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8690章
    086耍流氓與報復社會

    第二天一早,白茯苓用過早飯,準備去見見父母然後出門,楊梅迎了上來苦笑道:「小姐你現下不便出去,等會兒老爺夫人會過來。」

    「怎麼回事?」白茯苓不解道。她小時候重病差點小命不保,導致白氏夫婦對她十分溺愛,家裡從來不興晨昏定省那一套規矩,只要她平常有空時多陪在身邊就滿意了,可再怎麼不在乎禮節形式,也沒有好端端地反要爹娘上門看望她的道理啊。

    「靖國公府幾位小姐向靖國公夫人請安回來,要過來看你,我用你身體不適,還未醒來的理由推掉了,你要這麼大搖大擺出門去,不是明擺著削她們的面子嘛?」楊梅剛才花了大量口舌才把那幾個小姐請走,還特地當著她們的面派紅曲去請老爺夫人過來看看「重病」的小姐,以增加真實感,現在可不能讓她出去壞事。

    白茯苓嗤聲道:「那些女人真煩!」

    楊梅比她鬱悶:「她們昨天已經來過一次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們攔在門外,今天又攔了一回,小姐,你至少得在這兒住上兩個多月,總不能一直這麼避著她們。」

    「到時候再說,楊梅,是你發揮作用的時候了!你一定要挺住啊!」白茯苓笑得沒心沒肺,楊梅氣結卻又無可奈何。

    很快白氏夫婦就到了,說起昨日方海曾過來為忠國公夫人把脈看診的事,木佩蘭面有郁色,顯然情況並不樂觀。

    忠國公夫人從小身體就比較弱,生完木佩蘭後更是每況愈下,忠國公的死給她的打擊極大,如果不是想到木佩蘭當時年紀尚小,恐怕根本撐不下來,到如今已經快到油盡燈枯的時候,方海盡力也只能拖延個一年半載。

    忠國公夫人自己看得很開,只是木佩蘭心中難過。

    白茯苓昨日出門的經歷,今早兩夫婦已經問過了白芍、白果,雖然對楊珩的忽然出現有些不安,不過知道他是個聰明人,就算對他家女兒有意,一時半刻也不會如何,陸英又快到了,到時有事他們商量著辦就是了。

    「你今天下午要去見姓海那小子?」木佩蘭不想女兒陪著她難過,暫時放下心事笑問道。

    她不見得有多喜歡海浮石,不過看那小子堂堂一個武林盟主,在女兒面前卻像個初出茅廬的菜鳥一般愣頭愣腦,進退失措,也確實挺好玩的。

    白茯苓點點頭,埋進木佩蘭懷裡,終於露出一點點小女兒情態。

    白丑長歎一聲道:「果然是女生外向……」

    「哪有!在我心裡頭阿爹娘親永遠是最重要的!」白茯苓馬上甜言蜜語討好爹娘,輕易哄得白家兩口子心花怒放。

    白茯苓看著天色不早,今日除了見海浮石還要到繡坊去看一看,於是便吩咐白果、白芍去替她準備出門的東西。

    木佩蘭摸了摸女兒的長髮,笑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出門披個斗蓬就是了。又暖和,別人也看不見你的模樣,繡坊離十步巷有點遠,他們應該會備好馬車。」

    白茯苓正有此意,乾脆大方拉了木佩蘭到後面去替她挑選衣飾,木佩蘭最愛的就是替女兒打扮,當下欣然答應,把白丑晾在了外邊大吃乾醋。

    出門前,白果瞄了眼正趴在窗邊炕上曬太陽的小狸花,問道:「小姐,要不要把它帶上啊!」她昨天回來想了又想,也隱約猜到楊珩多半是趁白茯苓身邊沒人,對她做了些什麼冒犯的舉動,如果當時有小狸花在,他是絕對不敢下手的,所以今天特地提醒一番。

    白茯苓斜了她一眼道:「不用了,抱著它手酸……你又不敢幫我抱。」她明白白果的意思,不過今天要見的是海浮石不是楊珩那個色狼,海浮石多看她兩眼都臉紅,哪敢對她動手動腳啊。

    「它那麼凶……」白果抱怨道,她看見那凶貓就發毛。小狸花彷彿察覺她們在談論它,懶洋洋翻了個半,舉起爪子添了幾下,鋒利尖銳的爪子在陽光映照下發出滲人的亮光,白果打個冷戰,再不提把它帶出門的事了。

    到了十步巷,一心想與海浮石比帥的白平子卻被白丑派了辦事,連白阿五等都一道跟了去。陪白茯苓赴約的變成了白前,白阿六,白阿七與白阿八幾個。

    白前把白茯苓的烏木馬車帶了來,一行人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出發前往約會地點。

    也不知道是太巧還是白前其實與楊珩臭味相投,他找到的地方,竟然與昨日楊珩選的地點一模一樣,不過這次進的是另一座小院。

    白茯苓與白果、白芍面面相覷,望著格局相仿的小院子,都無語了。

    白前見她們神色古怪,問道:「大小姐,可是這地方有什麼不妥?」

    白茯苓苦笑道:「妥當妥當,這裡的老闆是誰,這些小院子做得好生精緻。京城裡很流行這樣的酒樓?」

    白前道:「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京城地價高昂,能夠有這樣手筆的有幾個?傳聞這裡是宮中大總管的內侄經營的,不過也就傳聞而已,不知是真是假。」

    「這裡吃一頓不便宜吧?」

    「不便宜,不過既然宴請的是武林盟主,那豈能隨便,總得讓他知道我家大小姐過的是什麼日子,日後別虧待了小姐才是。「白前竟也是一副考驗女婿口吻。

    是不是你告的密?白茯苓一眼掃過白果,眼裡全是惡狠狠的質問。白果一閃身縮到白芍身後,做賊心虛了。

    這個大嘴巴!現在不會白家上下都認定她對海浮石有意了吧?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她不過就逗逗帥哥玩罷了,這些人……哎!白茯苓一陣無力,也懶得辯解了,拉著白前上樓而去。

    與濟困堂的人約定的時間是下午,白家一行便先在這裡用過午飯,白前俗務纏身,加上他從前的身份,就算濟困堂的人與海浮石認不出他,他也不願與他們打照面惹麻煩,所以午飯後就先行離開。

    白前走了不久,院子大門方向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白果探頭一看,嘻嘻道:「果然是海盟主來了!就他一個人!小姐,需不需要我們也迴避一下啊?」

    白茯苓白了她一眼,坐在位置上沒起身。很快樓板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一身青布衣的海浮石出現在了她們面前。

    依然是一身樸素,依然是劍眉朗目、俊美而沉穩的青年,可在見到白茯苓那一刻眼中也不由自主再過驚艷。

    今日的白茯苓出門前格外精心打扮,一件翠藍五彩通袖妝花鸞鳥緞袍,一條雲白熟絹繡蘭草青花長裙,明明是一身瑰麗奪目,偏偏讓她穿出了剔透清雅的氣息,半點不覺濃艷雍容。

    烏黑的髮絲挽著隨雲髻,上面簪了兩支嵌著五*****石的銀簪,簪子打造得如同兩振翅欲飛的彩鳥模樣,別緻精巧,襯得白茯苓一張小臉越發靈動嬌美。

    她本身已經美得出奇,再這麼一番打扮,就算海浮石定力非凡也禁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平常接觸的女子不多,有限的女俠也無財力精力去作這樣精緻的打扮,就算是武林名門世家的閨秀,也難有這般的考究,一看之下更覺得眼前女子光彩奪目,一顰一笑都是無限動人。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白茯苓被海浮石的眼光看得心情雀躍,笑瞇瞇地請他入座。

    海浮石就如機器人一般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坐下以後過了一陣,依然靜悄悄地不吭聲,就在白果幾乎忍不住對他這副木頭德行翻白眼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道:「明日我要去辦點事,可能過一段日子才能返回京城,岳長老說應該跟你說一聲……他昨天跟我說,約了白小姐在這裡見面……紫草姑娘托我帶話,說辦完袁香主的後事,就會把小郁送回白朮先生那裡,小郁她會照顧好,請白小姐不要擔心……」

    說了一堆,沒一句是白茯苓想聽的,反而再次把她好不容易被那幾枝粉嫩梅花安撫下去的火氣挑了起來。

    「海盟主的意思是,今日來見我全是岳長老的主意,你勉為其難在百忙之中撥冗前來赴會,就為了替紫草姑娘給我傳話?!我都不曉得原來海盟主這麼聽岳長老的話,上次的梅花可也是岳長老要你送的?難為海大盟主天寒地凍為區區幾枝花奔波勞碌,真是罪過!」白茯苓笑得冰冷。

    傻子都知道她生氣了,海浮石不想惹她生氣可又不知如何解釋安撫,一時情急,脫口而出否認道:「不是的。」

    「哼!」白茯苓眼中終於露出點真正的笑意,寒冬之中看得海浮石心中一暖。

    不過海浮石接下來一句又再次惹禍:「梅花是紫草姑娘讓送的。」

    白茯苓氣到極處反而不氣了,覺得自己跟這塊木頭計較實在是自找罪受,她也不是沒人要的剩女,何必老是自作多情送上門去討沒趣?

    這麼一想心頓時涼了大半截,口氣也冷淡了不少:「海盟主該交待的都交待了就請回吧!不敢耽擱您的寶貴時間了。」

    海浮石握了握拳,忽然抬頭對白茯苓道:「我聽他們的話,是、是因為……我想讓你開心,想讓你不生我的氣,我想見你。」

    這算是給倆耳光再送個甜棗嗎?白茯苓一陣無力,想起他剛才像小學生向老師報告作業一般的笨拙言辭,一時分不出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

    她低頭把玩著面前的茶杯,不知為何忽然想到楊珩,人跟人差距怎麼就那麼的大呢?想想昨天楊珩談笑自若的瀟灑姿態,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犯賤。

    為什麼楊珩主動追求暗示她不想理會,偏偏就愛逗這根朽木呢?還次次被他三言兩語氣得蹦蹦跳吱吱叫。只要跟他在一起,心情永遠像在坐過山車。

    她不吭聲,海浮石也不敢再說話怕惹她發火,平常的冷靜沉穩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無奈又擔心地等待著她的「宣判」。

    白茯苓暗暗注意著他的舉動,等了半天不見他有什麼動靜,心中忽然燒起一把邪火,她扭過頭去對白芍、白果道:「你們先到樓下去,我有些事情要對海盟主說。」

    這情景怎麼這麼地熟悉呢?白果一臉怪異地與白芍走到樓下。

    白茯苓對海浮石淡淡道:「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海浮石遲疑一下,乖乖站起身走到白茯苓面前,白茯苓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彎腰,然後慢慢湊到他耳邊,忽然一張嘴在他耳朵上用力咬了一口!

    「笨蛋!」女惡霸白茯苓成功非禮了純情少俠海浮石,笑得一臉志得意滿。

    海浮石吃驚地摸著自己被襲的耳朵,傻在原地,臉上五顏六色變了好幾輪,也不知道是害羞、驚嚇,還是錯愕、氣憤。

    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躲開的,但是剛才鼻子裡聞著白茯苓身上飄來的清暖體香,他竟然不由自主沉淪其中,再加上他並沒有感覺到白茯苓身上有殺氣,所以也就放任兩人之間的距離越發親近。當耳朵上傳來痛楚之時,他第一反應不是躲閃,而是壓住體內功法的自然反擊,否則白茯苓現在不是笑,而該是哭了。

    白茯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幹出這麼大膽潑辣的事情,或者是她見色起意一時衝動耍流氓,或許是觸景傷情,想起昨天被楊珩非禮了心中有氣想找人發洩,偏偏海浮石這麼巧地撞在了槍口上。

    不管是什麼原因,歸根結底,是楊珩的「惡行」給了她「報復社會」禍害無辜的靈感,楊珩如果知道自己昨日一時情動竟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不知不會不鬱悶得吐血三升。

    可是誰讓海浮石這傢伙看起來這麼好欺負呢?!不欺負一下都對不起自己!白茯苓為自己的惡行找借口,越想越覺得她這麼干既出了氣又佔了便宜,實在是對極了!

    而海浮石的反應更加有趣,白茯苓開始猜想,她不會是第一個成功非禮了武林盟主的人吧?!如果是真的,那實在是太令人得意的一件事了!

    087欺負的就是你!

    白茯苓故意站起來,海浮石跟著蹬蹬倒退了兩步,白茯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作不解向他走過去,海浮石面色漲得通紅,壓根不敢看她,一步一步退到了牆邊。

    白茯苓不知道,她不但完成了非禮武林盟主的創舉,還實現了諸多武林高手都無法完成的高難度動作——一舉逼得所向無敵、與人交鋒從不後退的武林盟主連退七八步!

    欺負人真是太爽了,尤其欺負的是武林盟主,感覺加倍的爽!白茯苓幾乎想叉腰大笑,她故作無莘的眨眨眼睛,仰起頭問海浮石:「你怎麼了?」

    倆人間的距離不到一尺,誘人的甜蜜氣息一陣陣襲來,海浮石摸著耳朵徹底失去了言語能力。

    「還有什麼想說的話忘記說麼?」白茯苓覺得自己簡直像手拿刑具正向無辜弱小嚴刑逼供的凶狠獄卒,看著海浮石慌亂無措地搖了搖頭,她輕「哼」一聲,轉身像女王一般昂著頭大步離開。

    傾聽白茯苓輕快的腳步聲一路到了樓下,海浮石才慢慢恢復正常,走到窗邊,看著白茯苓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出神……

    直到坐回自己的烏木馬車,白茯苓依然忍不住嘴角上翹,白果與白芍暗暗奇怪,不知道海大盟主做了什麼好事,哄得女霸王這麼開心。

    白果是個藏不住話的,終於抵不過好奇心,湊過去問。

    白茯苓笑得詭異:「天機不可洩露!」

    「你笑成這樣,不會是剛剛把海盟主給欺負了吧……」按照白茯苓的習性,欺負人後才會笑得這麼開心!但是欺負一代武林盟主……好像很有難度啊!白果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少女,思想在開放也想像不出白茯苓竟然敢非禮一個大男人。

    不得不說,白果真的很瞭解她家小姐。白茯苓聽了笑而不答,也不反駁。

    白家的繡坊所處的地段正好在城東與城南交界處,同樣低調地沒有選在最繁華的街面,可門面卻比按摩館大得多。

    這裡只招待女眷,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所以特別設了一道高大的院門,門上高懸一塊匾額,上書「錦綸繡坊」,馬車可直接駛進門去,女眷在裡面上下車也不怕被外人窺視。

    這錦綸繡坊的名字正是出自白茯苓的手筆,現代人都知道,錦綸即是尼龍,白茯苓到了這裡後穿的都是天然物料,再見不到這種經典的人造纖維了,所以特地給繡坊起了個這樣的名字以作紀念。

    繡坊裡面並立兩座小樓,左邊一座較大的叫彩雲樓,招待平日上門的普通客人挑選布料、繡線、繡樣以及一些荷包手帕之類的小物件,右邊一座來儀軒專門招待預約過的貴客,通常都是訂造衣裙、繡屏等的大宗物件。

    白茯苓一下馬車就被繡坊的女掌櫃親自迎進了右邊的來儀軒,女掌櫃名叫白薇,聽名字就知道是白家的嫡系,她的丈夫葛谷平日負責採購繡坊的各項原料,她則負責招待客人,管理繡娘,兩夫妻合作無間。

    白茯苓雖白薇走進來儀軒,見身邊再無外人,才解下斗蓬。她在國公府裡可是正冒充著重病號的,要是讓人在這裡撞上,日後說起大家面子上都不好過。

    來儀軒內伺候的丫鬟僕婦都是見慣了世家小姐、名門貴婦的,可一見白茯苓的模樣打扮,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覺得如撥雲見月,滿室生光。

    白薇早年也曾是白茯苓身邊的丫鬟,多年不見激動得當場哭了起來,白茯苓最不耐煩哭哭啼啼的,不過想到她初到這個世界不久,就是白薇在照顧她,於是也就不掃她的興,隨她哭個痛快了。

    等白薇稍稍定下神來,馬上就注意到了白茯苓身上衣裙上的紋繡,她也是十分鍾愛刺繡的人,一見那些針法就知道出自高人之手,她輕輕撫摸了下白茯苓肩上的繡花,歎道:「這可是佟大嫂新創的針法,好生別緻!」

    佟大嫂是北關城白氏繡莊的大管事,不但自身是刺繡行當裡的頂級高手,更為白家招攬了各個刺繡流派的行家裡手,培訓繡娘。錦綸繡坊之所以能夠穩穩當當在京城裡佔一席之地,除了本身經營得法,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這位佟大嫂。

    可惜佟大嫂因為身份的關係,不便出現於京城,否則這繡坊的掌櫃多半就不是白薇而是她了。白薇雖然只見過她幾面,但對這位老大姐是十分服氣的。

    白茯苓笑道:「是啊,她前些日子找到了裘氏神針的傳人,把人家的家傳絕學都哄出來了,這是她在裘氏針法的基礎上衍生的一種新好繡法。」

    白薇一聽,幾乎恨不得當場扒了白茯苓的衣服回去研究,白茯苓受不住她熾熱的眼神,吩咐白果到車上去取子幾件佟大嫂讓她帶來的新繡品送來,主要都是一些小件的物件,不過每一件繡品都各具特色,白薇看得愛不釋手,笑道:「有佟大嫂這樣的高手坐鎮,難怪京裡的夫人小姐都認定了我們家的東西。三天兩頭有行家打聽我家的繡娘呢。」

    繡坊的二掌櫃莫氏也出來見白茯苓,聞言放下手上的繡件道:「我看只要小姐穿著繡坊的衣服去奉加幾次夫人小姐們的聚會,全京城的夫人小姐都要趕到這兒來了。」她平日裡主要替白薇接待那些官家夫人小姐,最是清楚她們的喜好。

    白薇聞言笑道:「你主意都打到小姐身上了,夫人哪裡捨得小姐去拋頭露面。」

    「誰說不捨得啊!娘親正忙著給我辦及笄禮呢,到時估計請的夫人小姐不少,來之前佟大嫂已經把我的衣服都準備好了,那身衣裙,絕對鎮得住京裡這些女人。」只要確定不會惹來什麼麻煩,白茯苓是最喜歡拋頭露面的,尤其這種充當活廣告能夠替自家賺錢的事更是多多益善。

    長得漂亮又何必非要藏著掖著?尤其她這種青春期沒過完就要掛掉的,當然要盡情臭美一把了。如果不是她實在不耐煩跟那些小姐太太們磨嘰,她很樂意天天穿得美美地去惹人嫉妒的。

    088今天開始裝十三

    白茯苓問起繡坊現在的經營情況,白薇與莫氏不敢怠慢,一樁一件說得清清楚楚,又把京城中其餘幾家有名繡坊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總的來說,錦綸繡坊論規模、論營收在京城繡坊之中都排不到前三,因為白家不願過於張揚,有意控制了規模。一直以來,繡坊給京城人的印象都是安泰公主消磨時間的玩意兒罷了,既沒有野心去爭奪祁國第一繡坊之位,也沒打算搶內務府的大生意,對同行威脅不大。

    繡坊針對的目標客人非常清晰——京裡最有權有錢的官商女眷!

    繡坊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穎獨特只此一件,而且數量稀少賣完即止,以品質高價格更高著稱,這麼多年來一直維持著相當低的產銷量,訂做繡品的週期也較長,在錦綸繡坊訂做一件繡品,少則一兩個月,長的等上一年半載都算尋常,頗有點兒限量製作的味道。

    但偏偏那些有錢沒處花的女眷就好這一口,加上繡坊檯面上的老闆乃是與當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安泰公主,身份就高貴無比,有這個活招牌,許多家中就有繡娘的名門女眷也對錦綸繡坊的東西趨之若鶩,以擁有繡品為榮。

    越難得到的就越精貴,這也算是人的劣根性之一。

    當然,錦綸繡坊總能弄出些別的繡坊沒有的款式產品,甚至針法手工也堪稱一絕,這些都是它成功的重要因素。

    時至今日,錦綸繡坊每推出些什麼新品,馬上就會引起一陣抄襲潮流,跟風者無數。能夠擁有一件錦綸繡坊的原創繡品,再看看其他人用的仿冒品,那種虛榮心極大滿足的感覺,更促使京中女眷對它的瘋狂追捧。

    白茯苓對於繡坊的發展,核心一直都是將來遠銷海外與周邊國家,錦綸繡坊的營收從來不是重點。設立這個繡坊,一開始不過是為了便於她瞭解市場動向,為打通上層關係找尋另一種方式的嘗試罷了,得到的回報卻遠超想像!

    有這樣一間名聲在外的繡坊,不但隱約左右了京城絲繡行業的潮流,更為招攬人才提供大大的方便,白家培養的繡娘只要在錦綸繡坊中工作過一段日子,出去就是各家繡坊搶著要的人才。

    白薇與莫氏都明白她的心思,這些年來做得很是成功,繡坊的成就早就超出了白茯苓的預期,把所有疑問一一問過,她終於徹底放心——將來就算她不在了,這些女子依然能夠活得很好。

    幾個女人談談講講,話題慢慢開始向八卦方向發展,白薇與莫氏等繡坊的掌櫃管事平日接觸多了京中高官巨富的親眷,對於後院裡的八卦消息,靈通程度更勝白前,白果沒想到這裡也能碰上知音,只恨同好楊梅不在,不過繡坊是白茯苓這樣的官家女眷可以經常往來的地方,日後也不怕楊梅沒機會同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世界真的就那麼小,莫氏說著說著,竟然提起了崔家的事情。

    白茯苓與崔珍怡的齟齬在京城知道的人並不多,至少白薇與莫氏都並不知情,只是這事就這幾天在繡坊外發生的,正新鮮著,所以才會向她們說起。白茯苓從來沒把崔珍怡放在心上,倒是白果一聽就兩眼發亮。

    確切地說,這事與崔珍怡本人並無關係。

    原來崔家前些天將劉真真送到了大皇子府上伺候,雖然連個正式的妾都不是,但好歹是當天就得了大皇子的寵幸,崔家為了替她固寵,特地派人給她送了不少銀兩讓她添置衣飾脂粉、打點大皇子府上下人等。

    劉真真對錦綸繡坊聞名已久,指定要到這兒來定製衣裙。錦綸繡坊的訂單早就排到年後三四月去了,她想要穿上錦綸繡坊的衣裙顯擺,最快都要明年六月後才有可能。

    正好那日另外一位繡坊的客人安國公夫人因為家裡來了貴客,無暇到錦綸繡坊來試穿新衣,只派了府中的內總管帶著兩個丫頭來了。幾個人在一旁擺弄檢視那身新制的衣裙,當場勾起了劉真真的各種羨慕妒忌很。

    她出了繡坊馬上指派身邊的嬤嬤去把人截住了,提出願意花兩倍價錢把那套衣裙買下,那邊只是幾個下人,當然做不得主,而且對方主人假假也是國公夫人一名,那位內總管覺得劉真真的提議十分冒犯,意思好像是說自家國公夫人錢不如她多似的,回話時不免句句帶刺。

    劉真真這些天來正得大皇子的寵,想到自己怎麼說也是大皇子的人,對方家主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國公,莫非還能大得過皇子?尤其自家這位,將來極有可能就是皇帝呢!

    兩邊都帶了火氣,先是言語衝突,很快便上升到了肢體衝突,劉真真仗著手下丫鬟僕婦比對方多,贏得了壓倒性勝利。

    她們爭執的地方離錦綸繡坊不遠,白薇與莫氏聽聞消息時,兩邊勝敗已分,她們在京城混了十年有多,什麼場面沒見過?知道這樣的渾水絕對趟不得,極容易惹禍上身,連忙派了人急報安泰公主。

    公主府的女管家帶人很快趕到,爭執雙方府上的人也到了,身份一揭曉,所有人都有昏倒的衝動!

    原本衣裙的買主雖是安國公夫人,但卻不是她自個兒穿的,而是打算送給她一個與她身材相近的遠房表妹的。她之所以這麼大方不是因為有姊妹愛,而是因為這位表妹乃是二皇子的一名愛妾,而且幾個月前剛剛替二皇子生了兒子!

    事情鬧開的時候,這位表妹正巧陪著二皇子在安國公府上作客,等著試穿表姐送她的新衣。

    安國公夫人也不是個善茬,聽聞有人敢欺到她家頭上,便把這事加油添醋對表妹說了一通,這位表妹當即哭到二皇子面前。二皇子也不知對方是什麼人,以為多半是哪個不懂事的官員家眷,於是派了皇子府的人前去教訓教訓對方。

    這下子真應了冤家路窄這句話!

    公主府的女管家本來是宮裡的女官,資歷深厚,就是在當今皇上面前也能說得上幾句話的,她避重就輕軟硬兼施,只推說這是皇家的家事,把兩邊的鬥雞先異打發了回去,也把錦綸繡坊的關係摘得乾乾淨淨。

    據說劉真真回到大皇子府就被禁足,倒是二皇子那位寵妾,只是被罵了幾句就沒事了,到底是母憑子貴。

    白果聽得酣暢淋漓,嘻嘻笑道:「我說呢,這位崔家的表始娘,怎麼就老是學不乖呢?給點顏色就開起了染坊,總想著仗勢欺人,也不想想那勢自己真的仗得起嗎?次次都這麼烏龍收尾,我都有些同情她了。」

    白茯苓淡淡笑了笑,其實劉真真還真的挺可憐的,這年頭的女人,絕大多數都必須依附著某個男人才能好好生存下去。她要身份沒身份,也沒有父母為她撐腰,總想著找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靠一靠,卻沒想過,靠在那個男人身上的菟絲花太多了,閒來無事的時候自然不在意身上多些「點綴」,不過又怎麼會關心這些「點綴」的死活呢?

    一旦他覺得這些「點綴「變成「累贅」,礙著他的事,害他丟臉了,他絕對會毫不猶豫把她們甩得遠遠,甚至親手將她們毀滅。

    不過說到底這也是她們自己選擇的路,怨不得誰。

    從地道回到國公府讀雲軒她的房間,迎接她們的是楊梅哀怨的目光,不用問都知道,今天她又被靖國公府那些人折騰了一通。

    白果很識趣地把她拉到一邊去分享今天的八卦收穫,等白茯苓梳洗完畢,白氏夫婦也來了。

    木佩蘭帶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今日大伯母找了我去,說苓兒及笄禮前,依禮應該參與一下京中夫人貴女們的聚會,好讓客人們心裡有些準備,也先認識一下你。靖國公府與忠國公府在京中也有不少世交,你大伯母的意思,就算不一一上門拜見也該讓人家知曉忠國公府的孫小姐回京了……苓兒你看呢?」

    她這麼問,其實就是認同了靖國公夫人的話,不過是怕女兒心裡有想法,所以才先來商量勸說一番。

    白茯苓早就決定在京城這段日子,至少在及笄禮之前,會盡量配合爹娘的要求,裝成一個大家閨秀,不讓爹娘為難。

    這些事根本躲不掉的,不過就是個早晚問題,所以心裡暗自歎了口氣,面上很乖巧地就答應了下來。

    木佩蘭開心地攬著她搖了搖,得意道:「我的女兒這麼漂亮,不知多少夫人太太要羨慕我的福氣呢!」

    身為父母的大都不能免俗,當自家兒女長得格外優秀時,總是恨不得四處炫耀一番,白茯苓靠在娘親懷裡,心道:也罷,只要娘親開心,我就委屈這一兩個月好了。

    於是從第二天起,白茯苓不得不從一個整天「昏迷不醒」的病弱美少女慢慢恢復成「臥床不起」的病弱美少女,估計在數天天後可以達到能夠「勉強走動」的病弱美少女標準。

    她不打算摘掉病弱的大帽子,必要時還靠著這個借口偷溜呢!她只要裝成林黛玉那個級別的就差不多了。

    089這姑娘有病!

    隨著白茯苓的逐步「恢復」,靖國公府一眾女眷也開始陸續登場,三五不時上門騷擾。

    楊梅終於可以不再充當復讀機,不斷在讀雲軒門前重複「我家姑娘身體不適,好不容易睡著,幾位小姐先請回去吧!」神情開朗不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麼忠心小主人,為小主人康復有望而高興呢。

    其實她不過情形自己終於脫離苦海而且天天遊戲看罷了。

    首先找上門來的是靖國公府兩位年長的表妹——大房的四姑娘慧芸與三房的六姑娘慧茹,這兩位都曾經是靖國公府想送去選皇子妃的,不過前者因為是庶出,後者因為年紀太小,看來都不能成事。

    慧茹是什麼心態一時不好判斷,至於慧芸,白茯苓幾天前才親耳在地道中聽過她一番精彩的「真心話」,白果、楊梅當時也在場,現在看著她親親熱熱坐到白茯苓床邊噓寒問暖,一口一句「姐姐」,幾個人都覺得身上一陣惡寒。

    白茯苓反正在裝病,不管慧芸如何熱情表演,她都只是哼哼兩聲又或是露出點虛弱蒼白的笑容敷衍就罷了,由著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慧茹撇撇嘴,心中不屑慧芸的曲意討好,庶女就是庶女,果然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就曉得低三下四賠笑臉,平常還好意思在她面前擺出一副長房長女的架勢,不過是一個妾生的,算什麼東西!哼!

    她一進讀雲軒就暗自打量屋裡的擺設,發現這裡東西雖然不多,但件件都是精品,再看椅子上的坐墊、床上的錦被繡枕,各個款式別緻前所未見,但風格看上去甚似錦綸繡坊的出品,她心中一動,很快又覺得沒可能。

    這一家子離京十年有多,才到京城不過幾天,哪裡曉得錦綸繡坊?錦綸繡坊只有一家別無分號是京裡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十九是什麼小繡坊在京城偷了師,模仿了賣到京城外罷了!

    錦綸繡坊一個繡枕至少賣二十兩,這一屋子的繡件擺設,豈不得花上幾千兩銀子?忠國公府再有錢也不至於對個外孫女闊綽到這個份上吧!

    而且錦綸繡坊出了名就算有錢都不見得能買到東西呢。

    慧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故意問道:「姐姐屋子裡的繡件,都是仿照錦綸繡坊的手藝吧?做的好精緻相似,不說還真看不出來!沒想到錦綸繡坊的款式都傳到京城外去了,這是姐姐家的繡娘做的還是在外頭買的?」

    白茯苓靠在床上神遊,壓根不知道這兩個女孩在自己床邊唧唧歪歪些什麼,更不可能給反應。白果聽著她大放厥詞暗下偷笑。

    慧茹平日裡仗著年長與嫡出身份,素來在姐妹中橫行霸道慣了,自從白茯苓到了忠國公府,她爹娘卻天天在她面前嘮叨,要她想辦法親近討好這個表姐,她勉強來探訪幾次,都被楊梅擋在門外,早就積了一肚子火氣,想要給白茯苓點顏色看看。

    可人家壓根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一點點反應都欠奉,頓時激起了她的怒氣,-不過她還記著爹娘的話,不敢輕易翻臉,故作天真嬌憨狀伸手輕輕推了推白茯苓,道:「表姐,人家在跟你說話呢!」

    「楊梅……」白茯苓一副隨時要昏迷的虛弱模樣,有氣無力地叫楊梅前來擋駕。

    楊梅知道她煩了,拉了白果一道上前,告罪到,「兩位表小姐,姑娘她今日剛才有點起色,精神不太好,怠慢了兩位了,待姑娘身子好些,再請兩位表小姐來說話玩耍,可好?」

    她是已婚婦人打扮,慧茹和慧芸都只當她是白茯苓身邊的嬤嬤、內管事一類,心裡雖然不滿,可也不好發作,尤其看白茯苓一副昏昏沉沉的孱弱模樣也確實沒勁,於是笑容勉強地起身告辭離開。

    她們前腳踏出讀雲軒,後腳白茯苓就精神奕奕地坐了起來,吩咐人準備麻將,拉上楊梅、白果、白芍開局大戰。在白茯苓的「感召」下,白家麻將愛好者甚眾!

    紅曲等幾個丫鬟看著眼饞,白茯苓揮揮手道:「不急不急,人人有份,大家輪流上場,輸滿三局的下場換人。」

    楊梅白了她一眼道:「看你剛才那樣子,我都以為你病入膏肓了!真看不出來你這麼能裝。」

    白茯苓撇撇嘴道:「」你該去敬佩一下那兩姐妹,自說自話也能撐這麼久!我說這些丫頭才幾歲啊,就已經無聊成這樣,真沒勁!」

    「胡!多謝小姐啦,你最有勁了!」白果啪一聲推到面前一排十三張麻將,眉開眼笑伸手問先輸一局的白茯苓要錢。

    「哇!清一色,你也太狠了吧!楊梅,你們兩姑嫂串通好的對不對?!一個逗我說話分散我的注意力,一個趁機胡我的牌,狼狽為奸啊!」白茯苓一邊掏錢一邊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

    小院子裡歡聲笑語,將寒風飛雪擋在門外。

    隨著白茯苓的「逐漸康復」,上門拜訪的人越發多起來,一大串表妹天天上門,連她們的娘親也帶了各房的小妾丫鬟輪番來踩場子,白茯苓馬上毫不猶豫地開始表演「病情反覆」,心疼女兒木佩蘭拿著這個借口,親自到靖國公兩夫婦面前訴苦,逼得靖國公夫人李氏親自開口,要幾個兒媳孫女體諒小姑娘身子虛弱,莫再上門打擾她靜養。

    送走了木佩蘭,李氏冷哼一聲對丈夫說:「你這侄女家的姑娘好生嬌貴,幾個表妹表嬸怕她病中無聊,好心前去看望,竟也能把她看出病來。」

    靖國公冷了臉道:「真好心還是假好心?非要人家拉下臉來逐客才甘心是不是?這些年就為了你那點私心,我在弟妹面前臉都丟盡了!好不容易侄女回京,你就消停一下吧。」

    李氏怒了,大聲反駁道:「我哪點私心?!我還不是為了你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還不是為了你林家子孫的爵祿?!你怎麼不問問你那幾位好弟妹存的什麼心?二弟過世多少年了,硬是不肯點頭讓慕禮他們幾個兄弟襲爵!」

    靖國公被她氣得渾身發抖:「你也知道幾個兒子不成器!二弟的爵位是憑真本事得來的,他們呢?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納妾玩女人!三十好幾的人了,好事沒做幾件,到時人人納了妾室通房,京裡多少人家暗地裡都在恥笑我教子無方,你倒好,只知道一味縱容,連勤思、勤恕兩個孫兒都有樣學樣!二弟這爵位不讓他們承襲也好,讓他們當當平頭老百姓,磨練磨練,說不定勤愈、勤志將來還能有點出息。」

    他口中的幾個勤正是大房、二房所生的兒子,其中長房嫡長子林勤思已經娶妻還納了一妾一通房,二房嫡長子林勤恕在妻子之外也納了一個通房,勤愈、勤志都是庶出,一個已成親一個年紀尚小沒有議親,倒還相對規矩些。

    其實在古代,大多數時候納妾都並不像小說裡說的那麼簡單,不適每個男人都有權納妾的,要有一定的功名才行,也不是愛納幾個就幾個,尤其是官場中人,除非混倒嚴世蕃那樣的級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否則身邊妻妾多了極容易招人話柄,甚至可能影響仕途。

    自家兒子除了房裡女人比別人多,正事上樣樣不如人。這一直是靖國公心頭的一根毒刺,每次想起都恨恨不已,連帶對妾室所生的兒女也格外苛刻冷淡,也許正因為這樣,國公府裡倒是幾個庶出的公子比較像樣。

    李氏見丈夫氣得臉色青白,心裡也慌了,要是真把丈夫氣出個三長兩短,這家就要散了!她心裡再多怒氣,也只能上前去好言好語把丈夫先安撫住了再說。

    靖國公府上下人人都盼著這位老主人能夠長命百歲,原因很簡單,他一去,朝廷就要收回他的爵位,連這國公府也要一併收回去,到時候一家子都成了平民,靠著祖產過日子,失去所有特權,這讓他們日子怎麼過啊!

    這邊暫時消停了,白茯苓在讀雲軒與娘親商量,是不是把通往祖母所住的留芬閣的地道重新打通,老是讓爹娘跑來看她,她也覺得很是xx。

    木佩蘭揉了揉她的長髮,笑道:「你有這個孝心就好,娘親也不是老得走不動了,平日又不好出門,來看看你有什麼關係,當時散步罷了。」

    木佩蘭現在的模樣,委實不便出現在外人面前,國公府裡頭都只是含糊地說她是老婦人的遠房親戚,特地陪伴白茯苓到京城省親,而沒有公佈她忠國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就連許多昔日的閨中好友,也沒敢約見。木佩蘭內裡是個十分高傲的人,她雖然已經不太介懷自己的容貌,但也不願意去承受故人或憐憫或驚懼的眼神。

    白茯苓當下決定,明天就出去找白平子聯絡濟困堂的人問問那鬼面蠱的蠱母究竟有沒有著落。

    第二天她穿過地道到了十步巷,卻正巧趕上白平子準備出門:「早上有個自稱濟困堂的姑娘找到白朮的村子,說有急事球見你,我正想代你去看看什麼事呢。」

    「這麼巧?我們一道去看看吧。」不知為何,白茯苓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090噩耗與疑團

    一行人很快趕到雲雀山附近白朮的村子,白朮的夫人胡氏招待紫草坐在家裡等候,紫草一見白茯苓,眼圈就紅了,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白平子等人,強笑著見禮道:「白小姐安好,我今日把小郁平安送回來了。」

    胡氏猜想她有話想私下裡對白茯苓說,於是起身拉了白平子等幾個管事護衛出門,笑道:「女孩子說私房話,你們這些大男人去找我家那口子喝茶去。」

    白平子想著這裡是白家的地盤,有白芍,白果在白茯苓身邊,紫草又是濟困堂的人,於是放下心來與同來的白阿五等出門而去。

    紫草拉著白茯苓道:「盟主他……他出事了!」

    白茯苓吃了一驚道:「出什麼事?」

    「他前些天啟程去魔教總壇想設法去取鬼面蠱蠱母,岳師伯的人一直有跟他互通消息,直到五日前忽然斷了聯繫,岳師伯擔心出意外,陸續派了很多人到魔教總壇附近打探他的下落,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反而聽聞大概四日前魔教出了大事,至今還不知道魔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多半與盟主有關……魔教總壇一帶加強了戒備,濟困堂的人也滲不進去。」紫草看來也是十分著急。

    「你說……他這些天是去了魔教總壇替我找鬼面蠱的蠱母?」白茯苓沒想到海浮石不但言而有信,而且動作這麼快。

    紫草詫異道:「他沒告訴你嗎?岳師伯特地約你與他見面,就是讓他告訴你這件事啊。」

    白茯苓想起那日的情景,海浮石是怕她擔心故意不說,還是被她嚇得忘了說?!真該死!那天她只惦記著逗他跟他鬧脾氣、欺負他出氣,壓根沒想到,岳老四就算再無聊也不至於平白無事地替人家安排約會。

    白茯苓咬咬嘴唇道:「不是說他武功很高,而且從未遇到敵手嗎?可能有些什麼事耽擱了……」這話也不是想安慰別人,還是安慰自己。

    如果海浮石為了替她取得鬼面蠱蠱母而出事,她恐怕到死那天心裡都會覺得愧疚難安。

    紫草卻不肯配合她的自欺欺人,哭喪著臉道:「可是魔教教主甘遂也一樣是出道以來未逢敵手啊,而且那裡是魔教總壇,不曉得有多少魔教高手,還有數不清的機關、毒蟲毒草……」

    「既然知道危險,你們怎麼不勸勸他謀定而後動,想想怎麼智取?」白茯苓沒好氣道,欠她情的是濟困堂,海浮石不過是個倒霉的說客,結果最後去取鬼面蠱蠱母卻成了他的事,真不知道該說他急公好義還是濫好人。

    紫草自知理虧,低聲道:「我們勸過的,他堅持要去……說你急著要替爹娘解除蠱毒……」

    白茯苓無語了,心裡翻江倒海不知是什麼滋味,有生氣、有擔心、有不安、有感動。

    不過她從來不是那些遇事只知坐困愁城、怨天尤人的女子,所以糾結了一陣就重新平靜了下來,分析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海浮石他真的出了事,魔教四處宣揚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神神秘秘地不肯吭聲?」

    紫草一聽覺得有理,頓時臉上有了點笑容,用力點頭道:「是!盟主他武功高強,人又機變睿智,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白茯苓想起海浮石在自己面前那副呆呆拙拙的德行,不由得有些好笑,她怎麼就從來沒覺得他機變睿智過呢?

    紫草開心地站起身,從大廳角落裡拉出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對白茯苓道:「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想請白小姐幫忙。小禰,這就是白家姐姐,快叫人!」

    白茯苓一聽就擰起了眉頭,大家又沒有很熟,濟困堂這些人怎麼就像賴上了似的,三天兩頭要她幫忙?!

    小男孩抬起頭,有些羞怯地看了白茯苓一眼,一閃身又躲到了紫草身後。

    就他這一抬頭,白茯苓與白果、白芍已經看清了他的容貌,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這孩子分明就是海浮石的縮小版!

    白果沉不住氣了,指著那個「小禰」驚聲道:「這、這孩子是……是海盟主什麼人啊?!」她原本想說的是「這孩子是海盟主的兒子」,不過話到嘴邊,總算及時收住。

    不會是打算托孤,自個兒出事了,就讓我替他養兒子吧!白茯苓也不由自主想到一大串狗血情節。

    哼哼!她跟他也沒有很熟,他想得美啊!要她替他養他跟別的女人生的小孩,把她當什麼了?骨灰級聖母嗎?

    紫草全然不覺得氣氛詭異,拍拍小孩子的肩膀道:「他跟海盟主很像吧!外甥似舅,果然不錯!」

    「外甥?!」白茯苓與白果異口同聲道。

    「是啊!他娘是海盟主的妹妹,小禰是遺腹子,他娘前些天也急病去了,他家沒剩什麼人了,他娘去前托了一個信得過的同鄉把他送到濟困堂分舵,想請我們堂裡的人把他交給海盟主照顧,沒想到……沒想到卻趕上這樣的事。」紫草越說越低。

    這孩子的遭遇也太可憐,父母雙亡,現在連唯一可以依靠的舅舅也下落不明。

    小禰似乎已經懂事了,拉拉紫草的衣裳,細聲道:「舅舅不會有事的。」

    紫草勉強彎彎嘴角,抬頭對白茯苓道:「岳長老已經傳令濟困堂所有能得開身的弟子到魔教總壇一帶候命,我明早也要出發了,袁香主剛剛過世,京州府分舵現在正亂著,小禰他一個孩子無人照料,我想冒昧請白小姐照顧他一些日子,可好?」

    白茯苓想拒絕,不過看見小禰躲在紫草身後,怯生生偷看她的神情,忽然讓她想到了他的舅舅海浮石,心腸便硬不起來了,歎口氣道:「好吧!」

    這一答應,很有可能這小孩子日後便成了她的責任——如果海浮石真的出了事的話。

    誰知道岳長老、紫草這一去,什麼時候能回來?能不能回來?他們要去的是風險非常魔教總壇,不是什麼水清沙細、椰林樹影的度假勝地。

    不過反正她要救助萬人,多一個也沒什麼。

    白茯苓打定了主意,彎下身去笑道:「你叫小禰對不對?」

    小禰臉紅紅地點點頭,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分可愛,養一個日後必然會長得跟超級俊男海浮石一模一樣的小正太,不吃虧!白茯苓的笑容頓時又真誠了幾分,可惜她看不到他風靡萬千女性的那一天了。

    伸手摸了摸小正太滑溜溜的小臉蛋,成功看到他一張臉又更紅了幾分,壓根不敢抬頭看人了,白茯苓有些壞壞地想:兩甥舅都是引人犯罪、惹人欺負的胚子啊!接收他是正確的,這麼好玩的小孩子,當然要留給我欺負啊!怎麼可以便宜別人?!

    紫草見事情辦成了,對小禰交待幾句「要聽話」之類的便匆匆告辭離開。

    白茯苓帶白芍和白果也出門準備回京城,小禰一個人落在後面,低垂的小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與年齡不相稱的詭異笑容,近乎無聲地說了句:「海浮石的這張臉,果然有些用處……」

    走在前面的白芍似乎聽到一些聲音,卻沒有聽得真切,回頭去看,看到的是小禰躊躇不前的遲疑模樣,她伸手招了招道:「跟我們一起走吧。」

    小禰紅著臉點了點頭,邁開步子跟了上去,心中卻不由一驚:這個女子剛才的表情,分明是聽到了某些聲音才回頭的,耳力如此厲害,看來這些天要多多小心才是!

    白平子遠遠見她們出來,幾步迎上來笑問道:「怎麼樣?濟困堂的人找你什麼事啊?」

    白茯苓指指小禰道:「沒什麼,托我照顧個小孩子罷了。」

    白平子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白果看他一臉古怪,取笑道:「小禰現在年紀還小,再過幾年一定長得跟那海盟主一般俊美英偉,到時你可不要太自卑才好。」

    白平子沒有回應她的挑釁,應該說,他壓根沒注意到白果說了什麼,他只是瞪大眼睛死死年看著小禰,彷彿要把他瞪出兩個洞來!

    小禰似被他恐怖的眼神看得十分驚惶,一閃身就往白茯苓身後躲去,白平子長臂一伸抓住他又將他扯了開來。

    這時幾個人都看出白平子的不妥了。

    白茯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故作輕鬆道:「怎麼?又發現一尾王八了?看你這什麼表情啊?嚇壞小孩子了。」

    「煞氣!」白平子仔仔細細又把小禰的臉看了一遍,肯定地吐出兩個字。

    「煞氣?什麼煞氣?」幾個人都被他說得莫名其妙。

    白平子一手把白茯苓拉開一些,似乎怕她沾到什麼危險一般,一邊神情凝重道:「這孩子面相奇特,我前所未見,剛強狠僻,煞氣充盈,絕非善類!」

    三個女子見他說得十分可怕,齊齊扭頭去看小禰的臉。

    小正太扁著嘴巴,眼露驚惶,一副要哭又強忍住的模樣,可憐中透著幾分倔強,哪裡有半點「煞氣充盈,絕非善類」的模樣?

    但是白平子的神情絕對不是在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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