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第四百七十六章 紛擾和打算
    一身深緋色的新繡衣。還沒穿熱的陳太忠,陳公公很快就陷入莫名的煩擾中。

    早先時候,因為李輔國一干人等犯宮作亂,大部分黨羽都受到了清算,只有極少數人,被留用了下來,

    陳太忠無疑是個幸運兒,他雖然也和眾多的宮中人一般,靠抱著那位李大公公的粗腿過活,但是因為身份過於卑微,也沒有機會參合到高層次的密謀,成了被遺忘的角落,待到宮中兵變時,他不明裡就見事不好,直接躲進臭烘烘的馬廄裡,躲過了那些閹黨的抓差,因此也成為他不肯阿附那些逆黨的重要憑據。

    再加上,

    那些同輩的公公,不是死於宮中之亂,就是被平亂的士兵所殺,活下來的。也很難逃過事後清算。倒是他為了保命,把馬廄鎖了起來,以至於那些閹黨事敗出逃時,居然找不到多少可以用的車乘,最後只跑出去一個李輔國。這個稀里糊塗的功勞,也被算在他頭上,待到新皇登基,宮中缺少有經驗的老人,第一天開大朝的時候,居然找不到足夠人手來侍御。

    於是他又漲了數級,從司掌輿蓋的殿中省尚輦局,一個勉強入流從八品下的奉輿班頭,一躍成為司掌飛黃,吉良,龍媒,騊駼,駃騠,天苑等大內閒廄,正七品上的尚乘局左奉御。手下聽事奔走的班頭,大小公公,閒僕雜役,也有數百人,甚至還有數十名武裝防閣。

    因此,他現在也躋身內五外六的宮內局主管階層,雖然排名還是相當靠後,但勉強可以被叫上一聲陳大公公,在宮裡佔有一間自己的私人宮內宅。

    但是令他煩惱的是。位置拔高了,也要不可避免的要面對宮內的新格局。

    名義上宮內省的大腦,內侍袁思藝要兼理上皇那兒的勾當,常駐在大明宮裡,基本很少管省內的事情,因此,省下的幾個大公公們都有些想法。

    先是那些太子舊邸的老人,以內侍少監聞季為的東宮內官人數最少,但幾乎把持了皇帝身邊最緊要的差事,不過他們對大內事務不甚熟稔,目前還沒有出彩的表現。

    其次是殿中少監魚朝恩、羽林護軍中尉程元振、三宮責檢使寧致遠等人為代表,這些在關鍵時刻擁戴過太子的內臣,他們繼承了前朝的遺澤和人脈,對外自成一體,相互之間又有競爭,算是相當強勢的存在。不過他們身上多少有閹黨舊部的烙印,所以新君登極以來,一貫低調不揚。

    最後也是數量最多的,從前朝沿用和提拔的那些新進公公們,不過這些人地位普遍不算太高,沒有明顯的立場和傾向。也沒有強力的領頭人物,群龍無各有打算,分成好若干個小群體,或結好外臣,或親近某位嬪妃,暗中相互叫著勁。

    畢竟,自從閹黨覆滅後,好些內侍、內常侍,中常侍的位置都空懸著,不免有些想頭。

    他的位置不是最緊要,也不是最有油水的,但也無法獨善其身,到了這個位置,尋常的錢財對他的意義越來越小,從數量開始追求質量的轉變。不滿足於買幾個女人充門面,找一個良家子來做主婦。

    「陳公公……留步」

    「姚中使……」

    看見這個人他可不敢托大,趕忙回禮道

    宮中的紛紛擾擾,這可難得能夠獨善其身的一位,不過這種中立,也是針對他背後那位交好的那位府上而言。那位長公主殿下,連袁總管也不敢輕易招惹的魔星。再加上他很有些自明,也不什麼爭權,因此人人也樂意和他結個善緣。

    「有些前些年的事情要請教……」……

    長安梁府,隨著中元佳節臨近,家裡採辦過節所需的各種什物,到處充斥著忙碌的味道,

    似乎是突然做了母親,宋堇瑜原本清冷的面容,也變的有些活泛起來。作為一個新人的疏離和隔閡,也少了許多,她正在眼神迷離的按著肚子,臉色有些紅。

    「怎麼聽不到啊……」

    小東西毫不避嫌的,將腦袋貼在她扁平的小腹上,屏住呼吸,哼哼。

    「只是剛有喜脈而已,怎麼會有動靜……」

    正在一旁給宋堇瑜看脈的采薇,輕輕掩嘴笑笑說。

    自從知道她有了身孕後,小丫頭似乎多出一個樂趣,就天天到這裡報道,對著她扁滑的小肚兒眼巴巴的期待,恨不得吹氣一樣吧肚子吹大起來。

    「我決定了……」

    小丫頭突然大喊,讓左右側目了下,又無若其事的各忙各的去。這幾天她類似拍腦袋的決定著實不少。

    專門安排的院落通風臨水,足夠蔭涼和清淨;專門服侍的人手,都是初晴親自挑選的細心人,龍武軍屬的保育所裡派來最有經驗的穩婆和護士入駐外院待命,日夜由家養的少年親事和粉紅貓隊的佩劍蘿莉們輪流值守著,以保持清淨,還有小紅線形影不離的貼身陪伴。

    喜歡吃什麼,喜歡用什麼器物,喜歡什麼款式。喜歡什麼顏色,不用刻意吩咐,都有人細心的打聽好,送上門來,確保每天都不會重樣。

    想吃淮南的橘子,沒關係,廣陵、岳陽、建康的橘子整船北運過來,個大飽滿的隨便挑,多到天天搾汁編著花樣喝。

    覺得悶,沒關係,天天有人來陪著說話打趣講笑話。還有不間斷時新劇本的皮影戲和傀儡戲的表演。

    雖然生下來的也只是個庶出,但畢竟是梁家的第一個孩子,所以關心的人還是不少的。

    居所長安附近的那些軍屯莊子,以秋收為名在自舉行慶祝,據說要比過皇帝的千秋節,或是冊立太子的大赦天下,還要虔心的多,畢竟皇帝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存在,雖然天天念叨,但也就那麼回事。偶爾還能見上幾面的總府大人,才是這個群體中,牽繫大夥兒身家前程的存在。

    梁府有嗣,也意味著這個群體的將來,有一個穩定保障和延續的期待。不是身在古代,不能理解古人對子嗣的那種怨念和熱心,那些部屬和盟友簡直比我還著急,通過各種渠道來打探消息,還有乾脆直接找上門來詢問的,那些熱心和忙碌的人讓人應接不暇,感覺我反而成了個多餘的人。

    長安城中沒有什麼秘密,特別是權貴之家生的事情。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我還是低估了這件事的影響。先是身邊親近的人,然後是韋韜那些部屬、薛景仙那些幕僚,鄭元和為的門人,然後是宰相顏真卿、禮部尚書賀蘭進明、並不尚書梁宰等朝中那些明暗的政治盟友,最後連三宮大內的宮廷裡,也分別來人了。像南內興慶宮南內賜給麒麟牌,北內大明宮那裡賜給富貴玉帶紫羅衣,大內則給了一個安人的誥身。然後是來自後宮嬪妃們的賞賜……

    更別說,

    左右龍武、羽林、神策、神武北衙八軍,左右衛、金吾,武衛、驍衛、威衛、領軍衛、監門、千牛十六衛中軍,五府三衛,乃至關內、隴右兩藩鎮,都有人前來送禮。

    用某些人的話說,就是見證了一批全新門閥崛起的時代。隨後小丫頭也放出話來,不論男女。都由她養在膝下。

    她這表態很及時,原本因為這個孩子的母親出身和來歷,在水面下積累在陰暗中的暗流洶湧,似乎也一下煙消雲散在萌芽中。

    至少梁府中因為一直沒有人生育的愁雲慘淡,也被沖淡了許多,那些女人們至少是表面上變得更加和洽起來。

    女人們聚集在房間裡八卦,我和薛景仙就站在纏滿葡萄蔓的廊下說話,青色的掛果纍纍,散出一種酸酸甜甜的氣息。

    「就差有人上表獻瑞了,當年王毛仲生子,也不過如此啊……」

    在這一片熱鬧紛擾中,薛景仙總算還沒被沖昏頭。

    「這麼推波助瀾,是打算將大人架在火上烤啊……」

    我的心思也冷卻下來,看了眼裡頭正在說笑的女人們,恩了一聲,這些天有些得意忘形的沖昏頭了。

    一個還沒降世的庶出子女就這麼招搖,不知道皇帝小白那兒會做如何想,但是如果不接受這些好意,不免也得罪了某些主動接觸表達善意的存在,也可能被人利用,如果再加有人推波助瀾,冷了那些擁護者的心。

    我忽然很有些身為高層人物的煩惱,生個孩子都這麼麻煩,這卻是個堂堂正正的陽謀啊。

    「那就開個招待會吧……反正掩蓋不住了」

    我如是說。

    「起碼主動權,還在我們手上……」

    薛景仙走後,我又輕輕歎了口氣,家裡那個下黑手的內應是誰,一直是堵在我心底的疙瘩。宋堇瑜有孕這件事,應該可以引出一些峁端吧。

    「主人……」

    初晴站在不遠處低聲道,這件事似乎對她的影響最小,既不像阿蠻他們那樣,哪怕心中酸楚,也要依照本分,努力作出賢良大婦的姿態,也不像蕭雪姿他們一樣患得患失的,還是從容淡定一如既往的操持內外。

    「故信安王府老王妃送來拜帖……」

    「信安王府,我們家好像沒什麼往來吧……」

    「是來求情的……」

    原來信安王府的長女,工部林侍郎的夫人,在一次宮廷活動遇到私生女蘇夙,出言不遜悍然動手。

    結果當場惡了小丫頭狠狠教訓了一頓,趕出後宮命婦入竭的名單,這件事也傳遍了上流社會的女眷圈子,導致林家的社交圈子四處碰壁,連帶仕途受挫,家闈不寧,再加上梁府從龍保駕得勢,林家害怕受到清算,就放出風聲來要休妻。信安王府已經過氣的宗室,就靠這個大女兒主持幫襯,也不可避免的慌張起來,由老王妃放下臉皮,托人過來求情。

    「先不理她……」

    「晴姐……恩哦主人也在這裡……」

    突然,白兜黑裙的阿汶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蟹子席好了……」

    「那就把東西挪到這兒來,我們在這裡開席好了,也圖個熱鬧……」

    我吩咐道

    所謂秋高蟹肥,雖然還沒到吃蟹賞菊的時節,江陵府卻已經搶先送來了十幾船應景的早蟹,這些蟹子被分成四份,一份直接給送進宮內省,算是孝敬三大內的;一份分別送給顏真卿、賀蘭進明那些平日結好親近的人家,算是一種變相的回禮;一份送到城中的各個部門和駐地去,算是忠於執守的犒賞,剩下一份,裝了十幾車作為老子掏腰包的福利,則去慰問那些住在長安附近的軍屬,以及軍屯莊裡的傷殘退役老兵,也算是變相慶祝和沾光。

    雖然每人能分到的不多,也不是人人都有,被慰問的對象是按照數量隨即抽取的,但也足夠讓他們回味上很長一段時間。

    最後我家還剩下一車最大最肥美的,用水草養著,足夠她們饕餮的美美吃到撐。作為慶祝,

    大江南北的各種食譜,都被挖掘出來,蒸蟹、煮蟹、煎蟹、炒蟹、甜醉蟹、醃辣蟹、碳烤石蟹,炸蟹丸子,蟹黃薄餅,蟹殼酸湯,蟹膏卷子、奶焗蟹塊……光是公蟹和母蟹,就能做出不同的菜色來……

    隨著蟹船回來的,還有前來述職的季廣琛。

    這位開元二十三年智謀將帥科的武舉進士,經過這些年的考察,總算獲得進入內部圈子的認可,他是來就任樞密院水軍總都監的,樞密院五軍監中,水軍地位和職權的其實最尷尬,說是監理天下水軍,但自古水師就一直是陸師的附庸,更多的時候是作為馬步射三軍的運載平台和火力支援點。

    其實本朝真正意義上能夠被稱為水師,並且成規模的水師也只有兩隻,一隻是登州平海軍,一隻是廣州經略的海上團練。

    前者主要在黃海、渤海一代活動,是由那些江南商團聯合,出資組建的水師,以海漕護航為名,在戰後繼續保留下來,但其實黃海上除了他們自己以外,已經沒人可以威脅的到朝廷的漕船。這些船團聯合,裝備精良,人手眾多,橫行於東北沿海,連渤海新羅這樣的一方政權,也不敢輕擄其鋒。

    後者主要在南海活動,其實更像是南海都督府的附庸,各方面都依賴海南才得以運轉,編製也比登州船團更精幹,有相當詳細的分工和配備,擁有足夠數量的職業軍人,是海外墾拓的重要保障。

    不過這一南一北兩隻人馬與其說是水軍,不如說是海軍,有自成體系的港口、外島駐地,屯田所、船廠等,獨立性很強,水軍都監暫時還無法插手,只有在人員的訓練、調配、監督上的有一些管轄權。其他的萊、揚、杭、明、泉、福、洪等沿海口岸大埠,雖然也有一定的水上力量,不過規模和質量就無法相比,也就小載量船隻組成的舟師,在近海沿岸巡哨,打擊下不長眼的匪類而已。

    因此,這次設立的水軍都監,管轄的主要是新成立的漕軍和巡水營。

    漕軍的前身,就是河北各道裁汰亢兵組成的工程軍,經過這些年的老病放還和遣散,剩下還是壯年的士兵被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仍然是專司鋪路架橋修渠浚河壘房築城屯田等大工程的工程軍編制。另一部分改編成漕軍,也稱護漕軍或者輸漕軍,擔負規復後的南北河槽轉運勾當,連帶維護河道堤壩。

    和工程軍一般,漕軍的人事、訓練屬樞密院,錢糧支給歸政事堂,由某位宰相專項負責,決定預算和編製,地方有事則各道轉運使差遣之,酌情給出動的費用。

    朝廷將部分漕運河流沿岸戰亂荒廢的土地劃撥為他們的駐地,連帶外圍的家眷,形成一個個獨特的聚居點,平時類似府兵軍戶模式進行日常管理和經營,忙時出役,閒時軍訓,國家有事,也可以作為府兵的補充。

    當然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和工程軍可以接私活賺點外快一樣,漕軍也可以捎帶點私貨,補貼一下自用。

    新設立的巡水營,則來自他的班底——荊楚水營,其淵源說起來就比較複雜。

    作為北軍之一,龍武軍名下也有一隻水軍,前身是岷江水營,用來確保江漢上游的北輸,同時也威懾下游的永王,在北方幾乎沒有用武之地,因此也沒有任何建功的機會,直到後來運兵南下奔襲,壓制解除永王的武裝才露了一把臉,也由此吸收了大量江陵八縣的水營團練,與江陵設立訓練大營和水戰學堂,將活動範圍擴大到山南東道和江西道。

    後來南詔犯境,留在成都的水軍,以岷江水系為依托,阻擊犯敵,掩護友軍,往來敵後騷擾,很是揮了些作用,南詔敗走後,水軍又成為追亡逐北的先鋒,將大量南詔兵馬阻留在境內,這才引起朝廷足夠的重視。

    因此,平定天平之亂後,隨渾惟明東進的故永王舊部水軍也大部得到了保留,分駐與各地,以便彈壓民間。隨著北方平定,一部分將領隨渾惟明功成高昇北調後,這些水軍變成江淮租庸調使的一大負擔,地方上也沒人敢接手,永王舊部的敏感背景。

    這只人馬成了被遺忘的角落,缺衣少糧差點變成新的不安定因素,又傳出他們與逃入雲夢的襄城王餘孽。

    後來還是季廣琛自告奮勇,帶著水師學堂的學軍去接收,果斷斬殺了其中不安分的刺頭,給資遣汰去老弱傷殘後,餘部萬餘人歸於江陵管轄,屯守於雲夢,由龍武軍的體系內開餉就糧,也在當地開圩以自足部分。平定康楚元之亂後,他們總算是名正言順的重歸與朝廷的體制,按照團練的標準開糧。

    這裡就不得不說季廣琛也是個人才,雖然天下平定,水軍的用處越來越小。

    但他這些年經營江陵水營和水軍學堂,依舊做的有聲有色,荊州水師的車船通過追繳天平餘孽、護商、軍輸為名,活動範圍遍及長江中下游流域,與江淮泗廣等沿海各大埠港口通達往來,並對南方四通八達的河流水道,逐一進行探索和測繪,以便為新的商路,提供參考。

    有唐一代,南方內陸水運及其達,以至於產生了許多直接生活在大船上的水上人家,這些特色的船戶,他們也是巡水營的補充來源,用來河防捕盜,保證水路的暢通。

    籍著追繳天平餘孽這個由頭,他也軟硬兼施手腕利落的將那些江河水道上混飯吃,幫派會門什麼的各方勢力人馬,拿捏的沒有一點脾氣,這些年也由此在南方各道的水路上,佔有了大量的利益,光是與駕部、都水監合營的水驛和船遞,就利潤豐厚。

    這種官方獨佔其利的事情,自然有人眼紅,但是後來又生了一件事情,

    乾元五年,河南、淮西兵還鎮,又北兵南鎮,原屬許叔冀的宋州兵乘船過揚州時,以衣糧被苛減,地方慢待為由,突然生嘩變,殺死押官強入廣陵,大掠居人資產,禁拿拷掠商胡大食、波斯等商旅者資財,鞭笞掘略盡,刺史韋儇不能制困守居城,坐看肆虐。

    正在岳州操練的荊州水軍所部,聞訊五日蕩進,突入廣陵城,殺亂兵頭目屈突孝,范知新、孫待封、張法雷等,廣陵遂定。

    當初,很多人難以理解我為什麼堅持在北軍的名下,保持了水軍這一明顯南方特色的編制,隨著後來逐一生的事情,這才不由歎服我的先知先覺。既然他也成為我先見之明的一部分,那也要給予適當的鼓勵的獎賞。

    因此樞密院成立後,也給他們活動了一個正式的編制,變成錢糧、人事歸朝廷直轄的水上部隊。與漕軍也是形成一南一北的格局。

    季廣琛這人很知趣,也很識相,也有幹才,所以區區一個荊州水軍大營,已經不在是能滿足他揮的舞台。他自請避嫌,擅專一地。

    午飯後,那群女人都聚集到了宋堇瑜那裡,品嚐台州土貢的乳柑和徐州的青棗,這也是懷孕後的福利,總有一些好東西讓大家沾光。

    似乎是受到整個孩子的影響,最近都是些利好的消息。

    靜邊之戰,總算告一段落,我噓了口氣,告捷的露布還在路上,讓他們抄錄一份送到幾個地方去,相信我那些部下和盟友們,會利用好知情權,把這件事最大利益化。

    「重新冊立已滅國的西拔那汗和石國,分別以現任的車鼻施特勤、伊捺吐屯任之……」

    我又拿起一封奏文。

    原隸唐朝的烏滸水域、以及河中諸國已大部轉臣於大食。

    自從活動在西域的突騎師突厥最後一任可汗蘇祿,兵敗為其麾下重臣莫賀達干與都摩支聯合所弒。突騎師突厥就四分五裂,一蹶不振到現在,無論舊突騎師的烏質勒、娑葛父子黃姓可汗後裔,還是黑姓可汗車鼻施部蘇祿後裔,都沒有足夠傑出的人物,可以結束這個局面。

    這也是朝廷重新經營西域的一個姿態。

    「摩尼教!」

    關於回紇的一連串變故的後續反饋中,我突然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禁有些失神,因為摩尼教拜的神主在中土被叫做大明尊,因此在後世還有另一個名字——明教,這可是那些古代筆記小說和無瑕小說中大名鼎鼎的存在,影響力最大的莫過於《水滸傳》和《倚天屠龍記》。

    而在本朝,雖然號稱三夷教之一,但是相比傳入歷史最久在西北底蘊最深厚,或是走上層路線得到官方認可的景教,摩尼教在中土顯然更低調不顯,多數時候一直蒙在某種神秘主義的面紗中。但在這次回紇的更立中,摩尼教似乎扮演某種重要的角色。

    根據某個死裡逃生的內線提供的消息,新汗確定之後,第一件事就狠手鎮壓了王庭中隨帳的拜火教信眾和經師,把摩尼教確立為國教,建立供奉大明尊的祠堂……

    太原城外,某處軍營中。

    「終於還是等到這一天了麼……」

    頭枯黃,一臉老相畢露的李叔明,自嘲道,

    這是中了秘藥之毒,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留下的禮物,本以為逃到河北,但是那些人的權勢和影響,似乎無所不在。一夜之間,他就失去了一切,只剩下條苟延殘喘的爛命,毒物幾乎影響了他的大部分器髒,以至於只能喝一些糖水和煮得稀爛的肉糜來維持。

    看著鏡子裡枯萎的面容,他過去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一樣的泡影。

    鮮於仲通的名聲或許不好,但是對這個過繼他人的庶出兄弟,卻是不遺餘力的扶持,甚至為了鮮於家的前程,故意製造和他反目成仇的理由,讓他站在與楊黨敵對的陣營裡以撇清關係,又利用自己的權勢暗中庇護,只是為了讓鮮於家族多一條後路和選擇,顯然他已經成功了,作為兩朝元老資深宰相苗晉卿的得意門人,在新君從龍的班底中有他一個位置,但是等他回過頭來,需要他暗中守護的鮮於家族,卻已經不存在了。

    雖然他知道這只是個官場上不罕見的偶然,作為太上皇避幸的劍南,不會容許這個一個過於強勢的豪族,鮮於家也有自取死路的理由,雖然作為座師的苗晉卿已經多次提點過這其中的厲害得失,但他還是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某些念頭,走上危險的道路。

    本以為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努力,可以為鮮於家討回那麼點代價,但他還是想的太天真了。他這個正五品兵部司勳郎中,看似炙手可熱,但在某些人眼中只是一枚棋子,他越想往上爬,做的越多,在那些人的羅網中也身不由己的陷得越深。

    等到他明白過來,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或者說他從把那個暴戶,還在站在那個暴戶背後的崔圓、韋見素、乃至太上皇,當成潛意識裡復仇的對象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出賣軍國機要,勾連外族,圖謀反逆……十惡不赦的十大罪中,他至少沾上了一大半。

    本已經破罐破摔下去,或許還有轉機,但他又想的過於簡單了。作為聯繫各方一個關鍵的節點,他固然獲得大量可以調配的資源和關係,可以推動某些事情的生,但也把自己推到一個絕境,要麼成功後知道的太多被自己人滅口,要麼就是失敗後成為雙方整相追殺的對象。

    「既然落到我們手中,你想死也難了……還是乖乖合作,或許還能痛快利落一些。」

    幽禁他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我知道的東西,你未必擔待的了,……我可是侍奉過兩朝天子的」

    他慢吞吞的道。

    「我這個樣子也不在乎了……除非能夠答應我一樁條件」

    「……」

    聽完口述,崔光遠面無表情的走出來,對左右吩咐道。

    「逃到境外暫且不說,那些被流放外州,照樣要付出代價的……冒犯龍武軍的人,從來就沒有能夠獨善其身的……就然我們先從河北開始吧」

    「主公,您又會怎麼做呢……」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