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211215章
    211天生殺人王

    白茯苓心虛地低頭檢討自己的錯誤,越往深處想,就越覺得可怕。

    為什麼自己會下意識地找借口親近海浮石?

    答案昭然若揭——她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不在乎,她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情不自禁喜歡上這個貌似木訥老實的俊美男子,即使在後來知道他實際上是大魔頭一尾,她也只是在理智上努力禁止自己去想兩人之間的可能,不斷歷數眾多兩人不合適的理由然後好說服自己避開他,將對他的感情深深壓抑。

    一旦找到一丁點放縱自己的理由,所有的壓抑便都成了徒勞,理智輕易被衝垮,她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海浮石拙劣的謊言,然後放任兩人的關係發展到現在這個難以收拾的階段。

    白茯苓太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以至於沒有發現,海浮石一點一點從疑惑到若有所悟,最後變得冰冷森寒的眼神。

    原本海浮石只不過是故意示弱試探,想調戲一下白茯苓,沒想到竟然見到她這樣心虛歉疚的神情,他還沒有粗率白癡到以為白茯苓這是因為昨夜抓傷了他所以內疚。

    能讓一向潑辣蠻橫的小丫頭露出這樣的神情,必然與她一直瞞著他的事情有關……她確實做了某些「欺負」他的事,而且不是小事

    白茯苓這麼個弱女子,能夠「欺負」他的,只會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問題……究竟是什麼?海浮石回憶著白茯苓過往言談中透露的種種信息,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他想抓住卻只是徒勞。

    可是這已經足夠了,至少可以確定,白茯苓確實有事故意瞞著他而且愧對於他。

    海浮石抿著唇不說話,臉上的怒意很快掩藏在平靜的神情之下。

    白茯苓察覺房間裡詭異的寂靜,醒過神來沒話找話地問道:「看你剛才心情不錯,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海浮石勾唇一笑:「還有大半個月就是老頭子的壽誕,我剛才派人給老頭子送兩盒子禮物。」

    白茯苓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這禮物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你不問問我送他的是什麼?」海浮石似乎很有聊天的興致。

    白茯苓很後悔自己亂問問題,果然那邊海浮石不等她反應,便自顧自繼續道:「兩個盒子裡各裝了一個人頭,一個是他派來傳話的使者,一個是他看上的武林盟主接任人選。」

    白茯苓忍不住哆嗦一下,溫熱的藥湯彷彿驟然下降了好幾度,海浮石在她身上溫柔按摩著的一雙手掌也讓她覺得渾身發冷。

    就是這雙手,在不久之前肆意割下了兩個人的人頭……

    海浮石語氣輕鬆地說起昨日這兩個人如何秘密找上他,又是如何傲慢又不容商量地宣告老頭子對他的處分決定,然後他如何在那個使者的杯中下藥,令他全身僵硬,口不能言,又是如何在幾招之內將那個妄想頂替他的位置、成為武林盟主著名大俠打成重傷,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給老頭子送禮這個好點子,於是這兩個人有幸留下兩顆人頭,不過屍身則已經被化屍藥粉化得乾乾淨淨。

    說話之間,他雙手不停地繼續給白茯苓按摩,似乎分毫沒有察覺她的恐懼僵硬。

    白茯苓很清楚他是有心要嚇她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他了,剛才的溫柔好男人一眨眼成了惡意恐嚇她的魔鬼。

    眼前喜怒無常的男人讓她覺得一陣無力,怎麼自己偏偏喜歡上這種恐怖嗜殺的魔頭?

    「不要說了你明知道我不想聽這些東西,你為什麼偏偏要說出來嚇我?」白茯苓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的陳述。

    因為我不好過,也不能讓你太好過

    海浮石心裡一個聲音憤怒地咆哮著,面上卻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完成了按摩將白茯苓抱出來裹上布巾擦乾身子。

    海浮石仍如往日一樣替白茯苓弄乾髮絲,白茯苓想了想道:「我說的話,也許你聽不進去,不過我還是想說……殺人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皇帝與你始終是父子,何必非要如此。」

    「莫非我就要坐以待斃不成?」

    「起碼不必如此激進,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抖出你身份的秘密?」

    海浮石冷笑一聲道:「關於我身份的事,你不必擔心,他比我更怕洩露此事。我能當上這武林盟主,得了他不小的助力,包括我與他的關係,武林盟中許多人心裡有數,現在反口說我是魔教教主,嘿嘿,他這位至尊天子,還要臉不要?」

    「皇帝看起來,不像會幹這種蠢事的人……怎麼會為了你留下這麼大的把柄?」白茯苓覺得很疑惑。

    海浮石得意笑道:「他也不願,不過是被我與娘親聯手設計了罷了。」

    雖然白茯苓很有興趣知道這兩母子是怎麼算計皇帝的,不過就這個問題繼續聊下去,就要「歪樓」了,所以她當即果斷的回到原來的話題上,繼續勸道:「即使你不怕得罪他,可今**殺了兩個,明日皇帝就能再找十個、二十個,殺那麼多人,你手不酸嗎?」

    「那你說說看,該怎麼辦?」海浮石漫不經心道。

    「他能夠如此為所欲為,不過是因為他是皇帝,而且現在手上有實權,要麼把他從皇座上拉下來,這是下策。要麼讓他知道,你與他利益一致,你好他好,你倒霉他也要跟著倒霉,這是上策。」白茯苓建就事論事道。

    「把他從皇座上拉下來?似乎很有趣……」暴力狂始終是暴力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對前一個選項表示青睞。

    白茯苓苦笑著歎氣道:「那個始終是你的父親,況且換一個人,不見得會改變對你的態度。」

    「換一個人?楊珩嗎?那小子能將我如何?」海浮石自負地笑了笑。

    似乎除了她與林平子,所有人都把楊珩看得很扁,她心裡覺得這些人早晚會吃虧

    不過白茯苓不會傻得在海浮石面前替楊珩說話,海浮石已經對楊珩與她的關係頗有微詞,如果她再這麼不識相,純粹就是沒事找事了。

    「當我沒說吧。你原本是什麼打算?」白茯苓無奈地轉過話題,她很想皇帝下台,因為這樣,她的家人受到的威脅將大大減少,但是話才出口,她又後悔了。

    犯上篡位這是何等大事,一旦海浮石真這麼幹了,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送命,而她這個「教唆犯」肯定也會受到影響,她好不容易看到任務完成的曙光,絕不能在這個時刻出意外。

    最近見海浮石頻頻與武林中人接觸,想必他也是有些打算的。

    海浮石卻只是輕輕一笑,彎腰親親她的耳朵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白茯苓心裡癢癢的,不過她仔細一想,不知道也是好事,不知者不罪嘛,既然她什麼都不知道,那海浮石不管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都跟她無關了。

    日子悄無聲息又滑過幾天,海浮石依然帶著她一路往康州武林盟總部方向進發,每到一處都少不了要與當地武林人士應酬一番。

    白茯苓得到濟困堂的幫忙,陸續挑選購買了十個年輕奴僕,托岳老四找人將他們護送往永州白家設立的「培訓基地」去。岳老四還是有些不放心,拉著韓百子一起跟去視察情況,好確定這些人不是被拐賣進火坑。

    白茯苓掰著手指算一算,自己遇上海浮石後寫給爹娘的情況解釋信函應該再過不久就能送到他們手上,這些天她也陸續收到幾封由白果那邊轉送過來的信函,有父母爺爺的信,有陸英的信,也有林平子的信。

    父母與爺爺寫給她的信都是噓寒問暖,只挑些輕鬆的話題說,對京城的形勢與自身的處境寫得極少,有限的幾句相關的話也是不痛不癢,白茯苓明白這是他們怕她擔心,只能無奈苦笑。

    陸英的信言簡意賅,囑咐她保重身體,路上注意安全等等,對於自己的情況也只是隨便說了句一切安好就罷了。信中還提及已經派人送出急信,讓留守的鎮北軍派出精銳,只要她一到北關城所在的永州境內,就馬上將她安全護送回百里山。

    白茯苓有些謙然,她的中途被拐帶,白白浪費了大哥一番佈置。

    唯一比較有信息量的是林平子的來信,雖然開頭不免慣例吹噓一番自己在京城如何受女性歡迎等等,不過後面總算有些重點。

    他依照白氏夫婦的建議稱病辭去了戶部侍郎一職,現在賦閒在家。楊珩做事越發低調,不過似乎與皇帝出現了分歧,皇帝明顯疏遠白常山,朝堂上不少官員看出苗頭不對,又開始轉風向。白常山已經上表請辭,皇帝假惺惺下旨慰留,現在白常山正準備二次上表。

    天同國的使者終於帶了十二公主離開,李雲新那邊警報解除,估計兩個月後就會逐漸「痊癒」,這些天已經開始著手替徐氏姐妹的父親收集證據翻案,根據楊珩的提示,他們到時候會著重提出這是夏家結黨營私、貪贓枉法誣蔑忠臣,皇帝正想著怎麼徹底修理夏家人,要翻案應該不難。

    消息有好有壞,白茯苓現在只希望爹娘收到她的信,知道她在大魔頭身邊時,千萬不要太擔心激動才好。

    212出發

    三月的京城,繁花似錦,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白常山的閣老府前卻清淨了不少,往日往來的車馬幾乎不見蹤影,府中的下人已經去了一半有多,行李細軟也收拾妥當,只等聖旨一下便要離京而去。

    只不過關於去向卻還有些分歧。

    白常山想著落葉歸根,回老家安度晚年,不過白丑一家家業都在北關城,將來更有打算揚帆出海,就這一點上,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終歸是白常山想多與兒孫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所以最終決定先到北關城去住幾年,如果住不慣再作打算,反正白氏這一支人丁淡薄,即使在老家相熟的親戚也少得很。

    白常山今日休沐,獨自在家中,兒子兒媳都去了忠國公府。老夫人幾日前於睡夢中去世,兩夫婦忙著辦理她的後事,他也是上了年紀的長輩,不便參與其中,便留在府中與前來告別的幾位老友應酬。

    老國公夫人在女兒的悉心照顧與方海的細心調理下心情舒暢地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刻,去得十分安詳,木佩蘭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倒不至於過度傷心。

    白常山前腳送走了客人,轉身就見白側耳拿了信函滿面喜色地趕來,說是孫小姐的信來了。

    這些天以來,白茯苓偶然的來信已經成為白府上下一等一的大事,雖然信上也不過報個平安扯幾句路上風光,不過家書抵萬金,白常山與白丑夫婦還是日日期盼。

    白常山一手拿著給自己地信,一手拿著給兒子媳婦的信,頓時心理不平衡起來,怎麼給兒子媳婦的比自己的厚那麼多?

    白側耳跟他相處多年,一看他那酸溜溜的表情就知道是在吃兒子媳婦的醋,忍不住暗笑兩聲,老爺子自從與兒子孫女相認後,那表情真是豐富多了,而且私下裡性情越來越往小孩子的方向靠攏。

    白茯苓給爺爺的信照例是問問身體如何,又說不管辭官的事情順利否都要保持平常心,不要大喜大怒,還有列出一大堆適合這個季節老人家調補身體的食物,囑咐他有時間多走走鍛煉身體,多做父親白丑教的呼吸吐納方法,雖然不指望他大器晚成成為一代武林高手,好歹也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云云。

    白常山自己看完不過癮,還把幾個老家人拖過來一起看,恨不得把信張貼到城門口,好讓滿京城的人知道自己有個多麼孝順可人的寶貝孫女。

    因為這幾天白氏夫婦都住在國公府,所以給他們的信讓人直接送了過去,同樣是看信,白丑夫婦的心情跟老爹差了十萬八千里。

    信上白茯苓說路上遇到魔教中人暗算,被海浮石所救,平州出了寶藏事件,武林各方勢力雲集,他們人多目標大,不得已讓白果、白十三等人先行護送行李回百里山,自己由海浮石保護,晚一步回去,更百般保證自己一定會平安無事歸來,讓父母不要過於緊張,更不可衝動行事,先把京城的事處理好了說,一切按原定計劃即可云云。

    因為怕信件半路有什麼意外或被外人拆閱,所以信件措辭十分小心,對於海浮石的事更沒提及半個字,只是暗示海浮石這次帶著她,是以武林盟主的身份,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不利舉動。

    但是白丑夫婦又怎麼可能放心?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寶貝竟然落在大魔頭手上,這個大魔頭還一直覬覦他們的寶貝女兒的,一路上孤男寡女,萬一他趁機對他們的女兒做出什麼不堪的事情,這還了得?

    所有人都沒料到,首先伸出魔爪的會是他們「年幼無知,純潔弱小」的女兒……

    信上千叮萬囑說此事先要瞞住爺爺,免得他這麼大年紀還要為她勞心,兩夫妻商量過後,決定待木佩蘭母親的喪事完畢,白丑便先行離開前去尋找白茯苓,木佩蘭留在京城與白常山一道等恩准致仕的旨意下來,稍晚離開,這事暫不告知白常山,只說白家生意出了點事情,要先去處理,回頭路上再與他們會合。

    林平子知道這事,二話不說就要與白丑同去:「反正我在京城也不過掛個國公名號,也不用幹什麼事。海浮石那傢伙是大凶之相,表妹跟他一道就算人沒事也少不得被他連累。」

    他不知道海浮石與甘遂是同一個人,他只知道海浮石身上殺氣極重,普通人與他接觸多了十分不妥,尤其是白茯苓的面相就是會早夭的,天知道海浮石會不會是她命裡的劫數?

    偏偏這一點他不敢對白丑夫婦明說,怕惹他們更加擔心不安。

    白丑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他當然也希望能多幾個信得過的人幫忙,但是海浮石的身份實在不便讓太多人知道,否則這些人很可能會被他滅口,這事還是由他們夫婦自己去解決更好。

    「京城裡的玲瓏閣以及其他許多生意都指望著你,你就留在京城吧,那海浮石既然一心想娶苓兒,總不會將她置於險地。他與苓兒男女有別,之前不得已就罷了,現在我去將苓兒帶回來,於情於理他都不會拒絕,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就安心留在京城吧。」白丑言不由衷道。

    林平子聽了卻找不著理由反駁,海浮石作為武林盟主,一言一行都是白道武林的表率,確實不至於強行扣住人家女兒不放的,只要白丑一到,就能將白茯苓帶走,確實沒什麼可擔心的。

    別人不知道白醜的底細,他們這些白家的核心人員卻很清楚,秋風閣當年的第一高手,就算現在只剩一半功力也非同小可,要保護白茯苓綽綽有餘。

    所以林平子沒有再囉嗦,點點頭接受了白醜的安排。

    「六殿下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先顧著自己要緊。」白丑想到自己即將遠離,特別交待道。

    林平子私下裡替楊珩辦事乃是機密,他誰都沒說,沒想到白丑竟然知道,不由得訕訕撓頭道:「姑父你怎麼知道的?」

    白丑好笑道:「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你這點小伎倆怎麼瞞得過我?六殿下他確實不凡,只是現在情況未明,皇帝絕不會輕易將佈置了二十多年才到手的權柄拱手交出,他這個人,最是無情,必要時就是至親也能下手,只看他如何處置大皇子、毛夏兩家就可知一二。不管將來如何,眼下都是保全自己最要緊。」

    「我知道了,姑父放心,我自己就罷了,白家在京城這麼多人,要是讓我連累了,我也沒臉見你們了。」林平子鄭重點頭。白茯苓的性子從來是賺不到錢還在其次,只要她家的人有點兒折損就難過得要命的,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冒險亂來。

    其實林平子替楊珩做的事也不過是收集消息以及從旁觀察朝中大臣的情況罷了,並不涉及他的核心事務。楊珩事成登基為帝當然最理想,但是不能因為要輔助他就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這點原則林平子心裡有數。

    接下來幾日,白丑夫婦辦完老國公夫人的喪事,便依照計劃,由白丑先行離京去找白茯苓,這幾天他們已經發動千曉樓的全部力量,大致找到了海浮石與白茯苓行進的路線,好在海浮石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出巡」,也沒有掩藏行蹤。

    白丑會合了幾個得力的手下,當即往武林盟總部所在的康州而去。

    另一邊,楊珩也接到了消息,其中提及武林盟主海浮石帶了未婚妻高調亮相,而這位未婚妻似乎正是白閣老的孫女兒白茯苓。

    楊珩坐在書房看著那份簡報,久久未能回過神來。他一直以為白茯苓還小,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結果才分開不過兩三個月,她竟然已經成為自己那位神秘兄長的未婚妻……

    海浮石在白茯苓進京的路上就跟她有所接觸,甚至在白茯苓進京後,兩人也曾單獨見過面,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沒想到,白茯苓竟然會與海浮石締結婚盟,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白氏夫婦乃至白茯苓自己都並不打算與海浮石沾上關係的。

    換了任何父母也不會放心把女兒交給這麼個大魔頭

    楊珩是有限幾個知道海浮石身份的人,年幼時母親曾經跟他提過有這樣一個兄長,他與海浮石也曾有過一些接觸,他估計以白氏夫婦的消息靈通程度,以及木佩蘭曾經的青衣衛六當家身份,不可能不知道海浮石的底細,所以他一直很放心,地認為這位兄長雖然優秀絕不下於他,但是以白家人不願沾惹半點麻煩的性子,必然不會與他扯上什麼關係。

    結果……

    是他太大意了嗎?還是海浮石有什麼地方足以打動那個刁鑽難纏的小惡女?抑或……另有內情?

    楊珩站起身在書房內來回走了幾步,他很清楚現在不是糾纏於兒女私情的時候,父皇已經開始對他起了戒心,他聰明的話就該把全副心力放在應對正事之上,但是偏偏白茯苓的音容笑貌,卻不受控制地頻頻浮現於腦海。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親自向那小惡女問個明白,就算對手是他那位兄長,他也決不會放棄。

    213他鄉遇故知——情敵

    海浮石與白茯苓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花了近大半個月時間才到達康州武林盟的總部。

    路上白茯苓的月事如期到來,表示她借種計劃第一階段失敗。白茯苓歪在車上懨懨地不肯理人,海浮石以為她身體不適導致心情煩躁,特地尋了不少調補身體的湯藥補品給她進補。

    白茯苓痛定思痛,覺得也許是自己這副身體還太嫩,而且生孩子的事許多夫妻努力多年都不見得成功,她才一個月不到,沒有懷上也很正常。

    換個角度想,現在海浮石正是「戀姦情熱」,如果自己懷上了,又甩不掉他,豈不是連孩子都要虧給他了?

    這麼一想,白茯苓頓時慶幸起來,同時也想出了一個很陰險的備用方案——萬一懷上了,必須要到自己的地盤去生,到時候狸貓換太子,找個無父無母的小孩子假冒是她生的留給海浮石,自己的骨肉留給自家爹娘,那真正是兩全其美

    海浮石把小孤兒當自己兒女,所謂虎毒不食兒,總不至於虧待他刻薄他,說不定二十年後就是一尾逆天魔頭或者魔女,也不算吃虧

    雖然變相讓海浮石父子骨肉分離,不過也算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白茯苓越想越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心情也迅速多雲轉晴,不過這些法子左右不離算計海浮石,想到海浮石對她的好,白茯苓心中有愧,對他的態度也溫柔貼心了許多。

    鬼臼、鬼目以為是教主的關懷照顧打動了她,都暗暗為教主歡喜。

    這一路紫草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替白茯苓聯絡濟困堂的人,一來尋訪合適白茯苓購買的目標,二來安排人手替她把買下的奴僕分批送往白家在附近建立的培訓基地去。

    有了她的通力合作,不過十幾天,白茯苓便又再購下了三十多人,按照這個速度,說不定今年就有機會攢滿一萬張*****契,在她死之前,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贖身離開,開始新的生活,她的任務就可以勝利完成了

    不過有紫草這個大燈泡在,海浮石要與她親近就更加艱難,導致他每次抓住機會時都異常兇猛,經常第二天一早白茯苓就一副要死不活的病弱模樣,同行大半個月,白茯苓就「病了」好幾回,紫草對她的健康狀況深表關切,白茯苓只得偷偷對海浮石翻白眼。

    這一日海浮石等一行五人終於抵達康州地界。

    康州位於祁國國境正中部位,無論經濟文化人口等各方面都非其他地方可比,白茯苓第一次來看什麼都覺得有趣,海浮石對她十分遷就,一行人前進的速度更慢。

    這日黃昏,他們到達一處名叫青河鎮的小城鎮外,正打算進鎮與前去打點客棧的紫草會合,住店休息,忽然聽見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快兩名騎馬男子攔在了車前。

    一個是冷著一張臉的白丑,一個是神態從容不過也沒有笑容的楊珩。

    海浮石看見白丑,愣了一下從馬車上跳下來躬身行禮道:「見過岳丈大人。」神情老實得如同每一個見到泰山大人的恭順女婿。

    白丑一聽,神情不由自主僵了一下,旁邊楊珩也沒比他好多少,場面當即冷得可以。

    「不敢當。既無父母之命、亦無媒妁之言,事關小女閨譽,海盟主還是稱呼敝人『白先生』比較好」白丑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小婿疏忽,待回到武林盟,小婿立即請了大媒,三書六禮上門求娶。」海浮石不提「岳丈大人」了,卻一口一個「小婿」,咬定了不鬆口,還裝傻充愣,硬是扭曲白醜話裡的不滿,搞得白丑像是有意催他上門提親,急著把女兒嫁給他一般。

    白丑氣結,又不好在楊珩面前撕破臉跟他吵,女兒都還在人家手上呢。

    車上的白茯苓聽到父親的聲音,二話不說就推開車門跳下車,鬼臼、鬼目也不攔阻。

    白丑正生氣,忽然聽見女兒的聲音:「爹爹」接著就見白茯苓幾步跑到他的馬前。

    他擔心了一路,也顧不上跟海浮石置氣了,當即翻身下馬,將女兒抱在懷裡:「乖女兒,擔心死爹爹了」

    白丑容貌俊美絕倫,看上去比海浮石、楊珩也大不了太多,俊男美女相擁的畫面讓海浮石看著極為刺眼,雖然明知他們是父女,還是手癢地想上前去把白茯苓搶回來,不過想到自己的計劃……海浮石瞇了瞇眼睛,忍住沒有發作。

    「爹爹我也很想你,娘親和爺爺呢?」白茯苓黏在父親懷裡不捨得動,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父母這麼久,雖然海浮石對她算是很不錯了,但總還是爹娘更讓她放心依靠。

    「他們有事,晚一步出發。」白丑側頭向楊珩招呼一聲,一手牽馬,一手挽著女兒就往鎮上走,眼尾都沒有掃過海浮石,完全當他透明的一樣。

    白茯苓激動的心情稍稍平復,笑瞇瞇對楊珩道:「你怎麼也來了?你不忙嗎?」

    楊珩笑了笑道:「父皇派我到康州辦事,正好與白先生一道。」

    他說這話確實是事實,不過能夠這麼巧與白丑一道,這差事是他考慮過後,特地向皇帝求來的。

    他一向能忍,很多年前,他知道母親死於皇后之手的時候,他就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被父皇冷淡、被其他宮妃暗中排擠陷害,被幾個兄弟欺負打壓的時候,他就知道假裝出一副懦弱無能的德行,稍稍年長,他更懂得將自己偽裝成一副紈褲子弟、花花公子的模樣,就算是身邊極為親近的下屬,也不見得能看透他隱忍微笑的假面,猜出他的心意。

    這是他第一次無法忍耐,無法說服自己暫時放棄,因為他覺得他這次放手,可能留下的將是一生一世的遺憾。從小到大他已經放棄了太多,他不想再放手。

    深思熟慮過後,他直接找到皇帝,請旨到康州辦事,皇帝很生氣,指責他是假公濟私,沉迷女色,說是為朝廷辦事,實際不過是想去與人爭風吃醋他一心將他當繼承人栽培,他卻不知好歹等等。

    那一天皇帝說了許多重話,楊珩卻像是吃了稱砣鐵了心,跪在地上一言不發,沉默地堅持著非去這一趟不可。

    皇帝看不見他低垂的臉上譏誚的笑容……

    楊珩來之前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想得明明白白,包括皇帝的反應。其實他這位父皇心裡很高興他現在選擇離開京城吧,不管是為了什麼緣故。

    父皇重掌大權後,十分忌憚有人分了他手上的權柄,不過一兩個月時間,一批因為輔助父皇又或是平叛有功而獲得陞遷的大臣,或被疏遠或被申斥,表面上看是皇帝擔心他們恃寵生嬌,實際上是皇帝害怕他們成長為像毛家、夏家那樣的權臣,威脅到他的無上權威。

    楊珩作為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更讓他如芒刺在背——這個年輕人將來要做的不是分他的權柄,而是徹底取代他甚至在他還沒有繼承皇位之前,大臣們就會開始為未來做準備,努力巴結討好這位祁國下一任掌舵人,甚至對他這個皇帝陽奉陰違。

    這是皇帝絕對無法容忍的。

    楊珩選擇這個時候自請離京辦事,皇帝會認為這個兒子被男女之情沖昏了頭腦,生氣是會有的,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這樣一個重感情的兒子,對他的威脅性無疑大大降低。

    只要他離開京城,皇帝就會暫時放鬆對他以及他身邊臣屬的監控打壓,趁此機會,他可以辦成很多事。

    皇帝心裡隱隱害怕自己兩個最優秀的兒子會聯手*****,之前他還未掌權時,兩兄弟為了一個女人反目,他會十分生氣,而現在,他卻隱隱感到慶幸。

    兩兄弟之間有了這樣一條嫌隙,還怎麼能夠合作無間對付他?

    楊珩把皇帝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這才會做出這樣一個別人看來愚蠢衝動無比的決定。

    白茯苓不知道這些曲曲折折的事情,眼珠子在海浮石與楊珩臉上溜了一圈,發現這兩個人長得真是像,不只是五官輪廓又或是氣質上的,還是一種感覺。

    不過想想也對,除了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再沒有其他兄弟的血緣能像他們這麼親近了,奇怪的是,怎麼她就只對著海浮石的時候,會腦子糊塗大發花癡呢?

    真是見鬼

    楊珩長得明明不輸他的,而且性格溫和風趣,好相處多了……白茯苓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拉著父親嘰嘰喳喳問起別後的情況。

    海浮石被甩在了後面,楊珩也識趣地不去打擾他們父女重逢。

    白茯苓下了車,鬼臼、鬼目自然不敢待在車上讓教主大人駕車,兩女從車裡鑽出來,坐到了車伕位置上,趕著馬車跟在眾人身後緩緩而行。

    海浮石與楊珩慢慢走到了一起,海浮石看著前面快活不已,似乎已經把他徹底忘在腦後的窈窕佳人,抿了抿唇對楊珩道:「她是我的,也是你的嫂嫂,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楊珩笑笑,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道:「哦?她答應你了?還是白先生夫婦答應你了?」

    第214章食色陷阱

    楊珩的話正正戳中海浮石的痛處。

    沒錯!不但白丑夫婦從來沒有鬆口允婚,連那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也只是口頭答應婚約,沒有半點打算履行承諾的具體舉動,甚至連要跟他永遠在一起之類的甜言蜜語都從來沒有過。

    看著海浮石明顯陰沉的臉色,楊珩心中一鬆。

    來的路上他就旁敲側擊過白醜的態度,發現他確實對海浮石成為他的女婿一事十分反感,而且言談之中分明顯示白茯苓與海浮石同行並非出自自願。

    現在再看海浮石的反應,分明是白茯苓從沒有主動給過他任何表示的,只要小惡女的心還在,他自問就有奮力一爭的機會。

    海浮石硬聲道:「那又如何,我不會將她讓給你。」

    「我沒說過要你讓……」楊珩微笑著抬起頭看他,一字一字道:「也不需要你讓,我會讓她主動選擇我。」

    那副自信滿滿的神氣讓海浮石氣極反笑,他很有衝動想說出他與白茯苓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讓他不要再癡心妄想,但是話到嘴邊卻覺得自己很是無聊,白茯苓畢竟是未嫁之身,這樣的事傳出去對她極為不利,沒必要為了一時之氣就洩露他們兩人的隱私。

    白茯苓是他的,楊珩現在所做的一切只能是徒勞,他就等著看他死心離開好了。

    「你這次來,就只是想給我搗亂?」海浮石很享受自己手裡藏了個壓倒性籌碼的感覺,再開口問起正事,語氣輕鬆了不少。

    楊珩略略有些意外,不過他確實有些事需要海浮石的合作,所以也暫且不再提傷感情的話題,答道:「確實有些事要與你商量。」

    白丑與楊珩已經在鎮上安排好客棧,連前來探路的紫草都被他們請到了客棧中等候,幾個人食不知味地用過飯,楊珩與海浮石有事商談,率先到楊珩的客房去說話,白丑與女兒也有「正事」要談,將女兒帶回了自己房間。

    女兒不過離開他們夫婦兩個多月,眉目間卻已經多了幾分嫵媚嬌態,這恐怕不只是情竇初開那麼簡單,白丑越看越心驚,可是又不好直接問,遲疑了好一陣方才問道:「你與那海浮石……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海浮石似乎全不介意他的突然出現,對於白茯苓的行動也沒有太多限制,神態間自有一股篤定淡定之色。如果不是有一定把握確定白茯苓無法隨意離開,他決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白茯苓明白父親想問的是什麼,這事要隱瞞也隱瞞不了多久,她垂頭組織了一下語言,輕聲道:「阿爹,我待會兒說什麼你都先不要生氣,靜靜聽我說完好不好?」

    白丑只覺得心肝都被吊起來了,澀聲道:「好,你說。」

    「我與海浮石……已經有夫妻之實。」

    「他、他強迫你?」白丑挽住女兒的手一緊,這個可能性他來的路上已經想過千百次,但是真正聽到,只覺得心都疼得碎了。

    那個該死的混蛋竟然敢碰他的女兒!

    白茯苓見父親氣得臉色發青,也有些害怕,連忙伸手輕輕撫拍父親的胸口,一邊替他順氣一邊道:「不是的,是女兒自己願意的……」

    「你不要騙我,就算不是他用強的,也定是他用些什麼邪門手段誘惑你!」白丑絕不相信自己「乘巧純潔」的女兒,會主動向那大魔頭獻身。

    女兒確實對海浮石有些心動,但是她從來不是那種感情用事不顧後果的無知婦人,她應該很清楚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白茯苓搖搖父親的手臂道:「他沒有強迫我,也沒有引誘我……是我、我想生個孩子,但是不想與人成婚!」

    白丑又驚又氣,道:「你說的什麼傻話?!」

    白茯苓扁扁嘴巴道:「我不想離開爹娘爺爺,不想嫁人,如果招贅的話,哼!願意被招贅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我不要跟個沒骨頭的傢伙過一輩子,與其那樣,還不如就我帶著孩子跟爹娘還有爺爺一起過,來得輕鬆簡單。」

    白丑被她番話說得目瞪口呆,但想想似乎又很符合女兒的性子,他為女兒的膽大妄為、離經叛道頭疼非常,用力揉揉額角道:「就算、就算這樣也不必去招惹那小子!」

    白茯苓撒嬌道:「女兒喜歡他,他長得好看,日後我的孩兒也很好看!」父親素來對她縱容慣了,她要裝傻充愣,父親也拿她沒辦法,而且就算犯了再大的錯,父母也是會無條件地原諒她的。

    「陸英、林平子、甚至楊珩,沒有一個比他差,楊珩是皇子日後可能登基為帝,這身份太過麻煩且不去說他,陸英與林平子從小與你一起長大,對你千依百順,他們隨便一個都比海家那小子強,他如果是個武林盟主那便罷了,他還是魔教教主!」白丑只覺得頭大如斗。

    「大哥和平子就跟我的親兄弟一樣,我怎麼可以跟他們……爹爹,我已經想好辦法應付海浮石了,只要我們拖住他,暫不成婚就好,好不好爹爹!」白茯苓黏在父親懷裡出力撒嬌。

    白丑苦笑歎氣道:「你長大了,做事自有主張,也不用聽爹爹的話了,你一心都向著海家那小子,爹爹還能說什麼?」

    白茯苓在他懷裡蹭了蹭道:「誰說的,爹爹是我心目中最最重要、最最英俊、最最厲害的男子漢,別的男人跟你完全不能比,苓兒這輩子就要跟爹爹、爺爺一起!」

    白丑被女兒的甜言蜜語哄得心花怒放,神情也放鬆了些,卻開始憂慮實際問題:「海家那小子恐怕不是這麼好打發的,還有楊珩……哎,如果他不是皇子,倒真是不錯。」

    楊珩這一路上與白丑同行,表現得謙和有禮,行事得體,就算白丑再如何挑剔,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青年確實是萬中無一的俊傑,可惜他的身份與能力、野心注定了他不可能一生甘於當個清閒皇族。

    「爹爹放心,我已經想好了幾個備用方案,最重要的是,你與娘親一定要拖住他,至少在我們遷居小島之前,穩住他就行。至於楊珩,我離京時已經跟他說清楚了,這種事始終要他自己想通地。」白茯苓覺得楊珩不是那種糾纏不清的人,總有一日會放下對她的感情,她並不擔心。

    「萬一你要是有了孩兒……」白丑還是很遲疑,他不贊同女兒的計劃,但是他很清楚女兒的性情,她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們夫婦這些年對女兒的嬌慣已經成了習慣,再加上他心裡始終惦記著妻子所說的,女兒可能只能活到十八歲的事。

    或許女兒自己生下孩兒,在人間多了牽絆,能夠為這帶來轉機。至不濟,女兒逃不過這一劫,也能有個孩兒留下,替她供奉香火,他們白家也不至於香火就此斷絕。

    這些話他不敢對女兒提起,只能小心翼翼壓在心底。

    「萬不得已時,我回百里山生產,到時準備一個無父無母的棄嬰冒充我的孩子,騙過海浮石也不難。」白茯苓壓低聲音在父親耳邊低聲說道。

    白丑沒想到女兒連這個都想好了,不過也確實是個辦法,終於歎口氣不再反對。

    次日見到海浮石,白醜的心情很複雜,想狠狠揍這個膽敢沾污他女兒清白折混小子一頓,又為女兒想對人家始亂終棄、利用欺騙而感到心虛,他不想讓海浮石看出端倪,只得拉下臉愛理不理。

    海浮石原就料到白丑不會對他有好臉色,他現在很是好奇,昨夜這兩父女究竟躲在房間裡說了些什麼。他想過偷聽的,不過一來他與楊珩有要事商談,二來白丑也不是等閒人物,萬一露了形跡,彼此的關係可能會更僵。

    他也想過直接問白茯苓,有沒有把兩人的關係對白醜的坦白,不過昨夜兩人是分房而居,白丑與白茯苓的房間相鄰,他不好當著未來岳丈去糾纏人家女兒,也不便對他下藥(如果失敗被發現,恐怕白丑會直接翻臉),所以只能老老實實一覺到天亮。

    白茯苓一早起來吩咐鬼囟去買了早點,先親自送到父親的房間,然後便主動去找海浮石。

    鬼囟與鬼目快手快腳從食盒裡取出點心、米粥、茶水等放好在桌上,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白茯苓笑瞇瞇道:「我在路上就聽說青河鎮這裡的四喜包子味道很好,我讓鬼囟今天一早特地去買的,還熱著呢,你快來試試!」一邊說一邊興趣竹筷,夾了一個熱騰騰的小包子送到他嘴邊。

    海浮石受寵若驚計坐在桌子旁,白茯苓與他相識這麼久,極少有這麼主動討好的時候,一定有古怪!不過心上人玉手餵食,就算是毒藥,他也樂意一口吃下,反正他也不怕。

    慢慢張開口,咬上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包子,鬆軟的包子皮下是清香四溢的新鮮蔬菜混著細碎的肉末,口感恰到好處,兩三口就能吃完一個,令人回味無窮。

    「好不好吃?」白茯苓笑問道。

    海浮石見左右無人,一雙手搭上了她的細腰,笑得滿足又曖昧:「好……不過我更喜歡吃你……」

    第215章同床異夢

    白茯苓身子後仰躲過他帶著四喜包子味道的狼吻,順手又夾了個包子塞到他嘴裡,笑道:「不許挑食我爹爹在呢,你還是乖乖吃包子吧。」

    海浮石偷香不遂,聽白茯苓的口氣,似乎並沒有對白丑徹底坦誠兩人的親密關係,隨便嚼了兩下將包子吞下,語氣不善道:「你沒跟你爹說我們兩人的事?」

    「怎麼可能不說?就算我不說,爹爹也會問。」白茯苓掙開他的手臂坐直身子。

    「那你是怎麼說的?」海浮石步步緊逼。

    「我沒說那個……如果我說你,我爹早就找你拚命了。」白茯苓歎口氣道。

    「怕什麼,他是你爹爹,我不會傷他的。」海浮石滿不在乎道,白醜的武功不弱,尤其擅長攻擊刺殺之道,雖然有些棘手,但他自問這還不至於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反而是他,全力出手要將白丑擊敗打傷不過是十來個回合的事。

    「你還想對我爹爹動手?」白茯苓惡狠狠地瞪他。

    海浮石心裡發酸,不過也知道大部分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並不似他與宮裡那個老頭子,白茯苓從小就是父母的心肝寶貝,與父母感情極深,如果他對白丑夫婦動手,她絕對會翻臉的。

    「好,那我讓他打幾下出氣得了。」如果白丑出完氣願意盡快把女兒嫁給他,他就讓他打幾下沒關係,還未成婚就得了人家寶貝女兒的清白之身,挨幾下打很值得。

    「你算了吧,你要真讓我爹打你,保準他一招就把你結果了」白茯苓哼道,她爹當年可是秋風閣頭號殺**手,擅長的是殺人的手段而不是武術切磋,出手招招都是殺人見血、絕不留情的。

    海浮石卻聽出了別的意思,笑得很討打:「你擔心我嗎?放心,未來岳丈想必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好女兒守寡的,打死了我,女婿就沒了。」

    白茯苓戳戳他臉,不服道:「天下間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我要找夫婿,求婚的人可以從北關城排到京城」

    「你人都是我的了,還想嫁誰?」海浮石不以為然,皺眉露出一臉凶相,就想把面前這個不安於室的小丫頭抓過去好好教訓,忽然聽見外邊傳來鬼臼大聲與白丑請安的聲音。

    白茯苓一手甩開他,拖了椅子坐到他對面,一邊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老實一點。

    海浮石滿肚子不願,可是終究不想在這個時候惹惱這兩父女,只得坐直身子,伸出筷子夾了個四喜包子恨恨咬了一口,那樣子好像要把包子當成白茯苓一般。

    白茯苓向他做了個鬼臉,果然不久就見房門被鬼臼、鬼目推開,白丑快步走了進來,見兩人規規矩矩地隔著桌子相對而坐,淡淡哼了一聲,對白茯苓道:「你母親有信來。」

    白茯苓一聽就站起身,歡歡喜喜挽著父親走了,扔下海浮石一個對著滿桌點心,本來鮮香美味的四喜包子也沒了味道。

    門口身影一閃,紫草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坐在白茯苓剛剛做過的位置上,嘖嘖有聲道:「哇,師兄,你一個人吃這麼多?胃口也太好了吧吃太多不利養生,還是讓小妹犧牲一下替你解決疑難吧。」

    說著爪子一伸就探向海浮石面前那一籠子四喜包子,結果也不見海浮石怎麼動手,就聽啪一聲響,紫草的爪子上被筷子狠狠抽了一下,當場留下一條微腫的紅痕,疼得紫草捧著爪子慘叫一聲。

    「閉嘴誰讓你進來的,怕別人猜不出你的身份是不是?」海浮石的美人兒被拐跑了,現在看誰都不順眼。

    紫草用力擠出幾滴眼淚,憂傷道:「我讓鬼臼、鬼目看住的,不會有人靠近我才進來的。師兄,你好狠的心啊」

    海浮石不去理她,慢慢把籠子裡剩下的四喜包子一個個吃完,然後道:「明**便找個借口離開,一切按原定計劃進行。」

    紫草吹吹自己受傷的爪子,勸道:「你不覺得這樣太冒險了?」

    海浮石笑了笑:「原本是挺冒險的,不過現在多了個楊珩再加上我的另一手底牌……哼哼,此事或許要耗些時日,但一定能成功。」

    「你確定你家美人兒真的會依照你的計劃做?我看她把手下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恐怕不會答應你的計劃。」紫草皺了皺眉頭。

    海浮石沉默了一陣道:「不告訴她就好了……」

    紫草不以為然道:「她不是傻瓜,萬一她事後猜到怎麼辦?她會跟你翻臉的」

    「準備佈置了半年,沒道理這個時候放棄這一著好棋,到時候哄哄她、讓她出口氣就是了。」海浮石的語氣有些遲疑。

    皇帝的轉變與動作比預計中的要快了許多,雖然他們之前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但仍沒有必勝的把握,某些事雖然是這半年才開始籌劃,但如果把這部分新的暗棋從計劃中去掉,那他就要面臨兩個抉擇,要麼失敗風險大大提升,要麼就必須再忍耐準備幾年。

    他已經等得不耐煩,所以前些天乾脆動手殺死了皇帝派來的使者,雙方正式撕破臉皮,那兩個人頭現在已經差不多送到皇帝手上,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紫草聳聳肩道:「這樣的話,你自求多福吧你知我知,你家美人兒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你要做好最壞打算。」

    最壞打算?莫非白茯苓還真的會跟他徹底翻臉不成?海浮石第一次有些舉棋不定,不過又很快說服自己,她不也一樣有事瞞著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她人都是自己的了,還怕她飛到哪兒去?

    這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白家折損些許手下罷了,她氣過了,自然就會回到他身邊的。

    海浮石將所有顧慮拋開,很快又回復本來的從容態度。

    這一日原本的計劃是海浮石會帶著白茯苓到附近遊玩,紫草則負責出門去給白茯苓找人,現在這類似人牙子的活計,她是越做越順手了,結果因為白丑與楊珩的加入而不得不改變。

    甜蜜的情侶游,變成了氣氛很不和諧的多人行,楊珩與海浮石全部掩飾對對方的戒備,白丑看著這兩隻鬥雞暗暗好笑,得意洋洋攜了白茯苓四處遊玩,一直玩到黃昏日落方才回到客棧休息。

    晚飯後,楊珩來找白茯苓,希望單獨說幾句,白茯苓沒有反對,與他一起到客棧下面的小花園說話。

    整座客棧已經被他們包下,也不怕會有什麼閒雜人等。

    初夏的夜風猶帶幾分清涼,月色之下,楊珩覺得身邊的少女美得像一尊玲瓏剔透的白玉娃娃,精緻而生動,看著看著不由得癡了。

    「你把我叫出來,不會就是想要盯著我看吧?」白茯苓側頭打量他,雖然被這樣的美男子深情凝望很能滿足虛榮心,不過被看久了也是會心裡發毛的,尤其讓海浮石這隻大醋罈子知道,問題更加嚴重。

    她答應與楊珩單獨出來時,雖然警告過鬼臼、鬼目不得向上打小報告,可如果自己久久不回,她們就算不去找海浮石,也肯定會自己過來看一看,再把這情景向海浮石一說,她就麻煩大了。

    楊珩收回目光,苦笑道:「來之前準備了千言萬語,看見你卻一句都不敢說、不敢問了。」

    白茯苓笑起來:「我猜猜,你想問我是不是喜歡海浮石?是不是要跟他在一起?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要選擇他?當他的妻子麻煩也不少,對不對?」

    真是直截了當,楊珩認命地點點頭。

    「我有些喜歡他,但到底多喜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還會跟他在一起多久。我對他,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對你就想對平子他們一樣,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他確實也是個麻煩人物,所以我現在也很為難。」白茯苓真誠地給楊珩發了張好人卡,她知道楊珩對她好,所以更不想給他留下曖昧的希望,拿別人作備胎用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

    一個海浮石已經夠讓她心虛了,她不想連楊珩都一併耽誤了。

    「你對我,還真是毫無商量的餘地……」楊珩苦笑,吸口氣道:「你年紀還小,對他也許只是一時迷戀,他將來或許會讓你失望難過的。」

    「也許吧。」白茯苓聳聳肩,她以為這是楊珩找回場子的說辭,並沒有注意他話裡的深意。

    「如果有一**改變心意了,就到京城來,好嗎?」楊珩不死心道。

    果然是說不通的,白茯苓想著反正還有三年不到,她就要掛掉,楊珩就算真的要等她,收到她的死訊也該死心了,以他的身份,就算真這幾年真要為她「守身」,也耽誤不了他的終生大事,自己再說什麼也是多餘的,於是隨意點了點頭。

    楊珩滿意地笑了笑,露出一點點狡黠的神情道:「我明日就要離開此地,走之前想問你要點東西……」

    白茯苓有些不妙的預感,眼帶警惕問道:「是什麼?那兩顆珍珠,我不會還你的……唔」

    一句話未完,嘴唇被突然封住——楊珩那傢伙竟然非禮她這個該死的混蛋還親她的唇

    雙唇一觸即分,不是楊珩克制,而是海浮石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一掌擊向楊珩,直接將他打得連退半丈有餘。

    楊珩武功本來不及海浮石,不及提防之下被打得當場吐了一大口血。

    白茯苓看著觸目驚心,卻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不妥,海浮石出現的時機未免巧合得過了頭,分明一部三流言情片的狗血場景。

    但看楊珩那蒼白如紙的臉色絕非假冒,如果是演戲,這是演給誰看?效果是不是有點太逼真了……白茯苓呆呆看著楊珩,一時沒能回過神來。

    海浮石看了更是火大,一手將她扯入懷裡,狠狠抬手擦了幾下白茯苓的唇,要將楊珩留下的痕跡徹底抹掉,一邊怒道:「你還看?你跟他……你跟他……我殺了他」

    說罷轉身要去尋楊珩的晦氣,正在這時,牆頭上跳下數個黑衣人,其中兩個一左一右扶了楊珩離開,另外幾個如臨大敵地擋在海浮石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海浮石神情森寒,舉掌就要劈下,白茯苓反應過來了,雙臂一圈攬住他的腰身——不管海浮石與楊珩是不是做戲,一旦讓海浮石出手,他是真的會殺人的,人命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錢。

    海浮石怕強行動作傷了白茯苓,當下停了一停,就這片刻,楊珩已經被人帶著去得遠了,幾個負責斷後的黑衣人也鬆了口氣,一轉身發足狂奔,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海浮石知道追擊不成,黑著臉轉身摟著白茯苓,低頭向著她的唇吻去,灼熱的唇瓣夾帶著狂暴的怒氣緊緊含住她的,舌尖粗暴地在她唇上擦過,來回幾次,彷彿是要刻下自己的氣味烙印才甘心一般。

    白茯苓無法反抗,只得任他胡來。

    正當海浮石打算進一步深入之際,忽然一股大力湧來,他肩頭吃痛,連連倒退了好幾步,一抬頭就見白丑滿面怒容站在月光下。

    剛才鬧出的動靜驚動了白丑,他自房間中趕來,卻被鬼臼、鬼目攔在花園外,他心知有異,施展輕功甩脫兩女,沒想到就見海浮石在花園裡公然非禮他的女兒

    白茯苓雙唇被海浮石弄得有些痛,不過眼前的場景實在令人想捶地大笑,今日都什麼日子啊登徒浪子們倒霉的場景如此類似,實在太有喜感了。

    鬼臼、鬼目快步走進來,垂手站在一旁,按理她們應該上前圍攻這個膽敢暗算教主的狂徒,但人家是教主的岳丈大人,教主都不敢得罪他,何況她們?

    白丑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拉過女兒轉身離開。

    白茯苓被父親撞見這樣的情形,也覺得訕訕地很不好意思,回頭瞪了海浮石一眼,就跟了父親離開。

    白丑將白茯苓送回房間,皺眉道:「他就這樣對你的?這樣的混蛋你真要跟他一起?」

    白茯苓心虛道:「他、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今晚情況比較複雜……」她把事情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白丑眉頭不但沒有鬆開,反而皺得更深:「楊珩那小子也是個混蛋,海浮石就算有什麼誤會,也不該拿你出氣這樣的人,你在他身邊有什麼好處?不必多說,明**就隨我離開。」他心裡也隱隱期盼女兒的計劃能成功,可以擁有一個完全屬於她、屬於白家的孩兒,但不代表他願意為此讓女兒受委屈。

    白茯苓抱著他的手臂道:「既然我與他已經這樣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我又不會一直待在他身邊。今晚的事我懷疑他們兩個是有心做戲,海浮石出現的時機太巧,只是沒想明白他們這麼幹的原因,多半是想騙過皇帝,讓皇帝安心吧。爹爹,他不會真的傷害我的,你就讓我留下吧,不用多久的……」

    白丑知她說的也有道理,妻子說女兒可能活不過十八歲,如果要她放棄海浮石,另找一個男人當她孩子的父親,時間上就未必來得及。

    即使女兒命中之劫純屬子虛烏有,她的清白已經給了海浮石,就算她如何嘴硬,白丑也知道海浮石在她心裡的地位並不是其他男人可以輕易代替的。

    他雖然對海浮石的身份與行事風格頗為排斥,但不得不承認,無論樣貌實力,這個小子都足堪配他的寶貝女兒。

    事到如今,也只能聽之任之。

    窗**影裡,海浮石盤膝而坐,氣息收斂到近乎停頓,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將兩父女的對談一字一句都收入耳中。

    海浮石擔心白丑會強行帶白茯苓離開,所以不待他們父女離開花園便施展輕功搶先潛伏到白茯苓房間外,為怕白丑發現,甚至不惜用龜息之法將自己的呼吸暫時停頓。

    白丑在白茯苓房間坐了一陣便起身離開,待他走遠了,海浮石才慢慢吐出一口氣,恢復正常呼吸,他們的對話中明顯隱藏了什麼他不知道的算計,海浮石無心去探究,他腦子裡不斷迴響著白茯苓一句話「我又不會一直待在他身邊」……

    這個女人果然由始至終就不曾對他認真,不曾想過與他白頭到老,她之前的種種親密舉動不過是為了騙過他罷了

    海浮石目光冰冷地看著房間裡投射在窗戶上的窈窕身影,心裡狂怒與痛楚糾纏翻湧,既然她不在意他,對他欺瞞戲弄,他又何必再顧慮她的感受?

    白天他還在猶豫著自己的計劃可能會令白茯苓反感傷心,現在卻已經將最後一點遲疑徹底抹去。

    就這樣吧既然她不肯真心愛他,那讓她恨他也不妨,他已經放不開她了,不允許她將心藏起來,將他拋諸腦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茯苓房間的燈光熄滅,很快房中傳來她均勻輕淺的呼吸聲。海浮石心煩意亂,再顧不得顧忌白丑,輕手輕腳就潛進了房間,脫去外衣鞋襪躺到床上,將酣睡的美人兒抱入懷中。

    白茯苓已經太熟悉海浮石的氣味,不自覺地在他懷裡蹭了幾下,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

    美人近在咫尺,海浮石卻苦澀地發現,原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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