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黑 正文 第一章 夜總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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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火的說,他的公司在朵朵她們那個小區還有一套房,空著,不過小點,不如灩秋搬到那邊去住。

    「你還真開著公司啊?」灩秋不相信地盯住姓火的,這段日子,她跟姓火的有了一些接觸,還單獨吃過兩次飯,是瞞著朵朵去的。

    「小公司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姓火的像是被灩秋看穿什麼,賊亮的腦門上居然有了汗。

    「不會跟我收房租吧,我可交不起。」灩秋說。她覺得姓火的不像壞人,壞人沒這麼好的耐心。再說,姓火的一看就是生意剛起步,這個階段,人還不至於壞到無恥。

    「灩秋小姐說到哪裡了,我怎麼會跟你收房租,你能搬過去住,是看得起我。」

    灩秋心裡一動,白住人家房還是看得起人家,這買賣划算。「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可有言在先,不能打我主意,我不是那種人。」這話灩秋說得心虛,不是那種人,又是哪種人呢?不能自圓其說。

    姓火的倒是信誓旦旦:「灩秋小姐想多了,我也是一個人寂寞,只想找個朋友,說說話聊聊天什麼的,哪能往那方面想。」

    「真的不那麼想?」

    「真的不那麼想。」

    「那好,我答應你。」

    姓火的一愣,以為灩秋開玩笑,再一看,又不像。「灩秋小姐真的答應了?」

    「囉嗦什麼,不就搬個房嘛。還愣著做甚,起來搬啊。」

    姓火的心花怒放,紅潤的臉上閃出一層厚厚的肉笑,手忙腳亂,就替灩秋拿了東西。到了前台,灩秋要結賬,姓火的說:「哪能讓灩秋小姐結,單子給我。」灩秋也不客氣,很豪爽地將單子給了姓火的,看著姓火的從皮夾裡掏錢,灩秋忽然想,天下還真有大傻瓜啊。

    灩秋住進了金色花園8號樓,跟朵朵租的16號樓遙遙相望。房子面積的確不算大,70多平方米,但對灩秋來說,已是夠奢侈,感覺大得能裝下整個世界了。姓火的又忙了一天,還叫來公司的員工幫忙,等他們一個個汗流浹背地離去,灩秋就有家了。躺在新買的大床上,灩秋興奮得要死。自從大學輟學,她還沒住過這麼舒暢的地方,在北京的時候,灩秋跟譚敏敏擠在一間潮濕的地下室,後來譚敏敏讓那個款拐走了,說是住了公寓,灩秋怕一個人擔不起房租,在小區邊貼了告示,希望能找個幫她卸負擔的人。來的人倒是多,但都搖頭,後來終於等來一女的,三十多歲,但住了一晚,灩秋就把她轟走了。

    那女人有夜遊症,半夜裡起來忽然就壓住了灩秋,還說要把她綁起來,丟到黃河裡餵豬。黃河裡居然有豬,這女人瘋得不是一般,灩秋嚇個半死。有了華哥日子雖說好點,但華哥對她忽冷忽熱,身子憋了就找她發洩,發洩完,壞脾氣就上來了。發展到後來,竟然打她,半夜裡還把她攆出去過。那可是大冬天,灩秋凍得手腳都僵了。想不到,剛剛認識沒幾天的火石財,竟然大方地賜給她一個家。

    躺著躺著,灩秋忽然想,姓火的不會是放長線釣大魚吧?

    灩秋在火老闆的公司裡上了班。火老闆的公司開在鳳凰路23號,一幢不太耀眼的寫字樓,對面是百安大廈,這一帶最繁華的購物中心。公司有個怪名,多拉電子。灩秋不明白多拉的意思,還以為它是個電子產品的名,就問姓火的,姓火的呵呵一笑:「咱沒文化,隨便起的啦。」直到姓火的出事,灩秋才知道,多拉就是潘多拉的意思,魔盒,意思就是公司什麼都可以賣。公司裡人不多,加上灩秋,也不過二十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輕人,最小的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公司的業務就是把產品推銷到東州的各個角落,業務人員全部拿提成,至於你用什麼方式推,推到誰手裡,姓火的不管。姓火的就一句話:「銷得多,掙得多,這年頭,沒有賣不出去的貨,只有扶不上牆的阿斗。」阿斗兩個字,從姓火的嘴裡說出來是聽不懂的,必須得讓他手下翻譯。姓火的這樣說,意思是在警告大家,千萬別做阿斗。灩秋不用跑業務,每天打打雜,幫姓火的接待接待客人,其實在別人眼裡,她已成了火老闆的秘書。灩秋對這份工作還算滿意,再說她也沒打算在姓火的這裡待下去。好日子不是她過的,她怕有一天順三找上門來,不但自己待不成,還可能連累火老闆。

    這樣過了一個月,居然相安無事。姓火的對她彬彬有禮,順三也像是沒了聲息,灩秋覺得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姓火的倒也罷了,反正灩秋現在已習慣了他,沒有剛開始時那麼厭惡了。灩秋到公司上班的事,朵朵已經知道,一開始灩秋跟姓火的都設法瞞著朵朵,後來一想,這樣瞞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大大方方告訴朵朵。於是由火石財做東,請灩秋和朵朵吃飯。灩秋很坦白地告訴了朵朵,朵朵先是一愣,繼而暴發出一片野笑:「行啊,火石財,你手腕不小,把我們姐妹都騙上了床。」灩秋一陣臉紅,她想告訴朵朵,自己並沒跟火石財上床,不想,也不情願。但一看朵朵那表情,她索性裝起了沉默。火石財倒是解釋了幾句,這人看起來不善於解釋,漲紅著臉,一副急於辯白的樣子。朵朵先入為主,認定火石財睡了灩秋,還把那麼一份好工作給了灩秋。端起酒杯:「好啊,我祝賀你們,你還甭說,你們兩個挺般配的。」這話等於是損灩秋,灩秋聽得出朵朵話裡的醋意還有敵意,畢竟,現在傍個男人也不是容易事,好不容易到嘴的魚,又讓別人吃了,朵朵不犯酸才怪。火石財想說什麼,被灩秋拿眼神制止了,灩秋也敬了朵朵一杯:「謝謝你,朵朵,火老闆是好人,我們別傷害他。」

    「這麼快就心疼起老公來了,行啊灩秋,看不出你道行比我深。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小心讓人家剔了頭。」說完,朵朵猛地甩下杯子,走了。

    火石財想追上去,又一看灩秋,沒敢,無奈地坐下了。灩秋說:「你把我最好的姐妹氣走了。」火石財有點被冤枉似地說:「我真的跟她沒什麼。」

    「跟我也沒什麼。」灩秋說著,點了一支煙,吐出一口憂傷的煙霧,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都哪樣?」火石財猜不透灩秋的心思,有點心虛地問。

    「少他媽給我裝蒜,以後你再敢碰她,我閹了你!」灩秋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發火,反正她是沖火石財發了,還一連好幾天不理姓火的,害得火石財又是服軟又是保證,好像她真成了火石財什麼人。其實灩秋是氣朵朵,不就一個破男人麼,犯得著爭。

    打那天起,灩秋沒再跟朵朵聯繫過,看來朵朵是動了真格的,灩秋甚是奇怪,這個姓火的,到底使了什麼魔法,讓一向不把男人當回事的朵朵,突然間較起真來。

    更揪心的還是順三。那次在時代超市門前見過後,灩秋就再也沒了順三的消息,她只是聽說,明皇那起血案,死者中間有一個是市裡某領導的兒子,上頭對此案很重視,公安部門已成立專案組,要嚴查此案。還有一種說法,東州娛樂界太混亂,黑道猖狂,魚龍混雜,上頭可能要嚴打。不過灩秋又想,從那天皮哥的囂張氣焰看,事情好像沒那麼壞,皮哥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如果上頭真有什麼動作,他不會張揚到那程度。

    煩人,明皇死的那幾個人中為什麼沒有順三,要是把順三那王八蛋做掉,那該多好啊。灩秋驀地就又想起那筆高利貸。

    灩秋跟姓火的終究還是上了床。其實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過灩秋一直在騙自己,總以為自己可以堅守住,可以硬扮出一副正人君子相來。可這太難,一想欠順三的那筆錢,還有順三追上門以後的種種惡果,灩秋就不寒而慄,她現在真是期盼有人幫她度過這難關。

    但是現在除了這個火石財,還有誰能幫她?

    是在跟朵朵鬧翻後的某一天,大約半個月以後吧,姓火的帶灩秋去陪一個客人,那客人來自福建那邊,是個大胖子,胖到令人難以想像的程度。胖子好酒,姓火的一個人招架不住,便讓灩秋上陣。灩秋起先還扭捏著,不肯多喝,後來見姓火的往洗手間跑了三次,每次都吐得臉色發白,便動了惻隱之心。胖子一看灩秋放開了,幸災樂禍,又要了一瓶五糧液,單獨跟灩秋鬥。結果胖子翻了,爬地上拉不起來,姓火的不得不打他同夥的電話,來了兩個比胖子瘦一點的男人,罵罵咧咧把胖子背走了。灩秋喝得眼冒金星,看什麼都在轉,天在晃,地也在晃,屋頂晃得更厲害。至於她怎麼離開酒店,怎麼睡在了床上,一點記憶也沒。半夜口乾,灩秋掙扎著起來喝水,猛發現姓火的就睡在她身邊。灩秋氣怒了,怔怔地盯著火石財望了一會,飛起一腳:「誰讓你睡這兒的,滾!」

    「騰」一聲,火石財滾在了床下。一股惡臭襲來,灩秋慌忙摀住鼻子,細一看,床下是她吐下的髒物,火石財整個人倒在了穢物上。

    火石財睜開眼睛,望了望灩秋,問這是在哪?

    「廁所!」灩秋一邊穿衣服一邊吼。

    火石財大約意識到什麼,沒吱聲,乖溜溜地爬起,從衛生間拿來拖把,清掃地上的穢物。

    那攤穢物經火石財一折騰,刺鼻的味道越發強烈,灩秋沒忍住,哇一聲,正好吐在火石財臉上。火石財不敢計較,鑽洗手間洗乾淨後,又把地拖了,然後鑽廚房給灩秋弄解酒的。

    火石財忙這忙那的時候,灩秋就變了想法,她怔怔地望著火石財,心往另一個方向動,似乎,對這男人再也沒了惡感。後來灩秋想,如果他想要,就給他好了。她已欠了這男人好多,不想再欠了。欠債是要還的,這個宿命誰也躲不掉。

    火石財弄了一碗酸梅湯,給灩秋解酒,又遞上一塊熱毛巾,讓灩秋把臉上的髒物擦掉。灩秋喝了酸梅湯,感覺好受許多,說:「你扶我去洗手間,這麼髒,我哪能睡得著。」

    火石財扶灩秋進了洗手間,為她打開熱水,調試得差不多了,才說:「你把門朝裡鎖了,我去給你找衣服。」

    灩秋罵:「鎖個頭啊,如果想洗,一塊洗好了。」

    火石財沒敢跟灩秋一塊洗,等灩秋洗完,他才跳進了熱水裡。灩秋赤條條地躺在床上,她在等一個未來,這個未來似乎一直在她夢裡,又似乎一直懸在半空中。灩秋明知道火石財不是她要等的人,但還是充滿著期待。火石財終於洗完,灩秋緊張的心隨著他的再次出現漸漸平定,臉色也變得坦然,就像接一個普通的客。其實這種事對她來說已是家常便飯,只不過因了火石財的正經,才讓她生出回到良家女子去的衝動。灩秋覺得滑稽,回頭路如果那麼好走,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後悔」兩個字了。

    火石財做得很慢,想像不出,他還是一個挺有耐心的男人。不,不只是耐心,還多了一樣東西,灩秋說不出,卻能感覺得出。火石財始終是小心翼翼的,哪怕中間灩秋咳嗽一聲,他都有可能滾下來。灩秋忍著,她不想傷害這個可憐的男人,她像母親一樣,任孩子在懷裡拱。火石財確實在拱,不過他拱的技巧相當嫻熟,沒多久,灩秋身上就有了反應。這很奇怪,從踏進夜總會那天,從操練起這門營生起,這種反應就像她身體上的一個毒瘤,被她狠狠地割扔掉了。漫長而又辛苦的日子裡,她只當自己在從事一門工作,或者盡一件義務,可以容忍男人吭吭哧哧,絕不容許自己的身體有半點反應,事實上那種簡單而又草率的工作,也沒法讓她的身體有反應。姐妹們私下將這活兒叫蓋章,多一個男人上來,等於多蓋了一個章。一張紙上蓋的章再多,紙是沒反應的,頂多它把紙塗得難看一些罷了。

    但火石財讓灩秋有了反應。狗娘養的火石財,他不急,他精耕細作,他在拿溫火慢燉,他在考慮灩秋的感受,他……

    算了,這種感受還是不講出來的好。灩秋算是美美享受了一番,這是多年來她第一次有高潮。

    火石財給了灩秋一萬塊錢,外帶一條金項鏈。怕灩秋難為情,再三解釋,他早就想給她了,絕不是因為……

    「算了吧,你那鬼心計,當我不知。」灩秋得了便宜還不想賣乖,話說一半,又覺殘酷了些,莞爾一笑:「這項鏈不會是給朵朵買的吧?」

    火石財立馬發誓,說他如果對朵朵有半點企圖,出門立刻讓車撞死。

    灩秋捂了火石財的嘴,不是怕應驗,是她實在不想再看到血腥場面。自打到了東州,她的日子總跟血腥有關,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帶血的字。再這樣下去,東州還不如叫血城算了。

    如果日子照這麼下去,灩秋愛上姓火的也說不定。姓火的有老婆,在老家,他到東州是獨闖天下,這種男人雖不能托付終生,但托付一時半會沒問題。況且,灩秋從姓火的眼睛裡,看到一股清新的東西,那東西跟男人的真心有關。

    但是上天偏偏要捉弄灩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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