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181185章
    181語言藝術

    白茯苓這話一說,不但皇帝與兩位老親王,連楊珩也覺得難以置信,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女子從來就鬼主意多,說不定真能辦到。

    楊珩也是極聰明的人,白茯苓出人意料地提出說她也能做到那三件事,他心裡一轉,往其他方向想想很快便若有所悟,露出恍然的神情,不過他想來想去也只能想通大部分,仍有一處無論如何想不明白。

    皇帝卻已經按捺不住,怒極反笑道:「好到了此刻,你竟然還敢大放闕詞,朕就看看你如何辦到這三件事。若是辦不到……」

    「敢問皇兄,若是苓兒辦不到,您待如何?以欺君之罪將她推出午門問斬,還是要強行將她嫁到天同國去?」安泰公主的聲音從大殿門口傳來,她與皇帝是一母同胞,自幼關係親厚無比,殿外的太監不敢攔她,硬是被她一舉闖了進來。

    白茯苓一見她頓時放下心頭大石,有安泰公主在皇帝如果想蠻來,總有人替她擋住。

    皇帝沒想到安泰公主這麼快就擺脫了他的人回來,他派人下手陰了自己的親妹,這時見到她不免心虛,卻還是強撐著道:「她明知故犯膽敢欺君犯上,挑撥離間兩國邦交,到此刻依然毫無悔意,難道不該罰?」

    他自認有足夠的把柄處置白茯苓,說到後來,態度也強硬起來。

    安泰公主剛剛趕回來,根本不知之前發生何事,但是她對皇帝失望已極,今日是打定主意拼著與皇帝翻臉也要保住白茯苓的了。

    她與白茯苓相處也有一段日子,知道她的想法怪異,常有荒誕之舉,但是偏又有自己一套歪理與準則,看似做事衝動愛逞一時意氣,不過往往自有解決後續麻煩的方法,不會無故替身邊的人招惹禍端。迄今為止,她在京城裡鬧出了不少的動靜,倒霉的似乎都是她的對手。

    一次半次是運氣使然,次次如此,就證明了一個事實,她囂張直接的處事方法背後,其實將形勢看得很清楚,什麼禍惹得起,什麼事做不得,心裡清清楚楚。

    有了這樣的認知,安泰公主一咬牙道:「不知苓兒做了什麼事惹皇兄如此氣憤?她並不是不懂事之人,斷然不會無故冒犯天顏,至於挑撥離間破壞兩國邦交……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有此能耐、有此機會?」這話一說,殿上的人都變了臉色,她分明是暗示白茯苓沒錯,錯的是皇帝。

    皇帝反而不生氣了,他倒要看看,他的好妹妹知道白茯苓吹的那些離譜的牛皮後,要怎麼說?真是沒想到,他從小百般維護的同胞妹妹,今日竟然為了這個小妖女這樣反他

    「珩兒,你說這小刁女都說了做了些什麼?我祁國的臉面差點被她丟光了」皇帝指著白茯苓冷笑道。

    楊珩簡單把剛才宴會上發生的事,還有白茯苓說過的話對安泰公主複述了一遍。安泰公主臉色變了變,無奈地揉揉額頭道:「苓兒的話雖有些托大,但本宮相信她確實能做到。」

    安泰公主這麼說並不是出於盲目信任,只是璁瓏與瓔珞曾經跟她開過一個玩笑……

    那日兩個女兒從忠國公府回來,瓔珞興高采烈拉住她道:「娘親娘親,茯苓姐姐教了我一門很厲害的法術,可以用普通黑色墨汁寫紅字」

    安泰公主驚奇不已,黑色的墨汁寫字能變紅?怎麼可能?

    見她不信,璁瓏在旁邊趁機道:「如果我們能辦到,娘親就把那匹赤霞驄送我們,好不好?」

    赤霞驄是西北皇家牧場偶然得來的一匹神駿無比的大紅馬,作為貢品送到京城,皇帝將它賜給了安泰公主。這種馬十分稀少,性情溫順而且速度極快,頗有耐力,璁瓏與瓔珞二人已經垂涎多時。

    安泰公主原也想遲些將它送給女兒,於是很爽快答應了賭約。

    結果,璁瓏得意洋洋當場磨墨,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個「紅」字。

    安泰公主被女兒詐了一回,哭笑不得,問起這是誰的主意,兩個女兒異口同聲答曰:白茯苓。

    有過這樣的經驗,安泰公主自然猜到白茯苓這次多半又是在玩文字遊戲,只是一時沒想通她那些話裡的玄機。

    皇帝沒想到到了這個份上,安泰公主依然這樣嘴硬,一時也有些愕然,兩位老親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決定沉默是金。

    楊珩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道:「父皇容稟,白小姐所說雖然看似誇張,實則算不得是虛言,不過是與那兩個蠻子開個玩笑罷了。」

    「不是虛言?開玩笑?」皇帝被他一說,不由得怔了一下。他這個兒子雖然對白茯苓有意,但向來以大事為重,應該不至於昏了頭替那丫頭圓一個彌天大謊。

    楊珩從容道:「所謂十名壯漢推不倒……其實只要被推之人找一件可靠之物靠住即可,如山石、台基一類。至於隔三丈挪移石桌,揚聲喚其他人來幫忙即可。」

    謎底揭穿了簡單非常,不值一笑,但是皇帝、安泰公主與兩位老親王反覆把白茯苓的話想了一遍,確實是這樣沒錯。

    白茯苓說的什麼馬步很穩、修習內功多年,不過是誤導人往個人實力方向上想,卻不知其實跟後面能幹的事情完全不相干。

    一位老親王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道:「可單手頂起五百斤巨石……這個、這個……又是怎麼回事?」

    楊珩笑了笑道:「這個本宮也未想通,正想請白小姐解惑。」

    不止他,殿上所有人除了白茯苓,人人都想不通,因為這一條實實在在無可抵賴的,既不能請人幫忙,也不能靠石借力。

    皇帝此時心裡已經明白今日是奈何不得白茯苓的了,坐在龍椅上陰著臉不說話。不過他心裡也好奇白茯苓要怎樣解釋這一句話。

    白茯苓施施然道:「這個做起來有點麻煩,我力氣不大,如果要做到,必須要有足夠長足夠堅硬的板條。不過我可以用酒杯長木片作個示範。」

    白茯苓要示範的是槓桿原理,六隻酒杯,一條長長的薄木板條,一邊疊放五隻酒杯,一邊放一隻酒杯,板條下靠近五隻酒杯的方向放一條玉石鎮紙,然後五隻酒杯那端高高翹起。

    「只要桿子足夠長,我就能用五十斤甚至更小的下壓之力頂起五百斤的石頭。」白茯苓總結完了退開兩步。

    安泰公主一臉驚奇地看著她道:「這法子倒是有趣,你怎麼想到的?」

    白茯苓當然不能告訴她,這是初中物理知識,在她上輩子,每個跟她現在差不多年紀的人都知道。只能夠推脫道:「我見工匠運石頭時常用這種方法。」

    「妙實在是妙雖然是借用了工具,但真能單手舉起五百斤大石也是十分難得。」安泰公主忍不住讚歎道。

    白茯苓以這個打頭陣,是預備著最壞情況——皇帝寧願在天同國人面前丟臉也要拆穿她的謊言,讓她父親及陸英、林平子前來演示,如果真落到這個地步,好歹三件事裡有一件是比較靠譜的。

    楊珩見皇帝神情變幻,顯然還算計著要為難白茯苓,於是開口道:「天同國與我祁國連年交戰,這次主動求和,不過是因為天同國內各方勢力內訌,天同國皇帝皇座不穩。說來是他們有求於我國,本該低聲下氣好生求懇,偏偏卻故作姿態,要求多多,實在可恨。白小姐不過是以言語戲弄他們一番罷了,也並沒有惹出什麼亂子,請父皇念在她年少無知,饒過她的一時頑皮。」

    這是給皇帝一個台階下,也是在給白茯苓求情,白茯苓放下的大話雖然能圓起來,但皇帝如果堅持較真,就算不是欺君大罪,「不敬」之罪也是跑不掉。

    安泰公主明白他的心意,連忙附和道:「正是,皇兄如果處罰苓兒,讓天同國的人知道了,必然認定苓兒那日所言全是謊言,反而不美。」

    皇帝冷哼一聲道:「也罷,看在白卿家的份上,今日朕便不治你的罪,這便回去吧。」就算治罪,也只會是不痛不癢的小罪過,傳出去天同國使者懷疑,其他人也會認為他是有心刁難白家,得不償失。

    皇帝揮揮手讓他們統統離去,安泰公主握了握白茯苓的手低聲道:「璁瓏她們在外邊等你,你跟她們一起走,有些事我要與皇上商量。」

    白茯苓現在只想快點回家,也不多問,點點頭就退了出去。

    兩位老王爺先行一步,白茯苓落在後面,楊珩故意放慢腳步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抱歉……」他是在替他父皇賠罪,也是替自己賠罪。

    今日的事,大家都清楚內裡玄機,皇帝是要藉著對付白茯苓打擊白家,但如果不是因為楊珩的緣故,皇帝未必會把矛頭全向著白茯苓的。

    白茯苓抬頭瞪了他一眼,瞄瞄身邊站得最近的宮女太監也離他們至少一丈遠,應該聽不到他們的動靜,乾脆壓低聲音惡狠狠道:「我討厭這裡,皇宮什麼的,最討厭了每次來都沒好事」

    楊珩除了苦笑還是苦笑,他能說什麼?只能長歎一聲。

    正文182離京

    楊珩自從母妃死後,與皇帝接觸極少,只能夠從回憶以及皇帝的一些公開舉動去猜測他的心意。他從北關城返回京城後,皇帝開始暗中派人與他接觸,同時也通過安泰公主,表示了對他的關注,兩父子雖然不常見面,但感覺上親近了不少。

    包括收拾毛氏、夏氏兩家勢力的計劃,楊珩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配合皇帝把計劃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毛氏夏氏的勢力被掀翻後,皇帝更是公開將他作為自己最重視的兒子、祁國未來的繼承人一般看待,不但讓他上朝聽政,與大臣在御書房商討國家大事也總讓他在一旁觀摩學習,更開始把不少實權交到他手上,這樣的待遇在之前即使是大皇子與二皇子都不曾享受過。

    楊珩固然覺得高興,但多年來的磨礪,他的心早變得冷靜無比,面對突如其來的榮寵,也沒有真的興奮得忘乎所以,反而在與皇帝更多的接觸中,產生出越來越多的警惕之意。

    皇帝為了斗倒毛、夏兩家,足足花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這份隱忍的功力與毫不猶豫就將兩個兒子犧牲出去的狠厲,足以讓楊珩暗自心驚。

    龍椅上的那位老者,除了是他的父親之外,更重要的身份,是皇帝而對所有人,包括他們這些親生兒女而言,這個老人的身份首先是皇帝,一言定他們生死的皇帝

    楊珩早就已經不是需要父子親情的小兒,皇帝的種種隆恩在他看來更多的是一種補償心理——當年因為毛氏與夏氏權勢熏天,他不得不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橫死深宮、自己最得意看重的兒子卻不能親近,所以一旦毛氏夏氏倒台,皇帝就要把當年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發洩般地全數做了。

    天家無情,皇帝與楊珩關係疏遠多年,與其說他想對楊珩好,不如說他一朝掌權,想展示自己的無上權威罷了。楊珩沒有被風光的表象沖昏頭腦,他很清楚知道,等皇帝對他的熱情消退,真正的考驗在後面。

    不過,他已經不再願意靠著皇帝施捨的「親情」過日子,尤其在經過最近這些事情之後,他更深有體會,權勢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他才有為所欲為的權利。靠別人給予,就要受人制約,而且眼前的所謂名利富貴隨時有可能被別人收回。

    楊珩從來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側頭看看身邊冷著小臉的白茯苓,低聲道:「我也不喜歡這裡,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把它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白茯苓不太感興趣地瞄了他一眼道:「那祝你好運啦。」

    楊珩忽然有想將她狠狠扯到懷裡用力揉進自己身體、又或是把她一口一口生吞進肚子裡去的衝動,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隨便一句話都毫不掩飾地展示要跟他撇清關係的意圖,都在明明白白告訴他,她不在意他,不在意他打算做什麼,甚至不在意他這個人

    同樣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他對別的紅顏知己說,恐怕她們不是被嚇得臉色發白就是為他即將要面對的艱難險阻擔心憂慮,而面前這個他最在意的女子,隨隨便便一句「祝你好運」就把他打發了,害怕沒有,擔憂也沒有,彷彿他說的只是明天天氣會更好之類的廢話。

    楊珩有深深的一股無力感,好像不管自己做什麼,最終的結果都是被白茯苓毫不猶豫地擋回來,他的一切努力猶如打在棉花上的拳頭,無處著力。

    真是自找苦吃為什麼偏偏只對這個小丫頭動心?楊珩苦笑一聲,他忽然覺得比起打動面前的小惡女比奪嫡篡位當皇帝還要艱難

    最重要的是,眼前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對她發起攻勢,不過還好,小惡女年紀還小,以她這樣的性情,應該不至於被別的男人輕易騙了去,除了……

    「你跟海盟主關係很好?」楊珩想到屬下的報告,他不想猜來猜去,乾脆直接問道。其實白茯苓與海浮石有接觸這回事,他一早就知道,不過負責暗中探聽消息的手下只能簡單回報兩人見面的事實以及白茯苓替武林盟、濟困堂賑濟寧安河災民的事,不可能去推斷白茯苓對海浮石是什麼觀感態度。

    白茯苓一聽海浮石的名字就頭痛,想也不想便惡聲惡氣道:「好個鬼」

    楊珩心中一凜,一點不覺得開心,反而湧起一陣不妙的預感,他從不曾見過白茯苓對某個特定的人有這麼激烈的情緒。

    「他的身份有些複雜,你小心一些。」楊珩覺得自己聲音發澀。

    「知道了……」馬後炮白茯苓滿心鬱悶,連話都不想說。楊珩與海浮石實際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們的母親是感情甚好的兩姐妹,楊珩會知道海浮石的身份並不奇怪。

    只是為什麼等她倒霉惹上這尾大魔頭了才來提醒她呢?

    楊珩與白茯苓一路走到宮門,看著白茯苓上車返回閣老府,才轉身上了自己的車駕離開。

    白茯苓回到閣老府,把今日發生的事情簡單交待了一遍,白家三個大家長臉色沉重,白常山長歎一聲道:「本來還想著苓兒能不能在京中多留些日子……罷了,反正行李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來不及收拾的,回頭派人送去,明天、明天苓兒就先回北關城去吧」

    白氏夫婦雖然不捨,但也沒有異議,當即吩咐下去,準備明日提前離京。

    白家人都是行動派,連夜安排,次日一早人員車馬就全數備好了,白家的護衛競選出三十人隨行,侍女則只帶白果、白芍與楊梅三人,其餘丫鬟女管事都暫留在京中。

    整隊人裡就只有楊梅與白茯苓兩人不會武功,一旦有什麼事,白芍、白果兩個與其他護衛武功不弱,可以集中精力保護白茯苓。楊梅則是要負責打理一路上的人員分工與各種雜務。

    白茯苓與白果、白芍,一個懶散不愛管事,一個活潑好動,一個不善管理,帶上楊梅就省心多了。

    行李也作了精簡,除了路上要用到的東西,其餘一律不帶,免得他們還要分心照管,即使這樣,一行車隊仍是足有六大車,還不算隨隊而行的二十匹馬。

    白茯苓那輛惹眼的烏木馬車前夜已經提前出城停在城郊官道旁一座農莊裡,一行人次日清晨從閣老府出發離開。

    白茯苓在這個世界十多年了,第一次要與父母分開這麼久,雖然離開京城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不過一想到要離開爹娘幾個月,就不由得依依不捨起來,埋在娘親懷裡好一陣才道:「娘,京城的事情完了,你們要快些到北關城來」

    木佩蘭眼睛發紅,一句話沒說,點了點頭強忍住眼淚把女兒送上車。白丑見了心疼道:「要不我與苓兒一起回去吧。」

    白茯苓看了眼一旁鬚髮皆白、同樣滿眼不捨的爺爺,搖頭道:「阿爹留在京城照顧爺爺和娘親,苓兒在北關城等你們。」爺爺等了這麼多年才找回阿爹,他年紀已大,京城也不是好待的,有父親在一旁陪伴照顧總好過他一個老人孤軍作戰。

    林平子忽然插話道:「要不我陪你回去吧,阿五、阿十兩個傢伙照顧自己都照顧不好。」

    白茯苓抬頭瞪了他一眼道:「安心當你的忠國公去,我家在京城能賺多少錢就看你了」林平子被打擊得十分哀怨,「楚楚可憐」看著白茯苓。

    白茯苓拉過他,低聲道:「你答應我一件事,楊珩未成事之前,不要明面上跟他走太近,私底下幫他也注意避過旁人、尤其是皇帝與其他皇子的耳目。」

    林平子是聰明人,早就察覺楊珩與皇帝的關係並不像旁人所見的那麼父慈子孝,挺白茯苓這一說,皺起眉頭道:「你是怕他的事有反覆?」

    白茯苓點點頭道:「你我都知道,他最終會成事,但是這之間不知道還有多少艱難凶險,我們是要幫他,但不能把自己也搭上了。而且他始終是要做皇帝的人,你千萬不要忘了他的身份,把他當成無話不談的、平輩論交的朋友……我爺爺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清楚。」

    林平子臉色變了變道:「楊珩他應該不至於像皇帝那般刻薄寡恩……」

    「楊珩不是個刻薄寡恩的人不錯,但是在那個位置上,很多事就不能從他的好惡出發,他的想法也會慢慢改變,你這麼聰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白茯苓淡淡道。

    林平子默然點頭,皇帝這種生物的思維他不一定瞭解,但是他對白茯苓說的話從不懷疑,雖然明知道她是個比他小了一截的小姑娘。

    陸英在西大營操練御林軍,白茯苓提前離開來不及通知他,留下一封信託林平子交給他,就揮別眾人上車離開了。

    馬車很順利穿過京城西門,在晨曦中向著北關城進發。剛剛出了城門不久,幾匹快馬從後面趕上來,其中兩名騎士飛快跑到車隊前攔住,大聲道:「請留步」

    白茯苓撩開車簾一看,就見楊珩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跑到了她的車旁。

    正文183兩年之約

    原來王子不一定騎白馬!

    這是白茯苓見到楊珩,閃入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

    「你來送我嗎?抱歉,我昨天回家後臨時決定提前返回北關城,沒來得及跟你說。」白茯苓自知理虧,楊珩一直對她不錯,她卻連告別一聲都沒有就直接走了,確實不太應該,所以難得地一開口就主動解釋。

    楊珩心裡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急著離開,他現在沒有絕對把握保護她,所以也不好攔阻,只是一想到她竟然連道別都省了,就覺得心口一陣發悶,在她心裡,自己就真那麼無足輕重嗎?

    不過她還願意對他解釋,至少還是在乎他的感受的,楊珩自我安慰,對白茯苓,他的要求已經降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程度,放在從前他壓根不會相信自己會這樣昏了頭一般地喜歡一個女子。

    「一路上好好保重……」事已至此,楊珩也只能說這麼一句話了。

    「嗯!」白茯苓想了想,推開車門跳下馬車對楊珩道:「你來了也好,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楊珩下馬與她走到路旁的樹下。

    清晨路上沒有太多行人與車馬,橘黃色的晨光灑在白茯苓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美得像冰雪凝成的仙人一般,楊珩站在她身邊,只覺得一陣陣清淡的香氣縈繞鼻間,真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頓。

    「我外婆已經時日無多,她去了以後,我爹娘與爺爺都會離開京城,這段時間,拜託你照看一下他們還有我義兄、平子,好嗎?」不但白家家長對白茯苓不放心,白茯苓也同樣擔心著父母與爺爺的安危,以前他們一家與京城權貴交往不多倒還沒什麼煩惱,與白常山相認後,不可避免也被扯進了漩渦之中,陸英被皇帝留在京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到北關城去,他與她爺爺,一個手握兵權,掌管京城禁衛,一個是文官領袖,一旦朝中有什麼權力變化,首先波及的就是他們。

    白常山在官場打滾多年,素有威望,皇帝用正常方法是無法傷到他的,就怕皇帝出什麼陰招,就像對付夏閣老那樣,那真是防不勝防,楊珩與皇帝是父子,皇帝一理有什麼異常他應該很快能發現,而且楊珩雖然行事低調,但白茯苓知道他的底牌一定不少。

    楊珩沒有多想就答應下來,不管在公在私,他都會盡力保住白家、陸英、林平子等人。

    「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楊珩問道。

    「什麼?」

    「兩年後,到京城來看我。」參加我的登基典禮……後半句,楊珩忍住了沒說,他雖然相信白茯苓,但這種事情牽扯太多,白茯苓知道了也並沒有益處。

    白茯苓卻已猜到了他話裡的含義,楊珩有把握在兩年內掌握實權甚至把皇帝轟下台?這也太猛了吧!

    兩年後她也差不多要死了,死前看看熱鬧也是好的,於是她很痛快地點頭答應下來。

    看著白茯苓一行遠去,楊珩用只有自己只到的聲音低低道:「下次見面,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了……」

    撥轉馬頭回望京城方向,那裡是他的戰場,還有兩年,不會再有人能夠阻擋他的腳步,即使那是他的父皇!

    白茯苓這一種都走得頗為順利,按原路當晚就抵達了京城百里之外的汨安城。

    一月末,汨陽河已經解凍,白茯苓一行按原定計劃第二天一早乘船沿著汨陽河逆流而上,因為是逆流,所以花的時間會比來時長一大截,但水路比陸路舒適,而且他們也不趕時間,所以仍是選擇了乘船。

    昨日決定離開時,白家就派了人快馬到汨安城安排一切,一行人共乘一艘大船啟程。江上的日子頗為無聊,每個人都期待著大船中途靠岸補充物資的日子,可以到岸上去透透氣。

    一眨眼半個月過去了,水上旅程終於結束,一行人改走陸路,因為逆流行船通訊不便,所以船靠岸第一件事就是兵分兩路,一路由白阿五帶隊去找數月前寄存車馬的那家車馬行提取馬車馬匹來接行李,一路由白阿十帶隊到碼頭上的小鎮裡尋找適合投宿的客棧,白茯苓與其他人留在船上。

    白阿十不到一頓飯功夫就回到了船上,神情還頗為古怪。

    「怎麼了?不會是所有客棧都爆滿吧?」白茯苓打趣道。

    白阿十搖搖頭道:「我到上回我們住過的仙客來客棧去問,結果那掌櫃一聽我們有三十多人就問主人家是否姓白,然後就說有人三日前就把整座客棧都包下了,房錢也交了,還準備了馬車要跟我來接小姐。」

    「還有這種好事?!什麼人這樣大方,仙客來客棧整個包下三天,錢可不少。」白果一聽就先叫起來。

    白茯苓伸個懶腰道:「管他呢,去了客棧問問就知道了。」

    仙客來客棧在這處小鎮上開了也有三十多年了,是本地最好的客棧,這裡是許多西北一帶客商改水路往京城的重要樞紐,客棧生意大都不錯,價錢也遠較附近其他小鎮的貴,仙客來客棧的價格相當於現代五星級大酒店了。

    花這麼大的價錢款待他們……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這裡遠離京城,雖然離北關城還頗有些路程,但白茯苓已經無所顧忌,身邊三十多個打**手加上懷裡的超級惡魔小狸花,誰敢惹她,都可以放心把他打成豬頭,只要不招惹上一些太強大的江湖勢力地頭蛇,基本上任她橫行了。

    留了人在船上等白阿五,白茯苓帶了白阿十等十個護衛與白芍、白果、楊梅她們上了岸坐上客棧的馬車就往仙客來而去。

    客棧那邊已經備好熱水熱茶,床鋪都是新換上的被褥床單,白茯苓住的那一間更是整個客棧最好的客房。眾人才稍稍休整過,就有酒樓送來酒席熱菜,也說是有人預先定下的,菜式大多是白茯苓喜歡的口味。

    白阿十用方海教的法子把酒菜都驗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終於放心吃喝起來。

    白茯苓把客棧老闆叫來,問是什麼人訂的房間酒菜,老闆只說是一個頗為樣貌普通的婦人,穿著打扮樸素身邊也沒有僕人。

    白茯苓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認識什麼樣貌普通的婦人會幹這種事的,於是就不再理會,反正對方不可能閒著無聊請他們白吃白住的,早晚會露出狐狸尾巴。

    上次白茯苓一家也曾在仙客來客棧住過,老闆對於白茯苓的驚人的美貌、白氏夫婦的驚人醜怪,以及他們一家闊綽的花錢方式都記憶猶新,知道這是難得一見的豪客,態度好得不得了,一張胖臉笑得幾乎變了形。

    白茯苓問了幾句不得要領,正想打發人,忽然跑來個店小二,驚慌失措道:「老闆不好了,出大事了!」

    胖老闆瞇瞇眼一瞪,怒道:「我好得很!什麼事都沒有!兔崽子,你娘沒教過你怎麼說話?!」

    店小二哭喪著臉說道:「樓下來了十幾個江湖人說要住店,鄧大掌櫃跟他們說客滿了,他們不肯離開,非要住這兒不可,鄧大掌櫃多說兩句,他們連鄧大掌櫃都打了……」

    胖老闆臉色一變,點頭哈腰對白茯苓道:「客官自便,小店有些事,我去處理一下,招待不周,莫怪莫怪!」

    白茯苓點點頭就讓他去了,她也聽到樓下有些吵鬧之聲,不過沒想到是遇上了惡客。他們現在是包了客棧二樓最大的一個花廳正在用餐,樓下的聲音聽不太清楚,不過動靜那麼大,多半是打起來了,除了白果以及幾個護衛探頭探腦想八卦一下,其他人都不當回事地大吃大喝。

    又過了一陣,就見胖老闆鼻青臉腫地跑上來,一臉苦相道:「白小姐有個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白茯苓挑挑眉,看著他那張又胖了一圈的臉,道:「怎麼?」

    「能不能讓出八個房間,那八個房間的房錢本店雙倍退還。」胖掌櫃的心在滴血,不過這事他本就理虧,如果不是下面那些人太過凶悍,他絕對不會幹這種有損信譽的事。

    「下面那些是什麼人啊?真是有夠凶的。」白茯苓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似是隨意地問道。

    胖掌櫃大歎一聲道:「誰說不是呢,我家掌櫃給他們好說歹說反而被打掉了幾顆大牙,連我也被他們打成這樣,白小姐求你行個方便,那些惡人,小店實在招惹不起啊。」

    胖老闆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白阿十等人,唯恐一言不合,再被打一頓,白阿十二十多個人個個身材壯碩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善類,打起架來怕不會輸於下面那些惡人。

    白茯苓正準備說什麼,趴在窗邊看樓下熱鬧的白果忽然叫起來:「那些混蛋圍攻阿十他們,我們快下去幫忙!」

    白阿五帶人到車馬行領回部分車馬,回到碼頭知道白茯苓等人已經被仙客來客棧接了去,連忙往仙客來客棧來。正巧撞上十幾個江湖人要強行住店,見店小二把白阿五帶來的車馬帶進客棧後院,當即發難,把白阿五圍住了喊打喊殺。

    正文184看豆腐

    白茯苓一聽說自家人被圍攻,那還了得?

    一邊讓白阿十他們下去幫忙,一邊冷冷對胖老闆道:」那些人什麼來路,老闆你一定知道吧。」

    仙客來客棧能夠在此地經營這麼多年,怎會輕易被人欺到頭上?他們私下裡與當地官府以及一些幫會肯定都有交情,如果不是他們知道來的這些惡客來頭太大,他們壓根不敢得罪,事情斷不會這樣越鬧越大。

    胖老闆苦著臉道:「他們是康州劉氏的人,白小姐有所不知,這康州劉氏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跟官府也有關係,厲害得很,小店著實惹不起啊。」

    「這裡是平州不是康州,你怕什麼?」白茯苓皺皺眉頭,康州劉氏她有印象,之前在京城裡就見過劉伯倫與他的師兄、族叔等人,對她甚是客氣討好。

    「劉氏一個分支就落戶在這平州,聽說他們家有皇子做靠山呢白小姐你快把你的家丁叫回來,這些人惹不得的」胖老闆嚇一身肥肉直哆嗦。

    白茯苓站起身,哼道:「他們有多少人?」

    胖老闆愣了一下道:「十六個,其中四位是女客。」

    「康州劉氏……哼我們就來見識見識」確定這些人她完全惹得起,白茯苓向其他護衛以及白果等打個眼色,決定讓那些敢惹她的傢伙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白茯苓瞄了眼桌上吃剩下的殘羹剩菜,拉過白果指了指其中一盤醬汁豆腐,白果會意,嘿嘿奸笑著端起那盤豆腐放到自己面前。

    白阿五本身武功放在江湖上也是高手之列,加上白十三等人助陣,現在樓下雙方正式對峙狀態。白茯苓示意白果把窗子推開些,樓下一個尖銳的女生傳了上來:「今日這店我們非住不可,你們識趣的就讓出幾個房間,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白茯苓還未說話,白果已經氣不過揚聲罵道:「哪裡來的瘋婆子在這裡叫囂?識趣的就馬上滾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她一說話,把圍觀百姓以及鬧事那些人的眼光都引了過來,人們紛紛仰頭觀望,劉氏的人也從一樓的店堂裡跑到了街上。

    白茯苓的身影一出現窗邊,照例惹來一大片驚艷目光,圍觀的百姓連帶康州劉氏那一堆人見了她都一時忘記的喧嘩,一個個愣愣看著她出神,誇張些的連嘴巴都忘了合上。

    白茯苓看清下面那十幾個人,其中兩個女子竟然都是曾經見過的,正是康州劉氏的劉娉婷與她的丫鬟,另外兩個女子看衣飾也是一對主僕,樣貌與劉娉婷有幾分相似,年紀約二十來歲,作婦人打扮。

    剛才尖聲說話的正是劉娉婷,她早就認出了白阿五,之前她與海浮石以及一眾世家子弟在鬼宅遇見過白茯苓,對她頗有幾分嫉恨,所以才有意刁難。

    這裡是康州劉氏的地盤,雖然她的族叔府邸不在此地,但是這裡也有不少劉氏的故交好友,就算官府也要給他們面子,劉娉婷自認有囂張的權利。

    重要的是,現在跟在她身邊的都是劉氏弟子,她也不用裝淑女,正好狠狠教訓白家的人一番,要怪就怪他們家那個狐媚子小姐吧

    劉娉婷一見白茯苓,頓時眼睛一亮:沒想到這狐媚子竟然也在,正好連她一起教訓了

    劉娉婷身邊那名**看見白茯苓也是一怔,這種地方竟然能見到這般美貌的女子她一直對劉娉婷的所為不以為然,不過兩人乃是堂姐妹,劉娉婷又是她伯父的愛女,她不便當著外人與她唱對台戲。

    剛才見對方的人身手不弱,雖然作家丁打扮,但是衣服料子極好,普通富家子弟都未必穿得起,連家丁都這樣,主人家想必更非一般富戶,她已經想勸劉娉婷罷手,莫要惹事,偏偏劉娉婷根本不聽勸,還指揮一眾劉氏弟子把人團團圍住,她心裡暗暗著急,指望師兄卞非能快些到來,好阻止劉娉婷惹禍。

    那邊劉娉婷見到師兄弟們個個一副色狼相看著白茯苓發呆,更是火冒三丈,大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不客氣」說著用力推了推身邊幾個師兄弟,自己一馬當先就想上前動手。

    劉娉婷自恃輕功練得不錯,足下一頓就想直接跳到二樓上來,一來秀一秀自己的武功高強,二來也是想鎮住那個「沒有膽子又沒有見識」的弱質千金白茯苓。

    白果沒想到她這麼主動,頓時樂了,有意等她身在半空了,才一手端起面前那盤醬汁豆腐,毫不猶豫就向著她潑去

    兩人距離太近,劉娉婷身在本空無處借力,驚呼一聲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一盤白花花混著褐色油膩醬汁的豆腐當頭淋下,可憐剛才還身姿優美翩若驚鴻的一代女俠,當場成了滿身油膩髒污的小丑。

    劉娉婷驚怒交加,一口氣沒續上人就從半空之中落了下來,不幸腳下一滑,啪嗒一聲四腳朝天摔倒在地上。

    樓上白茯苓伸手與白果一擊掌,相視大笑起來。連白芍、楊梅也是忍俊不禁。

    白茯苓扭頭道:「這都閃不開,功夫真差勁這樣的素質,阿五一個人就能收實力,你們都在這裡看戲就好。」

    她讓白果往劉娉婷身上潑豆腐,確實有試探她深淺的意思,如果對方有高手助陣又或是劉娉婷本身功夫就高,他們沒把握打贏,那就亮出身份免得吃虧,如果對方只是庸手,他們完全對付得了,那就先打一頓再說

    測試結果是,下面劉氏的人都很菜,所以修理他們不用挑日子了

    街上圍觀的百姓早看不慣劉娉婷那副凶悍蠻橫的德行,何況她現在這樣子也委實太過好笑,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劉娉婷長這麼大沒被這樣羞辱過,哭著尖叫道:「你們還不給我打,就看著我們劉氏被人這般欺負?」

    劉氏同來的人見她這般丟臉也是面上無光,一個個拿出兵器就向白阿五等人攻去。

    這些人並非劉氏精英弟子,平日不過仗著劉氏的名頭橫行,白家的護衛卻是當年秋風閣那些元老殺**手們的親傳弟子,能夠留在白茯苓身邊的這些更是千挑萬選過的,不過派下去幾個人,就穩穩壓住了場面。

    白阿五等見小姐讓白果戲弄劉娉婷,知道小姐今日是打算修理劉氏這些人的了,於是也不客氣,抽出腰間的木棍就向著劉氏弟子們的關節上敲。

    他們下手角度刁鑽,位置精準利落,不過一陣,劉氏十六個人裡,除了沒參戰的四個女子之外,其餘十二個都被打翻在地,抱著胳膊腿嗷嗷慘叫。

    剩下的四個女子臉色也十分難看,

    劉娉婷等四個女子見到這等場面都被鎮住了,沒想到對方竟沒一個弱手,而且明知道他們是康州劉氏的人,也全不給半點臉面,直接給他們難堪。

    店堂裡,白阿五向白十三打個手勢,白十三咧嘴笑了笑,招呼其餘幾人,拎起倒在地上慘叫的那些人就往客棧外扔,不過一陣就已經把店面「打掃」乾淨。

    胖老闆見到這般情景,嚇得身子跟篩糠一樣,萬一劉氏的人跑來報復打鬧那可怎麼辦啊?他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正滿懷悲愴,想像著自己客棧被砸,一家人淪落街頭的慘景,忽然見白阿十取了張帖子下來放到他面前道:「這是我家老太爺的帖子,有誰敢來鬧事,你就拿了帖子到此地官府去。」

    說完也不等胖老闆反應過來,招呼了白阿五等人就打算回房去休息。

    外邊傳來劉娉婷殺雞一樣的尖叫聲:「你們敢這樣對我康州劉氏的人,你們等著等我師兄、叔父來了,我要一定會百倍千倍回報姓白的小賤……啊」

    叫罵聲中間斷絕,變成了一聲慘叫。原來是白十三聽她要辱罵白茯苓,二話不說上前去就給了她一腳,那一腳踢在她膝下的足三里處,疼得劉娉婷也顧不上罵人了,當場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劉娉婷的堂姐見勢不妙,連忙扶起劉娉婷退開道:「男子漢大丈夫竟然對女子拳打腳踢,算什麼英雄好漢?」

    白十三斜了他一樣,插腰道:「最煩這種以為自己是女人別人就不敢打的東西」

    白果在樓上探頭道:「她身上這麼髒,你也不怕弄污了鞋子。跟她廢話什麼?」

    白十三哎喲一聲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鞋子有沒有被劉娉婷身上的醬汁豆腐玷污。

    劉娉婷看著他一副把她當什麼污穢之物的神情動作,比挨他一腳更感羞辱,但是卻再不敢逞口舌之利,這個莽漢不會因為她是女人就對她手下留情的。

    正在這時,街頭那邊一陣騷動,十幾名劉氏弟子在一個青衫年輕人的帶領下快步往這邊走來。這個男子白茯苓正巧也是見過的,是劉伯倫的師兄卞非。

    劉娉婷見自家師兄來了,膽氣壯了不少,這平州劉氏分支在本地也是一流勢力,白茯苓手下的人武功再好,也敵不過他們劉氏人多勢眾,於是馬上撲上前去哭著告狀道:「師兄,你要替我做主」

    正文185狼來了

    卞非一看她那狼狽模樣便嚇了一跳,再見街上倒了一地的都是劉氏子弟,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深知師妹莽撞衝動、驕橫愛惹事的性格,不過她始終是劉氏的人,對方竟然敢在劉氏的地方明目張膽的欺侮劉家的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他冷著臉走上兩步,大聲道:「裡面的是哪路英雄?不知我劉氏子弟何處得罪,竟要下此重手?莫非是欺我劉氏無人?」

    白阿五從客棧裡走到門前,抱拳道:「卞少俠別來無恙。」

    卞非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不是京城那位白小姐的家僕嗎?他狠狠剜了劉娉婷一眼,臉上森然的臉色頓時變成了苦笑。

    白常山白閣老家的人他們討好都來不及,師妹這個蠢貨竟然惹事惹到人家頭上,這虧他們劉家是吃定了的,但願對方不要記仇才好。

    卞非拱拱手,一臉笑容對白阿五道:「慚愧慚愧,小師妹她嬌縱慣了,不知天高地厚,請白兄弟不要與她一般見識才是。今日的事都是一場誤會,多有衝撞萬望勿怪。貴主人可在樓上?在下這就上去替師妹賠罪。」

    宰相門房七品官,白阿五雖然只是白家的一個侍衛,卞非也不敢對他擺架子,反而把姿態放得極低。他是劉氏重點培養的弟子,很清楚知道劉氏眼下的危機,大皇子已經徹底倒台再無翻身機會,一個不好,劉氏恐怕就要徹底衰敗下去。

    這種時候得罪朝中第一權貴之家,不是找死是什麼?

    白阿五態度平淡地搖頭道:「不必了,樓上是我家小姐在用膳,多有不便。」

    卞非一聽是白茯苓在上面,腦子裡馬上冒出那張美得出奇的小臉,心跳不由得快了好幾下,面上有些尷尬道:「是的是的,如此在下就不打擾白小姐用膳了。出門在外多有不便,白兄如有為難之事請儘管吩咐,劉氏在平州還算有幾分面子,定能辦得妥妥當當。」

    胖老闆見了吃驚得嘴巴大張幾乎可以生吞下一個鴨蛋。

    劉氏子弟在平州向來橫著走,官府的人見了他們都客客氣氣,何曾見過他們這麼低聲下氣對人說話,尤其說話的對象不過是個家丁罷了。

    胖老闆後知後覺地低頭去看櫃檯上白阿十留下的帖子,祁國的慣例四品以上大員的帖子是由吏部統一製作的,不但紙質特製,上面還有吏部的專用印鑒,註明官職、品級及官員姓名。

    仙客來客棧在這裡經營足有三十年,胖掌櫃也曾見過幾次,一摸就知道是真貨,再看清上面的內容,頓時嚇出一頭冷汗。

    劉氏的人會是這個態度,不用問,現在出來說話的這個劉家人必然是知道樓上那位小姐的身份的,內閣首輔啊祁國百官之首,伸出一根指頭就足以把劉氏捏死十次八次

    難怪有人做好事不留名,這麼大手筆包下整個仙客來招待那位小姐,幸好自己一直對這些人客客氣氣的,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劉娉婷同樣吃驚不小,她以為師兄是要替她找回場子的,怎麼現下會這麼低三下四地反去討好那狐媚子的家丁?她劉氏的面子都被丟光了

    她本來是想發難質問的,嘴巴才張開就被人點了穴道,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點劉娉婷穴道的正是她的堂姐,劉娉婷傻她可不傻,卞非一直跟在劉氏長輩身邊,是劉氏數得著地厲害人物,見慣了大場面,他會對面前這些人客氣必有他的理由,多半是這些人來歷太大,連劉氏都得罪不起。如果讓劉娉婷衝動壞事,後果之嚴重她都不敢細想。

    卞非帶來的劉氏子弟本來摩拳擦掌打算大幹一場,逞逞地頭蛇的威風,沒想到事態急轉直下,大師兄竟然跑去跟人家認錯道歉去了,這些人不敢吭聲,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卞非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辭別了白阿五,招呼自己帶來的人把傷員背起來就走。一身狼狽的劉娉婷也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隨隊離開。

    卞非指揮師弟們跟著平州劉氏的人到另一家如歸客棧入住又請了大夫來替傷員們診治,忙乎了一圈,劉娉婷也梳洗完了,正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發脾氣,她的堂姐在旁邊勸了又勸她只是不理。

    卞非黑著臉走進房來,對她二人道:「淑華師妹,今日這是怎麼回事?」

    劉娉婷的堂姐名叫劉淑華,正是平州劉氏一系掌舵人的女兒,她今次是奉父親之命來迎接劉娉婷與卞非一行的,昨日收到消息,本來想訂仙客來客棧,卻被告知客棧已經被人包了下來不再接待客人,於是另外訂了這家如歸客棧。

    沒想到曾經到過這兒幾次的劉娉婷卻非要住最好的仙客來,劉淑華勸不住,只得去與仙客來的大掌櫃商量。劉娉婷在康州橫行霸道慣了,言語之間很不客氣,那位鄧大掌櫃是個生意人,最在意信譽,好說歹說堅決不肯讓步。劉娉婷一怒之下就把人給打了,連後來趕過來想勸架的胖老闆也狠揍了一頓。

    後來劉娉婷又見到白阿五帶著幾輛馬車到客棧後院安頓,不知為何連白阿五都一併遷怒。

    劉淑華在敘述經過的時候,劉娉婷只在旁邊冷笑,等她說完了,不等卞非說話便搶白道:「不過是些微小事,我劉氏被人欺上門來,大師兄不但不為我這師妹出氣,反而哈巴狗一般急著討好那狐媚子家的奴才,我劉氏什麼時候淪落成這樣了?等我回家去稟明樂爹爹與幾位祖爺爺,看師兄你怎麼解釋」

    卞非冷冷看著她,他對這個驕縱成性的師妹向來沒有好感,更不怕她告狀,如果不是受了劉氏的恩惠,他也不稀罕待在劉氏。

    「你只管回去說,看師父與師祖、師叔祖們怎麼說?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得罪的是什麼人?就算是師父見了他們也要恭恭敬敬,你倒好,人家不來惹你,你敢惹上門去,不過被破了髒了衣衫、被踢了一腳,就是人家把你打殺了,劉氏也不敢多說什麼」卞非沉聲喝道。

    劉娉婷被他一番疾言厲色的話嚇住了,一時不敢說話,大師兄很少這麼生氣的,她心裡也明白大師兄在劉氏的地位,雖然不服氣,卻不敢再多說什麼。

    劉淑華聽卞非說得嚴重也變了臉色,遲疑著問道:「那些人是什麼來路?這般厲害?」

    卞非沉聲道:「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只是白家的小姐。」他掃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劉娉婷,道:「你別不服氣,這位白小姐是朝中內閣首輔白常山唯一的孫女,有一位郡主娘親,一位國公表兄,還是鎮北大將軍陸英最疼愛的義妹,皇帝親封的景綾郡主。白家與六殿下交好,六殿下已經十拿九穩要封為太子,人家隨便一個身份,你的得罪不起」

    劉娉婷吃吃反駁道:「我、我們劉氏也有大皇子撐腰,立太子也要分長幼……」

    卞非怒極反笑:「你想劉氏被抄家滅門的話,就繼續把大皇子掛在嘴邊,大皇子於除夕當日勾結毛貴妃意圖造**反篡位,已經被打入大牢,我們劉氏現在撇清都來不及。」

    劉娉婷這下子是真的怕了,抓住劉淑華的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古代消息傳播本來就十分閉塞,何況這種涉及皇子忤逆謀反的事情,皇帝一日未正式下詔處置,大臣們一日不敢隨意談論,劉娉婷這些時日一直在在外遊歷,哪知自家靠山竟然已經倒了而且隨時可能把劉氏滿門拖下水?

    卞非知道與劉娉婷這種愚昧女子多說也不過是浪費口舌,乾脆對劉淑華道:「麻煩淑華師妹派幾個可靠的弟子親自把娉婷師妹送回康州老家,免得惹出什麼事端來。」

    他打算寫封信讓人送回康州,把事情始末跟師父說清楚,這樣一個惹禍精放出門去,天知道還會惹出什麼禍端?

    劉娉婷畢竟是劉氏掌門人的愛女,劉淑華不想把她得罪太過,答應了卞非的要求便順勢轉過話題問道:「最近平州這裡來了不少江湖人,看樣子都是衝著寶藏來的,大師兄可有什麼眉目?」

    如果不是寶藏的傳聞太過惹人心動,劉氏也不會把卞非派到平州來幫忙。

    卞非憤然一擊桌面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內奸把寶藏的消息洩露出去,我劉氏好不容易到手的藏寶圖也被偷去一半,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我劉氏想憑一家之力吃下這個寶藏恐怕十分困難……我離京前就收到消息,魔教也有意來分一杯羹,師叔與我商議過,說不得,只好請海盟主前來替我們劉氏壓陣了。」

    要請海浮石,到時寶藏就要分給武林盟一份,雖然肉痛,但總比被魔教全部奪去的好。劉淑華只是劉氏平州分支的一個小輩,這種涉及族中重大決策的事情輪不到她插手,點點頭就不再追問了。

    倒是劉娉婷一聽海浮石會來,頓時兩眼放光,可惜自己卻要被送回康州去,她越想越沮喪,暗歎倒霉,早知如此,她也不去什麼仙客來、鬼客來鬧事了。

    另一邊,白茯苓等人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起身收拾好了便驅車離開,繼續往北關城進發。

    奇怪的是,他們每到一處,總有人事先替他們打點好食宿,而且全部都是當地最好的,他們一路走了三天,天天如是。白茯苓暗中囑咐白阿十小心警惕,所有別人送來的事物都必修仔細檢查,不能有半點鬆懈,一邊也開始猜測花大價錢招待他們的究竟是哪一路的神仙。

    她懷疑過是甘大魔頭干的,不過按說他現在應該還在京城裡禍害人才是,而且橫看豎看他都不像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仁德君子,如果是他的話,估計第一晚就會摸進仙客來她的房間裡向她邀功順道猛吃她的嫩豆腐了。

    她熟悉的人不少,受過她恩惠的人更多,可思前想後,還沒有哪個像會幹出這種冤大頭行為的。想不通的問題,白茯苓最後決定還是別想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路上的江湖人很多?」楊梅觀察了幾日之後,終於提出疑問。向她這種「賢良淑德」的婦人,對於以打架生事、好勇鬥狠為生活常態的江湖中人天生抱有成見,鄙視之心從不掩飾。

    「據傳平州有一個百年前絕世高手天心老人留下的寶藏,天心老人年輕時是著名的獨行大盜又是一名武癡,嗜好收集各種稀世奇珍與武學秘籍,還有他的妻子玉手神醫曾煉製出七枚可抵一甲子功力的『陰陽互合丹』,這些東西都被收藏在平州某處……」白果對於小道消息最感興趣,這些都是她通過白阿五打聽到的消息。

    「陰陽互合丹?怎麼聽起來像*藥?」白茯苓心直口快說出了自己看法,當場把同車三個已婚的、未婚的小婦人、小姑娘弄了個大紅臉。

    楊梅無奈道:「小姐,你可是未嫁的閨女,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最好提都別提。」

    白茯苓從善如流,就怕楊梅拉著她又來一大堆道理。

    「一枚丹藥可抵一甲子功力……難怪那些江湖人這麼熱衷。」白芍難得地露出一點感興趣的模樣。

    「如果七枚丹藥都吃下去,那豈不是平白漲了四百二十年的功力?世間還有誰可匹敵啊……」白果兩眼放光地YY著自己就是那個吃下丹藥一舉成為絕世高手的幸運兒。

    「七枚丹藥都吃下去,你就完蛋了」白茯苓毫不留情潑冷水。

    「也是,經脈承受不住,爆體身亡都有可能。」白果失落地歎口氣。

    「錯了,七枚丹藥吃下去,保證你上吐下瀉至死。」白茯苓一臉嚴肅:「百年前絕世高手的老婆煉製的丹藥,至少放了幾十年了吧?早發霉變質成灰了,虧你吃得下去,吃不死你才怪。」

    白果與白芍臉上由青變黑,對那幾枚神奇的丹藥徹底沒了念想。

    「如果寶藏裡頭的金子銀子倒還有些用處。賊贓什麼的,給我普度眾生正好」白茯苓提起金山銀山也兩眼放光。

    白果有氣無力道:「寶藏裡武功秘籍比金子銀子值錢多了,那才是萬金難換……」

    白茯苓一臉不屑道:「那種過時落伍的東西,也只有不思進取的傢伙愛惦記了。不過如果能弄出來騙騙那些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傻子,倒也不錯」

    白果再次被白茯苓的「歪理」打倒,頓覺那些什麼寶藏吸引力大大降低,除了能讓人發筆橫財外再沒有什麼神奇的地方。

    幾個女子在酒樓的二樓雅座裡談談笑笑,三十個護衛圍著她們坐了一圈,正暢快地狼吞虎嚥。

    一個耳熟的蒼老聲音忽然自窗外傳來:「哈哈,小丫頭見解獨到,老夫佩服佩服啊真該讓那些聽到寶藏就紅了眼的傢伙聽聽這話。」

    眾人把目光挪向發聲處,就見岳老四掛在窗外屋簷下正對著白茯苓咧嘴大笑。

    白茯苓側頭看了他一眼道:「不用太佩服我,我見解獨到那是公認的。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得出來,我請你吃飯如何?」

    岳老四看著滿桌佳餚早就食指大動了,聞言身子一彎,一個觔斗翻進樓內,笑瞇瞇道:「小丫頭想問什麼?」

    「這幾天暗中替我們安排食宿招待的是誰?」白茯苓問道。

    岳老四的臉當成垮了下來:「老夫……不知。」

    白茯苓有些意外:「你們濟困堂不是號稱消息最靈通嗎?」

    岳老四苦笑道:「從你上岸起,平州分舵就有人注意你了,替你們安排食宿的人身份很是神秘,我們的探子有意跟蹤了幾次都被她甩脫,每次去接洽店家的人都不一樣,如果不是精擅易容,就是同一個組織的了。」

    能夠連濟困堂的探子都甩掉,普通江湖人都辦不到,白茯苓只覺得這人越發神秘,不過面上仍是那副不在意的樣子:「可惜了,想請岳長老吃飯都沒機會呢。」

    岳老四厚著臉皮道:「反正也是別人請的,小丫頭何必這麼小氣。」

    白茯苓想著家裡雖然有千曉樓這樣的龐大消息管道,但是如果能夠跟濟困堂這樣的大幫會搞好關係,他們人多勢眾,說不定哪天就能幫自己大忙,所以也不拒絕,讓人去給岳老四準備碗筷。

    岳老四吃過白茯苓尖牙利舌的苦頭,所以在她面前不自覺收斂了一些當乞丐時的邋遢隨意,一頓飯吃得還算賓主盡歡。

    席間白茯苓問起岳老四是不是為了平州境內的寶藏而來,岳老四搖頭凝重道:「我們濟困堂對寶藏興趣不大,可是收到消息,魔教不少弟子也潛伏而來,不曉得會做什麼事,我們不能不防範一二。」

    又是魔教……白茯苓聽到這個就想起他們的大頭目,想起那個大頭目就頭疼。

    岳老四繼續道:「我們終是來晚了一步……小丫頭幾天前見過康州劉氏的那些人吧,昨天劉氏的小姐連同護送她回康州的弟子,被魔教的人截殺,全部死於非命,一個不留。」

    白茯苓愣了一下,抬頭吃驚道:「什麼?全部被殺了?劉氏那個小姐……就是那日在仙客來客棧挑事的那個?」

    岳老四點點頭道:「是啊,現在平州劉氏分支亂作一團,等消息傳到康州,還不知會鬧出什麼風波呢。你們人雖然不少,路上也要多加小心。剛剛接到消息,甘遂那大魔頭也要到平州來,可以的話你們盡快趕路,早日離開平州地界的好。」

    劉娉婷竟然死了……白茯苓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這個不會跟自己有關吧?她想起甘遂當日說要把崔珍怡、十二公主殺死的狠厲,頓時覺得渾身發冷。

    岳老四見她臉色不對,倒沒有往其他方向想,他雖然性子粗率,但好歹做了這麼多年的人,看人的眼光還是有點兒的,白茯苓雖然動不動就讓手下的人動手打人,但是實在不像為了點小事就能殺人洩憤的凶殘之人,他讓濟困堂的人仔細查過白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說是萬家生佛都不為過。

    何況當日在仙客來客棧,劉氏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後,已經姿態放到最低地當場認錯了,按常理推斷,正常人也不會再費事去趕盡殺絕。

    動手殺劉娉婷一行的是魔教的人,就連劉氏上下現在都只認為是魔教想要立威,而劉娉婷一行不幸就撞到了他們手上。

    「劉氏的人已經請了海盟主前來助陣,嘿嘿,這幾日就到了。」岳老四忽然想起什麼,向著白茯苓擠眉弄眼曖昧道。

    白茯苓心裡的不妙預感越發強烈,恨不得馬上插上翅膀,撲騰幾下飛回北關城老家,那兒地處偏僻,不管是甘遂大魔頭也罷,海浮石大盟主也罷,必然分不開身去找她的麻煩。

    岳老四打量著她的臉色,沒半點嬌羞快活的模樣,反而僵硬清白得像見了鬼似的,不由得大失所望,安慰道:「小丫頭放心,海大盟主一到,甘遂折騰不出什麼風波的,你不用怕成這樣。」

    如果是別人說白茯苓害怕,她一定嗤聲反駁,但她現在是真的有些怕,她忽然發現離開了京城,不但自己做事再無顧忌,甘大魔頭也一樣,他要把自己拎去「活人十八吃」也在沒有人攔得住。

    嘴巴裡的美味佳餚頓時變得索然無味,白茯苓草草把飯吃完,送別了岳老四,一個人倒在房間裡裝死。她不是不想馬上收拾一下連夜趕路離開這個鬼地方,只是她知道自己這一大群人跑得再快也快不過甘大魔頭,與其落荒而逃被他逮住了惹他發怒,還不如好好盤算一下見到他時要怎麼辦才能保住自己平安無事回去北關城。

    糾結了半天,自己對他似乎除了撒嬌討好暫時穩住他,似乎再沒有其他手段,不是她沒用,是大魔頭強得太變態啊

    白茯苓翻來覆去到半夜才倦極了沉睡過去,月影西斜,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穿窗而入,幾步走到了她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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