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子想找戴子慧說明一切事實真相,他覺得再逃避下去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給雙方帶來更多的心理傷害。
來到戴子慧別墅,正好遇上她與歐陽江河在客廳爭吵什麼,只不過見春子來了,二人方才停止說話。春子見氣氛不對,問歐陽江河:「歐陽總裁,好久不見,你們剛才吵什麼呢?」
歐陽江河苦笑:「你這小子,就知道你會跑過來,還不是因為你的事。」
「我的事?」春子大惑不解。
「你是不是被報社給開除啦?」歐陽江河問。
春子一聽,看了看在一旁不言語的戴子慧,氣憤地說:「果然是你們。」
歐陽江河連忙擺手說:「你要是怪小姐就大錯特錯啦,剛才她還在罵我不該這樣做呢。」
春子說:「你的意思是你搞的鬼?」
歐陽江河並不隱瞞,點頭說:「我知道你總借口工作忙而疏遠戴小姐的事後,氣不過才和我那老朋友,也就是你們報社楊老闆打招呼的。剛才向戴小姐說起此事,沒想到她怪得我一頭的皰。」
春子見戴子慧垂著頭不說話,生氣地對歐陽江河說:「真虧你想得出來,你認為讓我失業了,就有助於我和子慧之間的感情嗎?」
這時,戴子慧開口說話了,她竟為歐陽江河辯護:「不論歐陽做了什麼,他都是為我好,難道你今天來真是興師問罪不成?」
春子確實心中很窩火,但又不知如何發洩。歐陽江河見狀,對春子說:「要怪就怪我吧,真不關小姐的事。她剛才雖然這樣說,其實她一直在維護著你,怪我不該粗暴的將你的工作給砸了。」
「算啦。」春子歎了一口氣,「我誰也不怨,今天來是想和子慧好好談談的。」
歐陽江河一聽,覺得自己沒有在呆下去的必要,便對戴子慧說:「小姐,要不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聚聚吧。」
戴子慧面無表情,也沒有作任何表態,但在歐陽江河看來,這其實是默許讓他迴避。
待歐陽江河出去後,春子坐到戴子慧身邊,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戴子慧才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春子從中讀出了憂怨和柔情,知道她的心情開始平復了,方才開口說話:「我今天來,並非你想像的是來興師問罪的,即使是你出面將我開除的,我也不會怪你。」
戴子慧又以柔情地目光看了看春子,咬著嘴唇,還是沒有說話。春子便繼續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個真相,一個你應該知道卻又不敢讓你知道的真相,但不論我說了什麼,請你一定要保持冷靜。」
「什麼真相?」戴子慧終於忍不住問道。
春子說:「你必須心平氣和,我才肯說。」
戴子慧想了想,實在不知道春子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因此點頭同意了:「有話你儘管說。」
春子遲疑了一會,但還是決定將自己不是高昌、高昌已死的事實真相告訴戴子慧。
「我其實不是高昌,我叫牛春早。」春子說。
「你說什麼?」戴子慧驚訝地問。
「我,我是說你的高昌的確死了,我是另外一個人。」
「胡說,你怎麼說自己死了。」戴子慧有些激動。
「我沒有胡說,高昌的確死了,他從幾十層高的樓上摔了下來,早就死了,我只不過是長得像他而已。」春子繼續說道。
「你簡直瘋了!」戴子慧叫了起來,「你說高昌死了,那你是誰?」
「我剛才說了,我叫牛春早,我是**省文州市高峰縣人。」
「你用不著騙我,你不喜歡我了,也用不著騙我啊……」戴子慧突然站起身來,眼淚汪汪地對春子說:「你是不是變心了,是不是,編出這樣的謊言來騙我?」
幾個傭人跑了過來,想幫忙,卻又束手無策。春子示意他們退下,自己扶著戴子慧重又坐在沙發上。春子說:「你冷靜些,冷靜些,我慢慢跟你說好嗎?」說著,一面抱著她,一面幫她拭去眼淚。
待戴子慧心情平復了許多,春子繼續說道:「事實雖然很殘酷,但我還是要說下去……」春子便將自己如何恢復記憶,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又如何清楚高昌之死的事實真相說了一遍。
「我不信,我不信。」儘管春子說得有根有據,條理分明,不容質疑,但戴子慧還是不能接受高昌已死的事實,她口中念著「昌哥」的名字,悲痛萬分,不禁昏死過去。
這可把春子嚇壞了,趕緊拔打醫院求助電話。
戴安陸聞訊也從香港趕了過來,得知春子向戴子慧說出了事實真相,大罵他毫無頭腦、愚蠢至極。
戴子慧昏睡了兩天兩夜都沒醒,而春子又被戴安陸排斥在病房之外,讓春子好不心焦。
第三日,春子從吳青玫口中得知戴子慧剛剛醒來,方才舒了一口氣。吳青玫告訴他,從香港趕過來的特護醫生要求將戴子慧帶回香港作進一步觀察和治療。知道戴子慧要回香港,春子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他提出再見戴子慧一面,卻還是遭到了戴安陸的拒絕,只不過,戴安陸自己與他進行了一次會面。
戴安陸與春子談話時臉色灰暗,嘴唇泛紫,春子感到很內疚,也很擔心,他說:「我對不起你們,希望您保重自己的身體,戴子慧很需要您的照顧。」
戴安陸說:「事情弄成這樣,真讓我始料未及,我本以為你們重逢之後會有一個好的開始,所以沒有聽從醫生的叮囑,放心地將子慧暫時留在深圳,誰知,你竟然讓她再次遭受這麼嚴重的精神刺激,你真的讓我很失望。真不知你這樣做的目的何在,你難道會不知子慧還是一個病人嗎,她多麼需要呵護。」
春子說:「向她說出事實的真相,原本是想讓她結束心靈的煎熬,因為我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了。」春子將自己如何恢復記憶,如何重新做回自我的經過和想法向戴安陸簡要說了一遍。春子坦誠地說到了牛芳玲,這個他不能不提的已生活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戴安陸歎息了一聲,問:「你真的決定和那個叫牛芳玲的同鄉結婚嗎?」見春子點點頭,戴安陸說了一句:「人各有志,你安心回去吧,子慧會沒事的。」便要離去。
春子說:「我難道不能再見令千金一面?」
戴安陸回頭看了看春子,說:「今生無緣,再見何益?子慧會得到精心照料的,你不用再牽掛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戴子慧回香港後,春子不免失魂落魄,牛芳玲當然可以看得出他對戴子慧餘情未了,但無論如何,她成功了,她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春子。接下來,牛芳玲要做的就是繼續鞏固戰果,不斷爭取春子下最後的決心與她成婚。
可春子遲遲沒有點頭,儘管他們二人已經同睡一張床,但思念的煎熬時常讓他夜不能寐,直到戴子慧托吳青玫送來象徵結婚生子的鴛鴦枕和布娃娃,春子才如生命極限後的空蕩蕩——任由牛芳玲主宰他們的婚期而不作任何主張。
吳青玫告訴春子,戴子慧因禍得福,在遭受春子嚴重的精神刺激之後,竟然逐漸恢復了神志,不再偏執地認為高昌活著,這樣雖然讓她很痛苦,但至少她和常人一樣能夠接受愛人離去的事實。對於曾經充當過自己丈夫的春子,她表示深深地祝福。
「她難道就不想再見到我嗎?」春子心中滿是疑惑。吳青玫說:「相見不能相守,不如不見。小姐有這樣的心境,說明她恢復得特別好,你應該為她感到高興。」「這真是子慧說的嗎?」春子仍感疑惑。吳青玫點頭稱是,她遞給春子一張字條,春子認得是戴子慧的筆跡,只見上面寫道:知道你做回了你自己,並且有了自己的真愛,我想我除了祝福,不應有二話,祝你們白頭偕老。
春子拿著戴子慧的紙條,看著她送來的鴛鴦枕和布娃娃,呆呆地立在茶座好半天一動不動。戴子慧真的好了!春子心中暗歎:這真是奇跡!但神經恢復了正常就意味著對自己感情的疏離嗎?春子情感上有些難以接受,難以接受一向對自己情意綿綿的戴子慧竟然一下子變得這樣灑脫。
吳青玫問:「你是不是還愛著子慧?」春子毫不猶豫地點頭。「那你是不是不想和她分開?」吳青玫再問。春子起先是點頭,一會又搖了搖頭:「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因為……」「因為你身邊有另外一個不可捨棄的女人?」不等春子說完,吳青玫已接過話來。春子點點頭。「那小姐的決定沒有錯。」吳青玫說。春子緊閉雙眼,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是。」
吳青玫走了,春子發覺自己已是滿眼的淚,但不知這淚到底是為誰而流,總之,春子感覺自己已被掏空了,曾經多情的心已燃成死灰,頭腦一片空白。所以,當春子聽牛芳玲再次提起結婚的事,他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了。
牛芳玲要的是結果,與春子結婚的結果,當這一結果終於要實現時,她除了喜悅並無其他。
看著牛芳玲整日開開心心的,春子當然不想掃她的興,所以當她提出回老家拜見父母,然後舉行婚禮的要求時,春子儘管心中不樂意,但還是表示同意。畢竟是婚姻大事,不通過父母怎麼著也是說不過去的。再說,春子確實也想暫時離開深圳這個讓他傷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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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全春子和牛芳玲,其實在戴子慧的心中也充滿矛盾。神志剛剛恢復正常的她,雖已接受高昌亡故的事實,但和春子的感情並未因此而完全消融。春子雖然是高昌的影子,但他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兩人曾經共同擁有過美好的時光,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在戴子慧的腦中剔除。只不過,她知道春子有了另外一個女人後,拿不準他心中所想,所以通過吳青玫對春子作最後的試探,沒想到這樣反而加速了他遠去的步伐。戴子慧歎息,原來春子決心做回自我,包括已付出的感情,他竟然也要收回,這都是命啊!
戴子慧能如此開明地處理這件事情,戴安陸功不可沒。為了能讓女兒安然度過這次情感的危機,他把手頭的許多工作都壓下來,盡可能花時間陪伴著她,以慰籍那顆受傷的心靈。加上戴安陸請來的幾個私人醫生對她悉心治療和護理,從而使戴子慧的情緒始終保持在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醫生說,假以時日,戴子慧的神志可徹底恢復到正常人的水平。
對於女兒的新生,戴安陸給予了厚望,他知道自己病情日益惡化的現狀,春子走了,現在惟一可指望的就是女兒能夠迅速擺脫心魔,迅速成熟起來,以繼承他龐大的產業。為了這一目標,戴安陸開始傾注大量心血用於培養女兒經營方面的興趣,提高女兒管理方面的水平。
戴子慧原本對做生意是毫無興趣的,但她深知父親虛弱的身體漸漸不堪重負,體諒父親不忍看到事業無人繼承的苦心,因此勉為其難,開始跟著父親學習經營管理之道。
可戴子慧畢竟是一個多情女子,情感上的空白時常讓她心煩意亂。高昌,這個給予她初戀甜蜜的人走了;春子,這個延續她初戀甜蜜的人也走了。這兩個人的形象時而合二為一,時而各有千秋,在戴子慧的腦中時隱時顯。但在她情感的記憶中停留最久的,還是春子,或者說只有春子,因為他們已經融為一體了,完全像一個人一樣駐留在戴子慧的心中。可是,春子走了,這個惟一可以延續她舊夢的人,帶著另外一個女人走了,這對於戴子慧而言,是一件多麼殘忍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她只有將春子深埋心底,至少讓所有關心她的親人看不見那催人心碎的情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