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紅書坊 正文 反將一軍
    新年書會終於在立春這日到來。

    依舊是去年所定的放鶴州的梅溪之畔,四大書局的人借了梅溪一戶人家的一所大宅子,做每年書會的舉辦地點,等書會結束,並上收入的一部分,分與主人做租賃之資。

    這座依水而建的宅子寬敞而宏大,逛是廂房就有上百間之多,並上各個前廳後廳花廳側廳,足以容納四大書局的各類書目。每個廳都是一個書局的專設展位,名目繁多的各類書籍紛紛擺放在顯眼的位置。從全國各地奔赴往來的書商絡繹不絕,冒著嚴寒,縮著雙手,仍然是咬牙堅持來放鶴州一年一度的新年書會。

    這次的主題定為:「何處不飛花」,用碩大的隸書將主題擺放在展廳的入口處,一旁還站立著一位身著綠衣的窈窕少女,形式頗為新趣。甚至有畫師直接擺開畫鋪,替來往的遊客繪製與這位美麗少女的合影。

    宅門之外,還有身穿粗布棉襖的漢子,向來回的行人兜售書會的門票。

    前廳自然是財大氣粗的抱鶴軒佔了主位,主打的書目類別也仍然是他們擅長的以女子口吻言情訴愛之書,兼以志怪之流。

    花廳是流沁坊以教育類書籍為主的書目,其間推出了一本很多書商們都頗有興趣的書《習文之道》,此書以大家口吻,講述習文需注意的各個方面,還談及寫作的經驗與技巧,頗受放鶴州學子們的青睞。

    「據說此書是流沁坊的坊主歷經二十年制書的經驗之談,想必可讀性頗佳!」一位外地的書商甲對著同行乙言道。

    「很是。各地的學子雖然不似放鶴州這樣人才輩出,然而治學之道,還是以習文為先。」同行乙點頭稱是,已經拿了一本在手中,準備向流沁坊訂購一千本書回當地去兜售。

    席若虹與裴嵐遲站在一旁,相視而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咦。流沁坊今年居然新出了一本志怪類的小說!」書商丙詫異地拿起那本碧如的新作《且弋荷花澤》翻了兩頁,不禁讚歎道:「開卷便清新撲面,讓人忍不住就想知道結局。」

    「哦?是嗎?」書商丁從他手中將書本搶了過去,快速瀏覽了幾頁,忙舉高手臂道:「坊主,這本書我要訂五百本!」

    「我也要二百本!」書商戊不及前面一位有信心,只叫了一個保守的數目。

    其餘的書商們也紛紛叫起了需要訂購的數額。早有小廝準備好筆與紙,與列位書商一一記錄在案,到時候等書會結束,要向他們討要訂貨的預付款項。

    不知是誰在花廳內響亮地打了個噴嚏,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尋著聲源而去。

    居然是一身不惹眼裝束的容宿霧。他捻了帕子拭了拭通紅的鼻子,喃喃自語道:「這鬼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容軒主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席若虹迎了上去。

    容宿霧鼻音甚重,他捏住鼻子,怪腔怪調地說:「容某染了風寒,還請坊主遠些說話,免得傳染給坊主。」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一旁的人都紛紛閃開。

    容宿霧這才慢悠悠拿了那本碧如的《且弋荷花澤》來看。一面翻閱,一面解釋道:「我聽說流沁坊也出了志怪小說,忍不住前來看看。」他看了幾行,作色道:「咦,這本書好生面熟,似乎在哪裡看過一般!」再看了幾頁,已經面色大變,「席坊主這是做什麼?居然盜了抱鶴軒的新推的丹硯姑娘的主打小說《洞仙歌》!只是改換了一個名字而已!」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又尖又細的嗓音叫得整個花廳都聽見了。

    「什麼!」裴嵐遲衝上前,揪住了容宿霧的衣領。「不要亂說,這可是我們坊中的碧如姑娘……」他提起碧如,突然想到碧如也曾經是抱鶴軒的人,一個做丫頭的,突然寫出這等驚世之作,他完全沒有想到也許是他人捉刀前來陷害流沁坊的——正是為了在書會上讓流沁坊出醜!真是一招殺人於無形的伎倆!

    好個容宿霧!

    裴嵐遲萬萬沒有料到,容宿霧居然反將一軍,讓碧如潛入了流沁坊!

    「你!真是卑鄙無恥!」握緊拳頭,裴嵐遲倏然發力,在容宿霧的腹間重重打了一拳。

    「嵐兒!」席若虹趕忙拉住他。在這種書商雲集的場合,流沁坊自是理虧,若是再不分青紅皂白傷了人,聲譽更是要一落千丈了。不管是為了什麼,她都必須阻止兒子的舉動。

    容宿霧吃痛,咬牙抬起頭,重重喘了口粗氣,大聲道:「各位若是想訂購流沁坊的書,還請睜開眼睛看看,是否每一本書都是仿照其他書局的書目依樣盜版而來。」

    方纔那些聚攏在小廝面前忙著訂購的書商聽了容宿霧一席話,紛紛避走不及,生怕自己定成了盜版書被同行們笑話。有的退到了後廳去看豫章書局的書目了,有的則是順帶去側廳看看悅書軒的新書,還有的則惦念著剛才那本《且弋荷花澤》,逕直踱去了前廳尋找原版《洞仙歌》去了。

    「慢著!」裴嵐遲扔想力挽狂瀾彌補自己的大意之過,不由得喝住在場的人,侃侃而道「眾位不能聽信抱鶴軒的一面之詞。這本書,抱鶴軒也出版了,流沁坊也出版了,究竟哪家在先哪家在後,哪家是原版哪家是盜用,還沒個定論呢!」

    容宿霧抿起一個笑容,似乎早料到裴嵐遲會說這句話:「抱鶴軒的出版日期是三日之前,裴公子是不是忙於處理書會的事情,忘記來我們抱鶴軒走動走動了。出版的日期清清楚楚印在書目之內。而流沁坊的書,可是今日才在書會上現身呀。三日,真是難為裴公子連夜趕製了……嘖嘖嘖,我看裴公子面色不佳,想必操勞過度,不如回坊間休息休息?」

    原本站住的書商聽這二人一番口角,仍然覺得方纔的判斷是正確的,又紛紛都抬起腳準備出去。

    豈料又聽見裴嵐遲咬牙道:「容軒主真是技高一籌!可是諸位,流沁坊還有一本比這部書更出眾的,明日才會在書會上出現。諸位要是信得過流沁坊向來的聲譽,不妨請明日移駕來觀!」

    容宿霧揚了揚眉,出言諷刺道:「抱鶴軒除了丹硯姑娘的書,還有其他姑娘的書入得了裴公子的法眼嗎?」言下之意是流沁坊自然拿不新書,不過也是故伎重演罷了。

    裴嵐遲想起釀泉在今日清晨無意中對自己說的話:「暗香姑娘新成了一本書,這幾日等著公子過目。可是等來等去,總是不見公子的身影。若是公子有空,還望回書房一觀。奴婢已將姑娘的手稿擱在您的書房內啦!」

    當時,他不過是擺了擺手,忙著趕往書會現場。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如今,真的只有指望暗香那本書能夠救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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