
「好,好,好!」高庸涵連聲說出三個「好」字,撫掌笑道:「曉之以理,再動之以情,果然是好計策。只是——」
「只是什麼?」
「丹泰常所謀一定不小,就怕他的要求很難辦到。」高庸涵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他所求有損於人族大計,皇上打算如此應對?」
「這個麼——」葉厚襄低頭很用心地想了想,良久才抬眼望向高庸涵,異常堅定地說道:「權機、權思兩人真人之所以不計個人安危,親身奔赴道祖崖,甘願遭此大禍,心中想的一定是我人族大業。葉厚襄不才,卻也不能為了他們兩人,置百姓福禍於不顧。這一點,還請高帥見諒!」
「我明白!」高庸涵面上一片肅穆之色,鄭重說道:「皇上能夠看得這麼深,著實令人佩服!一旦出現這種情況,皇上不必再理會這件事,剩下的交給我便是。」
「希望不至於如此!」葉厚襄頗為沉重地點了點頭,轉瞬面露剛毅之色,毅然道:「兩族若是因此出現紛爭,於人於己都不是什麼好事,我自當鼎力而為!」
看到葉厚襄是這麼一種態度,高庸涵反倒有些擔心,怕他年輕氣盛,一時做過了頭,正所謂過猶不及反而不美。於是語重心長地勸慰道:「皇上身繫北州國數百萬百姓的身家性命,當不可輕易冒險,這算是高某為百姓請命!」說著一揖到地。
葉厚襄連忙扶起高庸涵,緩緩點頭道:「我理會得,高帥敬請放心!」
說到這個程度,兩人均大感寬慰。第二天一大早,葉厚襄便命人將親手寫的拜帖送到道祖崖。北州國在懸空島的北面,臨海而建,道祖崖則在西南,兩地相隔不下千里。這一來一去,就算是一路疾馳快馬加鞭,至少也需要十天的時間。在這十天裡,除了與葉厚襄細談天下大勢,其餘的時間高庸涵則在羊捨攀的陪伴下,遊覽北州國各處名勝。
北州國的皇城名為望雲都,是在丹鼎門位於聽浪崖別院的基礎上修建的,格局自然不如天子城那般大氣,卻有一股千靈族特有的靈秀。整個望雲都修建在聽浪崖上,由於地形的限制,形成了東高西低的分佈,而皇宮肯定是修建在最高處。城內的街道也不像天子城那般,均是筆直對穿通城,而是曲曲折折,輔以小橋流水,別有一番韻味。
由於建國很晚,而且葉厚襄在城東建有黃金台,所以吸引了許多異族之人。長街兩側均是店舖林立,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來自各族的商旅在其間流連忘返,盡顯繁華。才看了一天,高庸涵就發現城中不管是大宅深院,還是小戶人家,甚至於商舖酒樓,家家戶戶都在門窗上捲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棉布,不禁大為好奇,經羊捨攀一解釋才恍然大悟。[]
原來懸空島是由仙界所建,為了表示對九界道祖的尊敬,仙界之主特意在上空布下一座法陣,將懸空島的日夜交替代之為極晝,也就是說,懸空島從來沒有黑夜。每天到了酉時三刻,城內會敲響一口銅鐘,這時那些黑色棉布便起了作用,用來擋住外面的陽光,如此才不至於影響到大家的休息。而與之對應的則是星河嶼!星河嶼之所以得名如此,完全是因為極夜的現象,無論何時都可以看到夜空中的星辰滿佈。
「極晝極夜,果然異於別處,倒真是個好地方!」聽了羊捨攀的說明,高庸涵不由得大為讚歎。
「可惜,地方雖好,終究還是不如自己的家鄉!」羊捨攀自那日一戰之後,對於高庸涵的修為十分佩服,加上高庸涵天性喜歡結交朋友,不過一日兩人便已熟識,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遮掩。
「沒關係,不管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相信大家一定會回到故土!」話中有股淡淡的辛酸,高庸涵歎了口氣。
「希望如此!」羊捨攀轉而說道:「我知道高帥胸懷遠大,非我等世俗之人所能及。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可直言,羊捨氏數代積累,些許實力還是有的。」
對於羊捨攀的這個表示,高庸涵自然很是高興,當下笑道:「羊捨先生既然這麼說,我一定不會客氣!」
此話一出,兩人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