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譜謝爾城中,鼓號齊鳴旌旗飛捲,
經過了艱苦卓絕而漫長的戰鬥後,大批軍中效命服役的歸化人,集體成為唐人正籍軍戶的大型典禮,充滿了喜氣洋洋的味道,當然了經過歷次戰事磨練和挫折之後,他們能夠活下來,或者沒有跑散掉,本身就代表了一定資歷的執著和運氣。
而對他們來說只要跨過這一段身份轉變的最後門檻,他們就能獲得正規唐軍兵將一樣,在征服的土地所擁有一切特權和優待,以及相應政治經濟特殊地位,
作為他們的後代,理論在大唐治下的體制內,也開闢了一條陞遷的坦途,比如作為本國居民,在各方面擁有更多的選擇和發展方向。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依靠錢財和資本來輸軍協軍,以獲得歸化大唐的捷徑。於是從軍打戰拿命去博一個身份,就自然而然成為大多數人的選擇。
就好比後世D的血腥綠卡,只要國家足夠強大到足以無視別國意願,大把大把拿著人道、公義、min zhǔ之類大旗,到處隨意干涉別國內政,自然有人爭先恐後的來投奔賣命。
「這次倒是浩大恩典啊……四千六百一十七人啊……」
「不算多了,這一路下來輸軍助軍的歸化人,又何止成千萬,能夠有命走到這一步的,不過是眼前這些,也就聚在起來好像很多而已……」
「須得給當地人留下一線希望啊,讓他們覺得只要世世代代為我們做牛做馬,就能博得改變命運成為人人的機會……有這麼一根胡蘿蔔吊在眼前,他們才會像貪吃蠢笨的驢子一般,拚命的向前奔跑賣命啊」
重新裝飾一新的行宮中,我卻在面對一場遲到的思chao,或者說來自戰後的反彈,一群年輕的將領聚集在我身邊的場合,突然有人提出這個話題,然後頓時引起一片紛紛。
「有個別將士思鄉心切。頗有歸意?……這恐怕不是個別,而是好些人把」
我微微笑了起來,終於還是來了。
相對來自國中。對我充滿某種崇拜情結的那些年輕將官不同,這些安西本地出身,本地講武學堂培養,或是戰地提拔起來將士。更多了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底氣把。他們背後,未嘗沒有另外一些人的想法在驅動著,畢竟這只軍隊成分過於複雜,可不是我龍武軍的一言堂。
「總府樞府瀛洲大人明鑒……」
「打下了內沙布爾之地後,大食人的勢力已經被我們逐到更西邊偏遠荒涼之地。就算想要再打回來也沒那麼……相信你們之中的很多人想問我,下一步該往那裡去了把」
「如果我說還要向西再向西,終點在那雲和山的彼端……你們會怎麼想」
「他們只是無法理解大人的野望和遠大抱負而已……」
掌記賈充低聲道
「不用刻意為我辯解什麼……」
我對著左右如是說道。
「捫心自問,我的地位還不夠高麼……」
「或者說我的功勞還不夠大麼……」
「開疆拓土,史的衛霍也沒有我走的更遠;平虜滅國,有誰更說比我更多;定難克亂,難有與我比肩的;治政興邦,開往繼來。也不過如此把」
「就算我再努力。天子能夠給我的恩賞,也不會在大到那裡去把……」
「為什麼我要放著優裕尊崇的爵祿權位不享,非要萬里跋涉,冒著兵戰凶危之險,親赴揚威異域麼。&&。」
「只是為了給那些追隨我的人,一個退路和更多的選擇而已……」
停頓了片刻之後。我輕描淡寫的給出這個答案。
「龍武軍所出,雖然幾經波折。如今已經一個頗為可觀的新興集團……但是身處國內可以升和發展的空間,卻是有限的。」
「當代天子聖明。固然可以內外駕馭自如……但不代表繼任的天子也能安然視之。」
「我也不能保證我們的子孫,能夠繼續公心為國,一心開拓進取……」
「與其任由發展變成尾大不掉的國中巨患,或是讓我們的子孫和光同塵,最終成新的勳貴氏族那般仗著父輩蔭蔽,而悠遊無事禍害一方的廢物,還不如將他們至於這域外四戰之野……」
「重新開拓,重新建設,用耕戰之世,來磨礪和淘汰掉不合時宜的存在,保持他們的血性和鬥志……」
「從外族手裡爭奪發展的空間和世代的前程,總比被局限在國中已經固化的體制內,按部就班的和那些官僚苟營爭利,最終同化成其中一員的結果,好百倍不是。」
「用這些新征服的土地戶口作為舞台和藍圖,規劃和展現心中報復和理想,豈不快意美哉。
「因此,我想奏請朝廷分制安西南、北兩道,以安諸新徵定歸化之州縣,大行國中之制……」……
長安城,由於天氣漸涼,天子議政朝會的場所,再次從相對yīn涼濕潤的大內太極宮武德殿,移到了地勢較高的北內大明宮紫寰殿,當然,隨之移動的還有長安成立的政治中心。
隨著登聞鼓一聲聲的敲響,寬闊的龍首道再次湧動著的青蘭朱紫的袍服顏色,隨著最後一道禁鞭的抽響,乏善可陳的每天例行奏事也開始了。
真正的軍國大事,在只有宰相和樞密列席的內朝或者政事堂樞密院兩班聯席會議,就可以先通氣做出決定,大朝主要是對已經確定大概基調的決定,進行例行的程序,或是一些較為瑣碎,卻需要拿出來討論試水風向的日常事務,
今天,兵部尚兼樞密副使梁宰,再次乞骸骨被付准的日子,對於這位乾元初年開始,就做了兵部尚一作十二年的資深樞密來說,告老的規格也是比照同中門下三品的宰相,來優裕賜還的。這也意味著。有一位歷經三朝的元輔,徹底退出政治舞台。
這麼一位兼領兵部庶要的樞密副使出缺,按照乾元朝沿襲下來的慣例。也意味著要選用一位節鎮都督之類的外藩重臣來接任之。但相對有力的候選人手,卻又好幾位,因此少不得在朝堂觀議一下風向。
「大食國使臣叩闕,以國告稱。梁開府赴邊啟畔,致兩**民死傷無數,千里流離失所……」
一名中年的官員高舉勿板,大聲出列道,卻是門下省左拾遺蘇建。
由於現在並不是什麼臣藩貢使朝拜的正旦大朝時間。他的話語頓時在朝班裡引得一片交頭接耳,不過他們更關心的是這個話題。
「大食國又有使臣來京師了麼……」
這些年自從天下安定,四夷九邊威孚,前來朝貢的藩使幾乎年年都有新面孔到讓人已經麻木不仁了。
不過這批大食人略有不同,自從前批使團中有好些重要成員不守本分,涉嫌刺察天朝軍國機要,而被羈押嚴審,餘下勒令其閉門反省形同軟禁後。朝會就基本看不到這些充滿異域風情的大食人了。
「通政司……」
看到了有爭論起來變成一片扯皮的口水戰。天子小白有些不耐煩的轉而對階下臣班第四列道
「臣在……」
「西域可曾有兵禍災荒的奏聞……」
隨著通政司運行職能的完善,也漸漸承當起部分風聞地方的作用,不過與御史台下轄的各道都察院不同,它是通過五房判事的戶科房,來進行一些統計為名的調查。
「回陛下,安西北庭各路。已經連四年奏得豐產,歷年聚得歸化戶口數十萬之眾。期間唯突厥別種生亂爾……」
對包括天子在內的朝會大多數人來說,大食國雖然是一個數千里大國。但距離實在太遙遠了,因此多數時候,反而沒有切膚的存在感。反而是自開國以來就屢為邊關之患的突厥什麼的,更關心一些。
「那嶺西行台又是怎麼說……」
「樞府大人猶言在先,戰場得不到的東西,別像通談判和過外交欺詐,就能得到……」
「著御史台、禮部平派員往嶺西核實……」
同樣的結果,也送到了南內,南內另一位仍然在世的皇天子,也隨著身體狀況的欠佳,而越少越少出現在例行場合露面,而逐漸失去了存在感,只有某些三朝老臣子因為病喪或是告老,而成為公告傍築的新聞時,當年某些人和事,才會被重新提起。
「天子真是聖明之主啊
小規模的茶會,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臣,感歎道。
「這話怎麼說……」
「當初還是太孫的時候,就能秘密結好龍武系,扶持出這麼一直新興力量,反倒將那些勳貴氏族,擠兌的鋌而走險。」
「眼下龍武系做大後,又有恩賞手段分而化之,自從衛伯玉留鎮隴右而備青唐,高達夫西征嶺外,而韋出為關內都督,朝臣變邊臣。呵呵」
「別看龍武系家大業大,實際為了維持各方當地的利益,輪駐安西北庭南平安南安東,反而將力量給分散了,在京中的存在有限了。」
「再加幾大首腦人物,如今外出的外出,遠鎮的遠鎮,連樞府大人都去了安西探鄉,少了這個主心骨,龍武諸部天各一方,日久自成體系,就不虞國家之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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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這麼會肯為外國使臣的一面之詞,輕易將其招還回來面循聽辨呢……這些人注定是無用功,反而要惹得一身麻煩的。」
「眼下,雖然看是准了那些人的所請,但是卻沒有給相應的職分,他們真要去了,怎麼號令使喚得的聊那些安西藩臣,去為你品階職權都在自己之的樞府大人。」
「更別說雍國大長公主也在哪裡,注定他們是徒勞無功的,這一來一去加其中調查的行程,行程何止萬里,有未嘗不是讓這些無端生事,給天子增添煩勞的制備,遠離朝廷中樞的變相流黜。」
不多久朝中發生的插曲,也傳到了民間,萬里之外的西征戰事,帶來的時代效應。反應在長安成立後,就只剩下市面更多種類更加豐富新奇的舶來物和奴婢,以及各種版本人物傳奇和域外風物見聞的熱門連載文鈔。充滿異域風味的小說和圖冊繪本。
但在舶來人和歸化胡商聚居的藩坊中,則是另一番反應,無論是是回紇人,還是栗末人。無論是景教廟,還是拜火祠,都少不得一番聚會慶祝。
「波斯的故土正在逐漸被光復,聖火的榮光也隨之回到了這片土地……」
「安娜塔西斯聖廟的貴族之火,已經被泰伯裡的薩珊王孫李思遠。遂重新點燃」
這些波斯胡商,也是傳統的龍武軍利益團體之外,對西征一舉一動最關注的群體之一,他們不但是外圍最踴躍購買西域軍債和投資西拓項目的主要群體之一……
尼譜謝爾的行宮告官邸之外等候覲見的人群中,肉山一樣的大胖胡商諾基亞,正在擦拭身的汗水,但是他的身體面積實在太大了,汗水流的實在太多了。就算將十幾塊綢布浸濕。也沒能讓他能滿意。
他現在是搭軍隊的背景,成為當地乃至整個地區知名的歸化大商人諾基亞老爺,
嚴格意義說,自從他踏入這片安西的土地之後,他肩負的秘密使命就已經宣告失敗了,雖然他通過販賣隨身帶來的香藥珠寶等奢侈品和數百個女奴的特種貨物。很快聚斂了一大筆資金和等價東方特產。
然後也被樞密院的邊傍行人司,和兵科房安西查訪廳。給同時盯了,對於這種沒有跟腳的外族。任何懷疑和手段都是被默許的,於是他的身邊很快就被打開突破口,一群盜匪襲擊了他的商隊,然後他在某處偏遠荒蕪的營地裡,煎熬了好幾個月,整整瘦了一大圈才得以重新脫身。
他的狡黠,他的心機,他的城府,他的經驗和手段,在絕對的暴力機構面前,什麼都不是,說到底,畢竟他本質只是一個,廣有人脈列國權貴而追逐利益的商人,而不是那些為了信仰和國家、民族之類的理由,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志士。
在生命安危和忠於使命的抉擇中,他還是選擇了生命,而在自身利益和承諾信義之間,他又選擇了利益,於是阿拔斯王朝長期以來經營下,經過反覆的打擊和挫折之後,安西境內的最後一點情報基礎,在諾基亞的配合下,被變成了單向透明的篩子,
因為他的出色表現,重建的情報網絡中,總是能夠給遠方的呼羅珊總督,提供足夠過濾後的情報,而獲得大量的賞賜和嘉獎。
現在賽裡斯人已經在呼羅珊地區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這樣的話,他也可以按下了心來洗白身份,繼續以助軍商人的身份繼續活躍站後的奴隸交易市場,這正是他說擅長和熟悉的領域,雖然這對一個藩胡中的藩胡,外來者來說。
至於遠在小亞細亞的家人親族和財產,抱歉,哪有只有有命回去才能考慮的事情。
這次請求送給那位大人的禮物,一份完整的身份證明和相關的物品,關於亞美尼亞王族,最後一點血脈的去向的,相信一定能播的那位大人意外的歡心和驚喜的。
流掉了幾升汗水之後,他終於等到了引導官唱響自己的名字,穿過重重曲折的迴廊,不同民族和膚色的衛士構成的,衣甲華麗精良的儀仗隊列之後。
他在數十米長金紅色地毯的盡頭,看到了自己的目標,以及站在那位大人身邊的前呼羅珊總督卡塔赫,他現在已經是賽裡斯人的贊畫軍機邊荒羈縻事重要顧問,不由有些發自內心的驚顫和震撼,然後變成滿身肥肉的波動,用最謙卑的姿態跪下來,親吻那位大人腳下的地毯。
「很榮幸為您效勞,偉大的征服者……」
「這頂王冠對我毫無意義,但對我的養女,或許是一個不錯的小禮物……」
「所以,可以說說你期望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