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認輸
一道閃電劃過,幾根枝條被電光斬成幾段,但是卻無濟於事。
「你就這點本事麼?未免太令人失望了!在我這片樹林中,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出去,還是乖乖地納命來吧!」枯木的身影突然出現,相距高庸涵不過六尺。黑暗中,那些枝條化作一根根尖刺,狠狠刺了過來。
臨風劍挽起一朵劍花,將尖刺悉數斬斷,但是每斷一根尖刺,隨即便化成兩根,來勢卻不減分毫。那些枯籐伴隨著尖刺,無風自動,每動一下,高庸涵便覺得週身又緊了一緊。不到片刻的功夫,臨風劍越來越重,劍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破綻,尖刺趁虛而入,密密麻麻地釘在了褐紋犀甲之上。一附著上來,尖刺便拚命地往裡鑽。
褐紋犀甲用銀顰玄鐵為基,受九天神雷錘煉,經由獨笑翁重新煉製,已是世間一等一的護甲。尖刺雖然銳利,比之銀顰玄鐵終究還是遜色不少,當然鑽不進去,只是一時間高庸涵週身大震。褐紋犀甲內有精鑄鬼工的精妙陣法,受到攻擊登時自行發動,臨星冕影隨即顯形,但見烏光急速飛舞,尖刺紛紛被燒成灰燼。
失守之後,高庸涵原本還有些焦急,見此情形索性將臨風劍一收,任憑枝條不斷湧來,不一會便被枝條層層包裹起來。儘管身陷困局,仍舊哈哈大笑:「枯木老兒,我有戰甲護身,你又能奈我何?」
「我雖破不了你的護甲,可是你也逃不出去,咱們就這麼耗著,看誰耗得過誰?」枯木也不著急,話語中流露出勝券在握的從容。
「你想困住我,只怕沒那麼容易!」高庸涵猛地一發力,將身上的枝條震得倒飛出去,跟著拿出雲霄瓶,一拍瓶底將火螈放了出來。火螈甫一現身,就是一口地火熔漿噴出,烈焰騰空而起,把四周的枝條燒得七零八落。
「咦!」枯木一愣,心神微分之際,已被高庸涵神識鎖定。
「原來你躲在這裡!」高庸涵大喝一聲:「地發殺機,龍蛇起陸,疾!」一道金光朝頭頂砸去。原來,剛才身前數尺之內的那個身影,不過是枯木使得障眼法,真身從一開始就懸在空中沒動。聚象金元大法威力絕倫,此刻高庸涵又是含忿出手,金光去勢如電,枯木猝不及防下被擊了個正著,慘呼一聲瞬間消失。
枯木一消失,高庸涵頓覺週身壓力大減,藉著火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火螈身長百丈,每一次噴出地火熔漿,都會燒燬一大片樹林,就算是方圓數千里的嶺南綠海,只怕也禁不起火螈這般燒法。可是這片密林卻了無邊際,朝遠處看去,根本看不到頭。更令人意外的是,被焚燬的儘是那些自地底冒出來的草木,至於那些倒垂的枯籐,不但沒有燃燒,反而藉著火勢暴漲。
「果然是一處結界,如何才能脫困呢?難道說,還是需要用境界方才能破?」幸虧當日在天機峰上與風如斗比劍時,領悟了「境界」二字,隨後又在在碧影的激發下,學會了以虛空破虛空,否則當真是一籌莫展了。
正思索間,枯木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這片林子,無邊無際、水火不懼,在這裡,我是不死之身!只要我不死,就是你死!」話音剛落,那些枯籐全部變成了枯木的模樣,密密麻麻成千上萬。每個枯木都倒懸著身子,盯著高庸涵嘿嘿冷笑,這等情形實在是說不出的詭異。
「我明白了!」高庸涵此時反而放鬆下來,一招手將火螈收了回去,拍了拍護甲上的塵土,悠然自得地說道:「你不過是憑借法器,造了一個結界出來,我想要出去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信不信?」
枯木怒極反笑,但見無數個枯木均是連連點頭:「好,好!只要你能破了我的結界,我便立刻下山,永不踏上幻石峰半步!」
「哪有這麼便宜!」高庸涵伸出三根手指,顯得胸有成竹,信心百倍:「你要是輸了,第一得向遣雲師兄謝罪,第二,立刻帶著那幫人滾出倚剛山,第三嘛,你得立誓,永不與玄元宗、天機門為敵!」
這三個條件一提出來,枯木氣的鼻子都歪了,厲聲道:「你別忘了,現在你是我囊中之物,取你性命是遲早的事,居然還敢跟我提條件?」[]
「我輸了大不了是個死,你要是輸了,便得答應我這三個條件。」
「廢話少說,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脫身!」高庸涵越是一副輕鬆的表情,枯木便越是心驚,到了此刻,對於是否能真的殺了高庸涵,多少已有了一點點動搖。
「你這結界是靠草木、籐蔓支撐起來的,想必需要依靠大量的靈氣,我說的可對?」高庸涵緩緩催動靈力,慢慢說道:「要是靈氣驟然減少,或者消失,不知道你這結界還能不能維持?」
此話一出,枯木臉色大變,高庸涵此話,正好道出了他的破綻所在。
一百二十年前,剛剛成為苦行者的枯木,由於出手懲治了一名玄元宗的敗類,而被遣雲真人堵在了苦水荒漠的霧瘴林裡面。其時,遣雲真人並不知道,被枯木懲治的那名弟子,實有該殺之處,當時只是基於維護同門之心,想要帶枯木回真玄觀做一個了斷。可是苦行者天生就與玄元、重始二宗不對路,話不投機,兩人大打出手。鬥法上面兩人不相上下,遣雲真人逼不得已使出了雲山霧罩絕學,以結界將枯木困住。幸虧霧瘴林草木茂盛,枯木連番施展心計,仗著棲綿族的天賦才得以脫困,但是卻元氣大傷。待到遣雲真人準備擒拿他時,一時義憤才說出了前因後果。遣雲真人前後一比照,才恍然大悟,知道此行過於孟浪大錯特錯,於是將枯木安頓好之後飄然而去。
枯木本性並不壞,卻有些偏激,對於遣雲真人這種近乎贖罪的作法,並不領情,反而將此次落敗引為奇恥大辱。為了報仇,他不惜潛回嶺南綠海,冒著背負「叛徒」的罵名,和被拙木台追殺的危險,盜取了一截元木神樹的樹根。隨後隱居在人跡罕至的七殺迴廊,終日與孤魂野鬼為伴,吃盡了苦頭,苦心修煉百餘年,才練成了今日的這個法器——九牙修木。九牙修木的最大功效,就在於可以生成一個結界,在結界內枯木幾乎無所不能,而他便是想憑借這一法器,來對抗遣雲真人的雲山霧罩。
鑒於元木神樹畏懼天火,他又求苦行者中的一位絕頂高手,開壇作法幫忙煉製,終於可以做到不懼水火侵蝕。這番苦心終得回報,以九牙修木所蘊含的種種奇思妙想,即便是拙木台現任宗主木逢春,也要望之興歎。雖說其中仍有一個絕大的隱患,卻只有枯木自己一個人知道,從未有外人得知。可是如今卻被高庸涵一語道破,怎不心慌意亂?
「一派胡言,你倒不妨試試看!」到了這個地步,枯木心神激盪之下,不由自主地矢口否認。跟著生起無窮殺機,搶先出手,說什麼也要將高庸涵當場格殺。
枯木一直避免和高庸涵近身搏鬥,倒不是武技、法術有什麼不足,而是不願和一個年輕後輩拚命,恐傳將出去惹人笑話。到了此刻,已經沒有必要再自重身份,保持矜持,當下抽出一柄木劍,揉身而上當胸刺去。他知道高庸涵的護甲十分高明,憑那些籐蔓根本無法擊穿,只有手中這把元木神劍,才能將其斬殺。
木劍還沒到,所有的幻影都憑空消失,高庸涵再次感覺到無數的籐蔓纏了過來,令他舉步維艱。當中只有一個身影,在林中穿行如風,裹在一團綠芒裡迎面撲來。綠芒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異常奪目。
高庸涵心中十分清楚,枯木是真正動了殺機,這足以證明自己的眼光不差,一語中的。這下自然沒有必要再和枯木糾纏不休,當下仿照當日對付碧影的法子,靈胎出竅,躍到半空狠狠撞向地面。枯木不妨高庸涵會出此奇招,收勢不住,一劍將高庸涵的左臂刺了個對穿。
這便是高庸涵的經驗所在了!他知道,只要自己靈胎出竅,肉身定然極其危險,所以在之前故意做了一個動作,誘使枯木以為,自己會向左側躲閃。枯木的經驗也極其豐富,但是卻輸在了心浮氣躁上,這一下果然上當,刺出的元木神劍朝左微偏,卻不想高庸涵壓根就沒動,待要變招卻已不及。
雖說褐紋犀甲被元木神劍刺穿,左臂受了重傷,但是卻換回了那麼一丁點的時間,還有先機。高手過招,先機和時機都異常的重要,往往就是這毫釐之差,便會出現截然相反的結果。這一次也不例外,高庸涵的靈胎一砸進地面,立刻產生變化,瞬間隆起一個極大的石堆。石堆隆起的速度很快,四周的草木轉眼間變得枯黃,甚至凋謝;至於那些倒垂的枯籐,也沒了生氣一般,紛紛落到了地上。遠處,原本望不到頭的密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退縮。
枯木面如死灰,心中的殺氣、鬥志消失的一乾二淨,呆呆看著那座石堆,良久才澀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法術?」
「只是一種境界而已!」
「哦?叫做什麼名字?」
「生機!」
「生機?好名字,居然可以吸走我九牙修木內的靈氣,不愧叫做生機。罷了,罷了!」長歎聲中,枯木一招手收回一截碧綠的翠竹,密林登時隱沒於虛空之中。高庸涵再抬眼望去,四周景色大變,自己仍站在廣場的中央,枯木則在身前七八丈開外。要不是手臂還不時傳來一陣劇痛,剛才的一戰竟彷彿是在夢中一般。
花笑早已被門下弟子抬回陣中,躺在一個錦衾之上,勉力扭頭看了看場中。由於枯木是背對自己,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一看到高庸涵手臂上血肉模糊的樣子,心頭一喜:「枯木大師倒底還是勝了,接下來就看冷師妹的了。」再看冷香柔,神情有些恍惚,竟似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眾人一時都沒說話,剛才的打鬥,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形如何,但是從一陣陣強烈的法力波動中,還是感覺到了其中的慘烈。此時,枯木和高庸涵相對而立,都是默不做聲,眾人急於知道結果如何,屏息不語靜觀其變。
枯木忽然仰天長嘯,嘯聲說不出的悲涼,聞者莫不心酸,花笑頓時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果然,枯木大步走到遣雲真人身前,一揖到地,口中說道:「遣雲真人,今日我輸得心服口服,日後再不敢與玄元宗為敵,過往的事情,還請你多多包涵!」
「說哪裡話來?」遣雲真人知道高庸涵又贏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連連謙謝道:「枯木大師虛懷若谷,光明磊落,遣雲也是佩服之至。日後有空,還請大師來真玄觀做客,遣雲當掃地相迎!」
枯木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轉身走到花笑等人身邊,低聲道:「咱們走吧!」說完不理眾人驚訝的目光,一甩衣袖朝山下走去。
「重始宗造出這麼大的聲勢,不想落得個鎩羽而歸,讓我們這些看戲的人,可真有些失望了!」此話一出,眾人均是一懍,就連枯木也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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