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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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哪個人能聰明到瞿書楊這種程度,也沒有哪個人能愚笨到瞿書楊這程度。
瞿書楊居然真的找了羅維平,而且很坦蕩地跟羅維平攤了牌。
瞿書楊一直想找羅維平談談,他不能容忍妻子紅杏出牆,更不能容忍妻子被一個官員勾走。儘管他相信,妻子跟羅維平之間,還沒發生什麼。但現在不發生並不表明以後不發生,瞿書楊不想等到那一步。
羅維平以前跟瞿書楊打過交道,是工作上的事,他以前在教育廳幹過,對江東高校這些拔尖人才,他還是有瞭解的。不過,這事他一直沒跟蘇曉敏提。
兩個人見了面,羅維平心裡有點虛,這種虛不是做賊心虛,他是怕瞿書楊的個性。知識分子的性格不跟官員比,他們可是既酸又刁,你不愛聽什麼他偏說什麼。
兩人見面後,瞿書楊居然很客氣地說:「謝謝秘書長賞光。」
羅維平有點驚訝,他還以為瞿書楊一見面就要教訓他呢,沒想人家如此彬彬有禮,鬆口氣道:「好久沒見了,我也想見見教授。」
「不,我們天天見面。」瞿書楊突然說。
「天天見面?」羅維平驚疑地抬起目光。
瞿書楊笑了一下,請羅維平入座,點了兩杯鐵觀音,又叫了兩杯咖啡。羅維平暗自一笑,他還從沒見過有人這麼點的。
「向健江、陳志安,還有你的頂頭上司,包括你,你們都在算計她。」
等茶水上來,瞿書楊又問:「喝杯酒吧,這裡的酒調得正宗,口感很不錯的。」
羅維平搖頭。
瞿書楊自己給自己點了一杯,羅維平就佩服起他的個性來,這種事,放在他們那個圈子,是沒人能做出的。
「你剛才說,我們天天見面,這話我沒聽明白,能告訴我什麼意思嗎?」羅維平怕兩個人會陷入尷尬,主動問。
「是啊,我們天天見面的,自從我老婆去了東江,我就天天夢見你。」瞿書楊一口把那杯酒灌下去,又招呼服務生。
羅維平預感到不妙,原來瞿書楊的彬彬有禮是假的。
「我也知道你不會信,但事實就是這樣。這麼說吧,秘書長,今天請你來就一件事,你能不能讓我安心點?」
「你怎麼不安心了?」羅維平臉上變了顏色,覺得有必要跟瞿書楊對抗一下。
「假如有個男人整天圍在你老婆身邊,你會怎麼樣?」瞿書楊端起酒杯,笑瞇瞇盯住羅維平,他的笑讓羅維平很不高興,但也有幾分發毛。
「怎麼,你夫人出問題了?」羅維平故作鎮靜問。
「不是她出問題,是秘書長你出了問題,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你想不到吧?」
「我們之間沒什麼。」羅維平心裡極為不快,還沒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張揚,如果不是考慮到蘇曉敏,他很可能就要發火了。
「沒有就好!」瞿書楊又把第二杯酒喝了,招手要第三杯時,羅維平開了口:「如果今天你只是為了喝酒說瘋話,恕我不能奉陪。」
「不,你別走,還有一件事我沒說。」
「什麼事?」
「我老婆現在遇到了難題,你得幫她把這個坎過掉。」
「難題?」
「國際商城啊,難道你沒聽說,為了國際商城,東江快成一鍋粥了,還有你們高層,怕也快成一鍋粥了。」
「這個我沒聽說。」
「假,你們官員就是假,明明在爭權奪利,鬥得你死我活,嘴上卻客氣得像親兄弟,無聊,你們這些人,真無聊。」
「對不起,我該走了。」羅維平實在不能聽下去了,起身,伸手往口袋裡摸,他想今天應該由他來埋單。
瞿書楊也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剛才態度可能失禮了點,不過這件事你必須得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別人算計。」
「被誰算計?」
「向健江、陳志安,還有你的頂頭上司,包括你,你們都在算計她。」
「我沒有。」
「你有,你把她鼓動到一個不該去的地方,讓她四面楚歌,八面受敵,你別忘了,她是女人,是不能承受這些的。」
「她是去工作。」
「我知道,你們的工作就是互相鬥、互相整,你們熱衷這個,我不管,也管不了,但不能禍害到我妻子身上。你們這麼多人給她設圈套,不覺得卑鄙?」
這句話,忽然就讓羅維平啞巴了,不是說瞿書楊擊中了要害,而是瞿書楊的話忽然讓他想起一件事。
兩天前程副省長找過他,婉轉地問過他,蘇曉敏到底怎麼樣?當時他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光明磊落地承認,他跟蘇曉敏關係非同一般,她很優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上級應該支持她。另一種,就是裝傻,什麼也不說,或者,順著程副省長耳朵說幾句。至於蘇曉敏的處境還有將來,他都可以不理會,這樣的結果是能打消程副省長對他的疑惑,先保證他這邊萬無一失。
他矛盾了一會兒,居然,居然選擇了第二種。
「對她,我缺乏瞭解,不過從東江目前的工作看,似乎少了點魄力。」他說。
「少的僅僅是魄力?」程副省長不露聲色地盯著他。
「還有工作方法。」他終於又說了一句。說完這句,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配跟蘇曉敏談什麼人生和理想,更不配跟她保持那層微妙的關係了。
羅維平很傷心,他甚至有點瞧不起自己,但是沒辦法,他不可能把什麼顧慮都拋開,一門心思去呵護蘇曉敏。他更怕程副省長會抓住他跟蘇曉敏這層關係,無端地給他找出一些事來。
男女關係現在雖說不是什麼問題,但在特殊時候,它還真是大問題,羅維平必須得小心翼翼。
半天,羅維平緩緩坐下,沖瞿書楊說:「誰也幫不了她,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
「小人,你們都是小人!」瞿書楊終於憤怒了,嘲笑了一句,「就你這樣子,也配追我老婆,好好當你的官去吧。」
說完,扔下羅維平,連夜去找研究生楊妮。
楊妮曾經說過,如果蘇曉敏有什麼事,她可以幫忙。
蘇曉敏倒也沒什麼事,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決定:她要妥協了!
這件事嚴重動搖了蘇曉敏的信心,也讓她恪守多年的原則遭到顛覆。
逼她做出決定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謝芬芳找了她,告訴她一件非常搞笑而又十分滑稽的事。另一個,她臉紅得說不出口。
程副省長參觀完老街的第二個晚上,蘇曉敏悶在屋子裡看一份報告,白天的活動她沒參加,向健江見她情緒不佳,說:「要不這兩天你就不陪了,全省物價工作會議馬上就要召開,你跟物價局的同志們一道,把會議準備一下,到時候不要措手不及。」
蘇曉敏心裡巴不得這樣,嘴上卻說:「不陪能說得過去,我可不想再犯愚蠢錯誤。」
向健江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笑著道:「沒那麼嚴重,副省長如果問起來,我就說你在準備現場會。」
物價工作會議定在東江召開,要說,這也是目前的緊迫工作之一。蘇曉敏欣然接受,程副省長這趟來,她陪得有點痛苦,也有點乏味。
謝芬芳是晚上十點來的,風風火火,把門敲得很響。蘇曉敏一看是她,眉頭一皺道:「打砸搶啊,半夜三更的!」
「比這還嚴重。」謝芬芳邊說邊往裡面擠。
進了屋子,目光四下一瞅,還鑽臥室裡看,道:「屋裡沒人吧?」
「你屋裡才有人呢。」蘇曉敏以為她查崗,生氣道。
「我沒那意思,我是怕隔牆有耳。」
「半夜三更搞什麼鬼。」
「我專程給你送情報。」
「什麼意思?」
「我公公叛變了。」謝芬芳身子一軟,疲憊而又沮喪地倒在了另一張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