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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海東行政學院常務副院長廖昌平便找到了普天成家裡。行政學院院長目前由常務副省長周國平兼任,廖昌平也是在上次調整中才到行政學院的。普天成做省政府秘書長時,廖昌平是副秘書長。廖昌平一定是聽到了風聲,進門就說:「不公平,秘書長,真不公平,我廖昌平怎麼著,也比余詩倫資歷深吧?」
普天成剛打開電視機,保姆盧小卉也在客廳,是她替廖昌平開的門。普天成掃了一眼盧小卉,說:「去拿水果來。」廖昌平說不吃,普天成拉下臉,帶著責備的口氣道:「捕風捉影,撒哪門子的野。」廖昌平在普天成面前說怪話說習慣了,從來不去斟酌,當然,他也不知道盧小卉的身份,還以為是普天成家親戚。
廖昌平本還想發牢騷,見普天成神色異常,沒敢發,再一看盧小卉,明白了。盧小卉相當識眼色,利落地端來水果,沏了茶,鑽臥室去了。
普天成這才說:「哪有那麼多牢騷,走哪兒發哪兒,像話嗎?!」
廖昌平訕訕一笑,「人家這不是心裡有想法麼。」
普天成搶白了一句:「我還有想法呢。」將水果盤往廖昌平面前一推,問:「都聽說了?」
廖昌平神色黯然地垂下頭:「聽說了,沒想到會是他。」
廖昌平心裡謀算這個位子謀算了好久,當初讓他到行政學院去,他就向組織部門提出,能不能到省委政研室。當時主持工作的副部長陳江華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這個位子的人選,就連組織部也定不了,你還是安心去當校長吧。」事實證明,政研室主任這個職位,在瀚林書記的心裡很重,前主任老瞿離開崗位已有半年多時間,別的位子空兩到三個月已是奇跡了,想不到政研室主任的位子空了這麼長時間。
「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以後慢慢想。」普天成帶著情緒道。
廖昌平還是不服氣,點了煙,猛吸一口,「我打聽清楚了,姓余的北京有人,聽說……」
「聽說聽說,一天到晚就是聽說!我說昌平,你到底是在幹工作還是在搞情報,我看你到安全局去好了。」
廖昌平挨了剋,臉面上有些掛不住,其實這些話他也只是在普天成這裡說說,在外面絕不敢亂講。他北京的一個關係說,余詩倫有個很能靠得住的關係,在中央某要害部門。一定是上面跟瀚林書記打了招呼,要不然,瀚林書記是注意不到一個黨校副校長的。見廖昌平尷尬,普天成也覺得口氣太沖了點,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昌平啊,你在省府工作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組織原則應該知道,不該打聽的,不打聽。」廖昌平聽出了弦外之音,賠著笑道:「秘書長的話,我記住了。」
「僅僅記住不夠,要落實到行動上。我還是那句話,不管安排在哪個崗位,都要把本職工作做好。我可聽說,你現在有點不專心,這不好,別這山望著那山高,很多事是一步步來的,一步走不紮實,步步皆不紮實。」
廖昌平一聽普天成又在點他的軟肋,心虛道:「怎麼,上面不會有意見吧?」
「你自己以為呢?」普天成給了廖昌平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然後起身,在客廳裡踱步。廖昌平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本是跑來訴苦的,這下好,讓普天成一句話,把他心裡最脆弱的那根神經點中了。廖昌平到行政學院後,的確對工作不大上心,整天想的是,何時才能到省委大院去,到主要領導眼皮底下,幹些能讓領導看得著聽得見的工作。像行政學院這種不打雷不下雨的工作,他真是沒心情干。這陣普天成一說,他立刻後悔起來,如果因為這個讓上面有意見,那就太不應該了,他廖昌平又不是不會幹工作。
過了半天,廖昌平帶著徵詢的口吻道:「我是想幹,但我對學院那攤子不熟悉。再者,眼下都在抓經濟,注意力都在各項硬指標上,學院就是想開展一些工作,下面也沒人重視。」
普天成停下步子,畢竟,他跟廖昌平是多年的關係。這人本質不錯,就是有華而不實的毛病,老以為自己是幹大事的,放哪兒都覺委屈,這個毛病不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
機會是啥,機會就是你摸打滾爬中突然閃出的那道亮光,是你苦苦求索中驀然發現的那座獨木橋,而絕不是天上掉餡餅。雨後彩虹是雨後才能出現的,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先是山重水復,後才是柳暗花明。如果你想把前面的省略掉,那麼後面出現的,也只能是海市蜃樓,是幻景。
「不熟悉不是理由,下面不重視也是你的托詞,你的問題還跟以前一樣,老在幻想。昌平啊,到了這個年紀,應該踏實了,再不踏實,以後還有機會嗎?」
廖昌平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人性格中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別人批評對了,他會虛心接受,特別是普天成的批評。兩人在省政府的時候,廖昌平沒少挨普天成的批評,但越批評兩人關係越近。普天成也只有在廖昌平面前,才願意說些實話,說些發自肺腑的話。
這種話不能輕易說出來,因為它容易傷害別人。天下沒有幾個人願意聽批評,官場中人就更不用說。天天奉承,弄不好他都拿你當敵人。如果老是挑刺兒,怕是早就拿你當政敵了。好在廖昌平不是那樣的人,他是普天成為數不多的幾位朋友中最率直也最透明的一位,普天成有時候是拿他做鏡子的。可惜,這樣的鏡子擺在眼前,還是不能讓他的心透亮。興許,他這輩子是透亮不過來了。心上抹了顏色的人,再怎麼照,也是有陰影的。背負著陰影前行,這就是普天成。
普天成歎口氣,沖廖昌平說:「眼下省委、省府正在全力打一場工業企業攻堅戰,你們學院何不在這方面動動腦子?」
「你是說?」剛才還心情灰暗的廖昌平一下來了興趣。
「學院就是為政府工作服務的,這點道理你總懂吧。圍繞政府的中心工作搞培訓,這樣的主意你都想不出來?」
廖昌平恍然大悟,「愚人就怕點撥,你這一點撥,我倒是有譜了。」廖昌平說完,開心地笑起來。他的笑感染了普天成,普天成也輕鬆了許多。從內心講,他是極願意讓廖昌平到政研室的,廖昌平把材料關是一絕,過去政府那邊的材料或文件,主要還是廖昌平把關。另外,人在任何時候,身邊總得有個說話的人啊,普天成現在是一肚子的話捂餿了,也找不到人說。
那種滋味,不好受。
可既然瀚林書記有了人選,就得尊重現實。不單是尊重現實,還要把這個想法徹底掐死。普天成給廖昌平支招,讓他抓培訓,就是用另一種方式幫廖昌平把這個念頭掐死。
機會總還是有的,普天成對此深信不疑!
這天晚上兩個人喝掉了一斤茅台。普天成很少喝酒,但這天晚上,他想喝。
省委很快召開常委會,討論通過了對余詩倫的任命。余詩倫到任的這一天,海州下了一場透雨,雨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晚上。本來普天成安排了幾桌飯,想為余詩倫接風,可下午四點多鐘,常務副省長周國平突然打來電話,說晚上一起跟大華的同志吃頓飯,有些情況還需碰個頭。普天成便知道,周國平那邊的行動開始了。
普天成趕到勝利賓館,國平副省長還沒到,於川慶倒是來了。跟於川慶在一起的還有政府那邊的曹副秘書長、辦公廳鞏副主任等好幾位。大家都是熟人,辦公廳鞏副主任還跟喬若瑄一起共過事,普天成跟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往餐廳去。因為少了更高級別的領導,普天成就成了這群人中間的頭,受到了大家的熱情禮遇,普天成對來自鞏副主任他們的恭維和禮讚欣然接受。官場就是這樣,每一個場合,都有不同的恭維聲和讚美聲,儘管內容大同小異,但表現方式卻千差萬別。鞏副主任就特意提到,前些天在《理論》雜誌上看了普天成寫的一篇文章,很受啟發。「高屋建瓴啊,秘書長真是大家風範。」普天成笑笑,作為一個省的最高智囊,他每年都要在中央和省裡的幾家權威性雜誌上發表一些文章,這些文章有的是談海東的經濟社會發展與繁榮,有的是談領導幹部的修養與情操。鞏副主任提到的這篇,普天成談的是領導幹部作風建設,中間提到了最近全國發生的兩起腐敗大案,兩名副部級幹部落馬,在全國震動很大。當然,普天成重點談的是如何貫徹落實總書記在中紀委七次會議上對領導幹部作風建設發表的重要講話,針對總書記提出的在領導幹部中倡導形成八個方面的良好風氣,樹立八榮八恥觀,談了自己的感想。這是一篇響應性的文章,瀚林書記對這篇文章也給予極高的評價,還說要在省委中心小組學習會上組織學習。普天成並不認為自己文章寫得好,關鍵是態度亮得及時,有時候能不能及時表明自己的態度,也是領導幹部的一種修養,更是藝術。
勝利賓館的環境跟桃園差不了多少,佈局和綠化甚至比桃園還要漂亮,只是因為它是政府的,所以名氣沒桃園那麼響亮。這天的飯安排在淮海廳。到了淮海廳,普天成意外地發現,為他們服務的正是余晴。普天成臉上有絲驚訝,於川慶也跟他一樣。余晴沒認出普天成,但認出了於川慶,彬彬有禮地問了句「首長好」,就專心致志做自己的工作去了。普天成盯著余晴看了一會兒,腦子裡忽就閃出金嫚那張臉來。前些天金嫚跟他打過一個電話,說自己不想跟丈夫過了,要離婚。普天成下意識地就阻止,說不能離。金嫚笑說:「你慌什麼啊,又不是因為你。」這句話讓普天成好不尷尬。是啊,他慌什麼,金嫚從來沒說要嫁給他,也從沒流露出要纏著他不放的意思,這點讓普天成深感欣慰。有多少人毀在了女人上,起初抱著投機的心理想玩一玩,結果引火燒身,一輩子都不得安寧。普天成算是幸運,截止目前,還沒被哪個女人抓住不放。跟他關係最密的金嫚,也在他離開吉東時嫁了人。金嫚的丈夫是一名普通工人,後來普天成聽說,他們常打架,夫妻關係很不好,到現在也沒要孩子。所有這些,都像辣椒水一樣時不時地要辣一下普天成。普天成知道,金嫚現在的不幸福,是他一手造成的。
某種程度上,是他毀了金嫚。
於川慶見他走神,悄聲提醒道:「等一會兒秋燕妮也要來,她可是常常念叨你呢。」
「是麼?」普天成從余晴身上收回目光,又從腦子裡把金嫚驅走,裝作詫異地問了於川慶一句。於川慶別有意味地一笑,「有人望穿秋水,有人渾然不覺,這世道,越來越缺少默契了。」
「亂說。」普天成及時地制止住於川慶,只要有第三者在場,普天成就不跟於川慶開玩笑,這也是他的原則之一。他轉向曹副秘書長,「你老父親的病好點沒?」曹副秘書長受寵若驚,他父親幾個月前心肌缺血,住過一次院,普天成特地到醫院探望過,曹副秘書長對此感激在心,今天聽普天成再次問起,就越發感動得不行。他站起身,就像學生回答老師提問一樣,畢恭畢敬地答道:「謝謝秘書長關心,老父親算是挺過來了,現在精神狀況還行。」
「那就好,人老了,不要只想著吃藥,還要適當增加活動量。另外,保持心情愉快也很重要。」曹副秘書長馬上點頭,「秘書長說得對,他現在天天到公園散步呢,還跟一幫老頭老太太學太極拳。前段日子有個老太太勸他養條狗,這些天正吵著讓我買狗呢。」
「那好啊,讓他有個寄托。大家都忙,平日沒時間照顧老人,老人寂寞,養條狗正好可以把寂寞打發掉。」
「那好,我明天就去給他買。」
聊完曹副秘書長的父親,話題又轉到鞏副主任的老岳母上。普天成在政府的時候,這些人都在他手下,他們家裡有啥事,誰家有老人,誰家老人患啥病,普天成都記得很清楚。逢年過節,後勤辦要分東西,普天成總要叮囑一番,有老人的給多分一份。儘管這些人都不缺那點東西,但這麼一做,情感上就不一樣了。有人說他在政府裡威信比副省長都高,不是說他權大,而是說他心長。
心長則路也長,這是普天成的認識。
正說著話,外面響起了車子的聲音,於川慶說了聲「來了」,大家齊刷刷地起身,往外面去。出門時鞏副主任步子走得快了些,差點先普天成走出大廳。意識到犯了錯誤,他猛地止住步,側身等普天成和於川慶先走。他發現,於川慶臉上,已暗暗露出不快來。
下級任何時候都不能搶上級的彩,這是鐵的規律。誰犯了,哪怕是無意,也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普天成伸出雙手,熱情地跟國平副省長握過手,然後又跟大華的領導一一握手,同時做出恭請的樣子,請他們往裡進。輪到秋燕妮時,他的手似乎猶豫了一下,秋燕妮衝他深情一笑,伸出手來,「想不到在這兒遇見秘書長,幸會,幸會。」普天成沒敢正視秋燕妮,他怕秋燕妮不分場合露出那火辣辣的目光來。香港女人跟內地女人不一樣,她們喜歡把內心的東西表露在臉上。
普天成和於川慶熱情迎客的過程中,鞏副主任和曹副秘書長拘謹地站在一邊,臉上掛著不太自然的笑。他們是沒有資格走上來跟領導和貴賓一一握手的,只能站在遠處,用微笑歡迎。周副省長也只是跟他們簡單地點點頭,然後就在大華幾位高層的簇擁下進去了。普天成又搶在前面,等副省長的步子到達淮海廳時,他跟於川慶已一左一右站在了門邊。
主客一一落座。普天成本想坐得離周國平遠一些,坐領導身邊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類似的感受,普天成覺得是這樣。每次吃飯,他都會想辦法讓自己離領導遠一點兒,這跟工作當中正好相反。不料周國平拍拍身邊的椅子說:「老普,坐這兒,咱們說話方便。」普天成只好坐過去。周國平左邊是大華香港總部瑞德先生,英國人,很年輕,四十歲不到,講一口流利的漢語。右邊,就是普天成了,普天成右邊,居然坐了秋燕妮。好似無意,其實有心,普天成有幾分不安,心裡又有一點點愜意。跟秋燕妮認識這麼長時間,兩人還從沒如此近距離坐過。飯菜是提前準備好的,國平副省長說,吃過就撤,晚上他還有個活動,要到一所大學去演講。涼菜上齊後,國平副省長講了幾句話,意思是感謝瑞德先生和助手勞爾小姐來到海州,共同為大華海東出謀劃策,也感謝大華集團副董事長兼海東辦事處主任燕妮小姐,大華海東前段時間運行得不是太好,主要原因不在大華,在海東方面。是海東方面沒把基礎性工作做好,延誤了項目進度。對此,省裡已做了調整,相信以後,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國平副省長還代表省委、省府向大華方面表了態。國平副省長表完態,端起紅酒杯,一飲而盡,說這杯酒就算是對前一段工作的總結,從今天起,大華海東會駛上快車道。他的舉動贏來一片掌聲,是川慶秘書長帶頭鼓的掌。接著,瑞德先生也代表大華總部表了態,他說前段時間工作不理想,關鍵原因還在大華身上,大華資金不到位,影響了職工安置。他也喝了一杯,表示道歉。瑞德先生接著強調,本周內,將有三千萬到賬,可以用於職工安置,以後每半月到賬三千萬,直到把答應的款全部付清。瑞德先生說這些的時候,普天成心裡想,周國平就是周國平,大華這些錢,也只有他能爭取過來。如果換了別人,怕也只是一個數字,何年何月到賬,只有鬼知道。感慨中,他投過去目光,見周國平的目光瞄在性感的勞爾小姐身上,他便慌忙把目光收回來了。
瑞德講完,輪到秋燕妮了。秋燕妮端起酒杯,說:「燕妮嘴笨,這種場合,實在不敢多講,不如以酒代之吧,按你們的話說,一切盡在酒中。我相信,大華跟海東的合作一定是愉快的,而且能雙贏。」說完,仰起脖子,將滿滿一杯紅酒喝了下去。興許,這天的秋燕妮也有幾分緊張,端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有幾滴酒灑在她裸露的脖頸上。普天成看了,感覺那掛了酒珠的粉頸更為漂亮。
如果不是國平副省長晚上有事,這天是要放開喝一陣的。要論喝酒,今天來的鞏副主任和曹副秘書長都是行家,陪一桌客人不在話下。秋燕妮喝過之後,國平副省長說,今天情況特殊,酒就不敬了,大家隨意喝點。然後叮囑於川慶,照顧好客人。普天成本來也是想敬杯酒的,一聽國平副省長這樣說,便打消了念頭。
席間國平副省長提出了一件事,大華原來的協議是要安排一毛廠百分之二十的職工,大華認為這太高了,無法落實,當然,這與一毛廠職工的素質和文化程度也有關係。一毛廠職工素質普遍低,文化程度大都是初高中,小學也有不少,以前從事傳統紡織業,劣勢還顯不出來,現在是高科技項目,文化程度的劣勢一下就顯了出來。大華提出,能不能降到百分之十,不能安排的這百分之十,由省上協調其他企業安排,大華可以拿出一部分錢來做補償。周國平說完,桌上的人都不說話,全都垂下頭,好像在思考。其實這樣的問題是不用思考的,國平副省長借飯桌上把它講出來,就是想給大家通通氣,具體怎麼做,他早就有了數。普天成也垂下了頭,這是一種習慣,任何場合,遇到難以作答的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垂下頭,做思考狀。普天成默默在算一筆賬,降十個百分點,就意味著有五千職工沒了著落,這五千職工,往哪裡安排呢?見氣氛有點冷場,周國平笑道:「老普,過去的協議是你談的,你說說。」普天成抬起頭,習慣性地環視了一圈,道:「既然大華有難處,這個問題可以協商。現在重要的不是職工安置,是項目進度,只要項目建得快,早一天見到效益,我們的期望值就早一天能實現。」
「川慶,你的意見呢?」周國平又將話頭轉給了於川慶。
於川慶剛夾了一塊魚,一聽副省長點他的將,忙將魚放下,道:「我認為天成秘書長說得有道理,畢竟這項目他最熟悉。」
「好,既然兩位秘書長意見一致,我看這事可以商量,補償不補償我們先不提,先跟職工方面碰碰頭。」說到這兒,他把目光投向普天成,臉上洋溢出一種熱情的笑,「怎麼樣老普,這個難題還得交給你,誰讓你辦法比我們多呢。」
普天成這才明白,國平副省長今天請他來,擺的原是鴻門宴!他倒吸一口冷氣,這話,跟工人實在說不出口啊,當初談百分之二十,他已費盡了口舌,也背了一身罵名,現在再砍掉五千人,這簡直……見國平副省長期待地看著他,普天成勉為其難地笑了笑,「試試吧,談不下來省長可別批評我。」
「有你老普出面,還有什麼談不下來的?來,我敬你一杯!」說著,國平副省長率先舉起了酒杯。普天成趕忙舉杯,搶在國平副省長前面喝了下去。酒杯剛放下,余晴還沒把酒斟滿,這邊又響起了秋燕妮的聲音:「我也敬秘書長一杯,感謝秘書長對大華長期的支持與幫助,以後很多事,還離不開秘書長呢。」普天成想推辭,國平副省長幫腔道:「該敬,你們每人都應該敬秘書長一杯。」這下好了,矛頭嘩地對準到他身上,本來少了敬酒這道程序,吃飯的氣氛就不熱烈,現在大約是要談的事定了音,大家心裡都放鬆下來,國平副省長這一提議,於川慶他們立馬響應,依次就給普天成敬酒。普天成喝了秋燕妮這杯,不喝別人的,實在說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跟他們一一碰杯。幾杯下肚,普天成腦子就有些暈,再看秋燕妮,就有一種縹縹緲緲的虛幻感。
飯吃到中間,周國平一看表,說時間不早了,要提前走,讓於川慶把大華的客人還有普天成招待好。於川慶要一同去,周國平說不用,那邊還有人。於川慶便知道,國平副省長的專職秘書長在恭候,便也不再客氣,跟普天成一道將國平副省長送上車。瑞德先生和勞爾小姐也要走,於川慶挽留了一陣,見人家態度堅決,便不再挽留,悄聲跟普天成說:「事情解決了,他們就想溜人,也好,咱們好好喝。」普天成心裡罵:解決,你說解決就解決了啊?他硬著頭皮跟瑞德先生和勞爾小姐道了晚安,轉身往裡走,走一半,忽然停下,秋燕妮為什麼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