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擺脫
石百重一愣轉身,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當下心知不妙,粗壯的手臂一伸橫在山路中間。可是這一下還是慢了一步,一道身影倏地從身邊劃過。這時身後傳來一聲低吼,幾塊岩石箭一般飛出,直追那道身影。
玉南顧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從罷手之後,和石百重始終都是一前一後,將高庸涵夾在中間。此時突然見到石百重回頭,跟著高庸涵身形一晃躥了出去,就知道他是想要擺脫自己二人,趕往真玄觀。既然受命把守此處,當然不能放人過去,尤其是玄元宗和重始宗的修真者,所以當機立斷出手阻攔。不過,這一下出手畢竟還是留有餘地,聲勢雖猛卻沒有多少殺機。
玉南顧和玉南城其實是兩兄弟,兩人在源石族內都算得上是心思細膩、才智過人,故而被委以重任。儘管從剛才的交談中,知道了高庸涵與鳳五的關係,可是他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絕大多數人在得知師門有難時,必定不會袖手旁觀。其實按照他的本意,並不想把這些事講給高庸涵,只是石百重太過耿直,說起話來想攔都攔不住。而且高庸涵的心思又十分機敏,到最後已是沒有辦法,真玄觀的事情被他弄得清清楚楚,眼下果然想要闖過去!
高庸涵有心算無心,雖然玉南顧早有防範,石百重的反應也自不慢,可還是被他搶先一步,突破了兩人的合圍之勢。剛才已被兩人聯手給逼了回來,高庸涵這一次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剛繞過石百重便直接朝深淵一側躍下,玉南顧激射而出的岩石登時落空。
這一下大出兩人的意料。石百重暗自失悔,同時也生出了幾分惱怒,當下沿著山路發足狂奔,每一步邁出都在二十丈開外。玉南顧緊跟在石百重身後,不斷以週身的岩石輪流擊打石壁,漫天的山石朝深淵擊去。在他們以為,高庸涵要想真正擺脫,只有貼著深淵一側的石壁,那麼憑借對山石的掌控,他就一定無法隱匿行蹤。然而,他們還是錯了。
高庸涵一躍下深淵,便施展垂弦術阻住身形的下墜,然後就勢朝前猛衝。待到玉南顧出手之後,反而停住腳步,靜靜伏在石壁之上,然後將氣息收攏來一動不動。
玉南顧在奔出里許之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隨即撤掉法術,週身迴旋的岩石倏地收回體內。跟著一掌拍到身側的石壁上,那些被震出去的山石宛如活了一般,在半空劃了一個圈子,紛紛飛回到原處。石百重雖有些納悶,但是腳下絲毫沒有停留,玉南顧只得大聲喊道:「老九,等一下!」待石百重轉身之後,眉頭一皺緩聲說道:「那個小子怎麼沒了蹤影?」
「哦?」石百重剛才怒火攻心,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時經玉南顧一提醒,俯身一拳砸到地面上,然後靜靜地感受了一下,良久才直起腰狐疑道:「那小子不可能比咱們快,難道給你打下深淵了?」
「不可能!」玉南顧當然不會相信,高庸涵這麼容易就被擊下山崖,可是從腳下的岩石卻又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那就只有一個緣故了:「這小子躲起來了,沒事,他要和咱哥倆比拚耐心,咱們就奉陪倒底。」
「哼哼,要論這一點可沒人能比得過咱們源石族,待會那小子要是再露面,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一番不可。」石百重性情粗豪,在確定高庸涵沒有闖過去之後,怒氣減去了不少,可是這小子居然敢戲弄自己,這口氣無論如何是要出的。
兩人團身一坐隨即沒入地下,要是不注意的話,根本看不出一側的石壁隱隱凸出兩塊,兩人完全和山崖融為一體,就連靈力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源石族由於身軀太大,在沒有大量山巖的地形中很難隱藏身形,而且以他們豪爽的性格也不屑掩藏行蹤,所以巨擎閣從來沒有收束靈力的法術。不過只要在山間,他們則可以完全將自己融入其中,對於一座山而言,即便是玉南顧和石百重的修為,也只能算作是微乎其微了。
高庸涵仍舊一動不動,全部心神都進入無我無識的境界。剛才在和玉南顧說話的時候,他悄悄在地上放置了一個符靈,這個符靈叫做「法眼」,此刻他正是用神識透過「法眼」看到了兩人的行蹤。玉南顧和石百重的位置仍舊是一前一後,相距兩里,將他夾在中間。要不是從獨笑翁那裡得來的「法眼」,高庸涵根本不可能察覺出兩人的行蹤,那麼想要在不覺間擺脫眼前的困境,也不大可能成功。
「法眼」是獨笑翁和水窮叟的得意之作,說是符靈卻並無實體,全由施放者心意操縱,即使相隔數十丈,也能收發由心。這本來是他們的不傳之密,可還是送給了高庸涵,因為在他們看來,高庸涵所要面對的危局無法想像,能多一樣法器總歸會多一分機會。
這個符靈雖是第一次使用,但是效果的確很不錯。高庸涵緩緩睜開雙眼,收起「法眼」符靈,轉念之間已經有了計較,不過他並不著急,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才有所動作。屈指一彈,一道細細的閃電衝入夜空,隨即折而向下,斜斜擊在身後的石壁上。這道閃電所蘊含的靈力並不多,最主要的是出其不意,只要弄出一點點動靜,能讓對方誤會到是自己稍有異動即可。
果然,石百重立刻就察覺到這一絲異樣,心中暗喜:「好小子,這才不過一個時辰,你就忍不住有所舉動了。」他的性子很急,當即從石壁中破牆而出,朝那處深淵懸崖撲了過去,可是守在前面的玉南顧卻沒有一點動靜。
高庸涵知道,玉南顧打的是以靜制動的主意,只要石百重發現自己的行蹤,想必他才會現身。於是又擊出兩道閃電,而這兩道閃電則先後擊向右邊的石壁,有意弄出慌亂的味道,這麼做的目的便是為了以假象迷惑二人。[]
石百重撲了個空,正自納悶,從山巖中覺察到高庸涵已經到了身側數十丈外,大喝一聲高高躍起,踩著陡峭的崖壁追了出去。接連幾下都沒看到高庸涵的身影,不禁又急又怒,循著山崖一路往上攀爬。就這幾下玉南顧終於上當,因為高庸涵無論是時機還是輕重,都把握的恰到好處,不由得他不信,跟在石百重身後朝山頂奔去。
高庸涵見兩人被自己騙開,當即騰身而起,使出騰雲術貼著山路左側的深淵,朝前飛奔而去。只要他不接觸到山巖,一時片刻就不會被玉南顧和石百重發現,而每次躍出百餘丈後,也總是借助垂弦閃電在山巖上借力,轉瞬便到了數里之外。騰雲術到後來越來越嫻熟,每次施展都隱隱別有體會,似乎於週遭的氣流也生出了一分感應,高庸涵不禁心頭大喜。因為能感知到氣流變化的,世間惟有御風族而已,就算是那些修真高手,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也是寥寥無幾。所以,明明知道已經將玉、石兩人甩掉,可為了體味這種感覺,還是不願回到山路上來。
等到玉南顧和石百重發覺中計時,已被遠遠拋在身後,追之不及了。憤憤不平之下,石百重當時就想直追下去,卻被玉南顧給攔住了:「老九,不要追了!」
「這是為什麼?」石百重雖然排名在上,對於玉南顧的才智卻十分的信服,當下停住腳步轉頭問道:「我們奉命守住此處,卻讓這個高庸涵闖了過去,不把他追回來怎麼行?」
「我們既然是奉命把守此處,便不能擅離職守。」玉南顧抬頭看著遠山,悠悠說道:「高庸涵既然過了這一關,就讓他去吧。單只你我中任意一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這一次咱們輸的可是沒話說。」
「那可不一定!」石百重搖頭道:「若單論修為,我怎麼都不信他能在我之上。雖說他以破影拳勝了我千疊掌一招半式,但那是趁我不備,咱們的千疊掌絕不在破影拳之下。」
「你說的一點都不錯,單論武技,又有哪個門派能比得上咱們巨擎閣?」玉南顧神情間充滿了自傲,可是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石百重不得不服。
「可是任何時候,修為都不是最重要的,除了修為之外還要有智謀,尤其是在修為相當的情況下,喏,這裡,」說著,玉南顧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續道:「就顯得異常重要了!你想啊——」
源石族的人丁相比於其他種族,絕對可以稱作是十分單薄,所以巨擎閣中的修真者,不過才五六百人而已。就算加上三個部族中的人手,如石崢、鐵洛酋等人,勉強也就剛剛上千之數,比起人族、千靈族等動輒上萬的修真者,簡直是不值一提。幸虧源石族普通一個族人,單就武力而言可謂冠絕厚土界,這才使得源石族這麼多年來,始終不敢為人所輕視。正是基於這一點,古玉和石嶂才在這裡只安排了他們兩人,因為此時此刻還沒有人敢在倚剛山撒野,就算是眼下風頭正勁的重始宗,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真玄觀的衝突看來是在所難免,但是只要守住各條通道,這場風波也就不至於鬧得太大。石嶂能把守護橋頭鎮通往幻石峰這條路的重任,交給石百重和玉南顧,便是看重了他們的修為和應變的能力。即便是重始宗和玄元宗的弟子上了山,不管來人怎麼說,一番軟硬兼施下來,諒他們也不敢真的硬闖,和源石族翻臉。所以這十多天以來,玉南顧和石百重已經攔下了三批,差不多有四五十人的重始宗下屬,和十幾個玄元宗弟子。一方面,來人的修為還沒到穩贏玉、石兩人的程度,而且他們也不願真的和兩人死拼;另一方面,玉南顧能言善道,察言觀色,在其中也起了很重要的原因。要不是他們剛剛接到消息,說十二疊鼓樓的殺手,打算在今晚有一番舉措,他們也不會貿然向高庸涵出手。
可是,高庸涵能在兩人聯手之下,憑借高深的修為、過人的膽識和巧妙的計謀,從容突破二人的合圍之勢,走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卻是獨此一份。
「所以我說,這一次是咱們輸了,就算你追上了他,只怕也很難將他給截回來。」玉南顧一向自負心智,這次被高庸涵給戲耍了一遍,卻沒有太大的怒氣,只是淡然說道:「況且,還有一道碎影橋,他能不能過得去也難說得很。」
「你這麼一說,倒也是這個理。」石百重團身往地下一坐,歎道:「如果他真的能過了碎影橋,真玄觀保住的希望可又大了一分,唉!」
歎息聲中,兩人的身形沒入山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