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原大地遍佈狼煙的時候,居住在安西以及河西之地的百姓卻是另一番景象,他們不用擔心會被敵軍的鐵蹄踐踏,因為他們有最強大的軍隊與最強大的武器。但即使如此,一支強大的軍隊從來不是訓練出來的,而是在一場場拚殺中殺出來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高雲飛會同意東衛將軍獨孤一劍的計劃,慢慢的切斷南北通道,徹底將鳳陽王的地盤一分為二。
李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但白虎堂卻正常的運轉著,上官玉兒多次勸諫李斌讓他入主白虎堂,但李斌一直沒能下定決心。
這日李斌按照往常一樣,吃過午飯便去了鷹鷲衛打聽消息,等他回來的時候,上官玉兒正氣呼呼的在屋裡等他:「與其在這裡無所事事,還不如待在姚州自在。你看看你二弟,今年只有十六歲,便跟隨虎賁衛大將軍身邊坐了一名校尉。雖然官職不但,但卻好歹是手裡有兵的人,難道你就真的不擔心?」
「我擔心什麼?父王一日不會來,舅公與姨公便不會放權,我急又有什麼用?」
李斌坐下喝了口茶道。
「難道你就不回去爭嗎?這天下間哪一樣東西不是爭來的?當年的隋文帝楊堅若不是從周帝手裡爭來皇位,他就只能甘做一名臣下。你先祖太宗若不是有玄武門之變怎會有後來的貞觀之治?如今父王尚未回來,你作為世子理應為父王的大業盡心盡力。這樣外面也說不得什麼?除非他們有奪權自立之心。」上官玉兒再次開導道。
「你說的對。我是趙王世子,理應為父王的大業盡心盡力。我這就去面見母親,說明緣由。」李斌想到這裡,便想往東院去見自己的母親玉娘,卻被上官玉兒攔住了。
「你若是連這點小事要驚擾母親,那別人將如何看待你這位世子?日後你又如何統領他們?」上官玉兒勸阻道。
「的確如此。若是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日後也就沒有資格統領他們,他們自然也不會服我。」李斌微微點頭道。
「那殿下還等什麼呢?」上官玉兒激勵道。
「我這就去白虎堂。」李斌說完轉身就走,但沒走幾步,卻又被上官玉兒喊住了:「我陪你一起去。我們夫妻共進退。」
「有你陪著,我什麼都不怕。」李斌扶著上官玉兒這就出了趙王府,乘坐馬車往不遠處的白虎堂而去。此時的李斌儼然一副太監服飾娘娘的樣子,對上官玉兒的話那是言聽計從。
馬車緩緩的駛向白虎堂,這將是他們彼此間第一次碰撞。不久便到了白虎堂,李斌將上官玉兒攙扶下來,兩人帶著四名王府侍衛便走上了白虎堂那一百零八階的石階。
「卑職參見世子。」白虎堂大門的門將一見是世子來了,趕緊上前施禮。
「頭前帶路,本殿下要見高大人與崔大人。」李斌吩咐道。
「這。」門將為難道,他負責守護白虎堂大門,那是重任在身,非白虎堂的人員或是四品都督官職以上的人員不得擅自踏入白虎堂半步,這是趙王定下的鐵律。雖說李斌是趙王世子身份貴重,但奈何他目前只是一名從五品的少府,按照規矩是不能進入白虎堂的,更不要說他身邊這位挺著肚子的女人了。
「這什麼這?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趙王世子,未來的趙王。難道你們敢擋世子的駕不成?」上官玉兒大怒道。
「卑職不敢。只是白虎堂鐵律卑職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私放世子殿下進去,還請世子與世子妃在門外稍等,卑職這就進去回稟兩位大人。」門將趕緊施禮道。
「放肆。你們竟然讓世子在白虎堂門外等候臣子的召喚,你們當得是誰家的官?領的是誰家的俸祿?再敢阻攔小心這項上狗頭。」上官玉兒再次斥責道。
「滾,再敢多言,休怪本殿下刀下無情。」李斌見這名門將將上官玉兒氣的不輕,心中自然是十分的心疼。
「何人趕在白虎堂門前大吵大鬧?」就在雙方互不相讓的時候,一名身穿金甲的將軍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十名親衛。來者非是旁人,乃李俊當年身邊的十二鐵衛中的老五李慎。其實他剛剛在門裡將這一切看得實實在在的,這位世子爺根本就是人家的牽線木偶,一切都是這位風華絕代的世子妃說了算。
「卑職參見都督。」門將見是自家鎮殿都督李慎來了,心中大定。
「李慎見過世子,世子妃。不知二位來白虎堂所謂何事?」李慎微微欠身施禮。
李斌見是父王身邊最被器重的鐵衛,便收斂了一絲傲氣笑道:「本殿下想去見見我舅公與姨公。」
「舅公?姨公?我想世子一定是找錯地方了,這裡是白虎堂軍政要地,只有大人沒有什麼舅公,姨公。」李慎很是謙和的回答,但再如何謙和聽在李斌與上官玉兒的耳中那都是格外的刺耳。
「你是何人?」上官玉兒平復了一下語氣問道。
「白虎堂鎮殿都督李慎。」李慎微微笑道。
「我們是來見兵諫台高大人與金鳳台崔大人的,請李都督行個方便。」上官玉兒說完抬腳就要往裡走,誰知門口的侍衛紛紛拔出了腰間的刀刃,嚇得上官玉兒連退幾步,臉色煞白。嘴唇不住的顫抖,一是被嚇得,二是被氣的。自己堂堂的世子妃,竟然進不了這白虎堂的大門,說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你們想謀反嗎?」上官玉兒咬碎銀牙怒問道。
「謀反?世子妃說笑了。這白虎堂的鐵律乃趙王殿下所定,他們只是執行而已,何來謀反一說?」李慎絲毫不肯讓步。
李斌見上官玉兒氣的全身顫抖,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低聲道:「還是讓他們先去通報一聲吧。」
「走。」上官玉兒扔下一句話,便在李斌的攙扶之下裡去了。返回趙王府之後,上官玉兒如何也嚥不下這口惡氣,於是心生一計,突然抱著肚子大叫肚子痛,一時間整個趙王府都被她搞得天翻地覆。
玉娘,白鳳,李雀聞言紛紛趕過來探望,大夫也為世子妃把脈診斷。
「世子妃如何?」玉娘緊張的問道。
「回稟王妃,世子妃一口氣堵在心窩出不來,長此以往恐怕會影響到腹中胎兒。」大夫恭敬的回稟。
「怎麼會是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玉娘問自己的兒子李斌。
「都是孩兒不好,剛剛孩兒帶著玉兒路過白虎堂想去探望舅公與姨公,誰想玉兒與鎮殿都督李慎一言不合吵了起來,最後我們便回來了,誰知不久玉兒便喊肚子痛了。」李斌半真半假的回稟。
「你們沒事去白虎堂做什麼?那裡是軍政要地,就連我們沒有特許也不能擅自出入,你說你們沒事找什麼嘛?」玉娘氣的恨不能給兒子一嘴巴。
「哎呀,痛死我了。」上官玉兒見玉娘對兒子生氣,趕緊大呼肚子痛,救了李斌一次。
「王妃,若是不及早吐出這口氣,只怕真的對世子妃腹中的胎兒不利。」大夫再次進言道。
「李慎?那就讓李慎親自給世子妃賠禮道歉,如此應該可以了吧?」玉娘歎息道,自己怎麼就生下這麼一個兒子呢?
「李慎是俊郎身邊的舊部,其人剛正不阿,他若是肯低頭就不會與玉兒在白虎堂門口爭吵了。只怕殺他容易,讓他低頭就千難萬難了。若是俊朗在,我想他可以說服李慎,如今俊郎下落不明。」白鳳說到此處便不再言語了。
玉娘聽了心中一驚,他突然想起了李信之死,記得去年李信無辜慘死,李俊差點在王府把刀殺人,若不是苦無證據,只怕後果難料。
「母親,你救救玉兒和她腹中的孩兒吧,他可是您的親孫子呀。」李斌跪下苦苦哀求道。躺在軟榻上的上官玉兒此時叫的更歡了。
「斌兒,你莫要為難你母親了,李慎是你父王舊部心腹,你父王視他們如手足,去年李信之死,你父王幾乎瘋狂,若今日殺了李慎,只怕你父王回來之後是絕對不會原諒你母親的。」白鳳上前扶起李斌勸慰道。
「斌兒,聽你二娘的話。你母親這些年已經夠苦的了,你父王現在又……」李雀說到這裡突然哽咽住了,一想起李俊,李雀就忍不住傷心。
李斌聞言,突然意識到自己將自己的母親逼入了死路,剛想說出真相,卻被上官玉兒再次痛苦的吶喊截住了。
玉娘站在原地閉著眼睛,淚水順著臉頰默默的留了下來,耳邊上官玉兒那一聲聲的喊叫已經不是喊叫,而是一道道的催命符。最後玉娘睜開雙眼,默默的離開了房間。
等眾人從上官玉兒的身上挪開視線時,才發現玉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再屋裡了。李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剛想起身去追,卻被上官玉兒死死的拉住了手。一邊是不斷痛苦吶喊的妻子,一邊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使李斌苦不堪言。
李雀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就要去追,卻被白鳳拉住了:「沒用的,大姐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白虎堂,鎮殿都督李慎的書房內,玉娘見到了這位耿直的將軍,玉娘一見李慎便撲通一聲給李慎跪下了。這嚇了李慎一跳,當玉娘說明來意之後,李慎笑了,笑的是那麼的無奈那麼的可笑。
當玉娘走出白虎堂的大門時,裡面突然一陣大亂,有人高喊:「李慎都督自盡了。」這一聲呼喊,使玉娘一陣眩暈,但她還是強忍著回到了趙王府。
當李慎自盡的消息傳來時,上官玉兒的病自然也好了,但紙是保不住火的,數日後,李慎自盡的真想便傳遍了安西。人們在歎息的時候,更加懷念他們的趙王殿下。
高雲飛聞言大怒,將那價值十萬兩的寶瓶都摔碎了,王妃當初的承諾卻使今日白虎堂眾官員寒心。原本團結一致的白虎堂開始出現了裂痕,而這條裂痕正是李慎的死。
原本高雲飛要去質問趙王妃玉娘,但卻被崔明遠攔住了。他知道若不是為了世子妃,玉娘是不會如此的。但正是她的這次作為是白虎堂慢慢的陷入了絕境。
自從李慎死後,玉娘便隨著老王妃每日吃齋念佛,希望可以化解自己的罪孽,但她心裡明白,當李俊返回安西之後,趙王府將迎來新的一場風雨,她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的?即使自己如何苦苦哀求,可能他都不回原諒自己。
趙王正妃玉娘開始不理王府諸事之後,白鳳便當仁不讓的成為了王府的第一把交椅。大大小小的事情,管家都必須問過她才行。
李斌這幾日見母親不再像往日那樣精心打扮自己,也不再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她只會在一個地方出現,那就是佛堂。如今的母親彷彿一夜之間老去了十歲,原本只有三十六歲的她,幾日間竟然長出了白髮。看著母親受如此煎熬,李斌的心都碎了。每每想起母親小時候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愛,他的心就像被萬箭穿心一般痛。
原本每日李斌都會圍著上官玉兒轉,如今李斌每日起床後都會先去母親的佛堂在門外靜靜的磕三個頭。這是一種贖罪,如果上蒼真的要懲罰,他希望可以代母親受罰,只要母親莫要再如此。
看見自己的丈夫日日憔悴,開始沉默寡言,上官玉兒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多少次她都在心底這樣問自己,以前那個善良的上官玉兒哪裡去了?為何自己會變得如此殘忍?
半個多月後,上官玉兒再次俘獲了李斌的心,李斌又開始圍著她轉了,就像月亮圍著太陽一樣。當一個人太過依賴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失去自我,是一種很可怕的病態。
上官玉兒分娩在即,所以這幾日她便安分守己的待在王府待產,話說王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見趙王三子李成呢?原來這李成在一個多月前便陪著姐姐李敏姐夫易之安往碎葉祭祖,今年年初李敏生下一男孩,按照李家的慣例,新生的子嗣在一歲之前必須前往碎葉祭祖,以祈求祖先的庇護。
這明月擔心敏兒路上孤寂,便讓三子李成隨他們一起去了碎葉。這李俊的消息一傳出,易之安與李成擔心李敏受不住打擊,便暫時瞞住了她,只是此事如今安西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久還是被李敏知道了。當李敏得知父王生死不明時,當場就暈厥了,救醒之後更是摟著自己的兒子大哭不止,她感覺自己沒有盡心孝順父王,而父王卻給了她太多的愛。越想李敏哭的越厲害,最後易之安擔心妻子這樣下去,必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便不但的在她身旁鼓勵她。
李成原本打算立刻啟程返回龜茲,但考慮到姐姐如今的狀況,只好在碎葉又多呆了十數日,直到李敏穩定了情緒,這才一行匆匆趕往龜茲。
景福元年六月二十三日,上官玉兒誕下一名女嬰,李斌為其取名媚兒。原本王府增丁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如今趙王不在,自然不能大肆鋪張慶祝,只能一家人吃一頓飯,再給府裡的丫鬟婆子們賞賜一些財物,權當慶祝了。
雖然上官玉兒沒有誕下男嬰,但她也不打算如此委屈自己的孩子,她在心中默默的計較,打算孩子白日的時候一定要大肆操辦一番,她要讓整個安西知道,她上官玉兒的存在。
當易之安與李敏返回郡馬府後,便聽到了兩則消息,其一便是世子妃誕下了一名女嬰,世子為其取名李媚兒。其二便是最近百姓一直在風傳的李慎之死。但一旁的李成聽了大怒之下將手裡的茶杯摔了個粉碎,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明白當初父王身邊的十二鐵衛是如何的忠勇無敵,沒想到堂堂的鎮殿都督卻死的如此窩囊。更加不敢相信是趙王正妃大娘親自賜死了他。
易之安安頓好李敏母子,便隨著李成返回了趙王府,當聽說自己的母親去找父王了,李成當時就急了,也想去找父王,但考慮再三之後便放棄了自己的想法。他與姐夫前去拜見了各位王妃,最後在老王妃的佛堂拜見了老王妃與王妃玉娘。
「孫兒李成給祖母,大娘請安。」李成恭敬的跪下磕頭。
「之安拜見祖母,大娘。」易之安也跪下磕頭。
「都起來吧,這次祭祖可順利?」老王妃愛憐的問道。
「一切都順利。」易之安起身恭敬的回答道。
「大娘,成兒有一事不明,請大娘見教。」李成再次跪下低頭問道。
「成兒,是誰教你如此對你大娘說話的?」老王妃不高興道。
「父王曾今教導兒臣,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如今父王生死未知,大娘便賜死父王最信任的都督,如此作為無疑是斷我安西命脈。身為趙王正妃做出如此之事,非家規難恕,非國法難救。成兒身為趙王之子,有責任維護父王艱辛開創的不世之功。」李成不卑不亢的回答。
自從李成從白亭歸來後,李俊便一直親自教導他為人之道,為君之道。如今大娘如此作為實在讓他不吐不快,若是父王在,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老王妃見自己這個孫子似乎一夜間長大了,心中暗自點頭,若是俊兒真的去了,此子便是安西的希望。就在這時,佛堂走進兩人,正是世子李斌與世子妃上官玉兒。他們得到稟報說郡馬易之安與趙王三子李成回來了,此時正在老王妃的佛堂。李斌也是久為見三弟,上次聽說三弟被歹人劫持,最後幸好被父王救了回來,這次返回龜茲一直沒有見到三弟,如今聽聞三弟回來,他便興匆匆的來見,誰知在佛堂門外,便聽到三弟在質問母親。這使李斌心中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記得小時候,三弟最是喜歡跟著自己四處闖禍,最後總是自己出來為一人擔當。如今聽到三弟質問母親,李斌自然心裡不舒服。
「三弟,回來了怎麼也不來看望大哥?」李斌問了問心神邁步進了佛堂。
李成聞言抬頭一看是自己的大哥李斌,不覺心口一堵不知如何開口,想起過去的一幕幕,今日的大哥全然變了。
「這位就是三弟吧?我是你大嫂。」上官玉兒上前就要扶起李成,李成卻自己站了起來。
「你們是兄弟應該同心同德才對,切莫為了外人傷了你們兄弟之情。」上官玉兒笑了笑道。
「哼。若不是應為你,李慎都督就不會被逼死,若不是你,大哥怎麼會成為一個不忠不孝之人?你這妖婦與妲己何異?」李成說完便瞥過頭去不再看上官玉兒一眼,生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動起手來。
「三弟,你怎麼和你大嫂說話的?」李斌呵斥道。
「大哥,你醒醒吧。她若真是愛你,就不會唆使你與大娘逼死李慎。她若真是愛你,就因該知道這個時候白虎堂不能亂。」李成雖然年紀不大,但看得清這個時候的局勢。
「三弟如此說就是大錯特錯了。你大哥是趙王世子,就是未來的趙王。我是世子妃也就未來的趙王妃,難道我們會自己毀了安西的基業嗎?」上官玉兒駁斥道。
「哼。」李成聞言也知道自己無法辯解,正如上官玉兒所言,若父王真的有什麼好歹,這趙王之位必定是由大哥接掌,到時候他真的不敢想像,在大哥的治理下,整個安西會是一個什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