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謙離了滁州城之後,又匆匆的去了揚州城向史可法宣旨。
史可法備好香案,率領揚州一眾文武官員畢恭畢敬的跪下聽旨,聽到朝廷將揚州給了蕭毅,心中並無不快,反而是覺得理所應當。
史可法雖然在軍事政治上比較短視弱智,但是個人品德上卻是一個坦『蕩』君子。他自知以蕭毅如今的功勞和聲望,接替自己管理揚州那也是眾望所歸的事情。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蕭毅要來揚州,朝廷一定會把自己調回南京城的。可是豎起耳朵聽了半天,直到聖旨念完都沒有聽到對自己的安排,不僅疑『惑』起來,怔怔的看著已經宣完旨等著他接旨的劉謙。
「督師大人,接旨啊。」劉謙看著史可法呆呆的樣子,急忙催促道。291
史可法這才醒悟過來,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接過聖旨。
「劉公公,本官有一事不明,還請公公解『惑』。」史可法小聲問道。
劉謙一聽就知道史可法要問什麼,直接答道:「史督師,咱家曉得你定是要問朝廷如何安置你。咱家實話告訴你,咱家也不知道。在滁州的時候,秦國公就問過這個問題。該說的,聖旨上都有,其他的咱家也不知道。」
看著劉謙的態度不似作偽,史可法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了,只好閉嘴不言。
但是他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問道:「劉公公剛從滁州過來,可知道秦國公準備何時將行轅移到揚州,本官也好及時做好交接準備。」
劉謙搖搖頭道:「這個咱家也不知道,不過史閣部早點做好準備也是好的,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這話說的就有些輕視之意了,史可法身後的揚州知府任民育隱隱面『色』不悅。忠貫營參將何剛則是臉現怒『色』,狠狠的瞪了劉謙一眼。
劉謙就當做沒看見,輕哼了一聲。便朝前走去。
史可法兩度差點丟了揚州,都是靠蕭毅帶兵及時救援才得以保全。否則,說不定『性』命早都不在了。
因此,在劉謙的眼中。自然對史可法是有些瞧不上的。而且他現在自忖自己和蕭毅交情還算不錯,說話自然就有些張揚之意了。
史可法卻是不以為忤,反而深以為然。雖然朝廷並沒有對自己有個明確安排。但是可以明確的是秦國公即將是這揚州之主,自己早點做好交接準備也是應有之義。
揚子江邊的渡口上,一艘高大的官船正停靠在碼頭。江邊站立的一群人正是劉謙的欽差隊伍。
「乾爹,我們為什麼不在揚州多待幾天,揚州知府可說好給我們接風洗塵的。」劉謙身邊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問道。
劉謙自從因為宣旨的事情和蕭毅搭上關係之後,在宮裡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成了宮裡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在宮裡的宦官中。除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盧九德以外,也就是他這個掌印太監最有權勢了。因此,有很多太監宮女都依附於他。雖然年紀也就是三十歲左右,這乾兒子乾女兒倒是收了不少。
劉謙瞪了一眼問話的小太監,訓斥道:「蠢貨。一頓接風宴算什麼。咱家急著會南京,是因為秦國公他老人家交辦了一件重要的差事。只要給國公爺把差事辦好了,以後什麼樣的榮華富貴沒有。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小太監訕笑,唯唯諾諾答應著。
尤條在軍統司的保護下進入了南京城。
自從軍統司成立之後,南京就是他們重點滲透的地方。
經過大半年的滲透籌備,軍統司已經在南京城有相當大的勢力,雖然都是隱藏在暗處的。但是只要有必要,他們可以把南京城攪得天翻地覆。291
尤條一進城,就住進了軍統司在南京城的秘密據點,也就是相當於後世的駐京辦。
這個據點據說是原來洪武年間的大富豪沈萬三的一處別院。後來沈萬三的後人家道衰落,窮困潦倒之下便把宅子變賣了。這個宅子幾經易手,被軍統司從一個商人的手裡買了下來。
宅子不大不小,很是清幽,就坐落在玄武湖畔,風光很是不錯。
在後花園的涼亭中,尤條正跟身前的一名男子說話。
「黃副千戶,請你把錢謙益和復社一干人等最近的東向說給老夫聽聽。」
對面的正是原錦衣衛千戶,現在的軍統司副千戶黃志忠。因為在上次的淮安戰役中立了功,蕭毅同意他正式加入軍統司,作為謝虎子的副手。當然,這是秘密任命的。他明面上的職務還是大明錦衣衛千戶,這也是為了更好的收集情報考慮。
「回稟軍師,錢謙益自任禮部尚書以來,每日也是無所事事,與少妻柳如是每日『吟』詩作對,登山泛舟。或是和復社眾人飲酒高談,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至於復社其他人等也是差不多yiyang的行止。」黃志忠本來就是南京城的地頭蛇,這些事情閉著眼睛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他們有沒有談論過關於朝廷或者國公爺的話題?」尤條問道。
黃志忠思索了一下,說道:「卑職從錦衣衛的消息中曾經看到過一件事,說事錢謙益與復社諸人有一次聚會的時候,有人感歎如今朝廷腐敗,擔心定北軍會有一朝一日偉大不掉,重新上演江北四鎮及左良玉之禍,讓錢謙益建議朝廷對國公爺進行制衡。」
「這人倒是有些見識。不過如今的朝廷根本沒有這個本事,要是沒有秦國公,朝廷說不定早都滅亡在韃子的手中了。」尤條心中一動,暗自忖道。
「那錢謙益如何作答的?」
「錢謙益聞言默不作聲,但是他的寵妾柳如是卻大聲反駁此人,說若非國公爺力挽狂瀾於既倒,在座的諸人說不定早已經變成了亡國之臣,如何還能在此高談闊論,在此誹謗功臣,真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尤條讚道:「柳如是一介女子,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們更有見識,更有良心,也更有風骨。錢謙益這老傢伙也真是艷福不淺,能娶的這麼一個貌美如花,卻又剛強正直的妾,真是讓人羨慕。」
黃志忠看到蕭毅最為信任的軍師流『露』出一幅嚮往神情,頓時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軍師有所不知,這位柳如是跟咱們的陳子龍參謀也是有一段情緣的。」
原來柳如是在嫁給錢謙益之前,在她十六歲的時候曾經愛上了當時的松江舉子,復社領袖陳子龍。兩人郎情妾意,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只可惜後來陳子龍的正室夫人不同意柳如是入門,嫌棄她的出身,所以兩人最後只好勞燕分飛了。
尤條沒想到陳子龍還有這麼一段往事,聽著也是唏噓不已。
黃志忠問道:「軍師,這些人誹謗國公,要不要採取些行動,讓他們老實一點。」
尤條急忙搖頭道:「不可造次。這些人手中無權,一兩句誹謗之言絲毫無損於國公爺如今的威望。國公爺如今在天下百姓的心目中,無人能比。你若是對他們動手,反而會損害國公爺的聲望。你派人盯著他們就行,只要他們沒有什麼確切的危害,無須傷害他們。」
黃志忠的腦袋裡還是錦衣衛那一套思維方式,只要有誹謗朝廷,誹謗皇帝的人就想著投進大牢。現在雖然換了一個效忠對象,可思維方式還是以前那樣。
而且自從洪武年間錦衣衛成立以後,他們天生就與官僚集團成為了敵人。尤條雖然之前並未當官,但是畢竟也是個文人,對錦衣衛的觀感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黃副千戶,你安排一下,明日老夫要見錢謙益。」尤條吩咐道。291
「是,軍師,可是以誰的名義下帖呢?」
這倒是個問題,如今還不宜直接上門拜訪。若是以自己的身份,錢謙益未必知道。
忽然他心中一動,道:「就以陳子龍的名義下帖吧。」
陳子龍和錢謙益都是復社中人,也都是當時享有盛譽的才子,而且兩人一個曾經是復社領袖,一個是復社鉅子,陳子龍相邀,錢謙益一定會來赴宴的。
禮部尚書府上,錢謙益正在揮毫潑墨,筆下逐漸現出了一副蒼松挺立圖。懸崖峭壁之上,一株蒼松傲然挺立,不懼風霜。
錢謙益身旁,一身素『色』長裙,美艷明麗的柳如是看著案上的畫,目『露』崇拜敬仰之『色』。
「夫君,這蒼松圖畫的極有神韻,猶如夫君一身傲骨。妾身佩服。」
錢謙益被心愛之人如此誇讚,心頭暢快之極,補上最後幾筆之後,頓時放聲大笑起來。
忽見管家匆匆前來,將一封請柬交給了柳如是。
柳如是接過請柬,看見上面寫的是錢謙益的名字,隨手準備遞給錢謙益,眼睛無意中略過落款人時心頭猛地一跳,差點失手將請柬丟在地上。
錢謙益看她失態,有些疑『惑』,急忙接過請柬,一看落款陳子龍三個字,終於明白為什麼柳如是會失態了。
柳如是和陳子龍的事情,錢謙益當然也是知道的。不過那都是過去好久的事情了,他也不會介意。
匆匆打開請柬一看,卻是陳子龍邀自己明日在玄武湖畔的玄武樓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