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8185章
    081秘密

    兩夫妻談談講講,不覺就到了讀雲軒,白果正在門旁探頭探腦,一見他們來了,連忙笑嘻嘻迎上來低聲道:「夫人,小姐讓我在這兒等您,說您晚上要帶我們去看好玩的,都是什麼東西啊?」

    木佩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道:「你們都去換身輕便些兒的衣服然後去苓兒房間裡等著,我與老爺過陣子就來。」

    白丑心中一動,輕聲道:「你是要帶她們下去看看?」

    木佩蘭點點頭道:「是啊,真讓苓兒在這裡住上兩個月,她不悶壞了才怪。」白丑一想也對,於是兩夫妻都回房間換上窄袖便服,然後相偕到白茯苓的房間去。

    兩間房緊挨著,他們進去時,白茯苓與楊梅、白果都已經換好衣服,木佩蘭吩咐人請來雲嬤嬤低聲交代了幾句,雲嬤嬤點點頭退了出去,不一陣就傳來她吩咐丫鬟僕婦關院門上鎖的聲音。

    木佩蘭指揮白果與楊梅把白茯苓房中的門窗關好上了閂,然後帶著她們走到內間的梳妝台前,伸指在那面直徑足有一尺的大銅鏡下一掀再一按,只聽「咯」一聲輕響之後,床板竟然緩緩向上翻起,一個黑洞洞的地道入口出現在床板之下。

    白茯苓等三個女子見這情景都十分興奮,白丑舉起油燈當先走了進去,然後是楊梅與白茯苓互相扶持著跟上,白果與木佩蘭各自取了油燈殿後。

    待幾個人都走進了地道,木佩蘭在後方不知按了個什麼機關,床板便緩緩再次合上,除了床上的被褥床單有些凌亂,也看不出別的端倪。

    地道十分乾燥,四壁平整顯然是花了一番功夫造出來的,通風也做得很精細,行了將近十米,都沒有什麼太濃的霉味臭氣,更沒有氣悶的感覺,很快她們就走到了一間足有兩三丈見寬的密室之內。

    密室正中有一張大木桌,周邊排了十數張太師椅,靠牆的地方放了一個個高度與密室頂部平齊的巨大書架,這有限的傢俱上都覆蓋了厚厚一層的灰塵,顯然是多年無人來過了。

    除了他們進來的那一道門,這個大廳尚有五道小門,也不知通向何方。

    木佩蘭把油燈放到桌子上,道:「大伯家的人總疑心讀雲軒與留芬閣藏了什麼寶貝,所以才防著他們不肯讓他們靠近,其實這裡不過是有一條通往府外的地道,還有這個議事的密室,重要的東西早就搬走了。不過這個地方是屬於我與我爹的,哪能讓他們染指?!」

    說到後來,語氣中多了幾分傲然與淡淡追憶。

    白茯苓眼珠子轉了轉,開心道:「娘親的意思是,這段日子我可以用這個地道進出忠國公府?真是太好了!」

    木佩蘭拂了拂她額前的碎發,笑道:「你一天到晚老想著出門,真把你關在忠國公府,怕把你悶出病來。」她的女兒只要在國公府裡,就是忠國公的嫡親外孫女,金尊玉貴的千金大小姐,隨意出門必然遭人輕鄙,說她不知規矩不懂禮數。他們在北關城可以不在意名聲,但在京城卻不能不顧及一下已逝的忠國公的名譽,決不能因為她們母女而使他蒙羞。

    白茯苓心裡不以為然,她如果不是惦記著那個救助萬人的重要任務,才不要日日早起四處奔波呢,她恨不得天天在家睡覺玩樂享受人生。不過娘親這麼為她設想,還是很窩心的。

    她黏過去撒嬌道:「娘,你說這個是議事的密室,議什麼事啊?」她一聽就知道多半與青衣衛有關,她就是想讓父母親口對她說,省得她還要經常在他們面前裝傻。

    「娘親與你外祖父從前都是青衣衛的人,不過這事已經過去,而且不可輕易對人提起,你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了。」說著淡淡掃了楊梅與白果一眼,兩個侍女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連忙點頭答應。

    白茯苓見娘親不願多說,也就沒有再追問,指指另外幾個小門問道:「這些通道都是通往府外的?都通到什麼地方啊?」

    「不是,只有一條是通往府外的,另外四條通道的出口都在府內,不過都已經封住了,否則我離開這麼多年,難保不被伯父家的人發現。」說到這個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道:「出口雖然封住了,不過有些作用倒還在……」

    白醜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東西,兩夫妻相視一笑,白丑對女兒與白果、楊梅道:「跟我來!記住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切莫發出任何聲音。」

    還有好玩的?!白果與楊梅聽說可以用地道隨意進出忠國公府已經十分開心,再看白氏夫婦神神秘秘的樣子更覺得好奇,三個女子跟在白丑身後,魚貫從密室的一扇小門走進了其中一條地道。

    走了大概五分鐘左右,竟開始隱隱聽見人聲,越走人聲越清晰,似是幾個女子在交談。抬頭一看,地道已經到了盡頭,牆上嵌了一個巨大銅喇叭,白茯苓依稀記得,從她房間進入地道的入口附近,似乎也有這麼個銅喇叭。女人交談的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聲音清晰傳神,聽了幾句就知道原來是靖國公府的四姑娘慧芸在與自己的丫鬟和嬤嬤說話。她是大少爺林慕禮的妾室柳氏所生,比白茯苓還要小幾個月,今年十四歲,不過卻是靖國公府第三代中的年紀最大的女兒了。

    只聽慧芸得意洋洋道:「哈!說我是庶出的女兒,沒資格成為皇子妃人選?!現在半路殺出一個年紀合適又漂亮的忠國公府外孫女兒,三嬸娘與六妹妹想參選皇子妃十九也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啦!我看著六妹妹今晚那神色,真真有趣得緊!」

    她口中的「六妹妹」是她三叔林慕廉的嫡女慧茹,也就是白前所說的,靖國公府三少爺與夫人陳氏的嫡長女,想送去參選皇子妃,偏偏年紀只有十三歲,明顯太幼齒的那一個。

    慧芸身邊的嬤嬤道:「如果不是大奶奶死活不肯把小姐認到她名下,說不定小姐早就在名單之上了。」

    慧芸忽然問身邊的丫鬟道:「你是親眼見到這邊叔祖母的兩個嬤嬤與我那位母親偷偷摸摸見面?」

    丫鬟肯定道:「是鍾嬤嬤與王嬤嬤!今天下午時我遠遠看見她們兩個鬼鬼祟祟地從留芬閣出來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王嬤嬤就一個人跑到小鏡塘邊假山後柳蔭亭,過了不久大奶奶就來了,我跟在她們後面看得清楚,不過附近有大奶奶的人在走動,我不敢靠過去,看她們說話說了有一盞茶時分,才先後躲躲閃閃離開的。大奶奶還給了王嬤嬤一個小荷包!」

    慧芸沉默了一陣,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氣咻咻道:「我說呢!她向來與三嬸娘不和,為什麼甘心眼睜睜看著六妹妹被送去參選也不肯把我認到名下,好歹我也是大房的人啊!原來是早就算計上的!好啊!寧願便宜忠國公府一個來歷不明的臭丫頭,也不肯給我個機會,好啊!好啊!」

    牆上的銅喇叭傳音細緻入微,白家三口與白果、楊梅彷彿可以聽到慧芸恨恨的磨牙聲。聽她一口一句「來歷不明的臭丫頭」分明指的就是白茯苓,白氏夫婦臉沉如水,白果如果不是得了白醜事先警告不可發聲,恐怕早就暴跳起來罵人了。

    房間裡,那嬤嬤趕緊上前勸說:「那白家丫頭長得是不錯,不過一副病歪歪的模樣,就是把她的名字送上去了也不見得能成,再說,她娘是忠國公的嫡女不錯,可她的親爹呢?身份不明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山野之人。而且他們兩夫妻長了那一副醜怪模樣,據說是生病,天曉得是什麼病,會不會傳染?皇子選妃豈同一般,哪能真選上這樣的野丫頭啊!就算真讓她的名字上了候選名單,最後也就做個陪襯罷了。」

    慧芸果然轉怒為喜道:「嬤嬤說得有理!哼哼,我就看看那女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要讓我難過,我也不會讓她快活的!」

    嬤嬤擔憂道:「小姐,她畢竟是您的嫡母,眼看著您也快及笄了!嫁娶之事全在她一念之間,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跟她撕破臉啊!」

    慧芸不耐煩道:「我知道了!我怎麼說也是靖國公府的小姐,又是長女,若是配的門戶低了,就算爹爹答應,祖父祖母也絕不會答應的。再者,九妹妹可是她親生的,我若嫁不好,她的女兒也得不了什麼好處!」

    嬤嬤苦笑道:「小姐,這事關乎您一生,大意不得!大奶奶給你挑的門戶自然不會太差,但對方是個什麼人,可有什麼惡癖惡習又或是缺陷不足,可不好說啊。」

    「總之我是命不好,偏偏是個妾生的,我有什麼辦法?」慧芸語氣中滿是悲憤不甘。

    三個女人又絮絮聊了一陣,都是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白丑向夫人打個眼色,招手叫白茯苓等跟上,輕手輕腳往回走去。很快又回到那個密室之中。

    082約會

    幾個人想到剛才慧芸提及白茯苓的口氣以及隱約中隔壁那位大奶奶所打的主意,面色都甚是難看,只有白茯苓這個當事人渾不在意,還有心情拉著木佩蘭問東問西。

    「娘親,你們怎地在地道裡做了這樣的竊聽工具?莫非那些房間從前都是用來招待些特別的客人的?還有傳音的機關怎麼做的?他們搬到這房間裡想必也有些日子了,怎麼就沒發現呢?」

    木佩蘭知道女兒自有主張,心中雖然惱恨靖國公府這些人不但對自己的寶貝女兒言語無禮還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順著白茯苓的話答道:「那些本來都是連通這裡地道的出入口,在建造的時候已經在牆柱裡嵌入了傳音的銅管機關,除非他們把房子拆了重建,否則等閒發現不了這房間的秘密的。這些機關原來是方便地道中的人,先聽聽外邊的動靜,確定無人再開啟機關出去,以免被人發現。」

    「當年建造這座府邸正是朝局動盪不穩的時候,所以你外祖父就做了這地道密室,以備萬一發生什麼事情,可以靠這些機關密道逃生。後來他成了青衣衛的當家之一,深受先皇信任,於是這裡變成了他與青衣衛商議要事的地方。」

    青衣衛哎!直屬皇帝的著名特務組織!名聲之響亮就算祁國一般百姓也是如雷貫耳的,傳說青衣衛專司為皇帝刺探機密,監視群臣,糾察不法,是一等一的神秘組織,招攬大批奇人異士,一共有七名當家頭領,都有直接向皇帝當面奏報的權力。

    青衣衛的人數,有的說只有幾百人,也有傳聞說其實有上萬人之多,他們行事神秘,七位當家各有專精,身份一直成謎,只有皇帝本人以及青衣衛中部分高級成員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背景。

    白家離京時白果年紀尚小,楊梅又是後來才到白家的,都不是太清楚白家的真正底細,白商陸知道一點,但從不曾對她們提及,現在一聽主母父女當年竟然都是青衣衛的人,而且顯然職位不低,白果一雙眼睛頓時變成了星星眼,楊梅也不由得心中凜然。

    只有白茯苓早就知道,稍微裝一下訝異就罷了。白丑與木佩蘭帶著她們把地道各條通道熟悉了一下,包括出口位置、機關啟動方法等等都一一指點了一番,然後才原路返回白茯苓的房間。

    從地道裡出來,已經是月影西斜,白丑夫婦自回房去休息,白果與楊梅把房間整理好,各自簡單洗洗睡了。

    白茯苓本沒打算在這裡過夜,所以身邊只帶了白果與楊梅兩人,甚至連換洗衣物以及日常用慣的東西都沒帶,雲雀山別院那邊臨時撤離已經搞得有些手忙腳亂,她不想亂上加亂,所以乾脆等明天他們都收拾好了,再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送來。

    木佩蘭想到要在這裡住一段日子,倒是帶了四個隨身的侍女來,想撥兩個先來照顧女兒,也被白茯苓拒絕了。

    第二天一早,白平子與白阿五不負所托地把白茯苓的行李家當以及留在別院中的小狸花連十個女管事、丫鬟全部送了過來,讀雲軒這邊頓時變得有些擁擠。

    木佩蘭早就有所準備,當即把雲嬤嬤請了來,說要搬到留芬閣去方便照顧母親,順勢暗示雲嬤嬤把所有信不過的、可能已經被靖國公府的人收買了的丫鬟嬤嬤全部移到了別處,其中就包括王嬤嬤與鍾嬤嬤。

    這一手迅雷不及掩耳,不著痕跡地就把留芬閣徹底大清洗了一遍,靖國公府那邊收到消息時,想幹什麼都來不及了。偏偏地方是人家的地方,人名義上也是人家的人,他們要管也管不到,只得暗暗扼腕惱恨。

    白茯苓的東西並不算多,只帶了些外邊買不著的日常用品,還有木佩蘭精心挑選的首飾衣裙。木佩蘭的人生一大樂趣,就是給女兒打點衣飾,把女兒像娃娃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果不是白茯苓勸了又勸,真不知道她會拖多少這類東西到京城來,不過就算這樣,也足足兩大車子。

    白茯苓身邊伺候的人從兩個暴增到八個,楊梅指點著丫鬟們將東西歸置好,又安排她們的住處,足足忙了一個早上才消停下來。

    靖國公府上上下下看著這一群年輕貌美,穿金戴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侍女從車上下來,眼睛都看得有些直了,光看這些侍女丫鬟就知道四姑奶奶這些年來日子過得著實不差。

    慧芸等幾個姑娘遠遠看見,恨恨扭了扭手帕,不屑地嗤了聲「暴發戶」,轉回房間去眼不見為淨。

    白茯苓是不會去關心她們的看法感受的,用過午飯向爹娘報備一聲,留下楊梅看家,自己帶了白芍、白果喬裝改扮成三個面目普通的丫鬟模樣進了地道離開忠國公府干自己的事去了。

    地道的出口在忠國公府隔兩條街的十步巷一座小宅院內,這裡連著幾座宅院都是當年忠國公買下的產業,平常有白家留在京城的人打理,現在白平子、白阿五等人全部住在這幾座宅院中,白茯苓等還未出地道,就聽見白十三等幾個大嗓門正在嘻嘻哈哈談笑風生,心情也頓時好起來。

    比起跟國公府裡那些皮笑肉不笑的所謂親戚相處,她更喜歡這些傻大哥一樣的護衛管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際上大事大家都聽她的,日常瑣事,卻是人人都把她當親妹妹一般關懷照料,那些關切源自內心,比起與這身體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反而不知真誠多少倍。

    地道的出口在宅院二進院子的西廂房中,白平子今早送人送東西到忠國公府時,木佩蘭就特地交待過,所以他吃過午飯就親自與白阿五、白十三守在這裡等人,見一側炕上覆著的木板忽然翻開,連忙上前去將白茯苓等幾個扶出來。

    待幾人站定,白阿五即刻上前迫不及待道:「濟困堂的人送了信來,說想請小姐去見個面……」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他一路隨行,海浮石與白茯苓之間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濟困堂突然來邀請白茯苓見面,多半是代「某人」約的。

    白果馬上嗅到了八卦的氣息,也偷笑著打量起白茯苓來。

    白平子一手推開白阿五,湊過來直接問道:「那海浮石長得什麼模樣啊?有我一半英俊麼?」

    白茯苓見一屋子人個個神情曖昧,沒好氣道:「比你帥!」

    白平子大受打擊,一甩頭不屑道:「怎麼可能?!嘖嘖,他有我風度翩翩、玉樹臨風、言語討喜、風流蘊籍嗎?」

    白果最喜歡打擊這個老跟她哥哥白商陸作對的傢伙,一聽他這麼說連忙上前附和道:「比你帥多了!你一見,肯定又說他有王霸之相!」

    白平子一天鐵口直斷出兩隻「王八」的事情,已經在白家內部成為經典笑話,雖然後來事實證明他說的確實有一定依據,但其他人還是喜歡拿這件事來消遣他,尤其是白茯苓的總結——看誰長得比他帥就說誰有王霸之相。

    白平子瞪了白果一眼,道:「男人的魅力,你這種黃毛丫頭壓根不懂,跟你說了也白說!」

    白果雙手插腰,揚起頭就想反駁。眼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白芍輕咳一聲道:「好了,別鬧了。看小姐是什麼意思吧?」

    她一開口,兩個白互瞪一眼,果然不敢再吵。

    白芍的夫君是白阿大,白家資格最老的人之一,白芍算得上是他們的大嫂,平常很少說話,但是她的話白家上至總管護衛下至丫鬟小廝,人人都不敢輕忽。

    白茯苓扁扁嘴巴矜持道:「就去見見也不妨,他們還欠著我鬼面蠱的蠱母呢!說不定是有著落了。」

    白果掩嘴偷笑,其他人隨聲附和,不過人人眼中都透出幾分曖昧笑意,白茯苓有些惱羞成怒,可現在要是發火,反而更顯得自己心虛,乾脆故作大方道:「阿五,你就去跟他們約明天這個時候吧,至於地方……讓白前來定,京城他比我們都熟,找個別那麼多達官貴人出沒的,也不可以太髒亂差,方便說話的地方就好。」白阿五嘿嘿笑著應了。

    之後,白平子在白茯苓的強烈要求下,勉強讓白芍替他用藥簡單易容,將他那張過度招搖的臉掩飾起來。一行人暗中護著白茯苓,一起出門去巡視白家在京城的幾處產業。

    白家在京城的產業不算多,而且都十分低調,最有名氣的不過是一家按摩館、一家繡莊以及白前的牙行,規模都不大,只針對某些特定層面。

    中按摩館與繡莊都是打著木佩蘭舊日閨中密友安泰公主的名義經營的,這位公主乃是當今皇上的胞妹,有這樣一座靠山,所以才能在京中穩穩當當佔一席之地,無人敢輕易覬覦挑釁。

    他們現在的打扮就像普通大戶人家的管事與家丁丫鬟一起外出辦事,一般人也瞧不出什麼不妥。可是眾人離開十步巷走了不過一陣,白阿五忽然不著痕跡落後兩步,低聲對白茯苓道:「小姐,後面有人在跟蹤我們。」

    082約會

    幾個人想到剛才慧芸提及白茯苓的口氣以及隱約中隔壁那位大奶奶所打的主意,面色都甚是難看,只有白茯苓這個當事人渾不在意,還有心情拉著木佩蘭問東問西。

    「娘親,你們怎地在地道裡做了這樣的竊聽工具?莫非那些房間從前都是用來招待些特別的客人的?還有傳音的機關怎麼做的?他們搬到這房間裡想必也有些日子了,怎麼就沒發現呢?」

    木佩蘭知道女兒自有主張,心中雖然惱恨靖國公府這些人不但對自己的寶貝女兒言語無禮還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順著白茯苓的話答道:「那些本來都是連通這裡地道的出入口,在建造的時候已經在牆柱裡嵌入了傳音的銅管機關,除非他們把房子拆了重建,否則等閒發現不了這房間的秘密的。這些機關原來是方便地道中的人,先聽聽外邊的動靜,確定無人再開啟機關出去,以免被人發現。」

    「當年建造這座府邸正是朝局動盪不穩的時候,所以你外祖父就做了這地道密室,以備萬一發生什麼事情,可以靠這些機關密道逃生。後來他成了青衣衛的當家之一,深受先皇信任,於是這裡變成了他與青衣衛商議要事的地方。」

    青衣衛哎!直屬皇帝的著名特務組織!名聲之響亮就算祁國一般百姓也是如雷貫耳的,傳說青衣衛專司為皇帝刺探機密,監視群臣,糾察不法,是一等一的神秘組織,招攬大批奇人異士,一共有七名當家頭領,都有直接向皇帝當面奏報的權力。

    青衣衛的人數,有的說只有幾百人,也有傳聞說其實有上萬人之多,他們行事神秘,七位當家各有專精,身份一直成謎,只有皇帝本人以及青衣衛中部分高級成員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背景。

    白家離京時白果年紀尚小,楊梅又是後來才到白家的,都不是太清楚白家的真正底細,白商陸知道一點,但從不曾對她們提及,現在一聽主母父女當年竟然都是青衣衛的人,而且顯然職位不低,白果一雙眼睛頓時變成了星星眼,楊梅也不由得心中凜然。

    只有白茯苓早就知道,稍微裝一下訝異就罷了。

    白丑與木佩蘭帶著她們把地道各條通道熟悉了一下,包括出口位置、機關啟動方法等等都一一指點了一番,然後才原路返回白茯苓的房間。

    從地道裡出來,已經是月影西斜,白丑夫婦自回房去休息,白果與楊梅把房間整理好,各自簡單洗洗睡了。

    白茯苓本沒打算在這裡過夜,所以身邊只帶了白果與楊梅兩人,甚至連換洗衣物以及日常用慣的東西都沒帶,雲雀山別院那邊臨時撤離已經搞得有些手忙腳亂,她不想亂上加亂,所以乾脆等明天他們都收拾好了,再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送來。

    木佩蘭想到要在這裡住一段日子,倒是帶了四個花身的侍女來,想撥兩個先來照顧女兒,也被白茯苓拒絕了。

    第二天一早,白平子與白阿五不負所托地把白茯苓的行李家當以及留在別院中的小狸花連十個女管事、丫鬟全部送了過來,讀雲軒這邊頓時變得有些擁擠。

    木佩蘭早就有所準備,當即把雲嬤嬤請了來,說要搬到留芬閣去方便照顧母親,順勢暗示雲嬤嬤把所有信不過的、可能已經被靖國公府的人收買了的丫鬟嬤嬤全部移到了別處,其中就包括王嬤嬤與鍾嬤嬤。

    這一手迅雷不及掩耳,不著痕跡地就把留芬閣徹底大清洗了一遍,靖國公府那邊收到消息時,想幹什麼都來不及了。偏偏地方是人家的地方,人名義上也是人家的人,他們要管也管不到,只得暗暗扼腕惱恨。

    白茯苓的東西並不算多,只帶了些外邊買不著的日常用品,還有木佩蘭精心挑選的首飾衣裙。木佩蘭的人生一大樂趣,就是給女兒打點衣飾,把女兒像娃娃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果不是白茯苓勸了又勸,真不知道她會拖多少這類東西到京城來,不過就算這樣,也足足兩大車子。

    白茯苓身邊伺候的人從兩個暴增到八個,楊梅指點著丫鬟們將東西歸置好,又安排她們的住處,足足忙了一個早上才消停下來。

    靖國公府上上下下看著這一群年輕貌美,穿金戴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侍女從車上下來,眼睛都看得有些直了,光看這些侍女丫鬟就知道四姑奶奶這些年來日子過得著實不差。

    慧芸等幾個姑娘遠遠看見,恨恨扭了扭手帕,不屑地嗤了聲「暴發戶」,轉回房間去眼不見為淨。

    白茯苓是不會去關心她們的看法感受的,用過午飯向爹娘報備一聲,留下楊梅看家,自己帶了白芍、##喬裝改扮成三個面目普通的丫鬟模樣進了地道離開忠國公府干自己的事去了。

    地道的出口在忠國公府隔兩條街的十步巷一座小宅院內,這裡連著幾座宅院都是當年忠國公買下的產業,平常有白家留在京城的人打理,現在白平子、白阿五等人全部住在這幾座宅院中,白茯苓等還未出地道,就聽見白十三等幾個大嗓門正在嘻嘻哈哈談笑風生,心情也頓時好起來。

    比起跟國公府裡那些皮笑肉不笑的所謂親戚相處,她更喜歡這些傻大哥一樣的護衛管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際上大事大家都聽她的,日常瑣事,卻是人人都把她當親妹妹一般關懷照料,那些關切源自內心,比起與這身體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反而不知真誠多少。

    地道的出口在宅院二進院子的西廂房中,白平子今早送人送東西到忠國公府時,木佩蘭就特地交待過,所以他吃過午飯就親自與白阿五、白十三守在這裡等人,見一側炕上覆著的木板忽然翻開,連忙上前去將白茯苓等幾個扶出來。

    待幾人站定,白阿五即刻上前迫不及待道:「濟困堂的人送了信來,說想請小姐去見個面……」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他一路隨行,海浮石與白茯苓之間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濟困堂突然來邀請白茯苓見面,多半是代「某人」約的。

    白果馬上嗅到了八卦的氣息,也偷笑著打量起白茯苓來。

    白平子一手推開白阿五,湊過來直接問道:「那海浮石長得什麼模樣啊?有我一半英俊麼?」

    白茯苓見一屋子人個個神情曖昧,沒好氣道:「比你帥!」

    白平子大受打擊,一甩頭不屑道:「怎麼可能?!嘖嘖,他有我風度翩翩、玉樹臨風、言語討喜、風流蘊籍嗎?」

    白果最喜歡打擊這個老跟她哥哥白商陸作對的傢伙,一聽他這麼說連忙上前附和道:「比你帥多了!你一見,肯定又說他有王霸之相!」

    白平子一天鐵口直斷出兩隻「王八」的事情,已經在白家內部成為經典笑話,雖然後來事實證明他說的確實有一定依據,但其他人還是喜歡拿這件事來消遣他,尤其是白茯苓的總結——看誰長得比他帥就說誰有王霸之相。

    白平子瞪了白果一眼,道:「男人的魅力,你這種黃毛丫頭壓根不懂,跟你說了也白說!」

    白果雙手插腰,揚起頭就想反駁。眼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白芍輕咳一聲道:「好了,別鬧了。看小姐是什麼意思吧?」

    她一開口,兩個白互瞪一眼,果然不敢再吵。

    白芍的夫君是白阿大,白家資格最老的人之一,白芍算得上是他們的大嫂,平常很少說話,但是她的話白家上至總管護衛下至丫鬟小廝,人人都不敢輕忽。

    白茯苓扁扁嘴巴矜持道:「就去見見也不妨,他們還欠著我鬼面盅的蠱母呢!說不定是有著落了。」

    白果掩嘴偷笑,其他人隨聲附和,不過人人眼中都透出幾分曖昧笑意,白茯苓有些惱羞成怒,可現在要是發火,反而更顯得自己心虛,乾脆故作大方道:「阿五,你就去跟他們約明天這個時候吧,至於地方……讓白前來定,京城他比我們都熟,找個別那麼多達官貴人出沒的,也不可以太髒亂差,方便說話的地方就好。」白阿五嘿嘿笑著應了。

    之後,白平子在白茯苓的強烈要求下,勉強讓白芍替他用藥簡單易容,將他那張過度招搖的臉掩飾起來。一行人暗中護著白茯苓,一起出門去巡視白家在京城的幾處產業。

    白家在京城的產業不算多,而且都十分低調,最有名氣的不過是一家按摩館、一家繡莊以及白前的牙行,規模都不大,只針對某些特定層面。

    中按摩館與繡莊都是打著木佩蘭舊日閨中密友安泰公主的名義經營的,這位公主乃是當今皇上的胞妹,有這樣一座靠山,所以才能在京中穩穩當當佔一席之地,無人敢輕易覬覦挑釁。

    他們現在的打扮就像普通大戶人家的管事與家丁丫鬟一起外出辦事,一般人也瞧不出什麼不妥。可是眾人離開十步巷走了不過一陣,白阿五忽然不著痕跡落後兩步,低聲對白茯苓道:「小姐,後面有人在跟蹤我們。」

    083強請嬌客

    不會吧!

    白茯苓揉揉額角,她到京城才第一次出門哎!什麼人這麼無聊?!

    「把跟蹤我們那傢伙揪出來,看他究竟什麼路數。」這種被人盯上了的感覺真差勁。

    白阿五點點頭,假作無事倒退兩步一把勾住白十三的肩膀,低聲說了兩句。兩個人說話時還不時傳出笑聲,就好像在開什麼玩笑一般。

    一行人中途轉彎走進路旁一條小巷中,跟蹤的人也不知道是沒有經驗還是有恃無恐,竟然腳步不停地就跟了進來,白十三從巷子一側的屋頂上一躍而下,堵住了他的退路,惡狠狠地笑道:「敢跟蹤大爺?小子,你是想找死?!」

    白十三身形高大,長得一臉匪氣還尤其喜歡裝惡霸da手,他這麼凶神惡煞地在巷口一堵,不知道的以為是來打劫的劫匪。遠處幾個路過的百姓一看,馬上掉頭飛奔,轉眼巷子裡就剩下白茯苓一行與那個跟蹤者。

    跟蹤者是個斯斯文文的少年人,他被人抓了個現行,全無半點驚慌失措,反而微笑著彬彬有禮向站在白平子、白芍等人身後的白茯苓躬身行了一禮,道:「我家主人想邀請白小姐到敝處一聚,不知小姐可願賞面?」

    白茯苓歪著腦袋打量了他一陣,問道:「你家主人是誰?」她心裡已經隱約猜到可能是楊珩,不過還不能百分百確定。

    她離開京城時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小蘿莉,沒有與白家之外的人有過深交,就算有,也不至於相隔十年後,她才剛到京城就找上門來,這樣的消息靈通,除非是一直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的人,否則絕對無法辦到。那多半就是她在最近打過交道又正好在京城的人了!

    濟困堂、海浮石他們剛剛才來聯絡過她,沒必要再多此一舉地派人來跟蹤送信,那想來想去,就只剩下陸英、崔珍怡、楊珩三個可能性。

    陸英為人沉穩,從不會對她故弄玄虛,而且陸英身邊的人她都認得,眼前這個少年人太過面生。

    崔珍怡剛剛被她爹派人嚇得半死,想來也不至於沒事找抽地再來惹她。

    那除了楊珩,她還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少年舉止沒有江湖中人的散漫隨意,倒有幾分名門世家的淡定爾雅,確實像是皇家子弟的隨從。

    果然那個少年委婉答道:「主人問小姐,想不想要第三顆珍珠。」

    白茯苓輕哼一聲道:「你回去跟你主人說,我不想見他!也不想要第三顆珍珠了!請回吧!」

    楊珩現在對她而言暫時沒什麼利用價值,她也不想跟他走得太近以致於莫名其妙惹禍上身。

    這裡是京城,楊珩的身份是皇子,而她不覺得楊暗是個甘心當一輩子安樂王爺的人,這樣的人少接觸為妙。

    真有事要求他,拿珍珠上門去就是了,他願意認賬幫忙自然會答應,如果不願,就算現在與他交情再好也沒有用處。

    那少年沒想到白茯苓會這麼回答,頓時愣了一下。他的主人是什麼人?!當今皇上的第六子,正宗的天潢貴胄,就算不想攀交情,也沒有這麼毫不客氣一口回絕的!

    他還想再說什麼,忽然身後響起一陣熟悉的輕笑聲,楊珩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與無奈清晰傳來:「白小姐難得到京城一趟,本宮不過想略盡地主之誼,白小姐就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停在了巷口,車門大開,一身錦衣的楊矯一手扶住門框,半探出身子,似笑非笑地向巷子裡看來。

    今日天氣陰沉沉地,可是他這麼一亮相,卻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天上厚厚的烏雲忽然破開了一道口子,洩露出一道燦爛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帥哥就是養眼啊!不過白茯苓沒忘記光明背後的陰影,所以只是目光微閃,顧左右而言他道:「殿下的消息真是靈通得很啊,我扮成這個樣子您都能認出來。」

    楊珩知道她不想跟自己打交道,心裡升起幾分無名怒氣——你越不想與我親近,我就偏要讓你不得不親近我!

    他笑得無辜道:「白小姐覺得我們在這裡敘舊合適?」他不介意在京城街頭露面,但白茯苓想必是不願意惹人注目的,否則不會裝扮成這般模樣。

    「當然不合適。說起來小女子今日還有事待辦,不如……」白茯苓還想「垂死掙扎」一下,楊珩已經插口截住她的話頭。

    「擇日不如撞日,白小姐要到按摩館、繡坊去巡視,也不差這一天半天時間。」楊珩的笑容裡多了幾分白茯苓稱之為##威脅的東西。

    這分明是說,他已經把她查得相當清楚,不想他拿這兩處地方使壞,最好還是順著他的意思跟他走一趟。

    白茯苓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在心裡念叨了一句:京城權貴什麼的,最討厭了!

    剛才跟蹤他們的少年十分機靈地退到巷子一側,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三位姑娘請上車!」

    白茯苓從鼻子裡輕哼一聲,帶著白芍、白果大大方方上了楊珩的馬車。

    少年轉頭對白十三、白平子等客氣道:「各位這邊請,要委屈各位兩人共乘一騎。」他走出小巷向著跟在馬車後的幾個平民打扮的侍衛打個手勢,他們很快就讓出了兩匹馬,白阿五與白十三共騎,白平子則與白阿十一道。一行人跟著馬車往城西而去。

    馬車內白茯苓與白芍、白果並坐,對面坐著楊珩,心裡不止一次後悔怎麼今日出門沒帶上小狸花。

    她臉上被白芍動過手腳,皮膚黃黑,眼角下垂,楊珩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來半點她原本天仙容貌的痕跡,不過就她那雙波光流轉,好像水晶葡萄一般的眼珠子,也漂亮得很,讓他忍不住心情喜悅。

    「在想什麼?」他狀似無意地想撩撥白茯苓說話。

    「我在想小狸花!」

    「小狸花?」好端端地怎麼會忽然想起那只狡猾的凶貓?

    白茯苓認真地點點頭道:「它一定很想念你,今天它沒來,真是太可惜了!」

    想念他什麼?是想再讓那凶貓咬他一口出氣吧,楊珩搖頭笑道:「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

    車上只有他們兩人加上白茯苓兩個貼身侍女,所以他也不再自稱「本宮」。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面前這分明是只笑面虎!

    「把我當朋友就不該強人所難啊!」白茯苓扁扁嘴巴抗議,不過語氣也柔和了不少,聽在楊珩耳中,似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楊珩心中歡喜,道:「放心,我在京中不過閒人一名,忠國公府也早就淡出朝堂,你我就算相交,別人也不會多想什麼。」

    「我家的事,你知道得很多嘛……」白茯苓斜了他一眼,真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說來也巧,昨日五皇姐在雲雀山出了意外,我聽聞她徵用作養傷的莊園竟然是一戶姓白的人家所有,總管正巧叫白平子,而主人一家一早被人接去了忠國公府省親「可見我與白家真是頗有緣分。」楊珩當然不會說自己早就在留意白家的動向,正好把事情都往昨日的意外上一推。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從事發到現在不過一天多一點,他已經連她家在京城的產業都摸了出來,這絕對不是一個毫無野心的皇子能辦到的事情。

    白茯苓沒有放下疑心,反而升起更重的戒心。

    馬車很快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條不怎麼起眼的小巷,青瓦白牆十分清靜,楊珩一個隨從當先走到巷底敲開一道黑漆小木門,門裡迎出一個小廝,向著楊珩等人行了一禮,笑著將他們引入院子裡。

    院子很小,進門就是一個魚池,一座小木橋橫架池上,過了木橋再走幾步就是一棟兩層小樓,小廝把楊

    珩與白茯苓等引到二樓,白十三以及楊珩的護衛則在一樓開席。

    楊珩對於白平子這個「慧眼識王八」的傢伙十分客氣,主動邀請他上二樓入席,白平子想著多一個人在小姐旁邊,總是比較安全的,於是也沒有拒絕。

    小樓的門窗只向下面院子的方向開,從二樓看下去,又是另一番別緻景象,雖然冬天草木凋零,令這小院失色了一些,不過從牆上的壁畫,簷下的木雕、花燈,處處精緻考究,這麼一棟小樓加上小花園,在整飾上花的功夫不見得就比忠國公府的花園差。也不知道什麼人有這樣的巧思,酒樓開成這樣明顯走的是高檔路線。

    小樓的高度剛好可以觀園景,院外的人卻無法看到小樓上有些什麼人,一個小門就對這麼一棟樓,客人進出停留也可有充足的隱私,恐怕平常會來光顧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小院子兩側另有小門,多半是通向其他類似的小院子,這酒樓實際規模應該不小。

    白茯苓暗暗打量著小樓小院,楊珩則笑笑地打量著她,悠然喝了一口茶問道:「這個地方,白小姐覺得如何?」

    084吃豆腐

    「很好啊。適合三五知己秘密商議陰謀詭計,也不怕被熟人撞到。」白茯苓實事求是評價道。

    楊珩哈哈一笑道:「白小姐一針見血,一語道破玄機,來來!請坐請坐!我們好生商議一番陰謀詭計,方不枉這麼個絕妙的好地方。」

    白茯苓一聽不幹了,轉身作勢要走:「我跟你沒什麼陰謀詭計好商量的!」

    楊珩也不去攔她,笑意不減道:「你那位好義兄要秘密進京面聖的事情也不想商量?」

    這個混蛋!白茯苓轉過身去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假笑道:「我大哥進京面聖的事怎麼算是陰謀詭計呢?」

    她離開北關城前,就猜到大哥可能會進京,不過陸英向來事情未坐實都不會輕易誇口許願,今日從楊珩口中說出來,那就是真的了!

    正好這時小廝上來送點心茶水,兩人很有默契地都閉口不言。

    待小廝佈置好茶點退出小院,白茯苓親手捧了一杯香茶送到楊珩面前,討好道:「大哥大概什麼時候會到?他來京城會不會有麻煩?」

    果然提及陸英,小丫頭馬上態度全變,楊珩悠然呷了一口,雖然鎮住了這個刁蠻女,但是心情實在稱不上愉快。

    「久別重逢,我們慢慢敘舊,這些正事待會兒再聊不遲。你試試這青心白雪茶,別的地方可很難喝得到。」楊珩故意東拉西扯,磨磨唧唧。

    白茯苓心中惱火,但是事關陸英,也就忍了下來。京城與北關城相隔太遠,傳信不便,朝堂上的事,她能打聽的渠道有限,而且此事十九是楊珩經手的,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楊珩怎麼說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就算再不受寵,也總比她這個局外人更明白皇帝的心意打算。大哥並不是個衝動行事不顧後果的人,他既然敢到京城來,必然有一定把握,不但可以給她作靠山,也能夠得到一個好結果,只是天威難測,能夠多一分保障總是好的。

    說不得,也只好耐著性子跟楊珩慢慢磨了。

    楊珩很有興致地問起白茯苓來京城路上的見聞,白茯苓壓著火氣與他對答,偏偏楊珩說了有近一頓飯功夫依然不肯進入正題,她終於有些不耐煩道:「你也就比我早幾個月從北關城返京,沿路風光不也是一樣的嗎?」

    楊珩沉默了一下道:「不一樣……那時的情勢遠不如現下糟糕……」

    「既然知道糟糕,何必搶著去接這個爛攤子?」白茯苓一時口快,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將當今聖上的江山社稷說成是爛攤子,這可是大大的不敬!

    果然人自由慣了就容易忘乎所以,語無倫次!面前這個可是祁國的皇子啊!

    楊珩卻不以為忤,反而搖頭苦笑道:「你說話可真直接,只是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罷了,讓其他人聽見了,可大可小。」

    「知道了!」白茯苓鬱悶道,她雖然理智上很抗拒跟楊珩拉上關係,但是情感上其實從來沒有真正討厭過這個人。她能感覺得出來楊珩冉她的善意與容讓,所以才會一時不察說漏嘴。

    楊珩心中一動,幾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下她的鼻尖,不過他總算還記得附近除了他的兩個親衛,還站著白家的兩女一男,他要敢有什麼過份舉動,只怕他們會毫不猶豫上來拚命,當下也只得暗自握握拳頭,止住自己的衝動,佯作無事繼續道:「去北關城的路上,從離開京城開始,到處可見荒蕪的田地,衣衫襤褸的百姓,我當時想,才不過離京百里,百姓的生活已經如此困頓艱難,到了北關城,恐怕是餓殍千里,除了流放發配的罪人,只剩鎮北軍苦苦困守西北邊境了。沒想到接近北關城,卻奇怪地發現與我想像的會然不同,處處生氣勃勃,百姓雖然不多卻基本都能安居樂業。陸英與你們白家,居功不小。」

    白茯苓雖然被誇得沾沾自喜,不過再不肯胡亂接口了。

    「這些事我都私下裡如實稟告了父皇,父皇很是欣慰。」

    真欣慰還是假欣慰啊?白茯苓心驚肉跳地想起一個詞——功高震主!

    歷來混得最好,能有個好下場的從來不是能臣干將,多半是些打醬油、和稀泥的高手,就算有本事,也時常在皇帝面前裝傻露怯,這樣可以充分滿足皇帝的虛榮心同時更能使皇帝放心,因為平庸之輩通常比較好控制也不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威脅皇權。

    楊珩看得出白茯苓的不以為然與警惕,笑著安慰道:「放心,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說話要說到什麼程度,我心裡有數,絕對不會害了你大哥。」

    確實楊珩就算要討好皇帝,也沒必要對付陸英,反而與陸英留幾分情面,對##之事大有益處。白茯苓稍稍放心,展露笑顏:「那我替大哥謝謝你啦。

    「你大哥主動提出要進京面聖,父皇已經恩准,只是顧及西北邊境蠻族可能會趁機進犯,所以他此次進京之事秘而不宣,朝中大臣無人得知,白小姐也切記莫要宣揚。」擔心蠻族趁機進犯不過是借口而已,真正原因楊珩此刻不便對白茯苓明言,不過事關陸英,楊珩知道她絕對會守口如瓶,所以也不怕事前跟她打聲招呼。

    陸英再聖之前,他不便與他有所接觸,有情況正好可以讓白茯苓代為帶話。

    白茯苓一點就明,連連點頭答應,又問:「那大哥到底什麼時候會來?」

    「密旨在一個月前送出,快的話,你大哥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他輕車簡從,肯定能趕在你及笄禮之前到達。」楊珩這最後一句話裡,透著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酸意。

    白茯苓一聽便眉開眼笑,不過想到楊珩竟然連她要辦及笄禮都知道,又不由得一陣發毛。

    楊珩定定看了她幾眼,忽然道:「有幾句話需要你帶給陸將軍的……」邊說邊打個手勢示意兩名親衛退到樓下,又略帶遲疑地掃了眼白茯苓身邊守著的白平子、白芍、白果三人。

    白茯苓見他今日表現一直頗為規矩,面聖之事非同小可,能夠事先有提示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況且她也隱約猜出,陸英這次進京,恐怕要面對的事情並非只是解除皇帝對他擁兵自重的猜疑那麼簡單,極可能還涉及到一些朝局之事,確實不便讓其他人聽聞。

    白平子等人她是信得過的,但楊珩未必信得過他們。她家的人都在樓下,叫一聲就能衝上來,楊珩怎麼看也不像會對她不利的樣子,於是她沒怎麼多想就點頭讓白平子等三人到樓下去等。

    二樓轉眼便只剩下兩人,楊珩挪到白茯苓身邊,白茯苓見他神色凝重不疑有他,只聽他低聲道:「對你大哥說,莫爭一時,萬事順從皇上旨意,年節之前定能教他順心如意。」

    「嗯……」白茯苓點了點頭,楊珩說話時吐出的熱氣讓她覺得耳朵有些癢癢的,感覺十分古怪,不過人家在說正經事,她這個時候大驚小怪的似乎不太好……白茯苓略感不安地側了側頭,想拉開這種曖昧的距離,忽然覺得耳垂上似是被人輕輕觸了一下,她一愣抬頭,楊珩占完便宜已經志得意滿退了開去。

    「謝禮我先收下了!」楊珩笑得魅惑,有意無意舔了舔唇,一臉的回味促狹。

    剛才那是……白茯苓醒悟過來,頓時暴跳如雷!這混蛋色狼竟然趁她不注意偷親她的耳朵!

    要死了!她低頭掃了一眼桌面想找件趁手的大殺傷性武器,桌上除了茶杯茶壺只有裝點心的竹編小碟,她氣惱之下也顧不得什麼,抄起茶杯就往楊珩扔過去!

    楊珩的武功雖然不及海浮石之類的頂尖高手,可也不是白茯苓這種全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可以砸中的,他哈哈笑著一閃身就躲過了突襲。

    瓷杯碎裂的聲音響起,幾道身影已經從樓下撲了上來,其中有楊珩的親衛,也有白平子等人。

    白茯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楊珩已經一臉無辜地粉飾太平道:「無事!白小姐不見了一隻耳環,我幫她找,一時不察碰跌了個杯子罷了。」

    白茯苓聽他這麼一說,伸手一摸自己剛剛慘遭非禮的耳朵,果然耳環已經不翼而飛。白家眾人看她古怪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都面帶疑惑地看著她。

    白茯苓胸口一起一伏用力吸了幾口氣道:「是啊,不曉得是不是剛才被什麼無恥小賊摸了去,竟然就不見了。」

    她不是怕了楊珩,不過是拉不下臉說自已被佔便宜的事情,尤其機會還是她傻乎乎地送上去給人家的。如果她剛才堅持留白平子他們在這裡,楊珩就算色膽包天也不至於公然對她無禮。

    白茯苓狠狠瞪了楊珩一眼,扔下一句「告辭」,帶著白平子、白芍等人下樓而去,楊珩看著她的身影並失在院門外,把玩著剛剛得來的戰利品——只小小的蜻蜓戲蓮耳環,笑得像吃了肥雞的狐狸。

    085負心多是讀書人

    白平子是什麼人物,剛才的情景一看就能猜出幾分真相,雖然很氣憤於楊珩的輕薄無禮,不過也生出幾分色狼與色狼之間的惺惺相惜之情。尤其小姐明顯不想鬧大,這種事情鬧開了吃虧的到底是女方,所以也就配合地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邊卻忍不住賊眉鼠眼地偷偷打量白茯苓的臉色。

    白茯苓被他看得心虛又火大,恨恨瞪了他一眼道:「看什麼看?!」

    白平子連忙轉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幾個人還未走到巷口,之前跟蹤他們的那個年輕人追了上來,欠身道:「白小姐,馬車與馬匹就在巷口,主人吩咐先送小姐回去……」

    白茯苓是個很實際的人,就算火氣再大,也不至於昏了頭堅持不領情自己走回去,她「哼」一聲帶著白芍、白果走到巷口,果然見接她來的馬車就停在那裡,還有兩個僕從牽了四匹馬在一旁等著。

    白茯苓也不客氣,直接上了車對白平子道:「先去按摩館!」她沒忘記今天出門的目的,現在雖然晚了一點,不過她還是堅持今天事今天畢,實在不行,繡坊每行程只能留到明日。

    白家開在京城的按摩館在十步巷附近,靠著城東王公貴族的高檔住宅區,距離最繁華的昇平大街也不過一刻鐘不到的路程,位置並不顯眼,但從門庭到內裡的擺設佈置都透出股清貴閒適的味道。

    從一開始,按摩館的定位就是專門服務京中權貴富戶,靠的是口碑,所以門前根本無人招攬生意,客人上門又或是請按摩師到府中服務,都必須提前預約,也幸好當初找了與木佩蘭交情不淺的安泰公主作合夥人,所以店裡規矩再大,也無人敢輕易鬧場。

    按摩館的管事名叫古山龍,當年曾經是秋風閣中管理內務的重要人員,也懂點功夫,與白前一樣擅長應酬交際。

    按摩館的客人隨便一個都是有錢有勢,當慣了人上人的,能夠平安經營這麼多年,建立了極佳的客戶關係,還不曾出過什麼難以收拾的惡性事故,這位古管事也是個極了不得的人物。

    古山龍看上去全然不像個生意人,穿了一身儒袍,留著五縷長鬚,幾年前還考了個秀才功名,全然一身儒商氣度,這也是他在那些身份高貴的客人中能混得開的原因之一。

    他今早得到消息說大小姐下午會到按摩館來看看,結果等到下午過去一大半還不見人,他心裡擔憂,不住在廳上摸著鬍鬚踱方步,幾個按摩師父反正什麼都看不見也就罷了,按摩館裡伺候的小廝被他這麼走來走去晃得眼都暈了。

    申時過半,白茯苓一行才姍姍來遲,古山龍大喜過望,親自將人迎到花廳上去奉茶,說起別後這十年間在京中的日子更是感慨不已。

    他們這些留守京城的,都是白丑與木佩蘭十分信得過的下屬又或是有過命交情的好友,聽聞白氏夫婦一家到了京城都想著前去拜見,是白家不願太招人眼目,特地吩咐過稍後會逐一邀約見面,這才安撫住他們。

    白茯苓與他們分別太久,樣貌變化極大又易了容,古山龍壓根認不出來,幸好白平子這些年曾數次到京城辦事,彼此熟悉。大家正聊得高興,忽然見一個按摩館的小廝在廳門前探頭探腦,躊躇著想進門又不太敢進門。

    古山龍見了眉頭一皺,道:「沒規沒距的?有事就說,沒看見我在招待客人?」

    那小廝挪著步子進門,吞吞吐吐道:「少爺……不、不!是黃公子在外求見……」他神情閃閃縮縮一副隨時準備轉身逃跑的德行,白茯苓看著覺得很是奇怪,古山龍又不是老虎,這小廝至於怕成這樣嗎?

    砰!古山龍用力把茶杯往幾上一放,怒髮衝冠對那小廝喝道:「不見!我這等星斗小民高攀不起狀元公,我古某人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你叫他滾得遠遠地,我古山龍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

    小廝被他一喝,嚇得馬上掉頭飛奔去傳話,半點不敢停留。

    廳上本來和樂融融的氣氛葬間降到了冰點!

    白平子是知道內情的,起身勸道:「古伯伯,何必為那種人生氣,氣壞了自己可不值得。」

    古山龍長歎一聲對白茯苓道:「大小姐把人交託到我手上,可我竟教養出這麼個忘恩負義的胚子,是我有負大小姐所托!」

    白茯苓眨眨眼脾道:「你們誰來告訴我,究竟這是怎麼回事啊?」

    白平子苦笑道:「大小姐還記得黃細辛那小子嗎?」

    白茯苓用力回想了一下,終於想起來:「哦!那個很聰明、過目不忘的小子!」

    古山龍氣呼呼道:「就是他,當年他本來是父母雙亡的小乞丐,覺得他是讀書的材料,把他買下來,還請白朮兩口子好生培養他,我見他聰明伶俐著實是可造之材,於是認了他作義子,把他帶在身邊,專門請了先生教他讀書,想著將來讓他繼承按摩館替白家效力。這小子年紀漸長,書讀多了野心也越來越大,我想著也無妨,就供他考取功名,將來也是白家的一大助力,沒想到……沒想到……」

    他越說越氣,一口氣提不上來,撫著胸口說不下去了。

    白平子接著道:「黃細辛真的出息了,今年秋闈竟然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古管事本來十分高興要向小姐報喜的,誰知這小子回來便開始勸古管事將這按摩館交還白家,再不要做『低三下四』的商賈,古管事罵也罵過了,幾乎氣得要動手打他一頓,他見勢色不對便離家而去。」

    這些事,從來沒人會主動對白茯苓提及,怕她傷心。

    其實白茯苓也知道,她救的人並非個個都會感念白家的恩德,也有一些一旦過上好日子,就恨不得與白家一刀兩斷的,其中以讀書考功名投身仕途的人居多。

    說到底,不過是嫌棄白家是地位低下的商賈,覺得自己曾被這樣的人家照顧過,甚至mai身於白家為奴是一件羞恥的事情,唯恐被人知道自己曾有過這麼一段「不光彩」的過往。

    但她其實覺得沒什麼所謂,更不覺得傷心。反正她幫助他們也不是為了他們的回報,更不是出於什麼悲天憫人的偉大胸懷,如果不是有地藏王菩薩的任務量放在那裡,她管這些人去死啊!

    她救的這些人只要不去作奸犯科為禍世人最後連累到她就好,其他的,隨他們去了。

    可是看古山龍氣成這樣,她覺得還是要安撫他一下,於是笑道:「古伯伯你無須生氣,人各有志,你不妨換個角度想,黃細辛完全可以不認你這個義父,自己去當他的狀元公,可是他卻冒著被你打罵的危險,三番四次回來勸說你別再從商,跟他去享福,證明這人並不是真的忘恩負義,他心裡還是惦記著你這個義父的。」

    古山龍緩過一口氣,吹鬍子瞪眼睛道:「大小姐你心地太好,看誰都是好人!你以為這混賬東西真的還顧念我這個義父?!哼哼!不過是我經營這按摩館多年,認識的達官貴人太多,他們多數都知道這孽畜跟我的關係,他要敢考上狀元就與我決裂,光一條不孝不義的罪名,就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白茯苓嘿嘿乾笑兩聲,心道:我哪裡是什麼好心了,我不是想勸你別生氣嘛……

    古山龍咬牙切齒總結道:「總而言之,我與這孽畜恩斷義絕,哼!若是按照當年的規矩,他存著這個心,早拉到刑堂去三刀六洞了!」

    「那個……古伯伯,你現在是正當商人了,那個什麼刀什麼洞的,就算了吧!你要不喜歡,以後不理那小子就是了!」白茯苓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自家老爹這些兄弟心裡的暴力傾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清除。

    好生勸說了古山龍半天,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白茯苓本就沒打算回忠國公府用晚膳,古山龍熱情相邀,他們便一起到旁邊昇平大街的高昇酒樓上要了個雅間暢懷吃喝一番,這是白茯苓進京後吃得最熱鬧開心的一頓。

    飯後下樓,發現楊珩那輛馬車就停在酒樓旁等他們,白茯苓大搖大擺地上了車,吩咐將他們送回十步巷去。

    既然楊珩已經派人跟蹤他們,想必也知道白平子他們就住在十步巷內,也不必再遮掩什麼。那車伕老老實實一聲不吭地聽從指揮一直把他們送到老宅前,賞錢都沒接就駕著馬車跑了,白平子正想問那些馬怎麼辦,巷子陰影裡已經閃出兩個人,向他們躬身行了一禮,轉身牽馬離開。

    白茯苓冷冷看著這些人的背影,低聲罵了句「裝神弄鬼」就帶著白平子等進了宅子。

    沿著地道回到忠國公府的房間,先吩咐楊梅去向父母報了平安,自己則梳洗一番,恢復本來容貌,舒舒服服就上床睡了。

    她的日常用品都被送到子府裡,今晚比昨夜又更每在舒適得多,不過一陣她就沉入了夢鄉。

    夢裡兩張臉不停在她眼前亂晃,一時是楊珩笑得壞壞的模樣,一時是海浮石無奈又帶點傻愣愣的表情,不知為何,到後來兩張臉似乎又合成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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