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內鬥
紫袖孤身南下,由於要不斷放出神識搜索,頗耗心神,所以一路行來腳程自然緩慢了許多。幾天後,終於來到一個好大的湖跟前,她不知道,這一望無際的藍色湖水就是洗劍湖,也是天翔閣至寶天翔飛劍有可能遺失的地方。
洗劍湖佔地極大,方圓幾近千里,是北洲大陸最大的湖泊。湖深不見底,徹骨河分支常年流進湖中,數千年來無一刻間斷,而湖水無處宣洩卻又絲毫不見增加,世人皆以為奇。後有修真者好奇之下潛入湖中,然而只潛入不過數十丈,便被刺骨的陰寒給逼了回來,更別說見到湖底的奧妙了。連神通廣大的修真者都無法查明真相,於是就有了種種傳言,凡間廣為流傳的說法是,洗劍湖湖底有一個海眼,水便是從海眼流入到斷虹海中。
修真者對於凡間的這種說法毫無興趣,而在修真界中有許多人都認為,洗劍湖中埋藏著仙人遺留的仙器,否則怎麼會如此古怪?這個古怪來自於兩個方面,一個是以水為生的蘊水族人都不敢深入湖中,原因便是,連他們也抵擋不住湖底的森森寒意。據說曾有上善樓的高手聽信傳言,想一探究竟,強自潛了下去結果再無任何消息,相信已然命喪於此。再有一點,就是近年來整日守在湖邊的天翔閣弟子,想盡辦法在湖中打撈。雖然一無所獲,但是所有的人都相信,天翔閣一定知道湖底藏的是什麼,否則怎麼會數十年從不停歇?
沙漫天將天翔飛劍的消息隱藏的極好,即便是整日守在湖邊的弟子,都不知道宗主倒底想要什麼東西,外人自然更不可能知曉。但是以此緣故,洗劍湖邊無形中多了不少修真者,妄圖撞上大運,獲取意想不到的寶物。起初,天翔閣還曾驅趕過這些心懷貪念之輩,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發現想要在湖中打撈出器物,幾乎不大可能,也就聽之任之了。
沿著洗劍湖畔南下,沿岸風景秀美之極。尤其是日暮時分,湖水被染成略帶金色的火紅,與天際晚霞連成一片,這水天一色的美景,令紫袖多日來的愁懷為之一舒。高庸涵神秘失蹤已有七八天了,其間的過程簡直不可思議,雖說她對高庸涵極有信心,但是幾天下來終於還是擔心佔了上風,心情日益沉重。而在此心緒不寧之下,竟然沒能察覺身後始終有一絲淡淡的古怪,可見「情」之一字的厲害。
當夜宿在湖邊,除了輕漾的湖水,四周寂然無聲。紫袖仰望星空,回憶著往日的點點滴滴,正自出神之際,突然覺察到左近里許之外隱約有靈力波動,心中一動,悄然掩了過去。在一堆晶瑩剔透的石筍之間,只見一個人族修真者不停地念著法訣,手上一道道符篆劃了下去,似乎正在佈一個法陣。
以紫袖的眼光,當然可以看出此人的修為很一般,登時沒了興趣,正準備轉身離去時忽然冒出一份好奇,當即伏在暗處一動不動。過了片刻,那人將法陣布好後鬆了口氣,然後坐在陣中靜靜等待。不多時,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驟然一暗,一個身影出現在陣中。
「不知尊使到來,還請恕罪!」來人長相頗為怪異,渾身佈滿鱗片看上去有點像魚,但是修為著實不弱,遠勝佈陣的那個人族修真者。令人奇怪的是,來人似乎心存畏懼,神色間顯得極為恭敬。
「哼,誰敢怪罪你!」那人族修真者嘴裡雖這麼說,但是話語中一點都不客氣,「宗主要我問你,洗劍湖的秘密可曾查清?」
紫袖聽到這裡,精神為之一振,知道這兩人是為了洗劍湖中傳說的仙器而來,不由得凝神靜聽,想知道那魚人接下來怎麼說。
「屬下慚愧,至今仍無任何結果。」
「宗主早在十年前就派你們兄弟來此,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任何結果,你們都做了些什麼?」那人族修真者嘿嘿一笑,森然道:「本門新制定了許多規矩,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吧?」
「尊使恕罪!」那魚人渾身一抖,彷彿怕極了那所謂的規矩,顫聲道:「非是我們兄弟不盡力,實是洗劍湖水酷寒無比,我們想盡辦法也只能潛到五十丈左右的深度,就這樣也折損了好幾名兄弟。屬下所說都是實情,還望尊使明察。」
「就算無法下水,你們伏在天翔閣身邊五六年了,莫非也是一無所獲?」那人族修真者不依不饒,言辭犀利之極,冷笑道:「難道說,你們忘了宗主當日對你們的期望了麼?」
「我等兄弟當日奉宗主之命,以鴻鑄天工弟子的身份結交御風族人,然後歷盡周折得到天翔閣的信任,才得以出入洗劍湖東岸的法陣。」那魚人心中一橫開始辯解,倒頗有幾分侃侃而談的味道,「可是天翔閣防備極嚴,我們根本無法探聽到其中的隱秘,只從隻言片語中隱約得出,洗劍湖中的確埋有至寶。這麼多年來,兄弟們隱姓埋名忍辱負重,前後犧牲了十多條性命,無時無刻不想著報答宗主,又怎麼敢有絲毫的怠慢?」
「這些話你留著日後說吧,我只是奉命前來查詢的,」那人族修真者笑了一笑,悠悠說道:「宗主對你們寄予厚望,可惜你們卻毫無用處,你說,我要是如實回稟會怎麼樣?」
「鷹揚,你這是公報私仇!」那魚人頓時大急,口不擇言道:「我兄弟雖然得罪過你,但是事隔幾十年,你竟然還是不依不饒,莫非真的以為我兄弟好欺麼?」[]
「放肆!」鷹揚厲聲喝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憑你小小的魚頭,也敢對我大呼小叫?」說完,一襲長袍陡然間膨脹起來,週身居然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殺意。
紫袖大為詫異,因為鷹揚的修為實在不怎麼出色,卻能有這等超出自身實力的殺意,莫非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魚人大怒,忍了又忍,終歸還是發作出來:「既然長老不給我們兄弟活路,說不得,咱們兄弟只好得罪了!」話音一落,十幾個身影圍著法陣慢慢冒了出來,均和那魚人一樣的模樣,顯然是一夥人。
「二哥,我早就說過,來的若是鷹揚,我們兄弟定然沒了生機,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其中一個魚人一臉的不屑,語氣中說不出的無奈。
「看來,你們是想背叛宗主了?」鷹揚被十幾人圍困,卻仍能保持從容的神態。
「你錯了,我們不是要背叛宗主,而是要殺了你!」魚頭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充滿殺機說道:「因為你雖是鷹卻是魚鷹,而我們是河裡的魚,大家天生就是死敵!」說完突然間猶如游魚一般,倏忽飄到鷹揚跟前一彎腰,數道寒光從背後齊齊擊了出去。魚頭這一動,周圍的魚人全部動手,照他們的想法,十幾個人一起圍攻定然可以將敵人當場格殺。可是不知鷹揚做了什麼手腳,那個法陣居然擋住了眾人的去路,那些魚人根本攻不進小小的法陣,急切間猛衝數次都被擋了回來,只能在陣外乾著急。
而鷹揚早有準備,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樣,冷笑聲中躲過魚頭的攻擊,直接變換回真身,竟是一頭體長三尺的魚鷹,目露寒光死死聽著魚頭。也正是這麼一變身,紫袖才頓時醒悟,這些人原來都是詭門中人。詭門是詭鵬所創,門中全是獸族修真者,而獸族修真者結出靈胎,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以後,便可幻化成人形。想來這個鷹揚剛剛才可以變出人樣,所以修為才大打折扣,以至於紫袖都看走了眼。
鷹揚一旦恢復真身,魚人盡皆大驚,而魚頭此時已知再無退路,惟有以死相拼。獸族中有許多對水火不容的死對頭,比如說貓和狗,也有許多形勢一邊倒的天生死敵,比如說眼前的魚鷹和魚。諸如此類的情形很多,所以詭門的內鬥十分嚴重,即使有門規的約束,還是無法杜絕私下尋仇、死鬥的現象。詭門之所以創派六百年來,始終無法成為真正的名門大派,儘管有其決策上的失誤,但是這種內耗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按理說大家已是修真者,應該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況且還有門規的約束,正常來講理應相安無事。可是在鷹揚來說,就是瞧不起魚頭等人,總想給他們找些麻煩,而這幫子魚人則視鷹揚為死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再加上事情本來就十分棘手,雙方一上來又話不投機,沒說幾句新仇舊恨勃然爆發,立刻大打出手。
在紫袖而言,這種爭執沒有任何意義。她原本以為這些人會和苦行者有關,所以耐著性子伏在暗中觀看,可是看到後來卻演變成了同門相殘,便沒了興致,正打算離去時場中又有了變化。
魚在水裡縱然再厲害,在面對魚鷹時也完全處於被動的局面。魚頭雖然修為不弱,但畢竟不是在水中,所以只堅持了片刻就呈不支之勢。鷹揚似乎根本不擔心周圍的魚人,會擊破法陣的阻攔,所以攻擊之時顯得游刃有餘,而起手段出異乎尋常的殘忍。明明早就可以將魚頭拿下,卻偏偏只是不停地撕扯著魚頭的身體,沒幾下魚頭已然變得血肉模糊,可是鷹揚仍舊樂此不疲,反而變本加厲。要是鷹揚當真痛痛快快地殺了魚頭,紫袖興許還沒有插手的念頭,因為孰是孰非,外人很難做出決斷。可是看到鷹揚這般殘忍,登時激起了她的俠義心腸,當即默念法訣準備出手相救。
便在這時,又出現了異樣,一陣微風吹來,法陣上空多出了幾個御風族人的身影,居高臨下俯視場中。他們這一出現,包括鷹揚和法陣外的魚人全部停手,一臉戒備地望向空中。
「風師兄,你所料果然不差,這些魚人確非機關行會中人。」一名天翔閣的弟子一臉崇敬的神色,朝身旁那人躬身施了一禮,續道:「這些詭門之人隱藏了足有五六年,今日被師兄一網打盡,也算是他們命苦。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呢?」
「詭門的人喜歡自相殘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倒令人大開眼界。」那風師兄神情極其傲慢,看著魚頭狼狽的模樣,頗為不屑地說道:「魚淺狄,你已不容於詭門,我幫你殺了這頭鷹,你歸入我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