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限期「脫光」
***到崔家將劉真真送到大皇子府上的時候,忽然想*****道:「聽說皇上有意在年前為幾位成年皇子決定正妃人選,現在京風景點好些有適齡女兒的高官顯爵都蠢蠢欲動,靖國公府似乎也正在想方設法,希望能夠讓三少爺的嫡長女也進入候選名單之中,只是她的年紀比小姐您還要小上兩歲,靖國公府在朝中也沒什麼勢力,多半是不成的。」
本朝的風俗,女子到及笄後方可出嫁,白茯苓的這位「表妹」也確實太小了一點。
「有傳崔家把那劉真真送去伺候皇長子,一是因為陸將軍始終沒有明確表態支持皇長子,令他十分不快,崔家想藉著獻美人的舉動平復他的怒氣同時也表達忠心,二來希望劉真真能夠在正妃進門前懷上一兒半女,日後他們在皇長子面前也能說得上話。」白前熱情提供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
本朝皇子的婚事,已經成為民間茶餘飯後的一大笑談,因為至今竟然沒有一個成年皇子立了正妃的!
說到底還是太祖與現任皇帝老兒給害的!
太祖皇帝有個賢內助,從他還是個土不拉幾的地方小吏起就一直盡心盡力地輔助他支持他,吃盡了無數苦頭,終於熬到太祖皇帝一統江山登基為帝。
結果這位草根皇后因為早年熬壞了身子,幸福不到一年就甍了,太祖皇帝悲痛欲絕,為了紀念這位糟糠之妻,終生後位虛懸,而且還立下遺訓,但凡皇家子弟一生只能娶一名原配髮妻,且不管任何原因都必須不離不棄,如果妻子不幸中途身亡,也不得續絃。
現任皇帝老兒一直不肯在太子問題上表態,直接導致大皇子與二皇子在立正妃的問題上推三阻四。
原因很簡單,現在立為正妃,那就鐵定是日後的皇后。聯姻乃是拉攏親信臣工一項強而有力的手段,一旦正妃的位置定了,其他未來國舅國丈們的積極性還不大受打擊麼?三歲孩童都知道,皇后與皇妃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所代表的權力與能帶給家族的利益有著巨大的差別!
當然,要立正妃也不是絕對不可以,除非這位正妃的背景實力遠超過其他妃妾,對於大皇子、二皇子繼承皇位有決定性幫助,否則他們哪裡肯輕易把人選定下?
偏偏大皇子、二皇子陣營中沒有這樣家世逆天的存在,所以他們倆人拖到現在,姬妾成群了都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妻子。
大哥二哥不結婚,下面的小弟們自然也不好超過他們去,於是就造成了開國以來的一大奇景——皇子們全是沒老婆的光棍!
一些守舊的老臣對此意見甚大,當年皇上登基的時候,就因為沒定下正妻人選,結果夏氏與毛氏展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後位爭霸戰,從後宮一路打到朝堂上,兩家互不相讓,一邊代表了文官系統,一邊代表了武將系統,朝堂上你來我往,鬥得那叫一片腥風血雨啊!他們可不想再經歷一遍了,還是早早把皇子們的婚事定下,大家也能安心一點。
同時不少人也希望藉著觀察皇上給大皇子、二皇子選定的正妃,揣摩一番究竟日後江山社稷會傳以誰的手上。
站在崔家的立場,他們在朝中地位不高,劉真真不過是他們的表親,更是身份低微,要想成為大皇子的正妃那比訓練母豬翻牆爬樹更具難度,他們壓根不敢有這樣的妄想,能夠替大皇子生下一男半女,得個側妃名分日後成為後宮嬪妃之一就是讓真真的最高成就了。
劉真真雖然美貌,但是對於身邊從不缺女人,見慣了美色的皇子們來說,不過也就勉強算是新鮮罷了,現在大皇子內宅沒有女主人,她還有一搏的機會,如果等正妃過了門再送過去,萬一正妃是個容不得人的,她很可能連見大皇子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在新進門的正妃眼皮子底下懷上大皇子的骨肉。
劉真真沒有足夠的背景支持,又沒有兒女倚仗,出身高貴的大皇子妃要收拾她,就跟喝水吃飯一樣輕鬆自然,連渣子都會有人主動收拾乾淨,不留痕跡。
等大皇子妃生夠了,劉真真就算依然堅韌地活著也已經過了保鮮期,還拿什麼去與其他鮮妍嬌嫩的新人爭?
白前多年不見白茯苓,開始還有些拘束,後來見白茯苓態度親近平各,慢慢就放鬆下來,越說越興奮,直說得口沫橫飛,兩眼發光,中間各種八卦秘聞驚悚的有,香艷的有,跌宕起伏,盤根錯節,只把白茯苓、楊梅、白果、白朮夫婦聽得目瞪口呆,只有連連驚歎的份。
白茯苓偷偷抹一把冷汗,如果現在****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八卦大神光華的,洋溢著對****軼聞隱私無限熱情的中年阿叔,當年曾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殺**手組織秋風閣中數得上號的狠角色,請問誰會相信?!
果然時間與環境是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催化劑,只是這改變也太猛烈徹底了些!
不過這樣的八卦囧大叔總比當年那個一臉和善下偶然透出陰冷殺意、毒蛇一般的恐怖男子要可愛得多……白茯苓微微一笑,忽然心情很好很好。
白前對京城各種八卦如數家珍,楊梅和白果兩姑嫂越聽越敬佩,兩雙大眼睛幾乎變成心形,偶像啊!真是太讓人崇拜了!白前平日很多八卦秘聞都只能放在心裡,對外人是不便說,對白家自己人,卻是沒人有那工夫跟他閒磕牙,今日不單說得盡興,還有人這麼捧場,心裡的高興那是不用說了。
這一老二少當天就結成了忘年知己,到白前有事離開時還依依不捨,約定在京城這段時間要時常見面,好交換一下情報多長點見識云云。
白茯苓斜了這兩個傢伙一眼道:「行啊!這麼下去,不出三日,你們都成為京城小道消息的活字典了。」
楊梅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白果牙尖嘴利反駁道:「我們把情況搞清楚了,到時候進了京城心裡也有底嘛。小姐你不是最不耐煩應酬交際那一套?有我們幫你,你該輕鬆多少啊!」
「是啊是啊,我還得感激你們為我分憂解難!」
「那是我們的本份,大家又這麼熟,小姐跟我們客氣什麼呢?」
白茯苓翻個白眼,懶得跟她廢話。她根本不會在京城裡待幾天,更不打算跟那些雜七雜八的人打交道!
這時大家都沒想到,後來竟然真的讓白果一語成真了。
送走了白前,白茯苓帶了白果、楊梅以及一眾侍衛打算離開,白朮夫婦也隨他們一起回去拜見白丑與木佩蘭。一行人還未走到村口,就見前面圍了一圈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你不必多說,我不會隨你去的,他當年既然能狠心打死我娘,又把我賣了就是不要我這個兒子,我也只當沒有這個阿爹,你回去吧!讓他好好想想,到了地下如何向我娘道歉!」
這是有人上門來尋親?還涉及家庭暴力案件?白茯苓與白朮夫婦對望一眼,兩夫妻當先上前排開圍觀人群,問道:「發生何事?」
場中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身灰藍色的土布短打衣褲,分明是*****到白家正在接受培訓的奴僕打扮。他的臉色漲得通紅,滿是恨意與激動,正狠狠盯著站在他面前的一個綠衣少女。
這個女孩子白茯苓幾日前才見過,正是岳老四的師侄紫草。
紫草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白茯苓,也是一愣。
白朮的夫人胡氏走到那少年面前去問事情的緣由,她對這些買回來的孩子向來溫和體貼,從不打罵,很多這裡長大的孩子都把她當母親一般,那少年見了她,眼圈一紅道:『那個人當年聽信一個神棍胡言亂語,說我是剋星,會剋死親長,祖父祖母正巧得了重病,請了許多醫生吃了很多藥都沒治好,他就要把我賣掉,送得遠遠地好讓我再也克不到他們!我娘不願意,苦苦哀求他也不理,人販子來帶人那天,娘親抱著我不讓我走,那個人發狠了來推我娘,結果娘的頭撞到進欄上,當場……當場便、便沒氣了!我娘她死不瞑目啊!』
少年忍不住低泣起來:「那人見娘親沒救了,發了瘋一樣要來打我,說娘親是被我剋死的!後來,人販子趁亂把我帶走,路上我病了起來,發著高熱差點沒命,如果不是遇到白大哥把我買下,我……我早死了!我沒有阿爹!我不要跟她走!」
圍觀的人聽了少年的敘述,一個個義憤填膺,神情不善地瞪著紫草。紫草無奈又尷尬,勉強勸道:「那……那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他現在挨不了幾在了,你就去看看他,讓他安心地去吧。」
少年怒極冷笑道:「我管他安心不安心!他不是說我剋死親長嗎?我要去了,還是不要來賴我剋死了他?!」
紫草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眼珠轉了轉當即把主意打到白茯苓身上。
077土霸王進城
想起少年剛才曾說「白大哥把我買下」,又是姓白的,紫草猜那多半跟白茯苓有些關係,於是側過頭去對白茯苓低聲道:「白小姐,你可不可以替我勸勸他?」
「你先給我個理由,我為什麼要幫你?」白茯苓道。
「呃,只要白小姐幫我這個忙,我紫草就記住這份人情,日後白小姐有什麼事情,我也定會盡力幫忙!」紫草遲疑一下拍胸口承諾道。她想過抬海大盟主的名頭出來,不過就怕這白小姐臉皮薄,惱羞成怒反而不肯答應,那就弄巧成拙了。
白茯苓笑問:「你會做什麼事?」
「坑蒙拐騙樣樣拿手!」紫草抬頭挺胸,十分自豪。
白茯苓聽了好笑,這紫草倒是個挺有趣的人,於是點頭道:「好吧!我幫你這個忙。先說說,那個人跟你什麼關係?」
紫草歎了口氣:「是我濟困堂總管京州府一帶事務的袁香主,前兩日追捕煙霞三盜時中了他們的計,受了重傷,大夫說他最多拖不過十日,他只有這個心願未了,求到我師父那裡……白小姐,你幫幫我的忙吧。」
白茯苓笑了笑走到那少年面前,她今天在村子裡轉了半天,整條村裡人人認得她,少年雖然在激憤之中,還知道要向她行禮,乖乖叫了聲「大小姐」。
「我知道你很討厭那個傢伙,這裡也沒人喜歡他,不過既然他都快死了,你去看看他死得有多慘,不也是件痛快的事情嗎?」白茯苓一上來就開門見山。
這裡與中國古代的風俗十分雷同,講究孝道,少年的父親就算做下了這等錯事,大多數人心裡還是覺得他應該在父親死前盡孝的。不過在場不少圍觀的人都是被父母親長所賣,心裡或多或少有些怨氣,加上平日裡都把白氏一家當再生父母,所以雖然覺得白茯苓的話有些不妥,卻無人表示反對。
只有紫草在旁邊聽得冷汗直流,但她也知道,這或許是激這少年跟她一起走的最快方法,所以也只能悶聲發大財。
少年滿心裡對父親的不滿怨恨,白茯苓的話目的明顯是要勸他去見父親最後一面,但聽在耳裡卻比說什麼孝道大義要順耳得多,只是他心裡還是有些不甘,低下頭沒吭聲。
白茯苓知道他已經意動,加把勁繼續激將:「你去看他,可以告訴他你有多討厭他,永遠不會原諒他,讓他也死不瞑目,也算是替你娘報仇雪恨了!還是你不敢見他?怕一見他就會忍不住可憐他,原諒他對你和你娘做的事?」
少年猛地抬起頭,大聲道:「我、我才不會!」
「不會就去吧!看看他怎麼死的,以後就徹底忘記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白茯苓一錘定音,向站在他身邊的胡氏打個眼色,胡氏配合地推了推他。
少年終於一咬牙點了點頭,向紫草走去。
白茯苓對紫草道:「別忘記你答應過的話!還有,他是我家的人,你記得把他好好地送回來。」
紫草苦笑著點了點頭帶著少年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請白茯苓幫忙算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萬一這少年真的在袁香主面前說些什麼特別刺激的話,那就麻煩了。
往雲雀山別院而去的路上,胡氏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拉了白茯苓,低聲道:「小姐,小郁這麼去了,會不會出事啊。」
小郁正是剛才隨紫草而去的少年,他因為怨恨生父,一氣之下改了從母姓。胡氏不好意思非議白茯苓那番「挑撥離間」人家父子感情的話,但她是真的擔心,小郁見到父親後會照著白茯苓的「教導」將父親氣死為止。
白茯苓不甚在意道:「能夠見最後一面也是好的,反正那位袁香主開心死還是傷心死都是死路一條,他做過的錯事,總是要承擔責任的。我們不是小郁,很難去體會他的心情,不管他最後會對袁香主說什麼做什麼,只要他能夠從此放下包袱,不留遺憾就好。他還有好多年要活,總不能讓他帶著心魔一生都不快活。」
她見識過生死輪迴,對於死亡看得比世間所有人都輕,在她看來人死如燈滅,不管是下十八層地獄還是轉世為人,此生已經完結,重要的是那些依然繼續活著的人的感受。
胡氏心裡還是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
白朮是白醜的老兄弟了,兩人多年不見,當晚喝了個不醉無歸。
十月廿一那天,忠國公府果然一早派了馬車來接,帶隊的是王嬤嬤與一個姓熊的管家,隨同前來的還有兩個小丫鬟與兩個小廝。王嬤嬤與熊管家都是忠國公府的老人,也早就見過白氏夫婦變形後的可怖樣貌,除了見到小姐的一點激動外,表現十分淡定。
而他們帶來的丫鬟小廝事先應該也得過提醒,見到白家三口子的極端樣貌,也沒有太失常。
馬車很快就到了京城南門,進入京城的百姓都要接受檢查,城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忠國公府派出的馬車上有特殊標記,他們現在雖然不算是得勢的權貴,但與普通百姓比起來也是特權階級,自然無需排隊接受盤查,熊管家吩咐車伕繼續前行,自己先行打馬到前邊去跟守城官差打聲招呼。
就在馬車離城門還有十多丈距離的時候,城門口忽然一陣騷動,數十匹健馬從城裡直衝出來,馬上的騎士有男有女,絲毫不顧忌慌亂奔逃的百姓,反而嘻嘻哈哈地打馬快跑,不過一陣,那數十騎從白家的馬車旁一掠而過,只留下城門口一地狼籍,不少百姓在躲避中擦傷扭傷,所幸無人被馬撞倒。
王嬤嬤陪著白氏一家坐一輛馬車,見此情景輕歎口氣,主動介紹道:「這是五公主與京中一些權貴子弟出城遊玩,五公主與大皇子都是毛貴妃所出,自幼便喜歡騎射冶遊。」
白茯苓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京城真是個討厭的地方!
木佩蘭察覺女兒的不快,輕輕將她擁入懷裡撫拍了幾下,這些小動作落在王嬤嬤眼中,卻演繹成了另一種意思——膽小柔弱的姑娘受了驚。
她與張嬤嬤兩人上次到百里山,來去匆匆,未在北關城停留也沒有仔細打聽白茯苓的「赫赫威名」,在百里山上見了白茯苓一面,她卻由始至終沒說過幾句話,只是挨在木佩蘭身邊。她們暗自震驚於白茯苓猶勝木佩蘭當年的絕美容貌,根本不曾想過,這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女孩子其實是條不折不扣的生猛霸王龍。
也是白茯苓這張臉長得太有欺騙性,只要靜靜坐在一旁,任誰看了想到的多會是清麗絕倫、純真稚美、乖巧文秀、弱質纖纖一類美好的形容詞。
王嬤嬤想起「上面」交代的事情,不由得暗暗點頭,越看越滿意。
白茯苓本來就是要裝病弱美少女,好名正言順的回雲雀山別院「養病」,所以也耐著性子有意收斂。
木佩蘭一心只想快些看看十年未見的娘親,又不由地有些情怯,看著窗紗外流逝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呆呆出神。
白丑想到的卻是靖國公府與忠國公府之間的種種糾葛,就之前收到的消息,忠國公府突然派人要接他們一家回來省親,並非表面上所說的岳母病重思念女兒那麼簡單,不但關乎爵位繼承,甚至可能連他寶貝女兒的主意都打上了。只要岳母一日還在京中,妻子便一日不能心安,得想個好辦法將岳母拖出這一潭渾水,別的還好辦,要說服岳母跟他們離開,卻是一大難題。
一車子人各懷心事,一時都靜了下來。
忠國公府在城東,這一大片住的都是王公貴族,等閒官員都住不起,街道寬闊平整,連街上行人的衣著打扮都要比別處高檔一些。更不要說在街上穿梭不斷的各色豪華車轎,只看這一方繁華景致,絕對想不到祁國其他地方的貧瘠荒蕪。
大街上每隔十數丈就是一道黑漆大門,門前的吉祥石獸各具形態,默默注視著街上川流不息的車馬行人。不過有些門戶莊嚴簇新,門前立了身著綢衫的家丁門房,有些卻已經殘舊不堪,門板黑漆剝落、石獸身上斑斑駁駁,顯然住在裡面的人家破落已久。
這就是京城的生態,永遠是有人歡笑得意,有人黯然慘淡,昨日還是風光無限的,今朝說不定已經家散人亡。
忠國公府與靖國公府毗鄰而居,兩處門戶佔了整條白玉大街的右半邊,想來當年也曾烜赫一時,今時今日雖然不至於門前冷落,不過也車馬漸稀。
白茯苓想起白前曾說,兩座國公府雖然各有門戶,但內裡花園遊廊、池塘樓閣都是相通的,近年來靖國公府的人看著忠國公府人口凋零,大模大樣把忠國公府也當成了自家的地方,靖國公與她的外祖母忠國公夫人都病著,前者是私心作祟,後者是無心理會,現在忠國公府除了外祖母所住的院子與她娘當年住的院子,多數地方已經被靖國公府的人佔住了。
078徹頭徹尾的不給面子
靖國公還在,但人人皆知,爵位只到他這一代,不過靠著祖上餘蔭,門面尚保持一定光鮮。
相比之下,忠國公府就低調得多,忠國公已逝世多年,繼任人卻至今懸而未決,所幸皇上頗念舊情,一應待遇俸祿仍依照舊例年年發放,能夠繼承忠國公爵位的也不過繼承這份國公的俸祿待遇,至於想要在朝中任職又或是討個什麼肥缺,就全看自己本事了,即使是這樣,這個國公爵位,依然讓無數人眼紅心跳。
馬車從忠國公府一側的角門進去又走了一段,就有人來請他們下車,換上輕巧帶輪小轎子,往內院而去。
拉轎的也換成了粗壯的僕婦,這種小轎的外形一如黃包車與正常轎子的結合體,內裡可容一人安坐,只需一個力氣稍微大點兒的僕婦就能拉動,顯然是為女眷準備的,白茯苓坐在小轎子裡瞪著面前厚實擋風、繡了祥靈駕端圖案的轎簾撇撇嘴,心中一陣不屑,又不是腿腳殘廢,這麼點地方還要坐車來回,裝給誰看啊!裹得嚴嚴實實藏頭露尾地就貞潔端莊了?真是莫名其妙!
她心裡排斥京城,便看什麼都不順眼,正用力腹誹著,小轎已經停了下來,簾子一掀,就見張嬤嬤滿面笑容站在轎子一側,伸手來要扶她下轎,白茯苓想到自己現在是「病人」,勉強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順著她的手下了轎。
跟在小轎後的白果與楊梅知道白茯苓是極討厭陌生人近身的,連忙搶上兩步,假裝要關照她的身體情況,輕輕把張嬤嬤擠了開去。
張嬤嬤眉頭一跳,笑容不改地自行走到白茯苓的左前方帶路。白氏夫婦在前,白茯苓在後,他們周圍團團環繞了至少十幾個丫鬟婆子,白茯苓十分不耐,意興闌珊地低頭裝弱。
冬天院子裡景致本就遜色,白茯苓前世什麼皇宮皇陵都逛過了,一個小院子自然提不起她的興致。
走不到幾步,就進了一座大廳前,遠遠聽見丫鬟回話的聲音:「小姐、姑爺一家到了。」然後一群人湧到了廳門前,中間三對衣著光鮮的夫婦,估計就是靖國公府的三位少爺與他們的夫人。
可憐這三位少爺一點兒都不「少」了,據白前所說,最年輕的一個都已經三十五歲高齡,因為自身本事有限,至今沒有分家,都賴死在靖國公府啃老,還盤算著啃完自家的老,連叔父家的也一併啃了。
這六個人一擁而上的把白家三口子圍在中間,為首一位夫人迎上前來,一手拉住木佩蘭,一臉久別重逢的驚喜神情,連聲道:「四妹妹,多年不見,可想死大嫂了!」
你想死沒人攔你!白茯苓在心裡回了一句。
木佩蘭淡淡地抽回手,對她的熱情毫無反應:「待我見過娘親再與各位嫂嫂敘話。」
「大嫂」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熱情,笑道:「應該應該!嬸娘病中天天惦記著四妹妹,前些天收到四妹妹的信,人都精神了不少,待會兒再親眼見到四妹妹你,怕是什麼藥都不必吃,馬上病就全好了。」
其餘兩位夫人見「大嫂」碰了個軟釘子,眼裡閃過幾絲幸災樂禍的興奮之意,確實不敢貿然上前來套近乎了。
大嫂見木佩蘭對她愛理不理,一轉身湊到白茯苓面前,故意拔高聲音讚歎道:「天啊!這是誰家的小仙女,嘻嘻!不得了,幸好四妹妹一家不在京城,不然滿城的媒人不把你家門檻踩壞了才怪!」
白茯苓聽見她的聲音就渾身冒雞皮疙瘩,一閃身躲到木佩蘭身後,唯恐這隻老母雞再湊過來噁心她。
一眾女眷只當她害羞了,嘰嘰嘎嘎笑得甚是得意,只有白家幾個人知道,白茯苓不過是懶得理她而已,她再敢招惹,指不定會怎麼發飆,到時絕對讓這位怪阿姨無法下台。
木佩蘭知道女兒的心意,她一心只想快些見到親娘,不願與她們糾纏,冷冷道:「我娘可是還住在留芬閣?」
大嫂暗惱她不留情面,訕訕點了點頭。
「我家的路我還認得,不勞幾位堂兄堂嫂了。」木佩蘭一手拉了丈夫,一手挽著女兒,往前便走,扔下這一堆人面面相覷。
一家人帶著楊梅、白果等丫鬟隨從,大搖大擺穿廊過廳,很快就到了後面的留芬閣,正好一個僕婦正站在閣門前張望,一見他們三人,眼圈便紅了,眼裡的思念與激動全無作偽,她幾步搶上前來彎腰行禮,聲帶哽咽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留芬閣內間擺設素雅簡約,白茯苓聞名好幾個月的忠國公夫人正靠坐在屋中的花梨木四合如意紋六柱床上閉目養神,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她露在錦被外不自覺地微微抖動的一隻手。
那一隻手上沒有戴任何戒指手鐲,肌膚上皺紋縱橫,可以清楚看見皮膚下的血管與筋骨,這樣一雙蒼老的手,卻並不讓人覺得醜陋滄桑,反而別有一種優雅的姿態,再順著手臂往上看去,見到那張蒼老但仍透著絕代風華的臉龐,白茯苓不由得心中一動。
能夠生出當年京城第一美人的,有她這麼一個天仙絕色的孫女的婦人,就算美人遲暮也勝過其他老夫人多多。明艷照人的五官輪廓已經在歲月的侵蝕中磨去大部分光彩,但是那種由內而外氣度風韻,卻不會因為韶華逝去而失色。
剛才帶他們進來的僕婦姓雲,她低聲對白家三口道:「夫人今天一早起來就不肯閉眼,這會兒怕是累了……」
正說著,床上的老夫人突然驚醒,一睜眼便揚聲道:「雲實,你在跟誰說話?可是蘭兒她來了?」
雲嬤嬤走上兩步道:「是、是!小姐和姑爺還有姑娘都來看你了。」
木佩蘭撲到母親床邊,低低叫了一聲「娘」便泣不成聲,兩母女相擁落淚,似乎要一次哭盡過去所有的誤會、埋怨、不甘與悔恨。
白茯苓與白丑只能各自替兩人順氣,哭雖然傷眼傷身,但適當發洩一下更有利心理健康,所以他們也不去勸阻,雲嬤嬤抹著眼角出去吩咐丫鬟準備擦臉梳洗的熱水巾帕。
等著兩母女哭得痛快了,收住淚水,又忍不住相視輕笑起來,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木佩蘭的額頭道:「女兒都這麼大了,還好意思哭成這樣,也不害羞。」
木佩蘭笑道:「娘您不害羞,女兒也不害羞。」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伸手拉過白茯苓,憐惜地摸摸她的小臉道:「你叫苓兒對吧……長得比你娘當年還要漂亮。」
被非禮了!不過還好這位外婆不算討厭,白茯苓看在娘親的面子上沒有掙扎地任她摸了個過癮。
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女兒木佩蘭,眼神有些飄忽,顯然是想起了女兒當年的模樣,她輕輕歎口氣道:「真的找不到解藥嗎?」
木佩蘭搖搖頭,安慰道:「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只要這裡三個人不嫌棄我就沒關係了。」
「不嫌棄!不嫌棄!我們誰也不嫌棄誰!」木佩蘭一句話沒說完,白丑已經先行表明態度。
老夫人欲言又止,終於什麼都沒說,轉了話題問起他們這些年的生活。白茯苓挨在父親身邊聽著母親絮絮叨叨地只挑些有趣的事情說,又說了一番百里山如何風景秀麗,最後道:「娘,不如你隨我們一道回北關城去,可好?」
老夫人大哭過一場又說了這麼一陣子話,似是精神不濟,搖了搖頭道:「不是還要給苓兒辦及笄禮嗎?到時候再說罷。」
木佩蘭不忍催逼,伺候她吃了些粥然後躺下休息,不一會兒,老夫人便昏睡過去。
雲嬤嬤把他們請到外間,低聲道:「夫人難得這麼精神呢!小姐若是多陪陪夫人,她什麼病都好了!」
木佩蘭正想說什麼,剛才那位大嫂親自帶了一大群丫鬟僕婦走到留芬閣前要請他們去前廳用午飯。
來之前白茯苓早就與父母準備好各種應變手段,兩母女齊齊往椅子上一歪,都作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然後白丑帶了雲嬤嬤出面,以妻子激動過度,女兒水土不服,兩個都身體不適為由,直接拒絕了赴宴,轉而去木佩蘭出嫁前住的讀雲軒休息。
大嫂勉強繃著一張臉,假惺惺關心了幾句又提出要送他們前去。
這留芬閣與讀雲軒是忠國公府中僅剩的兩處「淨土」,忠國公夫人曾道任何人未經許可擅闖這兩處,後果自負。這麼多年來,靖國公府的人總疑心這兩處藏了無數寶物,留芬閣忠國公夫人住著他們不敢放肆,讀雲軒自木佩蘭離家後小樓門戶緊鎖,再也無人居住。他們曾派人暗中潛入想一窺究竟,結果那些人去了便似從此人間蒸發一般,再不見半點蹤影消息。
他們去找忠國公夫人求情,想請她放回手下,人家卻只是冷笑兩聲便不理會。如是兩三次,他們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過也更堅定了他們的想法——這兩處地方定是藏了什麼稀世珍寶!
079一樁血案引發的意外
這次聽聞木佩蘭他們要回京省親,靖國公府的人也動過***著替姑奶奶準備住處的名義闖進讀雲軒裡一窺究竟,結果忠國公夫人派了雲嬤嬤到靖國公面前不知說了什麼,靖國公便當著全家的面發話,誰敢進讀雲軒大門一步,是丫鬟僕從的就當即重責五直杖然後送到官府去以盜竊主家論處,如果是靖國公府的兒孫媳婦,便馬上逐出靖國公府,自林氏族譜上除名。
這一番狠話放下來,靖國公夫人都心有忌憚,暗地裡囑咐兒子媳婦們切莫輕舉妄動。
直到木佩蘭回來的前一天,雲嬤嬤才從府外領了幾個很是面生的丫鬟僕婦,把讀雲軒仔細清理了一遍。
今日聽說木佩蘭要到讀雲軒去休息,大嫂馬上便動心想跟去看個
木佩蘭冷淡地掃了她一眼道:「我家的地方,我住的院子,還要大嫂特地跑來帶路接送,怎麼好意思,大嫂趕快回去用餐吧,餓壞了身子就是我的罪過了。」
這是她回來後第二次提及忠國公府的歸屬問題,那位大嫂怎麼可能聽不出她在諷刺他們一家鳩佔鵲巢?臉色十分難看地帶了人轉身離開。
讀雲軒自從木佩蘭去後,裡面的東西都不曾動過,太久沒住人,就算灑掃乾淨了又添了火爐燒了地龍,依然讓人覺得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冷清之意撲面而來。
木佩蘭慢慢從門口走進屋內,年輕時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她側身靠在白丑身上,神情很是複雜。
白茯苓不想打擾爹娘懷舊,自帶了楊梅、白果到一側收拾好的廂房中休息。
雲嬤嬤很快帶人送了午飯過來,白茯苓心不在焉地隨便填飽了肚子,一心只想著什麼時候可以回去雲雀山別院。
看樣子娘親多半要與爹爹留在這裡住些日子,好不容易與外祖母重逢,外祖母又病著,於情於理娘親都不可能扔下這裡與她回去雲雀山別院的,這樣也好,家裡沒大人她做起什麼事來更方便。
正琢磨著接下來幾天要辦的事情,就有丫鬟到讀雲軒前報說是雲雀山別院來了人,有急事稟報。
來的人是白阿十,他帶來一個非常壞的消息——五公主在城南遊玩時意外墮馬,隨行的人有幾個頗有經驗的,見她傷得嚴重不敢隨意搬動,都在原地守著,一邊派人回京急急請了御醫看過五公主的傷勢,也說最好就近找個地方靜養一段日子,等情況穩定了,方可運送回京去繼續治療,否則路上只要有一點差池,公主可能性命不保。
雲雀山別院不幸就是離事發地點最近的。現在宮裡與公主府已經派了侍衛宮娥與兩名御醫前去照料,並已傳令說要徵用雲雀山別院一個月。
白平子當時正在別院裡,他知道白丑夫婦身份微妙,不願惹事,所以馬上派白阿十前來通知,自己則將別院裡的上下人等全數暫時帶到附近白朮的村莊裡住下,所幸雲雀山別院中並沒有什麼重要物事,現在只看白丑一家接下來是打算留在忠國公府住幾天,還是回白朮的村莊中居住,抑或另外換個住處。
白茯嶺很是無語,這算什麼?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不過出個門,自家就被別人大模大樣佔住了,有這麼倒霉的嗎?!
她討厭京城,討厭這些所謂的權貴!從來只有她搶人家東西的,才到京城幾天,就有人來搶她的房子!天理何在啊!
那個什麼五公主橫衝直撞的不管別人死活,早該墮馬了!可哪裡不好墮,非要墮她家附近,要墮馬也不乾脆點一次掛掉,偏要半死不活賴在她家,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災星!
白茯嶺臉色陰晴變幻極是難看,現在最糟糕的是,她成了無家可歸的。去白朮的村子住不行,可這麼一來,情理上就說不過去,而且村子裡都是普通民房,就算她不介意,以她現在的身份,也是不能放著忠國公府不住,公然住在那種地方去。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扯出她家與白朮那條村子的關係,更不願把白前等一系列相關人等牽扯出來。那條村子在京城已經有超過十年,從裡面出來的人都好幾千個,不少在這京城裡工作生活,說起來也是不大不小的一股隱藏力量,萬一被靖國公府又或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盯上,對她後面要做的事情十分不利。
尤其靖國公府那些人都是地頭蛇,要給白朮他們使絆子很是簡單,白朮他們應付起來卻束手束腳。看他們今天的姿態,目的沒有達成之前,必然會死死盯住他們一家人,說不定會從白朮他們這些平民身上下手,她不能給白朮那條村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白丑夫婦顯然也想到這些問題,木佩蘭對白茯苓道:「*,你要在這裡住些日子再作計較了,五公主這事很快會傳遍京城,本來說你身體不適需要靜養的理由,現在也不好用了。如果你堅持到白朮村子裡去住,不但情理不能也諸多不便。
白茯苓一肚子鬱悶無處發洩,坐在一旁不吭聲。白丑與夫人相視苦笑,只得做主對白阿十道:「平子做得很好,今晚他們就先住在白朮那兒,對外就說是臨時租住,莫要讓京城這些人知道我家與村子的關係。明天把東西整理好,丫頭們都到這忠國公府來,其他人讓平子安排住到十步巷的那處老宅中。其餘一切事情依舊按原定安排進行。還有,明天讓方海來一趟。」
白阿十領命而去,木佩蘭把悶悶不樂的白茯苓拉入房中,只剩母女二人,攬住她安慰道:「苓兒乖,就陪娘親在這裡住幾天,也陪陪你外祖母,你平時就托病在樓裡別出去,晚些娘親帶你看好玩的東西,好不好?」
白茯苓抬起頭看見娘親紅腫未消的眼睛,想到她今日回娘家,悲喜交集正是情緒激動的時候,卻還一心關注自己的感受,怕她這個女兒覺得委屈束想哄她開心,便再也不忍抱怨什麼。
其實她的心情,就如一個彆扭任性的小孩,忽然被父母帶到一群如狼似虎的親戚面前,她只想讓父母擋著,自己躲得遠遠的,卻不曾去仔細想過父母的處境感受。
算了算了!就憑那些人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她忍忍就是了,盡量別讓爹娘為難才好,他們畢竟是古人,就算再灑脫心底裡依然是認同這裡綱常的那一套,莫非還真的因為自己就要他們斷六親,又或成為親戚們的笑柄不成,他們愛惜了她十多年,她為他們忍上一兩個月又
在娘親懷裡蹭了幾下,白茯苓爬起來問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
木佩蘭見她似乎沒事了,摸摸她的小臉笑道:「晚點兒你就知道了,還可以帶上白果和楊梅她們。」
與此同時,五公主墮馬重傷垂危在城南休養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轉眼傳遍了京城,民間不少見識過五公主「飆馬風采」的老百姓紛紛暗自表示欣慰,宮裡卻像炸了鍋一般。
毛貴妃拉著大皇子捶胸頓足道:「你妹妹她若是有個萬一,本宮也不活了!」
大皇子對自己這個張揚跋扈,經常闖禍惹麻煩的妹子也沒太多好感,不過畢竟是一母同胞,出了這樣的事他也不太好受,尤其是這事背後透著詭異……
他皺眉道:「小五她騎術甚好,那匹白蹄烏性子溫順,也是小五常騎的,城南雲雀山一帶道路平坦,好端端地怎麼會墮馬?!還傷得那般重,這事恐怕有些古怪。聽同去的人說,那白蹄烏把小五甩到地上後便宜發足狂奔,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他們忙著救治小五也沒有去追,我看十九是這馬被人動了手腳!」
「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她墮馬是不是意外?!」毛貴妃聽了兒子的懷疑,反而慢慢冷靜下來,道:「莫非又是姓夏的*****幹的好事?!只是她這麼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她口中「姓夏的*****」不在此列是夏皇后,此刻寢殿裡只有他們兩母子,她也沒必要掩飾自己對皇后夏氏的怨恨不屑。
公主不同於皇子,她們了不起就討好一下皇帝,替同胞兄弟拉攏一些朝臣與貴族子弟,在皇位之爭上既沒有參與權也沒有決定權,五公主的死活並不構成對大皇子爭奪儲君之位成敗的影響。
大皇子也有同樣的疑惑,他點點頭道:「兒臣已經派人到雲雀山附近搜尋,應該很快可以找到那匹白蹄烏,如果是有人動過手腳,一定會留下些痕跡的。母妃在宮中也要處處小心。」
毛貴妃神色變了幾變,冷笑道:「姓夏那*****奈何不得本宮,你也要小心才是。」對付完她的女兒,也許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她的兒子了,這是她與她家族唯一的希望,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出事!
安坐在六皇子府的楊珩比他們更早一步收到五公主出事的消息,他意味不明地對列當笑了笑道:「五駙馬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十分高興。」
列當微微額首,忽然道:「五公主養傷徵用的那處莊園,主人家姓白。」
080名副其實的「無恥」
楊珩猛然抬頭看著列當,列當心下暗歎口氣,果然自己的主上還是念念不忘北關城那個野蠻的小姑將。
「剛剛阿魏讓人來送的消息,白家竟然與忠國公府上是親戚,今天一早忠國公府派人去接,五公主出事的時候他們都在雲雀山,先下應該正在忠國公府。」
「列當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忠國公去世多年,他的獨生女也在十多年前聲了怪病離京修養,忠國公夫人出自京中名門,但這些年也少於親戚打交道,實在想不出來白家竟然跟忠國公府上有關聯。
「多了這條線索,阿魏應該很快就能查到白家真正的底細。」楊珩唇邊勾起一絲笑容,他早猜到陸英會忽然主動提出上京述職,必然與那小美人有關,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先到了京城,不知道她現在正在做什麼?
五皇姐佔了她的宅子,以她惡霸蠻橫的性子,此刻一定暴跳如雷了吧!
想起白茯苓生氣時那可愛的神情,楊珩唇邊的笑意不由自主又更大了一些。
此時的忠國公府內,木佩蘭正拉了白丑兩父女在讀雲軒中聽她說的一些年少時候的事情,沒說幾句,楊梅一臉無奈的進來道:「外邊又來請老爺夫人與小姐過去靖國公府聚話」
木佩蘭臉色一沉,道:「也好,難得我回京一趟,不去會會他們倒是失禮了!」
一家三口出了讀雲軒,門前已經停了三輛小轎,三人依次上轎,不過一陣工夫就到了目的地—靖國公府後院的正廳雅鮮堂。
廳上主位坐在靖國公林勝瓊與夫人李氏,兩旁坐著他們的桑格兒子與各自的夫人,他們身後男男女女站了不少人,還有三個抱了嬰孩的僕婦站在期間,真可謂是陣容鼎盛,人丁興旺。
白家三口一進門,廳上的人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也不由得暗地裡嘀咕這一家三口相貌也太差了吧。
木佩蘭,其實應該叫林佩蘭與白丑雙雙上前向靖國公夫婦行禮問安,又讓白茯苓去給兩人行了見面禮,然後就是一番親戚指點介紹,互相寒暄問號,長輩給小輩送見面禮等等,由於靖國公府人口確實不少,
這一過程足足耗掉了大半個時辰,白茯苓本來就一心裝病,這一折騰不用裝也快暈了。
總的來說,靖國公夫婦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分別叫慕禮、慕義、慕廉,白茯苓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沒有當場笑出聲—這名字起的得真太逗了,所謂禮義廉恥,這一家剛好就是「無恥」!起名字果然是一門學問,博大精深啊!輕易就暴露出這一家子的最大特色了!
應該說,靖國公一家的容貌平均水準之上,甚至這三兄弟也是長得相當影劇的,可惜長子慕禮神情木訥呆滯,一臉苦大愁深,年紀才不過四十二歲,已經散發出一股行將就木的萎靡老態。
次子慕義倒是文質彬彬,偏偏目光閃爍,分明就是個陰險浮華之徒,讓人看著就心生惡感。
最可怕的就是三字慕廉了,兩眼浮腫臉色發黃,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色鬼德行,白茯苓覺得他投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猥褻意淫,叫人恨不得一腳踩扁他那張欠揍的臉。
這三兄弟都已經各自成家,夫人加上小妾,一共生了四子五女九個孩子,其中三個兒子又已經成婚,廳上三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就是他們所生,也就是說,靖國公已經是太爺級別的人了。
一大家子四代同堂,兒孫妻妾加起來就三十多口人,而且可以預見,不就的將來還將以幾何級別繼續增長,難怪連弟弟家的爵祿產業都惦記上了,是在是他們這家子不夠分啊!
白茯苓把這一家男男女女的不同嘴臉都掃瞄了一遍,默默歎了一聲,不管事的擺設形大老爺一名,可可厲害的老夫人一個,形態各異、各有個衰的老少爺三個,勢力難搞的妯娌三個,或文弱或妖媚或卑怯的小妾通房若干,加上各懷鬼胎、,明爭暗鬥的嫡庶子女一大把,還有這些孫子輩妻妾兒女,以及宅子裡各為其主、各成派系的奴僕丫鬟管事等等—完全就是一套完整的宅斗配備啊!不用猜都知道,這一家平常都過得多麼多姿多彩,熱鬧而富有激情了。
靖國公府的人雖然盡力掩飾,但看到白丑夫婦的眼神裡或多或少透著恐懼鄙夷。
木佩蘭本性很是高傲,對大伯父靖國公還有那麼一點尊重之意,其他人她實在是不曾看在眼內,不過因為她現在這副模樣與身份不便出面替兒女張羅及嬪禮之事,有些事情不可避免要由靖國公夫人代為張羅,所以才耐著性子與這些人應酬。
她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們夫婦,但是她要她女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尤其是經過這段日子的策劃,她已經偏執的認為,女兒的及姘禮能辦好,能得到足夠多貴人尊長的祝福,就能平安的度過十八歲的死劫。
而靖國公府這邊,更是人人指望著木佩蘭能夠忠國公夫人面前為他們三位少爺說幾句好話,好讓那位頑固的老婦人鬆口,將他們其中一個人過繼過去城西國公爵位。兩邊都有心營造和諧氛圍,一時間倒也相處甚歡。
白茯苓中途就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告退出去,靖國公夫人李氏把白丑夫婦留下用晚飯,飯後打發了一眾兒子媳婦,獨留下兩人敘話,木佩蘭知道重點來了,微笑著與報酬坐在下首,等著看這位大伯母表演。
果然李氏現實感歎一番歲月催人老,有關懷了一遍忠國公夫人的身體情況,接著就開始為忠國公「打算」起來。
「我朝一應勳爵只能承襲三代,二弟他過世多年,難為我這弟媳婦一個婦道人家撐起門戶,可這麼下去終究不適辦法,香火繼承那是一等一的大事,侄女也是有女兒的人了,茯苓那丫頭又是這般人才,托大說一句,就是皇子妃也完全當得上,可出家後娘家總得有人替她撐腰才好。」李氏為人精明,早看出來白氏夫婦對女兒愛如珍寶,所以一開口就往這上頭說。
木佩蘭神情一動,笑道:「大伯母說得有理,這些年多得伯母一家替我照顧娘親,說來也是我不孝遠的不說,苓兒這及姘禮可叫我們夫婦傷透了腦筋,正要求大伯母出面操持。」
李氏見她繞開話題,心裡不滿,可有不好發作,不過想到白茯苓那美得出奇的容貌,她又忍不住打起了算盤,笑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事遍包在大伯母身上,你幾個表嫂都是能幹的,在京城裡結交的夫人小姐也多定然辦得風風光光。就怕到時候這滿京城的媒婆要把國公府的門檻給踏平了。」
木佩蘭起身行了一禮道:「如此,先謝過大伯母與諸位表嫂了。」說著又對李氏嘮嘮叨叨說起及姘禮的種種事情。
李氏幾次想把話題繞回承爵之事上頭,均告失敗,她知道木佩蘭這事有心吊著他們,非要等女兒及姘禮辦成了再說,但這事光靠逼也逼不來,尤其他們靖國公府今是不同往日,在朝中想找個能替他們說話的人都容易,也只能耐著性子跟木佩蘭耗。
從李氏那裡離開,白丑與木佩蘭沒有坐車轎,兩人攜手慢慢走回讀雲軒。
木佩蘭看著天上偶然從弄雲中探出的銀白月亮,低聲道:「一眨眼苓兒就這麼大了,也不知道她日後會找個什麼樣的夫婿,會不會如你對我一般,好好珍惜她,讓著她」
他們夫婦一直暗暗擔憂著女兒十八歲的死劫,這些年來只想著怎麼疼愛女兒,讓她開心快活,雖然也會像普通父母一樣,會憧憬一下女兒成婚給他們生幾個白胖外孫,但卻甚少真正著手為女兒籌劃婚事。
即使他們極不願意相信,但是其實一直把女兒會早夭這件事放在心上,潛意識裡,他們希望確認女兒平安度過了十八歲,再去替她找個讓他們安心托付的好女婿。
白丑明白她的心意,笑道:「一定會,就怕這樣的人太多,你這丈母娘挑花了眼。」
「京城這裡的人太複雜,苓兒也不喜歡,陸英是個好孩子可惜」
「我還以為你要說那個海家小子呢!」白丑故意順著她的話說,妻子很不安,他能感覺出來。他們都一樣,既希望及姘能夠為女兒帶來轉機,又怕萬一注定的事無法改變,及姘禮代表的將是女兒剩下可以陪在他們身邊的光陰又少了一年。
「海家小子啊看著老實木訥,可我總覺得看不透他不如陸英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