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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州是海東的省會城市,這個城市以前並不怎麼發達,發達是近十年的事。其實發達不發達跟灩秋沒一點關係。灩秋最初看重的是這裡的人厚道,不比她們老家河南。再者,華哥是東州人,她當然得跟著華哥到東州來。華哥當時說,到了東州,用不了一年,就把她包裝出來。華哥當時開一家模特公司,順帶幫一些想成名的男男女女當經紀人。灩秋跟著華哥,最初確實也風光了一把,華哥的公司搞過一屆模特大賽,是跟東州電視台合辦的。灩秋不但自己上台走秀,還給那些剛剛出道的女孩們當舞台指導。那是灩秋最風光的日子了,可惜好景不長,華哥的公司就垮了。再後來,華哥跟一個叫天寶的男人為爭一場時裝秀的舉辦權,打了起來。華哥也是被同行逼急了,再逼他就得捲起鋪蓋回老家。華哥一怒之下,拿刀捅了天寶,這下禍闖大了。天寶的後台聽說是張朋,這是個跺一下腳東州都要發顫的人物。華哥捅了天寶,自然沒好果子吃,不出一月就進去了,他的公司被人一把大火燒了。華哥在獄中求灩秋,說現在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他娘的,華哥居然拿她當親人,真是人落難了什麼都叫得出。華哥沒了以前的威風,可憐巴巴說,你去找順三,一定要救我出去。
東州不是灩秋想的那樣,華哥也不是灩秋想的那樣,包括順三,包括皮哥,都不是灩秋想的那樣。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狠著吶。其實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天經地義,怪不得誰,只能怪自己生在沒錢沒勢的家裡,只能怪自己是弱女子,救不了自己。
灩秋在等消息。她躲在賓館已有五天了,原以為新安街要亂,皮哥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沒想,五天過去了,屁事也沒,新安街平靜得很,東州市也平靜得很。手機倒是偶爾響幾聲,但都是跟灩秋一起的姐妹。為了安全,灩秋誰的電話也不接,包括朵朵的。
灩秋住進賓館才明白,朵朵把她支到賓館,不讓她去她臨時的家,不是因為她去了朵朵不方便,那有啥不方便的,一道門一關,另間屋子裡做啥,她都能充耳不聞。幹這行的姐妹們都有這本事,要不,你怎麼混?朵朵是怕皮哥。沒有不透風的牆,灩秋跟朵朵的關係,皮哥一定打聽得到,如果把她逮到朵朵家裡,朵朵在東州就混不下去了,缺條胳膊少只眼的可能也有。朵朵讓她住賓館,是為安全著想。灩秋現在才知道,解放西街是張朋的地盤,海天賓館也是張朋的地盤,皮哥再是混世魔王,也還沒修煉到敢跟張朋作對的境界。
又是一周後,灩秋在賓館躲不下去了,人不是躲在某個地方生活的,再說,灩秋的錢袋子也告急。她不能跟朵朵提錢,大家掙錢都不容易,姐妹們掙的都是血淚錢,偶爾救一下急可以,長期地靠著一個姐妹,不是灩秋的做法。這一天,朵朵剛走,她是被一個男人叫去的,聽說那男人才到東州,對東州還很陌生,遇見了朵朵,就像遇見了知音,朵朵打算在這男人身上狠撈一把。灩秋不好表態,各有各的掙錢方式,這點上姐妹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看得開又想得明白。能撈則撈,能宰則宰,只要不讓人家剔頭就行。剔頭是姐妹們的行話,意思就是不要讓人家倒宰一刀,宰得身上一點兒肉都不剩。
朵朵走了有十分鐘,灩秋出了門,她換了一身職業裝,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寫字樓裡干體面活的白領。你還甭說,灩秋真這麼打扮出來,還真有點白領的味道,這都得益於她在北京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雖苦,灩秋卻也學到不少東西。要是那時候能跟一個好一點的男人,灩秋的生活可能就成了另一種樣子。但這能怪誰呢,灩秋遇到了華哥,她被華哥迷住了,長得體面的男人往往能迷住女人,這是女人的軟肋。
灩秋打算去新安街,看看明皇。她在離賓館不遠的一家超市裡挑選了一副太陽鏡,價錢不是太貴,但樣式很酷,這樣一來,灩秋就不是那個穿著性感暴露的衣服在明皇夜總會坐台的灩秋了,倒像是天晟大廈裡走出來的商界精英。她走在街上,很快吸引過來一大片目光。灩秋自豪了一陣,心情很快就又回到落難者的那個狀態。她在馬路牙子上晃了晃,希望能看到那晚載她的司機,後來她笑笑,東州這麼大,哪能就那麼容易碰到他呢。她招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下,灩秋說:「去時代超市新安店。」
時代超市是東州最大的超市連鎖店,據說分店已開到第二十六家,這個數字正好是灩秋的年齡。灩秋她們在明皇裡的一應用品,紙巾啊口香糖啊衛生巾啊速食麵啊什麼的,都是時代超市買的,就連上班必不可少的男人用的那玩意兒,時代超市也有賣。司機是個年輕人,在她臉上怪怪盯了半天,冷不丁問:「小姐是明皇的?」
「你媽才是明皇的!」一摘掉墨鏡,灩秋臉上的憔悴還有疲憊就顯了出來,特別是眼睛四周的黑影,這是最容易暴露她們身份的,有經驗的司機只要一看見那黑青眼圈,再聞聞她們身上煙酒和劣質香水混合的味道,就知道她們是做哪行的。但這個司機顯然多嘴,有幾個小姐願意被人那麼赤裸裸說出來,還一眼就認出是明皇的。
司機挨了罵,卻不氣惱,都說東州人脾氣好,東州的妹子脾氣好,東州的哥脾氣更好。能滋養出如此好脾氣的地方,卻盡出些砍啊殺的事,灩秋實在搞不懂這個東州。
「我說妹子,火氣不要那麼大嘛。」的哥賠著笑說。
「開好你的車,少揩油,本小姐沒那個興趣。」灩秋一半是撒氣,一半也是給自己壯膽。她想去新安街,又怕去新安街,車子離新安街還遠,她的心已怦怦跳個不停。司機挨了訓,不敢多嘴了,專心致志駕起了車。灩秋又覺得對不住人家,人家也是出於好意,並沒傷害她,怎麼就能那麼刻薄呢。這麼想著,她沖的哥笑笑。的哥顯然是個老油子,這個年齡的的哥都是老油子,就喜歡跟小姐們搭訕,雖搭訕不到什麼,但也能消消寂寞。這個世界上,有誰不寂寞呢,天天抱個方向盤,絕對沒有天天摟個小妹帶勁。
「聽說了嗎,明皇出事了。」的哥說。
「出事?」灩秋一驚。
「一周前的事,吵得全東州都知道了。」的哥眉飛色舞。
「什麼事?」灩秋本能地緊張,身子往前傾了傾。
「有人去耍,結果耍出了命案,好幾條人命沒了,公安封了廳子。」
「不會吧?」灩秋臉色慘白,怪不得這兩天這麼平靜呢。
的哥見她真的不知道,滔滔不絕講起來。任何一個城市,消息最靈通的永遠是的哥。大到國家大事,政府官員、城市首腦的生活起居,腐敗了多少錢,包養幾個情婦,小到哪條巷子抓住了賣白粉的,哪條街的洗頭女便宜,他們無所不曉,而且善於講給乘客聽。的哥一通亂講中,灩秋的臉白了幾次,到最後,一點兒血色也沒了。的哥說,有個房產商帶著合作夥伴去明皇消費,夥伴對小姐不滿意,要求換台,服務生愣是不換,還說明皇的小姐個個頂呱呱,比北京的天上人間也不差哪。那老闆大約覺得丟了面子,居然掏出了槍,恐嚇服務生。誰知讓服務生一酒瓶捅過去,老闆的一個眼珠就掉了下來。老闆最後還是開了槍,領班的服務生當場就嚥了氣,子彈打穿了腦袋。
「這年頭,有錢的都愛耍命,耍得好。」的哥帶著輕鬆的語氣說。
灩秋的心,卻已跳到嗓子眼上。
灩秋在時代超市門前下了車,裝模作樣往超市去,等的哥載了客離開新安街,她才掉頭往明皇那邊看。想想也是可笑,做雞都不怕,反倒怕被一個陌生的哥識破。
明皇那邊的確靜靜的,靜得有點怕人,兩扇供人出入的富麗堂皇的紫紅門緊緊閉著,擺放在前面的花籃也不見,更看不到門童。莫非,的哥說的是真?灩秋正伸直了脖子巴望,身體忽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扭頭望時,一男人從她身邊疾疾走過,灩秋正要訓斥,忽聽男人說:「趕快離開!」
男人的聲音很磁,底音渾厚,質感很強。灩秋對聲音有一種天然的敏感,尤其對有磁性的聲音,男人雖然壓得低,但那聲音卻對她有一股洞穿力。灩秋一直恨自己底音不足,發出的聲音不夠飽滿、圓潤,如果有男人這樣好的音質,她怕是早就出名了。男人身材高大,絕不低於一米八,塊頭也不錯,走路的姿勢筆挺,特別是兩個寬寬的肩膀,非常誘人。酷,真酷!灩秋心裡叫道。灩秋一直夢想,有一天能遇到這樣一個高高大大身材魁梧有稜有角的男人,最好他能愛上她,然後帶著她去闖蕩世界。可惜這樣的男人只在夢裡出現過,跟了華哥後,這樣的夢她也很少做了。灩秋想喚住男人,看看他前面長得咋樣,還有,憑什麼要跟她說剛才的話?一陣聲音響過來,灩秋回頭一望,頓時白了臉。
四輛車從杏林大街開過來,威風十足地駛上了新安街。開在最前面的是一輛悍馬,緊跟著是一輛豪華大奔,後面兩輛奧迪。車隊一駛上新華街,行人便做四散狀,紛紛為他們讓道。四輛車就像四個龐然大物,目空一切地從灩秋眼前駛過去。不用說,第二輛車是皮哥的,聽說他那輛大奔三百多萬,內部裝修就花了一百多萬,玻璃全是防彈的。灩秋只見過皮哥一次,還不是從正面看,只是從遠處看見過他背影。但這就夠了,那個背影留給灩秋太多的遐想,還有感慨。人跟人就是不一樣,這是她當時的想法。後來這想法變了,因為這樣想太幼稚,人怎麼能跟人一樣呢?皮哥是誰,他是東州市的二號人物,據說市長見了他也得低頭。姐妹們中間傳著一個笑話,說有次皮哥請一位副市長吃飯,那副市長不知天高地厚,到了包廂,很習慣地就坐在了主賓席上,還拉了拉邊上的椅子,沖皮哥說:「皮老弟,坐。」皮哥笑笑,說:「謝謝市長。」然後眼睛一斜,沖手下遞了個眼神,他身邊最沒情況的一個馬仔就坐在了副市長邊上。皮哥大大方方坐在了副市長對面,也就是最下座。副市長眉毛微微一皺,不知道皮哥玩的是哪出。結果一上菜,副市長才如夢方醒。餐廳服務員拿皮哥這裡當主賓了,眼裡壓根兒就沒副市長。
四輛車跋扈而去,灩秋看清了一個腦袋,順三,她差點叫出聲來。順三坐最後一輛車裡,後腦勺清清楚楚在玻璃裡映出來。順三的後腦勺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後腦勺,順三小時打架,被人在頭上鏟了一鐵掀,結果,那一片就不長頭髮了,結成一個巨大的紅肉瘤。據說順三想過很多辦法,想治好那個紅紅的肉瘤,可惜世上沒那麼好的醫生。後來順三走了黑道,那肉瘤居然帶給他無尚榮光,順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肉瘤就是順三,順三就是肉瘤。有崇拜順三者,每次打架都渴望別人也拿鐵掀鏟他後腦勺一下,可惜現在打架沒人用鐵掀,改用刀砍槍殺了。
灩秋恨順三,她不恨皮哥,皮哥沒害她,是順三害了她。灩秋想撲上去,撕住順三,扇他一個耳光。可這樣的想法比白癡還白癡。車隊揚長而過的時候,灩秋還是縮了縮身子,把自己藏在一個垃圾箱後面。等車隊消失,灩秋忽然記起剛才那男人,她再四下望時,男人早沒了影。
奇怪,他是誰?是皮哥的手下,還是?
朵朵帶來一個男人,三十多歲,說是做水貨生意的。東州水貨生意的市場很大,不少人靠這個發財。大到汽車船隻,小到手機化妝品,但凡這個世界上有的,都敢往東州賣。就連冒牌的避孕套,也敢裝集裝箱往東州發。男人長得賊精,一看就是那種靠小詭計生存的人,灩秋對這種男人沒興趣,她白了朵朵一眼。
朵朵介紹說:「這位是灩秋,我姐妹,這位是火老闆。」
「火石財。」男人弓下腰,做出一副斯文樣,向灩秋自報家門。
他的斯文讓人想到一種叫馬戲的雜耍,灩秋想笑,忍著沒笑。朵朵給她丟了個眼神,意思是讓她對火老闆客氣點。對老闆客氣其實就是對錢客氣,灩秋跟錢沒仇,於是就客氣道:「火老闆在哪發財?」
「小生意,小生意而已。」火老闆使勁點著頭說,眼睛,卻死死地盯住灩秋的胸。
又是一個色鬼!灩秋心裡恨了聲,臉上卻裝作很開心:「火老闆是怕我們蹭啊,放心,朵朵的朋友,我灩秋可不敢蹭。」
「哪裡的話,灩秋小姐講話很幽默的,很幽默。只怕我火某想讓灩秋小姐蹭,灩秋小姐還看不在眼裡呢。」
「幽默嗎,我咋一點不覺得。」灩秋說著話,將手裡的短褲一抖,晾在了衣服架上。灩秋正在洗衣服。
火老闆的目光牢牢被灩秋手裡的短褲吸住,短褲是黑色的,帶著鏤空,中間關鍵地方,繡一朵白色的月季。
朵朵恨恨地剜火老闆一眼,火老闆仍沒反應,像是被短褲牢牢吸住了。朵朵只好咳嗽一聲,火老闆身子一悸,極不情願地將目光收回,意猶未盡地嚥下口唾沫,臉上表情豐富而又緊張。
「我請二位吃飯,請二位吃飯好不好?」火老闆像是打幻想中醒過神,彆扭地望住朵朵,朵朵一扭身子,掉個脊背給他,火老闆訕訕的,最終還是將目光移到灩秋身上。
一聽吃飯兩個字,灩秋才感到肚子又空又餓。這段日子,她真是虧待了自己,她起身,藉著鏡子端詳了自己一眼,天啊,怎麼憔悴成這樣,離鬼只差半步了。
「我要吃火鍋,川西壩子那家。」朵朵生怕灩秋先說出地方,急不可待地說。
「好說,好說,灩秋小姐呢,灩秋小姐想吃什麼?」火老闆不識趣地又問,火老闆說話喜歡重複,能重複兩遍的絕不一遍說完。灩秋望著他們兩個,似乎感覺出什麼,輕聲說:「隨便。」
火老闆急了:「隨便怎麼能行,那怎麼行嘛,想想,到底要吃什麼?」
「我要吃火鍋!」朵朵忍不住了,聲音重重地說了一聲。
火老闆臉色驀然一變,不過他仍然頑固地望著灩秋,渴望灩秋能修改掉朵朵的指令,給他一個獻慇勤的機會。
灩秋嫵媚一笑,知道朵朵是吃醋了。朵朵老吃灩秋的醋,因為灩秋實在是比她漂亮,在這個靠臉蛋和身坯吃飯的圈子,長不好就意味著你混不好,好在,朵朵長相還說得過去,要說不足,怕是她那沒有形狀的假胸,讓她的身體打了很多折扣。這點上,朵朵真是沒法跟灩秋比。灩秋傲就傲在那兩座山峰上,要是舉辦美胸皇后賽,灩秋絕對殺得進東州前三。
「火鍋就火鍋吧,我無所謂,不過,川西壩子那地方也太爛了點,怎麼配得上火老闆。哎,朵朵,上次我們去的那家叫什麼?」
灩秋這麼一說,朵朵就不好意思板臉了,畢竟是姐妹,板了臉誰都難堪,再說了,火老闆什麼人,她比誰都清楚。干她們這行的,錢是第一,至於情不情的,那倒是其次。她想了一會,道:「過江龍!」
「對,就去過江龍。」灩秋跟著說。
三個人乘了車,往海洋公園那邊去。車上火老闆一再解釋,說他本來是有車子的,可惜他對東州的道不熟,開出來反倒丟人。灩秋心裡想,現在有車算鳥啊,用得著這麼酸?嘴裡卻說:「要說東州的路,朵朵最熟悉了,哪天火老闆開了車,帶我和朵朵去兜風。」
火老闆立馬響應:「好啊,灩秋小姐可不能耍我,說兜風就要兜風去的。」話還沒說完,火老闆哎呀了一聲。火老闆跟朵朵坐在後排,灩秋想,一定是朵朵嫌姓火的對她太熱情,掐了他一把。
過江龍人滿為患,跟上次來時一樣,上次是灩秋一個小姐妹請客,那小姐妹傍了一個藥材販子,人雖老點,精力倒很旺盛,而且酒量大得驚人,他一人差點放翻灩秋她們四個。灩秋那次吐了三天,發誓再也不那麼不要命地爛喝了。
等了半小時,才騰出位子,火老闆慇勤地讓灩秋點菜,灩秋識趣地將菜譜遞給朵朵。姐妹之間,開開玩笑可以,千萬別把對方刺激了。況且就這麼一個瘦猴一樣的火石財,也不值。
吃完火鍋的第二天,灩秋還在睡覺,火老闆忽然找上門來。灩秋警惕地望了望身後,沒看見朵朵。「你幹什麼?」她問火老闆。
「不幹什麼啦,就是找灩秋小姐聊聊天啦。」火老闆拖著半生不熟的廣東腔道。這土癟,到底是哪裡人,朵朵也搞不清。
「不好意思,我要睡覺。」灩秋說著就要關門。
火老闆嬉笑著臉擠進來:「覺有什麼好睡的,兩個人聊聊天啦。」
「找朵朵聊去。」灩秋拉下臉說。
火老闆緊忙解釋:「我跟朵朵真的沒什麼啦,兩個人也只是剛認識的朋友,灩秋小姐別誤會嘛。」
「我沒誤會。」灩秋躺在了床上。灩秋喜歡在白天困覺,其實姐妹們都這樣,晚上是黃金時間,哪怕熬天亮也值。習慣成自然,久而久之,她們在白天就睜不開眼睛了。
灩秋原以為,她一裝睡,火老闆就會沒趣地離開,沒想,此人臉厚得很。自己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床邊,開始絮絮叨叨講他的故事。說他小時很窮,家在廣東那邊的一個鄉下,母親死得早,父親又娶了小的,對他不好。好不容易上了學,父親又出了車禍,小的捲了他家東西,跟一個打魚的跑了。他苦苦撐到四年級,實在撐不下去,就輟了學。灩秋對這類故事沒興趣,她自己的故事就夠讓她咀嚼一輩子,哪還有閒心分享別人的痛苦。火老闆倒是講得起勁,講著講著,居然流下了眼淚。灩秋翻個身,睡了。
一覺醒來,居然發現姓火的還在。規規矩矩坐椅子上,屁股位置都沒挪。怎麼坐上去的還就怎麼坐著,好像灩秋罰了他。灩秋還擔心他會無禮,手裡一直攥把小刀,姐妹們包裡都有這玩意兒,關鍵時候,也能起點作用。一看火老闆那個傻帽兒樣,灩秋忍不住就笑了,心裡也奇奇怪怪對姓火的有了好感。
這人還算老實。老實人現在可不多見啊,灩秋禁不住又多看了姓火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