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權謀的手段,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自有唐一代,地方上道一級的軍事力量,分做若干層次,以劍南道為例,像這樣比鄰南沼、吐蕃等敵國、鎮撫百夷諸蠻的邊要大道,其軍事力量,大致由行營牙內兵(節度使親軍),行營牙外兵(節度使直屬)、外鎮兵(諸邊州、軍鎮的防禦使、討擊使、兵馬使、城督守等)、州兵(二十三州守捉)、民兵(團練使)五個層次組成梯次國防戰略體系,無論是進攻還是防禦,都有相當的彈性。
不過,由於州屬的守捉兵,顧名思義更接近治安部隊,視各州產出和歲入配置,只給衣糧,武器地方自己解決,而團練兵只有緊望之所才置,有編製而無錢糧,只有需要服役時才有地方供給,而且還受到春秋兩季的農忙的影響,因此,雖然充分動員看起來能量不小,但由於邊防的壓力,能派上用場的部隊不多。
平時的節度使牙軍,是重要的戰略機動力量,在對外征戰時就是負責攻略的野戰部隊,必要時還可以自行擴充,但是戰後必須馬上遣散。(安祿山就是利用常年對外的征戰,將三大節度的直屬牙軍不斷的擴充到一個相當龐大的地步)。
而在南方邊防不太緊要的江南諸道,則以次一級的若干經略使負責,如嶺南五府經略使,福州經略使、廣州經略使等等。
現下自劍南軍成都大營北移後,龍武軍便取代其地位,成為蜀地唯一的機動力量後,因此哪怕我有心北伐,但出於戰略預備、防務平衡以及拱衛天子的諸多考慮,手上的人馬,是絕對無法全力出動的。故此,我利用安撫處置流民的名義,和朝廷體制打個邊球,以團練、義勇的名頭,建立了相當程度預備隊……
一聲令下,那些參軍士官們熱火朝天的,又開始重新推算,敵軍可能的變化和對應,我部的趨向和實力對比,雖然這種紙上談兵的推演,對瞬息萬變的戰場來說,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但是對那些個士官來說,卻已經是一種難得的鍛煉。
戰爭既是災難,也是機遇,至少在我手下,有本事就不怕陞官的快,雖然戰事激烈時,死人也不會少,但是晉身的機會也足夠的多,尤其是這些武學出身的預備校尉,只要能熬過最初的磨練,便是前方那些將領們最搶手的部下。
批點了一陣那些參軍和間隙士官們拿出的謀劃和方案,又裝了會高人,拿那些史上名家的言著,稍稍指點和分析了些優劣得失。於是「上下驚敬畏服,相效而師事。」
到了我這個程度,已經不用擔心被人揭穿的可能了,當人對某些事物的信心達到一個程度,就會自覺的忽視掉一些不符合其身份和表現的東西,或者乾脆直接當作一種諸如低調,謙虛等策略性的姿態,甚至是當成某種高明而隱晦的暗示,而可以牽強出許多東西。
就如某天老皇帝把我叫去召對唱曲的時候,在耳熱忘情之時,突然說到我在軍中搞的那些東西,不動聲色的笑道「卿素有兵家之能,老留在後方,未免有些屈才了」。
好在我反映的快,也真的是享受眼下的生活,拿出背語錄的精神,隨口就道:聖上的安全才是國家的根本紜紜……果不能保護太上的周全,打再多的勝戰也沒用紜紜,畢竟聖上才是全天下的精神支柱,只要聖上在安在,哪怕一時的失利,也能鼓舞號召天下軍民前赴後繼,不謂犧牲無謂流血的取得最後的勝利……哪怕沒有功績也是一種功績紜紜……心思,於是「上不語乃大悅,以器物賞賜之「。
哄完這群小白,又批簽了幾份薛景仙挑揀出來的公文,見得日頭越西沉,斜光昏色印在案几上,再過一段時間,諸內市的鼓樓就要敲響收市閉門的鼓點了。不遠處武學的喧嘩也漸漸平服,唱響起學軍收隊的號子。
我開始考慮晚上可以安排的食材和菜色,現成的有栗子燒羊蹄筋、刀魚燴豆……的莊戶剛送了鹿肉和烏魚,還有一隻小半盆大的團魚,這東西不能隔夜的,可以脫殼斬快用葉包起來泡在酒釀裡積碳甕燒,大補啊,現在正秋冬進補的節令,前段時間才過完看菊吃蟹的癮頭,再過段時間,就可以在冷風寒氣中下狗肉火鍋了。
突然遠處有革甲叮噹聲,大步奔踏而來,止於堂前,高聲道「快繹營報,八百里加急鴿傳」。
當下,有值日虞侯上前取了事物,呈遞進來一隻蠟封的紙管。搓捏開來,用細密的綠豆大小楷,由記室對照一本《密字文抄》,迅抄錄成一大篇。
「有扶風民康景龍等自相帥擊賊所署宣慰使薛總,斬二百餘級。募義士以自守,又請書以官軍協守」。我念了出來,「最進情勢很好啊,又一個送功勞的,還說這這康景龍好像還是你舊識啊」
薛景仙微微動容,這扶風可不是韓
小城可比,乃一大郡望,他曾任職的陳倉縣就屬於扶對這郡府自然熟洛的很,乃捏了捏鬍子說:
「扶風乃關西大郡,位於西北通途的要衝,不過,這協守的公文怎麼會老遠,遞到這兒來」遲疑了下,又道「依地理最近的當是崔使君的山南軍,或是雲陽馬軍使的前軍」
「你看了自明」我遞過紙卷,
原來,這康景龍乃扶風大戶,平時仗義往來豪傑,又心懷朝廷紜紜,賊軍本在扶風屯有兵糧,但為了維持與山南大營的戰線,以及抵禦雲陽馬凜的騷擾,已經先後抽調走了部分人馬,剩下的新卒居多,兵備薄弱。乃有了可乘之機,康景龍夜率義士潛入府衙邸,暴起殺飲酒作樂的宣慰使薛總,糧料使張進等以下二百員,舉城聲勢響應,餘部屬皆驚惶而散,又有團練兵反正,乃輕易得城。
說實話,我腦子有些混亂了,扶風的勾起我看唐史演義的一點記憶,按照那點依稀的印象,歷史上克復扶風的人應該是站我面前這個薛景仙才對,而且時間也要早的多,沒想到,錯亂的歷史中,沒有薛景仙的幫助,康景龍也能成事……
占城後,由於些這些義軍缺少組織,便推舉了郡內滯留舊屬官吏為代太守,不過隨後雍縣的賊兵,就火進抵扶風城下後,新州代太守孫廖卻驚駭欲絕,欲直獻城,使心腹偷出輸款,卻為州上義士劉雄飛所覺,斬殺於城頭,軍民大震,戳力抗賊。不過倉促成軍的義士,終比不過數量優勢又訓練有素的賊軍。眼見就被撲滅下去
所幸的是,梁州大散關的兵馬使衛伯玉,領了新補充的部下,游戰附近尋找戰機意雪前恥,乃收附近牛馬千乘列陣驅為聲勢,背襲之,賊驚乃退,順理成章接手了這個炭手山芋。
加上韓城易手,這一東一西,就足夠賊軍喝一壺的了,真是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啊。不過我真的很佩服這衛伯玉,派他守衛後方還能鼓搗出這麼多事來,兩次好死不死的都能讓他遇上了。
「這個傢伙還有真有消防隊員的潛質啊」我脫口而出
「消防隊員?」薛景仙頓時一楞「什麼東西」
「那個啊」我腦子一轉,嘿然假釋道「便是泰西之國水龍隊的差事」
他頓做瞭然,拂了短鬚「卻實如此啊」
不過,所謂位於要衝、坦道通途的含義就是,你佔領的快,敵軍去而復返殺過來也快,就算我不想把機動戰的有生力量變成消耗戰,卻也沒有辦法了。
從地圖上就可以看出來,這地方位置實在太好了,像釘子一樣,不但將山南和雲陽兩線敵軍分開,而且將平涼、蜀中、山南連成一線,從此以後,江淮地區的奏疏以及物資等需要運往蜀中或者平涼的,都可以重新開闢一條交通線,從襄陽水路裝船取道商州上津後抵達扶風中轉,而一路暢通無阻。
(也因為交通便利,四方彙集之所,歷史上扶風後來又做了西北朝廷的行在,而被改稱風翔府,後來就有了那個著名的西風酒)。
相信留駐在那裡的衛伯玉也正有些如此考慮的,才動用了緊要情況下才准使用的信鴿(這東西單向通訊,只能飛回來再用快馬送過去,基本用一隻少一隻),聯署來急報。
相信現長安出的叛軍,已經在路上了。
而顯然薛景仙任陳倉縣令時,在地方上治政安民很有一套,居然很多人都是舊識,衛伯玉小小的借用了以下他的名號,得四鄉八野的響應從者甚眾,加上叛軍糧料使在此地有大量搜刮來的糧草中轉,又有大城依托,所以一時暫無困頓之需。
「值日參軍」
下頓齊聲應到」啟用備案,編列最近的我軍部伍,敵軍分佈動向,以千人為單位。拿出個估算來……」是「
「老薛,需你去中書門下的大人溝通一下,就說是追擊越境……再擬書給那位崔使君了,還有雲陽的馬軍使,陳明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他們應該不會做視的「,
至少行文過去,他們理論上不能坐視的,無論是表面上姿態還是實質的利益,雖然那位崔使君對不安心守關,老越界跑到他戰區檢便宜,搶軍功的衛伯玉部,很有些想法。但好在最近才欠了應援的人情。」是「」等等「我又喚住薛景仙」讓文房他們把這登載在文抄上去,聲勢做的越大越好的「
「布自由討擊令,游擊軍及游擊所屬義勇、土團兵等,視自身情形,襲擊滋擾就近的賊軍倉廄、屯點,最少一次,,,以阻滯其行程為要」
「中軍升帳,召集齊韋副及諸曹郎將議事,前方的投入,要再追加了」
計議下來已是入夜,明堂耀燭,處置畢定,領命各去。
我又走到偏廳站了會,對著空處喚了聲「老貓」。
燭光幽影中,已然站著一員漢子恭敬回禮「見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