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兒見李成不再反駁,便轉過身對一旁的易之安盈盈一拜道:「玉兒見過姐夫。」她自然知道這位姐夫自己並不看重,她看重的是他身後的趙王長女,那位手裡握有龍鱗刀的李敏。
萬一李俊不幸死去,那能與丈夫一較高低的必是這位趙王長女,上官玉兒也曾聽聞李敏在軍中也享有威名,若是她真的站到李斌的對立面,到時候李斌能不能順利繼承趙王之位那就是一個未知之數。
「易之安拜見世子妃。」易之安抱拳還禮。
「聽說大姐從碎葉回來了,明日玉兒一定與世子前往拜見。」上官玉兒微微笑道。她如此態度實在使人看不同她的意圖所在。
「不必了,我大姐不想見外人,更不想見你這個刁婦。」李成聞言,立刻拒絕道,他不想這個妖婦去為難大姐,大姐為了父王的事情,這半多月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圈。若是再被這個妖婦氣壞了身子,那就更不得了。
「是這樣的,敏兒在回來的路上聞聽父王之事,一時激動身子不爽,大夫囑咐需要靜養。等過一段時間,之安一定攜敏兒來王府拜見祖母與幾位王妃。」易之安見李成此時火氣太大,生怕他闖禍,所以趕緊出來圓場。
「三弟,在這個王府之中,嫡庶有別,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大嫂,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如此對我說話。」上官玉兒說的輕巧,但李成聽了卻格外的刺耳難忍。
「嫡庶有別?哈哈,父王在的時候尚不曾說過這樣的話,你只是我大哥的一個女人,有什麼資格管我們趙王府的事情?」李成大怒道。
「都別說了。」老王妃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制止了他們的爭吵。果然不愧是老王妃,這一出口,佛堂的人都紛紛跪下不敢再出聲。
「成兒,李斌是你大哥,玉兒是你大嫂,你應該有最基本的禮數。」老王妃呵斥道。
「成兒知錯了。」李成大氣不敢出,連父王都懼怕祖母三分,更不用說他了。
「還有你,你雖是世子妃,但趙王府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掌管。成兒是趙王的王子,他是趙王府的人,你才是外人。記住,找準你自己的位置。」原本上官玉兒見老王妃斥責李成,心裡正在得意呢,誰知老王妃話音一轉又針對起自己來了。
「玉兒知錯了。」上官玉兒明白,這位老太太可不好惹,若真是惹怒了她只怕李斌這個趙王世子的頭銜就難保了。
「都下去吧,這裡是佛堂莫要驚擾了佛祖。」老王妃直接下了逐客令。
「孫兒,孫媳婦告退。」眾人紛紛告退,等佛堂只餘下老王妃與玉娘兩個人時,老王妃這才歎息道:「斌兒性情淳樸,怎奈沒有君王之姿。若是如今天下太平,他也許尚可守住這份家業,如今他的心思都花在了女人身上,難成大器。」
「母親說的對,但無論如何斌兒的本性不壞,如今俊郎生死未卜,若是這個時候他們兄弟起了衝突,實非安西之福。」玉娘依舊為自己的辯護道。
「慈母多敗兒,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老王妃說完起身離開了佛堂,玉娘來到佛祖像前慢慢的跪下祈禱道:「佛祖在上,請您保佑俊郎安然無恙,早日返回安西。保佑斌兒振作精神莫要再沉淪了。一切的罪過就讓弟子一人承擔吧。」
玉娘的祈禱我們不知道佛祖能不能聽到,但上官玉兒的攻勢卻越來越強勢了。就在三日後,上官玉兒與李斌拜會了雷池台首座張春,張春是李斌的外公,看似平常的拜會,在外人眼裡張春已經選擇了世子。
之後李斌與上官玉兒頻頻私下接觸白虎堂的官員,或是用金錢籠絡或是誘逼,一時之間原本平靜了的龜茲,再次掀起了滔天大浪。民間開始謠傳高家父子想要奪權稱霸安西,這則謠言明顯是世子夫婦所謂,但高雲飛一貫的做事風格開始被人質疑。白虎堂開始出現要求世子入主白虎堂的聲音,而且這種聲音越來越強。
上官玉兒利用李俊留下的錢財正在收買安西的官員,這正是天的笑話。世子夫婦的作為終於激起了李敏的怒火,就在白虎堂有人開始公開提出讓世子入主白虎堂的意見時,手持龍鱗刀進入白虎堂的李敏,一刀結果了此人。
「龍鱗刀代表著什麼,想必各位都清楚。日後如有人再敢私議父王定下的規矩,他就是下場。」李敏手舉龍鱗刀殺氣騰騰。
「臣等不敢。」眾人紛紛跪下不敢造次。這龍鱗刀是安西軍政大權的象徵,雖然當初李俊因為內疚將此刀賜給了李敏,原本是希望沒有人敢為難她,不想這個想法卻在無形之中救了白虎堂,救了整個安西。
「武烈侯,命你立刻下令封了趙王府的私庫,父王一日不歸,私庫一日不得開啟。趙王府一切日用所需由白虎堂支付。此刀先借於武烈侯執掌白虎堂,若再有人膽敢犯上,就以此刀除之。」李敏親自將龍鱗刀交給了武烈侯高雲飛。
「臣萬死也會保住白虎堂,等殿下歸來。」高雲飛接過龍鱗刀將它高高的置於李俊玉座之上,這就象徵著王權至高無上。
上官玉兒正在王府逗著自己的女兒,丫鬟嫣兒便此匆匆的跑進來回稟:「小姐不好了,有一隊官兵闖進了王府將王府的私庫給封了。」
「什麼?何人如此大膽?」上官玉兒驚慌的問道。她私自從私庫提取了近三十萬兩白銀用來打點官員,如今手頭只餘下不足三萬兩,正想找機會再取出一些,誰知這個時候竟有人敢查封王府的私庫。
「不知道。」丫鬟嫣兒搖頭回答。
「王府的侍衛呢?他們就這樣放人闖進王府嗎?李橋人呢?」上官玉兒大怒。
「李橋大人隨著那群官兵往私庫去了。」丫鬟如實回答。
「你立刻去喊殿下,我先去私庫。今日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膽大,敢闖進趙王府撒野。」上官玉兒說完,將孩子交給奶娘,急匆匆的往私庫方向而去。
趙王府的私庫被查封了,這可是近二十年來第一次聽說。當上官玉兒感到私庫時,官兵們已經將私庫的賬目收了起來,巨大的石門正在緩緩的關閉。
「放肆,何人膽敢私劫趙王府的私庫?」上官玉兒大聲呵斥道。
奉命而來的將軍知道這位世子妃不好惹,當初連白虎殿鎮殿都督都被她一句話給殺了。自己如何敢與她一爭高低。
「卑職白虎堂兵諫台侍郎朱子羽,封六台首座之命,查封趙王府私庫,趙王殿下未歸之前,私庫不得再開啟。」朱子羽躬身施禮。
「這是趙王府的私庫,你們白虎堂有什麼理由查封?難不成你們想謀反作亂?」上官玉兒如此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誰受得住。
「世子妃言重了。如今大小姐已經將龍鱗刀交給高大人執掌,還句話說,如今高大人便是這安西臨時的主人。我們只是奉命行事,這私庫的鐵鎖將被灌入鐵水,貼上六台封條,如果有人撕毀封條砸開鐵鎖那就是謀反之罪。到時候高大人自會請出龍鱗刀處置。」朱子羽說完,立刻下令關閉私庫的石門。
「李橋何在?」上官玉兒大聲問道。
「卑職在。」李橋上前施禮。
「你身為王府親衛都督,有人私闖王府,難道我們趙王府就沒有規矩了嗎?」上官玉兒嫣然一副當家作主的口吻。
「世子妃息怒,朱大人也是奉命行事。卑職自然無法阻攔,再說了,殿下在的時候,未經殿下容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從私庫提取超過一千兩的銀子,如今私庫有三十萬兩白銀失竊。白虎堂奉命查封也是情理之中,而且高大人已經下令,趙王府的一切開支將由白虎堂府庫支付,我們也不會餓肚子的。」李橋看似恭敬的回稟,實在是將了上官玉兒一軍。
就在上官玉兒氣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李斌終於趕到了。一見玉兒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李斌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你那好姐姐幹的好事,她下令查封了王府的私庫。」上官玉兒務必委屈的說道。
「你是說李敏?」李斌試探的問道。
「除了她,還有誰敢不將你堂堂的趙王世子放在眼中,她今日敢查封王府的私庫,明日就敢將我們趕出王府。」上官玉兒假意哭哭啼啼。
李斌原本就嫉妒父王疼愛這個姐姐超過自己,此時又被上官玉兒一激立刻大怒,拔出劍就快步上前呵斥道:「今日本殿下就看看,誰敢查封王府的私庫?」
朱子羽等人見了只好上前好言相勸:「世子殿下,查封王府的私庫也是為了確保私庫的財物不會被盜。而且日後王府的一切開支都會由白虎堂支付,世子絕對不用擔心生活問題。」
「王府的私庫那是我們王府的私產,白虎堂憑什麼說封就封?今日誰敢封了私庫,本殿下就讓他知道我手裡的劍一樣可以殺人。」李斌怒道。
「請殿下三思。朱大人他們只是奉命行事,而且這私庫平日裡沒有趙王殿下的許可外人也不能私自從裡面提取財物,封了也沒什麼。」李橋上前勸道。
李斌心道,話說的輕巧,自己為了拉攏白虎堂的官員可沒少花錢,如今錢沒了,自然要再取一些。再說了,這私庫之中的黃金白銀堆積如山,不花留下來做什麼?
「無論如何私庫不能查封。」李斌持劍站在私庫門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都在幹什麼呢?難道王府沒有規矩了嗎?」說話間趙王妃白鳳在一群丫鬟的簇擁下來到了後院私庫。
「臣等拜見王妃。」眾人紛紛單膝跪下行禮。
「兒臣拜見母妃。」李斌與上官玉兒也趕緊施禮。
「都起來吧。李橋,你說說發生什麼事了?」白鳳指名問李橋。
「回稟王妃,朱子羽大人奉命查封王府私庫,在趙王殿下未歸之前,私庫不得開啟。王府的一切開支由白虎堂支付。」李橋簡略的回稟。
「白虎堂要查封王府的私庫?這是誰給他們的權力?」白鳳臉色一變問道。
「回稟王妃,大小姐已經將龍鱗刀交給高大人執掌,為了確保王府私庫不會被盜,高大人命我等清點私庫之後便將其封死,等趙王殿下歸來之後再做處置。」朱子羽說著取出文書交給了王妃身邊的丫鬟。
白鳳看過文書用眼睛瞥了一眼李斌與上官玉兒一眼道:「既然都是為了王府好,朱大人就繼續吧。」白鳳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將李斌與上官玉兒涼在原地。
朱子羽見王妃首肯,立刻下令封死鐵鎖,貼上封條,並囑咐李橋派人日夜守護此處。交代完畢後,朱子羽一行人這才離去。
高雲飛下令查封了趙王府的私庫那就是斷了上官玉兒的糧草,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如今私庫被查封,他們只怕再無能力拉攏官員為他們說話了。
雖然私庫被查封,但並不代表上官玉兒會就此放棄,晚上上官玉兒獨自離開王府,雖然李橋派人跟蹤,但卻被上官玉兒甩掉了。
龜茲府一處不起眼的酒樓後院,上官玉兒與一個黑衣女子在燈下低聲私語。
「主人讓你盡快協助李斌取得白虎堂的實權,有什麼要求你可以提。」黑衣女子似乎很大方的說道。
「如今王府的私庫被查封了,李敏有公開便是支持高雲飛,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主人給我什麼也沒有,現在白虎堂就像鐵桶一般。」上官玉兒為難道。
「說吧,你想要什麼?」黑衣女子暢快的問道。
「趙王的死訊一日得不到確認,李斌一日無法掌控白虎堂。」上官玉兒毫無隱瞞的說出了自己的難處。
「趙王跳下了落日坡的萬丈深淵,根本就不可能生還,所以你們大可放心。」黑衣女子輕笑道。
「即使如此,又如何讓天下人相信趙王真的死了呢?」上官玉兒只擔心這一點。
「趙王的死因不會有任何一方站出來確認的,因為那樣他就會成為安西近百萬大軍的仇敵,最終將引火自焚。」黑衣女子搖頭歎息道。
「所以必須有人將趙王的死訊傳回安西,如此才能確保李斌順利入住白虎堂。」上官玉兒再次強調必須確認李俊身死的消息。
「我知道怎麼辦了。」黑衣女子說完,便起身先行離開了。
飛雲渡加藍山,這是毒藥師一處秘密煉製陰司的地方,在後山的山洞中正關著幾名準備被煉製成為陰司的江湖高手。其中一人是個斷了左臂的漢子。
就在這時,一名全身黑袍的人來到後山給他們送吃的,只見那人給關在山洞中的人一一派發食物。當走到斷臂人的山洞前時低聲道:「我的段都督還好嗎?」
「是你!原來是你?」斷臂人一把抓著那人激動道。
「只要你肯救出我的母親與妹妹,我就放了你。」那人低聲道。
「好。我段鵬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辦到。」斷臂人便是那日在落日坡被萬永良擒回來的段鵬。
「今晚我來送飯,就帶你離開。但你記住你說過的話。」那人說完便離開了。
「謝竹,真的沒想到你會活下來。」段鵬自語道。
晚上,謝竹偷偷帶著段鵬離開了後山,當他們逃走後,萬永良卻出現在了後山的山頂,他看著謝竹與段鵬從後山溜走。
「可惜了一個絕佳的陰司。」萬永良務必惋惜道。
謝竹與段鵬一直往西川而去,因為謝竹的母親與妹妹暫時居住在西川昆州,段鵬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他帶著謝竹先前往西川。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返回龜茲,他必須先去找回趙王,否則自己沒有臉返回龜茲。
落日坡,當日李俊縱身跳下時,腦海中浮現出許許多多的前世的事情,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妹妹親人。
就在李俊最後的意識中他看到了一片寒光,最後便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耳邊傳來人聲時,他想努力的睜開眼睛看清楚,不知為何那眼皮就如同千斤一般無法睜開的。
「老頭子,你說這都躺了快三個月了,怎麼還不醒呢?」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進了躺在土炕上李俊的耳中。
「唉,他能活下來已經是不錯了,那個大夫不是說要三個多月才有可能甦醒嗎?我想也快了。」一個老人歎息道。
「我們的積蓄都為他治病,還好童莊主仁慈,讓我們以老代藥,若不是這樣,他只怕早就活不成了。」老婦人也歎息道。
「若是我們的吉兒還在應該也有他這個年歲了,說不定孫子都十幾歲了。」老人低聲歎息道。
李俊雖然看不到,但耳中卻能聽到他們夫婦的談話,之後,李俊便聽著他們老兩口嘰嘰喳喳的念道著家常瑣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俊感覺到眼前有亮光刺眼,慢慢的試著睜開了雙眼,只見眼前是一處土房,房子雖然不大但卻格外的乾淨整齊。房子簡單的擺設了幾件傢俱。
李俊試著慢慢的爬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房門前輕輕的拉開了房門,呈現在李俊眼前的是一個很大的莊園。李俊看著莊園外工作的人們,他們臉上洋溢著說不出的滿意。
一個半大的孩子一看到李俊,驚呼一聲之後便跑了。不久一對大約五六十歲的夫婦回來了,一見李俊可以站起來行走了,開心的不行。
「你終於醒了,他們都說你活不了了,只有老婆子堅持說你能活下來。」老頭子看著李俊笑呵呵道。
李俊想說些什麼,發現自己的只能沙啞的支支吾吾,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復吧。通過老頭子介紹李俊才明白,老頭子叫洪大寶是童家莊園的老馬伕,童家莊園是梁州牛頭山最大的莊園,莊主童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善人。
如今天下大亂,流民遍天下,不少流民都往河西或是東川以及山南道逃荒。原本只有一千多的童家莊園,如今卻已經收留了大約五千餘人。
幾日後,李俊可以完全下床行動自由了,他還幫著乾爹洪大寶一起養馬。說起養馬這可是童家莊園最大的買賣,因為童家莊園每年都要向山南節度使王建進獻戰馬三百匹以抵稅收。
李俊最後從洪大寶那裡得知自己是洪大寶帶人向王建交付了戰馬之後,又去淮南採買藥材返回時從一處山澗救回來的。當時李俊全無知覺,氣息微弱。原本同行的人不想就他,但洪大寶對李俊那是一見如故,所以執意就下了他。其實如今流民遍野,活人都救不過來,誰會去救一個快死的人呢?
如今自己身在梁州距離河西有三百餘里,而且梁州是山南道軍事重鎮,節度使王建在這裡駐軍五萬,嚴防東川的楊師立。
現在雖然李俊外傷好了,但內傷卻需要靜養。再說了自己跳下落日坡,只要萬永良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屍首,可能還回繼續派人私下追殺,這個童家莊園就是一個不錯的避難之所,只要在等個一年半載,內傷痊癒就可以返回安西了。
李俊自然不敢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實姓名,他自稱叫趙俊,是長安一帶人氏,落難逃到了淮南一帶,誰知遇到劫匪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李俊知道洪大寶夫妻為了自己不但花盡了多年的急需,而且還從童莊主那裡借了三十兩銀子用來為李俊治病。為此洪大寶還與童家莊園簽訂了十年的契約,如此大恩李俊是如何也無法報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