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送走了志強,柳臘梅開始坐到立櫃門的大玻璃鏡前編辮子。分了三股截,架起兩條胳膊三擺兩擺,紮了黑毛線皮筋,上下捏了捏,要辮子鬆軟一些,扔到了背後。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又把梳好的一條辮子移到胸前來,照著鏡子壓了壓,辮子於是在胸脯上有了一個好看的角度,擺了一個姿態,女人得很,笑了笑,開始編第二條辮子。好了,提起兩條辮子在頭上盤了一圈,先是往前眉頭交錯繞過去用發卡卡住,看了看不好,顯得臉大了,露出了兩隻大耳朵,自己的嘴本來就大,這樣就更大了,尤是兩個大腮幫,顯得重下巴更突出。放開,一隻手按著腦後,把兩條辮子反捲起來用卡子卡牢,腦後就彎了兩個圓環,鬆開手,辮子分開了,跑到了耳朵下面,看上去還是不好看。放下,把兩條辮子的辮梢挽在一起,臉看上去還是禿,用梳子撕下耳朵旁邊的兩綹頭髮,往手裡吐了一口唾沫抹光滑了,捲了發卡捲成兩個團插在了鬢角,開始往臉上塗粉,抹了半天怎麼看怎麼像下了一層霜,覺得還是應該去掉,簡單搽了潤膚露。拿了結婚時買的口紅噘起嘴塗了起來,來來回回學著電視上的那樣上下錯動了幾下,嘴看上去像喝了人血一樣,心裡就想著怎麼就不如那些城市裡的人會打扮自己呢?天生是做農活的,天生是要讓太陽來曬的,天生長了一張難看的臉。從床上揪了一團灰塵紙抹掉了,淡淡的紅,比剛才要好看些。抽出發卡,兩綹頭髮彎彎繞繞垂下來虛虛地遮了圓下巴,人就精緻了。拉開櫃門換了一身新衣服又在鏡子前擺了兩擺,決定出門了。
許中子的屋她還沒有進去過,那天的院子她看見了,亂得到處是酒瓶子,還看見了牆角上狗拉的屎尿,狗的吃食盆裡是從外面端回來人吃剩下的飯菜,狗揀著好的吃下了,不好的在盆裡幹成了坨子,油星子落得院子裡到處是。院子都這樣不乾淨,屋子裡能乾淨成啥!想好了,就是說讓志強下井當隊長這一事,自己就得好好打掃一次,當礦長不容易,屋裡的女人不在,就等於是缺了打掃的笤帚。
許中子的樓前停了一輛小車。小車不是許中子的,他的車牌村上的人都知道是8688,說什麼是發又發發,他的車是紅顏色的,這輛車是黑顏色的,說明是有縣裡的領導在。有人在,自己怎麼好敲人家的門?就算是敲開了門進去了,當著生人的面,人家說事情,自己聽不聽的,領導也會笑話,會嫌棄。柳臘梅坐到了離許中子的院子老遠的樹下,面對著樓前的大門,等裡面的人出來,自己好進去。
村裡太安靜了,太陽明晃晃,抬眼看的時候要皺起眉頭,四周沒有狗叫驢鳴、沒一絲人聲,陽光壓著柳臘梅有點喘不過氣來。自己是費了一番心思的,也不是說費這一番心思就是為了要進這小洋樓,說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怕人家笑話,就算是沒有錢,人還是清爽利落的。這時候,一群孩子的喊叫聲遠遠響起,她看到跑過來的一群孩子裡有自己的閨女柳小水,閨女跑到她面前要兩毛錢走了,她看見自己的閨女野得和男孩子一樣,跑起來沒有小巧勁,屁股扭動著要甩出去,自己小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這樣子,女人家這樣子可是不好。聽到了喇叭聲和車聲,看對面的院子沒有一絲動靜,好像是有車開過來了,看見了一輛小麵包,車停在了許中子的大門前,車上跳下了田書的弟弟田剛。下了車抬起雙手猛勁拍大門,嘴裡還喊著:「許中子,你出來,小姨子養的你出來,還我的哥來!」
聽得院子裡的狗叫得怒氣衝天。
柳臘梅的心一下懸了起來,看到四周突然就走過來好多看稀罕的人。大門拍得山響不見開門。田剛喊著:「裝死人,不開門,我從太平房把我哥拉回來拉到你的大門口,我看你開不開門,你害死了我哥,再不開,我拿橛頭刨了你的屋!」
柳臘梅的心跳開了,想,田書死了,活生生的一個人就沒命了。
看見從礦上走過來安全礦長韓平安,走到田剛面前指著田剛的臉說:「吵什麼吵!鬧什麼鬧!誰讓你哥死了?你說是誰讓你哥死了?你問問村上下井的人,干一樣的活都上來了,你哥沒有上來,怨我不讓他上來,還是怨許礦長不讓他上來?活者不就是為了要倆錢,死了,你鬧事,也還不是為了要倆錢,你要再鬧,我讓你按政策多要能讓你少要了,信不?」
田剛傻了眼,看著指他的那根指頭說不出話來,半天嘴裡含著哭音叫著:「我哥,我哥,我哥……」
韓平安放下指頭說:「你哥怎麼啦?礦上願意出事嗎?出事是要賠錢的,哪個不知道除了砍頭疼就是出錢疼!你說你哥出事了,是誰讓你哥出事了?當初來礦是你哥自願的,對吧,不是哪個人把他拖來的!下井難道不知道有風險?既然知道有風險下井做什麼?還不是為了賺錢多!是井下的毒氣毒死你哥了,又不是我韓平安放屁臭死你哥了,對不對?出了事,咱就按出了事來弄,你想鬧事,想拿了橛頭刨了礦長的大門,我現在就給你找一個傢伙,你來刨,你說,你還想不想鬧事?礦長是人大代表,是普通人的代言人,就是代言你這種人說話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刨了人大代表的大門是觸犯刑法的!你是個什麼東西,賊膽大了,不懂法犯法!」
田剛臉上掉著淚,有人就要他往礦上走,他較著勁不動,那個人說:「也是的,還是得聽礦上的,哪有雞蛋碰石頭的道理。有啥說啥,理不公可以上告嘛!」
田剛扭轉身狠狠抹了一下眼,往礦上走了。
人群議論著,說,死人的事情對煤礦來說肯定是不願意,但是,韓平安仗著錢說話的那種口氣太沖,讓人不服。田書死了,到底也不能怨誰,普通農民就算是想死也死不起,你說死到自己的家裡,哪個管你?虧了是死到礦上了,好歹有個賠償,下井的人怎麼就他偏偏死了,還是田書命不強啊。
柳臘梅有點糊塗了,怎麼在礦上死了人了,反倒礦上有理了?想不明白道理,想著往回走,走得慢,等人都散盡了,自己還慢慢地挪著步站在原地。聽得狗叫了兩聲,大鐵門開了,回頭看到許中子滿臉春風往出送一個人,這個人看上去很面熟,想不起來是誰。被送的人沒有帶司機,是自己開著車,許中子給他拉開車門要他上了車,許中子說:「走吧老闆,今天的事情嚇著你了,咱的礦,咱也不想出事,一半個人不怕,夠不上往上報,不算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咱擋不住的。」
車上的人說:「別大意了,安全還是得抓。」
許中子閉了車門說:「安全是第一!」
許中子的電話響了,「盡量往下壓,明天去醫院處理了,不要影響生產,事就是這麼個事,現在是狼多羊少!」
許中子往回走的時候電話響了,看了看不接它,往遠處看,看到了柳臘梅,朝著這邊喊了一聲:「臘梅,過來!」
這下子柳臘梅的心慌了,因為田書的死自己不想見許中子了。假裝聽不見叫,想著剛才的那個人,一下想起來了,是電視上看見過的,縣委書記李書記!
柳臘梅扭回頭說:「那個剛才送走的人是縣委書記,光是電視裡見,還真是沒有見過人下來,和電視上不一樣,個頭比電視上小,你說我看見的是不是李書記?」
許中子笑了:「你來我的屋裡來,幫我打掃一下煙頭。我告訴你我見過的大領導有多少。見一個李書記看把你稀罕的!」
柳臘梅不自覺地就跟了許中子走,進大門的時候,狗衝著她又咬上了,手裡沒有牛鼻犋,當空揮了揮胳膊,狗被嚇住了。許中子笑了,說這狗有記性呢。進了屋裡的柳臘梅被什麼東西又壓住了,著著實實開始害怕。屋子裡有一個電影幕布大的電視正放著穿了內衣褲衩的女人走台步,和貓一樣走路,走得上身的媽媽穗閃閃地晃,柳臘梅就不由地捉住了自己胸前的那兩團肉。臉蛋開始發燒,不敢看,什麼也不敢看,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的動作,撒了手侷促得不知道要說什麼,該說什麼。
許中子把一切都收到眼裡,這個柳臘梅還是個女人嘛!
柳臘梅把茶几上的東西收拾利落了,彎腰的時候,許中子說:「你還是梳兩條辮子好看,有味道。」
柳臘梅說:「許礦長,你把那電視關掉,那怎麼能上電視呢!」
許中子說:「還有好看的,你看不看?」
柳臘梅說:「你要不關電視,我就走了。」
許中子站起來邊關電視邊說:「你這人一點也不懂風情,小時候你都敢脫了下河抓蛇!」柳臘梅不說話,滿腦子想著被蛇纏了胳膊的田書,田書沒有活一個大歲數,早早就走了。看到眼前需要整理的果皮、煙頭和飲料罐子。她開始把所有的東西帶了氣往院子裡扔,狗看著往出扔的東西,「嗚,嗚,嗚」地叫,許中子的電話不斷地響,他一個勁地老闆、老闆喊著,咱的礦咱想做啥不行,來吧!
柳臘梅全身上下麻點子亂蹦,不自在起來,先是因為田書的事情不自在,後是因為這些個電話不自在。院子裡的東西已經分了堆,有能賣錢的,有不能賣錢的,能賣錢的多,心裡盤算了一下,能賣到一百五六十塊,覺得打掃這一次灰塵真是值得。又想了一下,幫人家是人家有恩咱,怎麼能見小得就連打掃灰塵賣的錢也要呢!人家不在乎也是人家的!想起爹活著時領自己出去趕集,出村時穿著鞋,出了村就脫了,把鞋別在腰上,到了集貿市場再穿上,爹說:你娘身體不好,不穿鞋是為了給她省力,穿鞋是為了不給我閨女丟臉,自己省著點,不在外人面前被人小看了,丟面子丟到自己家。好日子沒有幾天,爹就躺在床上再也沒有穿過鞋。
許中子看著屋裡屋外跳動的兩條辮子,跳動得韻致和妖嬈。現在的女人哪個還梳兩條辮子,把腦袋弄得千奇百怪,乍一眼看上去扎眼,細細看沒有味道。看窗外,那個身體似乎是皮影在白布上晃動,闊大的窗戶滿眼睛是她的勤快。屋子裡濾著花粉的氣息,有兩隻小蜜蜂瞅著兩條辮子飛進來,日子可以一年一年可以在歲月裡往復穿插,可是沒有多少新鮮勁能讓人記住,這女人將過日子的氣息一下子就拽了出來。許中子抽了一口煙說:「停下來歇一會兒,我領你上我的樓上去看看我都和什麼樣的大幹部合照了,要你也開開眼界。」
看看一樓打掃得也差不多了,柳臘梅洗了洗手跟著上了樓。樓上有一張大桌子,這個柳臘梅知道,叫老闆台。牆上掛著許中子和好多人的合影,許中子告訴她,這是某書記,接見過我;這是某主席,是來市裡開會的時候,我招待的;這個呢,是煤管系統的老領導,我領他出去的時候在香港照的,還有這個??????
柳臘梅一個也沒有記住,在她的心裡大官是國家主席,小官就是村委主任了,其他記住沒有用,大的官管國家不出亂子,小的官管村裡不出亂子。她不把許中子當官看,當作是會賺錢的人,能認識這麼多大幹部,從心裡佩服人家,剛才的氣就散了,越發覺得人家高看自己了。
許中子給柳臘梅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水,要她坐到自己的對面,他坐到了老闆台後,柳臘梅不敢坐,覺得,自己這樣的屁股坐這麼高級的東西,心慌也心虛。許中子說,坐吧,咱是老同學,現在當官的提拔幹部就講這個。這麼多年了,我現在想起你來,覺得你的心不是一個女人心,你是沒有文化,有了文化你就不是你了,你是一個能做大事情的人。我昨天和今天看見你,不知道怎麼的,就想你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慾望不大,受了人的恩惠知道感恩,現在變得還很女人!
柳臘梅把上身挺得直直的,為了平靜心裡的慌亂,一條腿在老闆台下抖動著,想把慌亂抖散了。
許中子說,小時候我還有我自己,現在活著就沒有我自己了。人怕出名豬怕肥!最怕的是有了錢,打交道的人哪個是看中這個人?都是他媽的逼看中我的錢。錢這東西亂人的性呢,我自己也覺得錢把我亂了,亂得六親不認,就想著都是看中我的錢了。你看你,我聽說你家裡的條件不好,父親和母親都有病,下地收種耬的,從沒有和人張過嘴,人家給你一點點恩惠你就拚命來報答,不錯,是一個不錯的人啊,這麼多年我怎麼就沒有看到你呢!我想,現在,你能不能陪我喝兩口酒?
柳臘梅想,自己是來打掃灰塵的怎麼好陪人家大礦長喝酒?又覺得許中子的樣子現在看過去真的是很可憐。陪他喝幾口酒能讓他心裡高興就陪他喝兩口。
許中子拉開一個櫃門取出一瓶酒來,酒瓶子上寫著茅台。他說,這酒貴著呢,買它要這麼一個數。他伸出一巴掌要柳臘梅看。柳臘梅覺得就是貴了,這麼貴的東西不是自己這種人該喝的。就說:「我出去打一斤散酒,許礦長你喝瓶裝,我喝散酒。」
許中子把嘴一噘說,在乎這?喝,嘗嘗國家領導人喝過的酒,你也就是國家領導人的候補了。
說完自己笑了。
一下子倒了兩水杯,許中子說:「不多,咱就喝這一瓶,今天礦上出事情了,我心裡難受,可看見你高興。礦上出事了,出事的人是田書,也是咱們的同學。他命不好。我這人十幾年沒有說過真話了,喝兩口說說真話,人和騾子一樣是受材,不同的是騾子填飽肚不生事,人不行!對不對?來,干了!」
柳臘梅嚇了一跳:「這麼大的杯子?」
「這麼大的杯子!」
「我不敢。」
「我敢!」
仰了脖子一口下了肚。柳臘梅覺得答應了陪人家喝酒,答應了就得做,要麼就不答應,這麼貴的東西,不能糟蹋了不往肚裡下。記得十幾年前快過年的一個臘月天,家裡割了肉,還不到年跟前,先炒了一點點,給爹擀了一碗麵要爹吃,端了碗的爹挑了幾次不往嘴裡放,最後往嘴裡放的時候說:「這麼好的東西就這麼捨得把它吃了。」去年爹死的時候,想吃什麼,是什麼也吃不下去了。爹又說:「閨女,以後有好東西就吃了,吃到肚子裡才算賺!」
仰了一下脖子喝下了。酒有點辣,整個下了肚,就像落進肚子裡一團火苗。緊著喝了一口水,看見許中子端過來一盤水果,有的是自己見都沒有見過的,就指著問:「這是啥東西?吃皮,還是吃瓤?」
許中子說:「台灣水果,吃瓤,有錢人就是吃錢啦,這東西叫火龍果,中看不中用,和他媽的城裡女人一樣。撕破了皮吃它!味道還不如咱村裡的國光蘋果。但是,不吃又想吃,花錢買了不吃叫不會享受生活!」
柳臘梅想,這話不知道是吃水果還是吃人?
仗了酒膽說:「許礦長,你的手機怎麼半天不響了?」
「關了。」
「不怕有什麼事情?」
「有啥事情還比和我的臘梅在一起喝酒重要!」
一隻手越過桌面抓住了柳臘梅的手,柳臘梅想往回縮,頭有點暈了,突然就想起掰手腕,說:「來,掰一下手腕,看你的錢把你養得長力氣了沒有?」
兩個人就站起來掰,還沒有準備用勁,許中子的胳膊就歪下了,另一隻手也抓住了柳臘梅,眼睛紅紅地,很迷濛地看著說:「你不算好看的人,但是,有味道。」
柳臘梅覺得外面的陽光糾纏在耳畔有點燙,這酒籠罩著空氣有點醉,自己還清楚地知道是志強的老婆,清楚地知道村莊是捉馬村,眼前的人是小學時候的同學,現在人家是煤礦的礦長!陪人家喝酒喝成啥也不能喝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啥角色!一根神經就將眼前的事情串聯在了一起,就想要麼乾脆喝醉了,要麼就現在還醒著抽手走人。想著志強回貴州去招工,人家還要他當隊長的事情,就想輸不著宅子輸不著地的,陪人家濕濕嘴皮子有什麼不好,乾脆醉!抽出手來倒了酒說:「我又干了!」
「好!大妹子,你干了我能不幹嘛,干球了算!」
許中子醉了,腦袋歪在老闆台上說:「我是真高興啊,那個報社的小劉,裝什麼清高,給她錢要她做啥就做啥!縣裡那領導,什麼東西,一個個,拿著權壓我,往礦上參股,把礦上的股一多半參走了,不讓人家參吧權大,權和錢一結合就來了,什麼來了,高潮來了!下一步,我告訴你吧,臘梅啊,我把地下給他弄翻天過來,擴展開挖它三個月,加大人員,狠賺一把,球!留給他們一個爛攤子!我是醉了啊,大妹子,叫,叫大妹子就好聽,叫什麼寶貝!去去去,大妹子,我現在想摸你一把,你說讓我摸你哪兒吧?要不,要不,你摸我,摸我哪都行,來,來,來摸我吧。」邊說邊舉了手架空亂抓。
柳臘梅笑著說:「你把哈喇水流在老闆台上,你是醉了!」
許中子含著滿嘴酒氣說:「沒有,哪醉了?我還清楚知道縣裡的李老闆上午從我這裡拿了三十萬,說是要送禮,就想衝著那個市裡的副市長職務公關,還他媽要我把挖礦挖出來的一個唐代墓裡的罐子給他,說現在的人收禮不收錢了,收文物,我考慮是不是該給他,他他媽在礦上弄得狠了。」
柳臘梅看見許中子站了起來搖晃著往她這邊走,走了沒有幾步腿軟得倒下了,靠著老闆檯子,嘴裡還叫著妹子哎,你把那腰身晃晃,那兩條長辮子酥我心了,女人見多了,我看見你我難受哇!
柳臘梅反倒有些清醒了,自己的身體也有些熱,熱是覺得自己到底是一個女人,女人怎麼背了自己的男人做這樣的事情?和人家大老闆喝酒,還話來話去,妹長兄短的,幹什麼來了?拖起地上的許中子,扶了他往臥室去,許中子的腦袋不安分地在她的懷窩一拱一拱,密密麻麻的碎花窗簾把陽光籠住了,床上鋪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空氣裡瀰漫著青澀的酒味,那酒味似乎更為溫馨。柳臘梅突然很清醒了,抖開毯子給許中子蓋好,看到枕頭旁邊還放著十幾個氣球,想起自己的閨女來,順手抓了幾個放到口袋裡,站起身出了臥室。把樓上拾掇乾淨,要下樓了看見果盤裡的火龍果,抓了一個,想想又放下了,拿過自己吃了的那半個放進了口袋。下了樓,看著院子裡的酒瓶子,從院角上找出三個麻袋,放進酒瓶子,開了大門拖出去,放好。關了大門,想著給放學的閨女回家做飯,就暈著頭往家走。
中午,娘問她:「喝酒了?」她說:「沒有。給礦長打掃,酒灑到身上了。」娘很疑惑地望著她說:「我聞著是你嘴裡哈出來的酒氣。」回到自己的屋子給閨女掏出火龍果,想不起來是什麼味道,看著閨女吃了,問閨女好不好吃?閨女說:「蘿蔔片兒上撒了芝麻,吃起來呵流兒沒淡水。」
柳臘梅覺得,閨女說的這個味道就是這個水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