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些甜點嗎?」喬打開冰箱,從裡面取出一盒巧克力甜甜圈,回來的時候,順便關上了嘈雜的電視,「希望你不要見笑,我喜歡古舊的愛情電影。」
「當然,」帕特羅偵探接過甜食,「謝謝你的招待。」他環顧房間的佈置,發現這裡不具備頂樓應有的明亮,窗簾都拉上了。
「電影院的氛圍,先生,」喬隨著偵探的眼神解釋著,「我從小就喜歡電影,那時候只有黑白影片,我得父親曾做過默片時代的解說員呢。還有一個原因,我上了歲數,眼睛多少有些恐光。」
喬端起一個大鋁罐子,從中傾倒出純淨的飲用水。桌上擺著一個盛冰塊的容器,他用鑷子夾起幾塊,放在水杯裡。
「謝謝,」甜甜圈的味道不錯,帕特羅喝了一口水,「你一直住在這裡?」
「差不多三年了,從我的妻子離開以後。」
「對不起,我不該提到這個。」
「那沒什麼,老年人總要面對這個的。我的妻子死在了養老院,可能是因為孤寂。我那時候長年呆在外國,直到她死後……我沒有兒女,所以,政府安排我住進老人公寓。我不希望重蹈艾德瑪的覆轍,在找到這份工作之後,就搬了過來。」
「國家總是這樣的,不論它的體制,冒昧問一句,你多大歲數了。」
「六十二歲,哦,我的妻子比我大了整整十歲。那時候我的家人、朋友都為這樁不合稱的婚姻而頭痛不已呢。」
偵探乾笑了兩聲,寒暄了幾分鐘後,他開始提問了。
「絡依絲是個好姑娘,跟一般隔離在樓層住宅裡的大部分人不一樣,她一有空就下樓來看看我。」老管理員開始揉搓自己的手指,皮膚上的一道道裂痕透出歲月的滄桑。
「還有她的男朋友。」帕特羅的手指開始敲擊腹部了。
「你是說安迪嗎?不,他不常來。」
「安迪?他不是叫安德魯嗎?」
「安迪也許是暱稱,絡依絲那孩子總是叫他安迪。」
「他們交往多久了?」
「具體時間我說不好,不過至少有九個月了吧,」喬停頓了一下,「或者是十個月,總之不會更長。她告訴我他們是在酒吧認識的,安迪錯把她當成約見的網友了。第三天,她把他帶了過來。」
喬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不過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那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帕特羅從不相信這個,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可不這麼想。
「一個月之後,他住進這裡。不過,該怎麼說呢,他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喬在偵探的空杯子裡又倒了些水。
帕特羅沒有說話,繼續傾聽。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安迪,那是個寡言少語的年輕人,相貌平平,服裝得體,像是有文化的人。他中等身材,下巴總是刮得很乾淨,說話的腔調很平穩,和他學習的哲學專業很相稱。不像是那種難以控制脾氣的人。」
「不過他的生活不太規律,我碰上他的時候也不是很多。當然,大學也不是每天早上準時開課,他也許曠課,呆在屋裡不出來。也有些時候,他會晚上一個人出去,也會和我友好的微笑打招呼,我不喜歡過問別人的生活,所以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這座樓晚上會上鎖嗎?」
「是的,不過,居民有樓門的鑰匙,可以自由出入。」
「任何人配了鑰匙都可以自由出入的。」
「是的,這可能涉及隱私,無需過問。」
帕特羅點點頭,「他們吵架嗎?」
「對年輕的情侶來說,這也是正常的。不過他們從不大吵大嚷,至少我沒有聽見什麼。你從那姑娘的臉色可以看出一切,也不用費神猜測。在他們吵架後,菲爾小姐會搬出去幾天,然後一切恢復正常。除了這次……」喬更用力地揉搓著。
「她會住在哪兒?」
「她只說是一個親戚家,我沒有細問。」
親戚?她在這個城市只有一個妹妹,這要等到助手回來才能驗證。
帕特羅想問安迪是否有可能使用暴力,卻想到這個問題管理員在最開始已經從側面回答了,看起來,喬對他的印象還不壞。
偵探的敲擊中止了一下,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見鍾情?真的會是一見鍾情嗎?他看過絡依絲的照片,簡說她是個不上相的人,那仍然足夠漂亮了。她還有著穩定且頗豐的收入,而安迪只是個大學生,在並非名牌的大學讀著將來不可能賺大錢的職業……喬的說辭沒有絲毫的不合理,並與絡依絲朋友的敘述形成一致,帕特羅決定暫時不考慮這個問題。
「你對賽斯。沃勒這個人怎麼看?就是昨天的那個心理學者。」
不知道喬是否對這個突然的問題感到意外,反正他的表情和語調都沒有帶出來,「我在一年前就認識他了,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喬的回答令偵探的動作像斷線的琴弦一般戛然而止,他想起了在警局裡助手說過的話:「賽斯。沃勒只與一個女孩兒有著密切的交往。」
「你好像並不知情,不過這也不奇怪,」喬繼續說,「一年多之前,賽斯來到這個城市,就住在這裡。他是在一個月以後搬出去的,那段時間我們經常打交道。」
「但你昨天並沒有提起此事。」
「那是因為我不覺得有什麼必要,偵探先生,你該不會是在懷疑他吧?」喬的驚訝程度一點不亞於剛才的帕特羅。
「嗯,那倒不是。」
「那時候簡。方達小姐也時常來玩兒,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自從菲爾小姐認識了安迪,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們之間……呃,我是說賽斯和絡依絲之間,他們發生關係了嗎?」
「上帝,」如果不是出於您的職業,我簡直要不高興了,「我可以打賭,他們僅僅是好朋友。」
帕特羅偵探不願意觸怒老人,也就中止了這個問題。
「你們,你和方達小姐,昨天一直等候沃勒先生到達這裡之後,才開始檢查出問題的房間,對嗎?」
「是的,這是我的決定,簡已經通知了沃勒先生,我們沒有必要冒險。」
「你認為那房間裡會有什麼?」
「我不知道,先生,憑直覺,我覺得那裡會有危險。」
「看得出來,你很信任他。」帕特羅不帶褒貶地說。
「是的,他能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我也要告訴你,你詢問的這些關於安迪的問題,沃勒先生也都問過了。」
桌上的電子錶開始報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簡。方達沒有心情漫步街頭,她的身體也不允許她這麼做,但她還是在離家很近的一家超市下了車。咖啡和牛肉都吃光了,她總不能讓勞累了一天的威廉得不到體力的補充吧。她原打算下班之後約他一起出去用餐的,但既然老闆給她放了假,也就沒有必要那麼做了。
她花了十分鐘選購商品,包括一條新款的剃鬚刀,家裡的那個不好用了,威廉卻沒有向她抱怨。
結帳的時候,簡的卡出現問題了,這多少有些讓人不快,她身上也沒有帶現金。出於她的信譽,老闆同意了賒帳,不過簡的心情可不太好,這有些晦氣。
簡懷抱著兩個大紙袋沿街步行,中途在一家雜誌亭前駐足,看著櫥窗裡的服裝月刊。
一輛汽車從街角轉出來,向著簡衝過去。
剎那間,尖叫聲、喊聲大作,混亂充斥了這裡,不過簡聽不見了。她輕飄飄地飛了出去,摔在地上人事不醒。
那車子停了一下,然後猛地一倒車,飛速駛離了現場。
有人出來看,但沒有人走近。附近一輛計程車的司機跳下車,他先是扶著她探了探鼻息,而後便抱著她放進自己的車裡。計程車駛向最近的醫院。
在車上,留著黑人式一大隊散辮的年輕司機,打開了簡的挎包,掏出裡面的手機。他找到了幾個電話號碼,然後開始撥打。
如果不是那個緊急電話的召喚,賽斯和文森特一定會跟偵探助手撞在一起。實際上,在他們剛剛跑到車子邊上的時候,助手正好下車。他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們,目送車子開走。
「他們也是來招柯露娜的。」助手自言自語地往裡走……
「但願簡不要有什麼危險。」文森特緊張地說道。
賽斯雙手抓著方向盤,什麼都沒有說。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車禍,這個時候簡應該在上班啊。
打電話來的男人自稱計程車司機,他把簡送到了中央醫院,這應該不會是假話。但為什麼有人會撞向簡呢?他本能地認為這與絡依絲的失蹤有關。
「歐寶」車一路呼嘯著衝向醫院,這時候,偵探助手正在無聊地等待著柯露娜。菲爾的下一個課間,他撥打了帕特羅的手機。
「猜猜我在文科學校門口遇見了誰?」助手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賽斯。沃勒,」偵探用一種堅定的口吻說,「用不著賣關子,還會有誰能叫你那麼愚蠢的興奮?」
「是的,在大門口碰上的,他身邊還有一個留著金黃色長長頭髮的傢伙,他們看起來很焦急。」
那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帕特羅這樣想,一邊吩咐司機把音響的聲音關到最小,「你見到柯露娜了嗎?」
「不,她現在還在上課,是你說的要可以不把失蹤的事情告訴她,你那邊怎麼樣?」
「很有意思,賽斯是絡依絲的故交,他在絡依絲交男朋友之前曾和她在一起住過。關於這個,我們回去再詳細的說。」
「好吧,我這邊一完了事馬上趕回去。」
帕特羅合上手機,又閉上了眼睛,車子一個街區一個街區的轉個不停,他心裡卻只琢磨著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