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籐井樹停留在最好時光 正文 第十章
    不過讓我意外的事情是籐井樹依舊穿著一身大大的——睡衣?因為那是我在深夜工作時候用於御寒的一件軍大衣。

    「你怎麼還穿這個?我們要出發了!」

    「你們出發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可能不記得今天是家庭運動會吧?」

    「記得啊,菲兒還是我打扮的呀。」

    「那你不去?」

    「為什麼要去?」

    「因為你是老師啊。」

    「又不是所有老師都參加這個運動會,學校有負責的老師。」

    「可是……」我知道我很笨,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弄清出那天籐井樹話裡」深刻」的含義,是希望我邀請她一起帶菲兒參加家庭運動會,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情,只是我總是錯過最佳時機。

    「可是什麼?」

    「可是你不是打算這個時間出去晨運吧?」順著我的手指,籐井樹看到自己軍大衣下方露出的運動褲及運動鞋,還有手腕上那根很漂亮的準備用來扎頭髮的頭繩。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我只是早上出去運動回來沒來得及換。」籐井樹還嘴硬,這個時候我終於覺得自己像個男人,因為我很勇敢,一手牽著菲兒,一手握住了籐井樹的手,一起走向家門,雖然我不敢去看籐井樹的表情,但是從她任憑我握著她的手這個行為,我知道籐井樹的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只是沒想到來的時候我會如此不捨。老爸通知我,堂哥堂嫂終於可以在忙碌的工作中得到休息的時間,要將菲兒接走了。我回到家就看見菲兒在細心地收拾她的行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年來,菲兒經常被送來送去,她對於收拾行李這一件事情已經成長為」熟練工」,很快的原本分散在鞋櫃、衣櫃、沙發、廁所、桌上等等等等地方的東西都被歸納整理到兩個小皮箱當中。

    「終於可以回家了。」在看著籐井樹幫菲兒把兩個小皮箱放到門口之後,我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到來自菲兒口中的這句話,讓我如此難過,因為我原以為菲兒會很不捨得離開,我已經想好了三套長達幾千字的安慰方案,沒想到在這一刻都變得多餘。

    我的自我安慰系統開始啟動,菲兒能夠回到父母的身邊應該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畢竟堂哥堂嫂才是菲兒真正的父母,他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菲兒也可以在完整的家庭中長大,不會像我一樣20年來體會一種」殘缺」的天倫之樂。我相信菲兒還是對我有著非常依戀的情感,也許是因為小孩子的緣故,可以回到父母親身邊的興奮讓她暫時忘卻了這種即將分離的不捨。既然是這樣,我更應該配合一下,起碼這樣可以讓菲兒開開心心地回家,也許在回到家中她會想念我,不過,堂哥堂嫂在她的身邊,這種感覺應該很快被替代,繼而消失吧。

    整個晚上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極力壓抑心中那種有些酸楚的感覺,向平時一樣和菲兒嬉鬧,而籐井樹靜靜地坐在旁邊微笑,看著我們。這一幅畫面也許要等到許多年以後,我組建自己的家庭,生下自己的孩子以後,才有可能再一次感受了。

    菲兒和籐井樹睡了,我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環視著四周,心裡又泛起了那種酸楚的感覺,沒想到僅僅少了兩小皮箱的家,就變得空蕩了許多。不知道是因為我的星座還是我從小生長的環境,我一個大老爺們時常表現得多愁善感。算了,不要總把自己放在一個苦情的位置,菲兒只是回家,又不是見不到,她一定還是會時常出現在我的生活當中,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覺。

    我的睡眠能力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強項,在這樣的心情下,我依舊可以睡到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家裡已經多了兩個人。

    「你醒了?你哥哥嫂嫂已經來了一會了。」籐井樹對我說。看來他們就在等我醒來和我打個招呼,然後離開了。

    「哦,不好意思,睡得太死,你們進來都不知道。」

    「沒關係,謝謝這段時間幫我們照顧菲兒,菲兒去和叔叔說再見。」嫂子把菲兒拉到我的身邊。

    菲兒在我的臉頰上給了我一個吻,在我的耳邊給了我一句話」爹,我走了。」然後在我還沒有從半睡的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和堂哥堂嫂離開了。

    我頹然的倒在沙發上。

    「怎麼了,很不捨啊?」

    「嗯。」

    「那昨天你也沒向菲兒表示。」

    「我不想菲兒難過,既然回家的興奮能讓她暫時忘記離開的難過,我何必再表現出來?」

    「我看你們倆真的是一對父女。」

    「什麼意思?」

    「菲兒也是因為怕你難過才裝出很開心的樣子,昨晚上小丫頭哭到半夜,還用被子捂著自己的嘴,因為害怕你聽見。」

    我突然覺得臉上有一片濕潤,這不是我自己的淚水,是剛才菲兒親吻我臉頰時留下的印記。

    菲兒的離開也許正是時候,因為黃埔兵和空降兵之間的大會戰終於在許多次明爭暗鬥之後全面展開,老闆頒下一道聖旨,公司將提升一名員工成為集團公司的副總,全面負責公司的新項目的開發和實施。適合的人選有四個,黃埔兵和空降兵的比例為3:1,也就是說在人數上,黃埔兵佔據絕對優勢,我和喬靈都在候選人的名單中,另外還有兩名黃埔兵都是黃埔二期中的傑出人才,不過所有員工,包括另外兩名候選人,都認為這場大會戰將在我和喬靈之間展開。

    在逃避黃埔兵和空降兵之間的爭鬥這麼久之後,我終於被推上刀口浪尖,所有黃埔兵都將關注的眼光投在了我身上,這一場大會戰的結果將直接影響公司兩大陣營的勢力版圖。公司目前除老闆之外還有三名副總,不過其中一名只是掛有頭銜,不隸屬於任何陣營,目的是需要他的一些社會資源,另外一名則是我們公司掌管財務的大員,屬空降兵陣營,賜副總頭銜,最後一名也是實權人物,負責目前公司主要項目的運作,隸屬泛黃埔陣營(之所以稱為泛黃埔陣營,是因為他不能說是嚴格意義上的黃埔兵,他是當初和老闆一起投資的合夥人之一,只是他在公司發展戰略上偏向於重用黃埔兵)。而即將出現的第四位副總的地位就相當關鍵,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名真正意義的黃埔兵可以晉陞到這個級別,也就是說在公司展開最高層的會議時,沒有黃埔兵的代表出席,如果這一次我可以當選,將徹底改變這一局面,但是如果喬靈當選,公司最核心會議上將有兩名空降兵大員,形勢會變得更加嚴峻。這些還不是事件的重點,重點在於這名即將出現的副總將全面負責開拓運作公司的新項目,公司在發展到目前的階段,已經進入嚴重的瓶頸期,原有的主要盈利項目在這個變化如此快速的年代,開始呈現下滑的趨勢,所以開拓新項目將是公司接下來的戰略計劃中最重要的部分,公司將投入最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資源來進行新項目的拓展,所以,這名副總將成為公司地位超然的一位實權人物。

    會戰的時間為三個月,也就是在這三個月當中,公司會對所有候選人的表現進行全面的評估,來確定最後的人選。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我必須對眼前的局面做一個分析,我的優勢在於根基牢固,七年的時間不僅讓我在老闆那裡獲得良好的印象分,另外,我還親手培養了一隻能打硬仗的隊伍,我和公司所有部門的關係良好,相互之間的溝通協作順暢;而喬靈的優勢在於有大公司工作背景,運作大項目的經驗,另外具備極強的交際能力,對於市場發展趨勢最新的資料掌握也比我更快一步。不過一切還要用成績作為最後的籌碼,所以加班這件事情又回到了我的生活當中。

    「今天你回來吃飯嗎?」籐井樹在傍晚的時候打來電話,這段時間籐井樹進駐我家,應該讓我又一次獲得了難得的接觸她的機會,但是大會戰的來臨讓我不能很好地利用這個機會,我每天回家的時候籐井樹幾乎都已經入睡,我為了不打擾籐井樹,甚至養成在公司洗完澡再回家的習慣,而當我每天醒來的時候,籐井樹又已經出門。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之下,我只能從每天的早餐,門口的鞋子,浴室裡的毛巾這些瑣碎的事物中感受到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不回來,今晚加班。」

    「又加班啊,最近這麼忙?」

    「是啊,沒辦法。」

    「那你晚上吃什麼?」

    「我買了方便麵。」

    「就吃這個啊,這樣吧,我帶東西到你們公司給你好不好?」

    「好啊。」

    籐井樹願意送晚餐來給我,當然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以讓籐井樹看到認真工作中的我。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我應該找個人在我工作的時候拍張照片下來,也讓我自己鑒賞一下我最帥時候的樣子,現在這個鑒賞的任務就交給籐井樹好了。

    晚上七點,籐井樹還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不用問,一定是這個倒霉蛋又在路上出了問題。

    「喂,你現在在哪啊?」我打通籐井樹的電話。

    「啊,我馬上就來了,你再等等。」

    「你是不是又遇到問題了?」

    「嗯……,是啊,我不知道公交車改了線路,所以做錯車了。」籐井樹在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老實交待了原因。

    「你餓了吧?」籐井樹很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因為已經是八點多了,不過,她給我帶來了三菜一湯。

    「不餓,能在十點鐘之前吃上晚餐我已經很滿足了。」

    「好不好吃?」

    「很好吃,你對我真好。」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我有一點不好意思。

    「你幫過我那麼多忙,我當然要對你好了。」

    「就沒有一點其他的原因?」

    「你是想說,我是不是喜歡你?」沒想到籐井樹居然在使用詞彙上這麼大膽,這個問題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被她說了出來,不過結果卻是很沉重的,因為在我和籐井樹對視了幾秒之後,籐井樹搖了搖頭說了兩個字:」不是。」

    失望是一種讓人身體不太舒服的感覺,心就像突然失去了支撐,進行著自由落體運動。從我的左胸到肚子不過幾十公分的距離,但是心卻不斷地下沉,到底落向了什麼地方?我開始對自己產生無限敬佩,我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可以繼續工作,我的心和我的大腦剝離成兩個完全獨立運作的」部門」,一個在無限地沮喪,一個在積極地運作。籐井樹沒有離開,就坐在距離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上網,如果換作平時,我一定可以在工作之餘記錄下所有籐井樹曾經瀏覽過的網站以及停留的時間,來增加對籐井樹的瞭解,可惜這項能力此刻暫時失去了功能。

    我站在茶水間時,視線中沒有了籐井樹的存在,難過的情緒瞬間提升,我才明白,原來剛才我還可以在沮喪的心情中工作,是因為籐井樹依舊陪伴在我身邊,現在雖然直線距離依舊不超過十米,但是被一堵牆隔斷的了視線,剛才籐井樹的那句」不是」,不也是一堵厚厚的牆嗎?

    「你在幹嘛呢?」也許是我在茶水間待的時間過長,籐井樹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哦,沒事,想點問題。」

    「咦,這是什麼?」籐井樹的手伸向門邊的一個紅色發卡。

    「不要∼∼」我及時斷喝,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這道彈簧門顯示其在彈簧部分的質量卓越,伴隨著一聲巨響,嚴嚴實實的關了起來。茶水間的門是我們公司最特殊的一道門,不知道是施工人員出了差錯,還是設計時的標新立異,這道門是反著裝的,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處的茶水間對於這道門來說屬於」外面」,而我們的大辦公室屬於」內部」,就因為這樣,經常有人被」關」在茶水間當中,我們的辦公室秘書小姐在多次得到投訴之後,站在門前看了三秒鐘,然後把頭上的發卡取了下來往門裡一別,從此這個發卡就和這道門共同存在,可是今天這個發卡已經在籐井樹的手中。

    「你怎麼了?」籐井樹當然不瞭解這道門的故事,也不清楚我們現在所處的狀況。

    「這道門是反的。」

    「啊,也就是我們現在被關在外面了?」籐井樹果然很聰明,立刻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是。」

    「那怎麼辦啊?」

    「沒辦法了,只好這麼晚去打擾一下我們辦公室的秘書小姐,讓她從五公里外的家裡趕來解救我們。」

    「那真不好意思,都怪我這麼倒霉。」

    「不要什麼事都歸結於你的倒霉運氣,這不屬於倒霉的範疇,把你的手機給我。」

    「你的呢?」

    「放在外面桌上了。」

    「我說是我倒霉你不信,你覺得像我這麼倒霉的人,會這麼幸運把手機帶進來嗎?」

    「哇,原來這裡可以看到這麼美的夜景。」籐井樹沒有一絲的緊張和擔心,難道是倒霉許久之後培養出來的遇事不驚的泰然,這個時候居然有心情欣賞夜景?

    「你清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

    「清楚啊,我們被關上了。」

    「只答對一半,不僅是被關上那麼簡單,而且今天是週五,也就是說,剩下兩天的時間屬於法定休息日,現在我們沒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聯絡的工具,就算你打開窗戶,對著樓下盡你最大的力氣吶喊,也沒有人會注意到17層樓的情況,我們獲救的希望就是祈禱明後天會有勤勞的員工來加班,否則我們將被困在這裡直到週一早上。這間茶水間裡只有純淨水、咖啡、果汁等液體類飲料,從現在到週一早上有57個小時,我們可能要挑戰一下自己的生存極限,在57個小時之內僅僅靠流質食品存活。」我將現在殘酷的局面剖析給籐井樹,讓她明白事態的嚴重。

    「還好,」籐井樹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承認這個動作相當可愛誘人,可是不是現在問題的關鍵)說到:」我剛才把你沒吃完的菜吃了,這樣我比你可以少挨餓四個小時。」

    我真想藉著籐井樹的話暈倒,一直暈到週一的早上,真不知道她是有心和我開玩笑還是真的不明白殘酷的現實。不過在這句話中還有讓我欣喜的地方,就是籐井樹居然不介意和我用一套餐具,在一個器皿中吃我沒有吃完的食品,這在我的關係指數當中佔據著極高的分數。如果是這樣的話,籐井樹的行為和剛才她所說的話……,行了,拜託你在目前的局面下不要再啟動幻想程序,想點實際的問題好吧?

    「大小姐,你就一點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我為什麼要擔心?」

    「你為什麼不擔心?」

    「因為有你在啊,我被人欺負是你幫我的,我被困在電梯是你救我的,我勾壞了裙子是你把衣服脫給我的,我要摔到泥坑了是你代替我的,有你在,我幹嘛要擔心?」

    雖然籐井樹將所有責任都推給了我,但是我突然覺得自己在過了發育時期這麼多年之後又長高了,變得偉岸了起來,原來我是一個這麼可以給別人信心和安全感的男人,這是我一直以來不具備的素質,我開始覺得血液沸騰,情緒激昂,不就是一道破門嘛,我就不信我撞不開。

    我挽起袖子,瞪大眼睛,握緊拳頭就準備向那道門發起衝擊,在衝擊之前我屏住呼吸問了一個問題:」你對我就只有報恩的心情,一點不夾雜其他的情感?」

    「是。」籐井樹的回答就像是在一個已經吹足了氣的氣球上紮了一個洞,眼看著我剛才凝聚起來的無限力量開始外瀉。

    「你怎麼了?」我瞬間的神情反覆,籐井樹當然有所察覺。

    「你說呢?」

    「你沒看過書?。」

    「什麼意思?」

    籐井樹嘟著嘴很不情願地說:「書上說的,女人說是也許是『不是』,女人說不是也許是『可能』,女人說可能也許是『是』,我是女人你明不明白?」

    以我的聰明才智,這麼簡單的邏輯我還能不明白,被紮了一個洞的氣球,攜帶著氣體急速噴出,產生了巨大作用力,撞向那道門。

    擁有無比的決心去做一件事情,和成功的做一件事情之間還是有著巨大的差別,即使我卯足力氣撞向那扇看起來並不那麼堅固的門,結果我依舊被彈了回來,而門卻巋然不動。我回頭看見籐井樹用那雙大眼睛夾帶著無奈的眼神看著我,我感到汗顏。我站在門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發現門背後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排字——」被關的笨蛋,請你前往咖啡機下方的第一個抽屜尋找開門的鑰匙,小婉。」

    小婉就是我們行政部的秘書小姐,這一排字讓我的汗顏程度又乘上了一個係數,就是非常汗顏。我只能沖籐井樹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然後前往咖啡機打開第一個抽屜,這個時候,我很想打小婉的屁股,絕對和性騷擾無關,是因為這小丫頭實在太氣人,抽屜沒有鑰匙,還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哎呀,不好意思,備用鑰匙還沒有配好你就被關了,實在抱歉,不過……(很長的省略號之後,都是在網上養成的壞習慣)原配的鑰匙在下面一個抽屜,小婉。我打開下面一個抽屜,我發誓週一見到小婉一定冒著被告性騷擾的危險去打她的屁股,你猜對了,還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不好意思,原配的鑰匙,經理不允許我留在這裡,擔心遺失。

    在我從門背後到咖啡機以及連續打開兩個抽屜的過程中,籐井樹也按照我的行進路線COPY了一遍,當她看完最後一張紙條居然很高興地看著我:」你們公司的小婉真有趣。」

    「還有趣呢?這不是吃飽了撐的,不留下鑰匙,寫這麼多紙條幹嘛?」

    「她不是留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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