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坊倦真身子抵在門上,拽緊了手中的剪子,沿中滿是決然和悲哀,聽著外面喧囂的聲音,夾雜著苦口婆心的勸說,嬸婆叔姨的聲音
「玉坊啊,這是你好命了」
「那位王老大人是告老的京官,文采是皇上都聽說過的,又最會疼惜小的了,家鄉田宅眾多,他兒子可是州府的判官,在州里呼風喚雨的人物」
「侍侯人家,也不算埋沒了盧氏的家門了」
「年紀小些也無妨,人家願意養上幾年,萬一生個子嗣,萬般的家財都有你的一分,將來也不用當心了」
「眼界也不能太高了,雖說人家有好幾房了,但都在上京,在家鄉這裡,還不是你說了算,管錢管權……比大房奶奶差不了多少」
嘩啦一聲,雕花的窗格迸裂了一半,嚇的她一縮,卻聽門外訓斥聲
「我的小祖宗誒,快停手,你這是做什麼,」
「別亂來,刮碰什麼傷了一點就不好,那裡也沒法子交代」
「臭丫頭,你以為你還是那官小姐啊」一個聲音說的口乾舌燥,有些沙啞,終於不耐煩起來
「餓一餓就好了,我就不信這撅蹄子還能扭過天去」
「那大老那裡怎麼交代……
「就說身子弱,還需多擔待些……」
那些聲音還在繼續,她的眼兒卻再次模糊了,溫熱的東西將襟兒打地一片濕。
自從父親在東邊斷絕了消息後。一切都變了。殷實有裕地家裡也以難以置信的度敗落,那些平日裡親熱叫著大兄和官諱,拚命逢附著父親的族人。也變了一副面孔,母親根本不是會經營地人,六神無主的的,只能任憑那些族裡的叔伯的躥唆勒取,以大典行事的名頭,把多年地積蓄潑灑乾淨。
這麼個煎迫不堪,母親身子一下就跨下來,鬱鬱而死後,這些父親的族人,就迫不及待的接管了家裡的事務,趕走了多年的老僕,以照顧孤女為名,輪番將家裡值錢的東西捎**去變賣。轉眼將偌大的宅地,倒騰的四壁空空。
一個名聲狼籍地族兄,乾脆在族長的帶領下,直接搬進家裡。
還名正言順的說不能讓這一門絕後。一個女兒算什麼。趕到偏房去住。
現在,顯然又看上了她這育的格外出色地容貌和身子。曾有一段時間,那些人突然改變了態度,還吃喝供著,以為是良心現了,卻無意撞見的事實,卻是這些是為了能讓她許個好價錢,而爭論不休。
特別在平日裡。
那些族兄弟地眼神,那種豪不掩飾的*,讓她格外害怕,也格外痛恨自己生了這麼一個好摸樣,父親死訊傳來的每天晚上,都有人在窗下趴牆聽窗,嚇的母親不敢點火,只能摟著她低低的哭,母親死後,她甚至懷裡揣著剪子才敢入睡。
輕輕將剪子湊近沿前,父親多年詩禮書教的涓聲教誨,尤然在耳,盧家的女兒總不能辱了門風,反過磨的寒廣閃閃的刃口來,就讓這些人絕了心思也好。
突然門外轟然一聲,像是什麼東西闖近來,一片雞飛狗跳的動靜。
「這是盧大人家麼」
盧玉坊小心透過窗格,看著外面,眾多圍觀者畏畏縮縮的眼神中,一隊衣甲光鮮,胸口繪著張牙舞爪可怖凶獸的軍將,像狼入雞群一般大步走進來,將那些族人驅趕到一旁,卻又轉回來遠遠的兜在後頭。連那個佔了房子還鬧的最凶的族兄,見了也沒了凶焰,飛快跑上前小心的問,
「請問尊上是……
「你是誰……|
「在下盧子峻,添為這家的主」
「家主」
為的軍將臉動了動,轉過頭讓開露出一個緋衣的年輕長吏。
「盧家已經沒有男子,什麼人敢蒙騙」他眼睛一瞪
「丟出去」
「不是……峻還想辯說什麼。
話音未落,其中身材最高大的一名軍將,已經提領起他來,揮手過肩,狠狠砸在牆外,重重的一聲沒了動靜。
然後,那名年輕長吏重新走上來。
聽著對方在內院外,客客氣氣的叫門,雖然已經被砸的沒有什麼門可言了,這讓她稍稍安心了一些。她有些期待望向前,難道是鎧甲如鏡的粗鬃大漢,還是儒文有質的年輕文士。一切像夢一樣,她想不出一個可憐的小女子,還值得用這麼大場面去騙,如果這是夢,就不要醒來好了。
「玉小姐麼」那文士看到他稍稍驚訝了一下,卻拿出一樣東西和一封信來,有些恭敬的送到她手上,又禮貌的退後
客氣的道「我們受盧大人之托而來……
讓我放下公務,來這裡,是為了履行一個承諾,為那些戰死的河南將士照顧他們家人的承諾,這是龍武軍的一個傳統,同樣也延續到一些為龍武軍做出大貢獻的人物身上,流民大營及其所屬,類似後世大國營企業的一個小社會,衣食住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在其中得到解決,而且有限任用這些軍屬家眷,不但便於保密和防奸,也是維繫龍武軍骨幹忠誠和凝集力的一個重要紐帶,畢竟個人背叛和全家背叛的代價是不一樣的,因此自從龍武軍確立以後,只有力戰而死的,幾乎沒有聽說投敵的存在。
作為隨我北上的河南軍將之盧稚,曾是守成專家的三*將之一,也是個忠
一力抗敵的人,在河南算是少數富有軍伍經驗,又顧守城專家相善的人物。他同樣也是范陽盧氏的分支之一。和許遠、姚誾這些名門之後。一起並肩奮戰,啃樹皮,吃草紙堅守三年。也讓人見識到,所謂世家子弟不全是廢物和紈褲,其中也有自己地堅持地榮譽和信念。後來聽問河北有變,太子可能危難,也是他義無返顧的自請率河南援軍北上。
因此,自從他率領二萬河南兵戰死在州附近後。我就開始掛念著這件事。
在靈昌家族中,據說還有一個妻子和女兒,只是當我派人查訪到這家的時候,只剩下一個閨名玉坊地小女兒了,基於當初戰場訣別時,「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的許諾,再加上作為對新加入的:一種姿態和示範效應,我也不介意再多收養一個孤女。反正我家養地起……
「來了」車馬出現在道路轉角。
「來了」我部下的好事之徒頓然一圍而上,都想看看這個收養的便宜女兒是什麼人物,卻是突然轟的嘩然一聲,啞然讚歎起來。
只有崔光遠瞇著眼睛笑笑說
—
「恭喜大人。得如此佳兒女」
我顧不上崔光遠的語氣中,那種調侃的意味。卻是目瞪口呆的望著車上下來的小姑娘。所謂明眸皓齒,眉目如畫,讓人直讚聲好個可人兒。很難想像盧稚長地三五大粗,一副大猩猩進化未全的摸樣,居然能生出如此水靈出落而孩子。
但是,這個女兒年紀也太大了點,看那身材,那胸部那臉蛋那**,根本不像才過十多出頭的黃毛丫頭,
我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有些僵硬地偏過臉去,對隨行的書記於嵩道
「你不是說盧稚地女兒還沒成年,只有十歲出頭麼,這是怎麼回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赫然道。
「稚陽保衛戰,一打就是數年,大家都忘了歲月,盧大人好些年沒回家了,大概記混了」
「不過盧小姐最多不會過十三年華」
「什麼」
這下烏龍鬧的大了。
一看到她我就後悔了,十三歲有這麼成熟的嗎,看那身段,說是十六、八歲也照樣有人相信,只有稚氣和純真的面孔,才讓人覺得一絲絲還沒有長大的青澀韻味。
這算什麼,我家有一個未成年的小丫頭也就算了,再來一個看起來比她年紀還大些的女兒,這搞的是哪出啊,一想到這位將來可能要對著年紀比她還小的小丫頭,低頭叫阿母,我就覺得無比的荒謬。
「其實……大點也好,稍微養養,無論是自家用,還是聯接婚姻,都很快能派上用場,」
崔光遠果然不出無良令尹的市井本色,馬上就想出了新的打算
「如果大人不想自己有婚姻之念,用小輩的結一個兒女親家也不錯」
「就算一時無良選,萬一將來府上的小公子出世長成,有一個伴隨照顧的長姐也不錯啊」
我白了他一眼。
「其實大人不必在意什麼……會從近宗遠支裡選一些長的出落,寄養在名下,無論是用之結親,還是收攏外姓的駿士良才……
顯然來的路上已經被交代過了,左右將士的各色異樣的眼光,雖然讓她有些害怕,卻還是低著頭鼓著勇氣走到我面前。
我努力擺出一副最溫文可親的模樣
「以後就讓我照顧你把,請多多關照」
「恩」
「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阿爹,不願意的話也可以叫我世叔好了」
「恩」
她似乎眼淚再也困不住,傾流如注的,我順勢抱著這個嬌好似少女的身段,習慣條件反射式的撫摩著緞一樣溫滑的頸背,我心中很有一種金魚佬佔小姑娘便宜的錯覺。
「好了,好了」
左右起哄聲一片。
「居然讓老大白賺了個便宜」
「熱鬧也看了,親也認了,你們這些兔子崽子也不能白看」
「……
「你們這些做叔伯輩什麼的,還不該拿出什麼見面禮,不要告訴我,這些天四出掃了十幾州。連點像樣的東西都湊不出來把」
「.#%……」
「崔光遠」
「餓……
「你出的好主意。就從你帶個頭把」
幾句話問下來,長地不錯,對答得體。也很有教養和氣質,只是有些被這一連串變故,給被嚇地有些不大敢怎麼說話。
而在同時。
西邊的一里多外,一個朱袍的官吏,得到消息臉色地大變,從人招呼抬了轎籠掉頭就走。
「主薄大人。怎麼說走就走了」一些惶然急切的聲音追在後面,試圖做最後的挽回「不盤恆一二,對方不是什麼大來頭啊」
「盤恆你個頭」那主薄幾乎是用一種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聲調道「你這個殺才,怎麼不說死鬼盧明遠已經投靠了梁開府」
說到這裡,他幾乎想一腳揣死眼前這個蠢材。
「這個梁開府是個典型的瘋狗加蠻子,又最是護短了,你去逼迫人家地後人。被找上門來了居然還想讓我家大老,替你們頂缸」
「這……;可是一體的干係啊「
「那位梁開府在河北道惡名昭著,受全權清理地方。隨便處置個刺
守,也不過是一句話。我這點小小的品級還不夠人群蠢貨,既然敢招惹上他,從今天開始,我們再無干係,你們還是自求多福把。」
話畢,氣沖沖揚塵而去,丟下一堆大眼瞪小眼的人。
「吃絕戶,這也太可惡了,雖然老子無法改變這個陋習,但撞見了,起碼要讓這些傢伙付出代價」。
經歷了太多的變故,盧玉坊乖乖的坐在車裡,靜靜地聽著外邊的聲響。
「龍鱗隊」
「在」
「去查查,都有誰參合過盧家的事情,全給我清出來」
「哪只手或腳碰過她的都給我廢了,罵過地她全給我掌嘴一百,把盧家吃多少進去也全給我翻倍吐出來,」
「什麼,不願意吐,你們手上的傢伙是幹什麼吃地,上門自己去拿好了」
「什麼,敢隱匿不報,盧氏一族,現在還有什麼風光麼……怕激起民變說現在到處在鬧亂兵,盜匪橫行之下,絕幾個門戶是很正常的事情把,……在不行,還有通敵范陽的罪名……」……
聽到這裡,盧玉坊輕輕的低下頭,捏緊了手中絹子,那是母親留給她最後一點記憶。
雖然聽到的,都是一些少兒不宜,讓人心驚肉跳的話題,但卻讓她對將來的生活,開始有了那麼一絲絲的期許。
而我這次出行的第二站,卻是洛陽。
找到隱居在南方的茶聖陸羽了,要說服他出山的過程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來人給他看了烏龍茶、普洱茶等製作的基本工藝原理,他就答應了出來試一試的,順便見一見明的人。當然要他效力的條件是,得先把一個人從大獄裡撈出來,這人叫李治,又名李季蘭,是當時赫赫有名的一個女冠,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女道士,以人物文采風流哧名一時的人物。
作為唐代崇道的產物,道觀也是社會生活中一個重要的社交場所,許多名人雅士都喜歡混跡其中吟詩唱對,因為道家相對佛門沒有那麼多繁瑣節,因此成為許多婦女避世和尋求清淨的所在,更有許多女子籍入道門,以逃避婚姻和家庭的束縛,一些人到了道觀也不甘寂寞,其中一些屬於敢愛敢恨蔑視禮法的存在,公然與男子成群結對,交遊飲宴,徹夜歡暢。她們的存在,也讓道觀文化,帶上了一些青樓文化的色彩。因此,是眾多桃色緋聞、風流韻事、才子佳話的源地之一。
據我所之知道,在成都那位喜歡動不動到我家揩油的玉真大長公主,也是個典型出家不出世的女冠,從來不把節律什麼的當回事,身邊經常帶著一些容貌俊秀的童子,華衣車馬,拋頭露面的招搖過市,夜出晝歸,據說從詩仙李白到白衣卿相李泌,都曾是她的幕下之賓,日子過的是十分逍遙。
這位「朝雲暮雨兩相隨,去雁來人有歸期」的女道士李季蘭也是唐朝歷史上與「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的女道士魚玄機、「去春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的女校書薛濤並稱風流多情的奇女子,號稱美姿容,神情蕭散。專心翰墨,善彈琴,尤工格律。當時才子頗誇纖麗,殊少荒艷之態。始年六歲時,就能作《薔薇詩》,嚇的她老爹驚呼這女兒將來難守婦德,乾脆送去玉真觀出家做女道士。中交遊文士,廣有名聲,與山人陸羽、上人皎然(和尚)意甚相得。
說到後兩位,我又把眼角撇向虞侯將魚同,在唐朝魚是一個很稀有的姓氏,太原的本家因為附逆遭到了清算,混的比較好的也就這位,薛濤已經注定在我家長大了,難道那位由狀元夫人改去做道士的唐朝豪放女——魚玄機,就將出在他的後人裡。
這位李季蘭早年也曾與公孫大娘並稱雙絕奇士,名動京華,聞達上聽的人物,據說玄宗老皇帝聞其詩才,詔赴闕,留宮中月餘,優賜甚厚,遣歸故山。不過她此刻正深陷牢獄,因為光復後,她被人檢舉出來曾經在洛陽寫詩逢迎過安祿山,如果我沒介入的話,大概歷史上就會因為附賊案的牽連而被仗殺。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後,我的名人收藏的嗜好已經得到了大大的滿足,什麼飲中八仙,關中十三友、上京四秀,大歷十才子,但一個能夠創造財富和價值的名人卻是麟毛風角,要知道直到近代被印度取代前,茶葉一直是中國出口的大宗,在古代要找這麼一個專家多麼的不容易,特別他還是所有茶道文化公認的祖師,一句話就能叫島國上那群猴子撲街去。不過,他老相好的這種似是而非的小罪名,對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給新任的河南尹蘇震一句話就夠了。不過要想讓人死心踏地,雪中送炭再加上適當的高姿態,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