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二卷 五十八、蘇爸爸來了
    麻藥勁兒過去,蘇浣兒才感到傷口嘶嘶地疼。好在那人手中只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扎得不算太深,沒有傷及內臟。現在傷口上覆著紗布,她看不見,倒沒覺得可怕。相比來講,腳上的燙傷更難看,整個右腳面全脫了皮,腳趾的縫隙處都腫了起來,幾根腳趾幾乎要連到一塊兒。醫生已經給敷了藥,可還是覺得疼,被子觸到上面,腳都會立即抗拒。

    但她沒在肖清寒面前有絲毫表露,他為她心疼,而她心疼他的心疼。負責李老師的那位醫生來查房,見到蘇浣兒的樣子,也吃了一驚,還跟肖清寒打趣:「小伙子,表現的時候到了。挺住啊!」肖清寒只是笑,用力地點頭,又問了李老師的情況,醫生臉上仍是沒有任何波瀾的無奈。

    秦翌走進來時,蘇浣兒十分意外,肖清寒臉上卻是瞭然。

    秦翌一見蘇浣兒,就心疼地跨過來,查看她身上的傷:「浣兒,怎麼弄成這樣?還疼嗎?」

    「有一點兒。」在秦翌面前,蘇浣兒總會御下偽裝的堅強。她皺著臉跟他一起看自己的傷口,就像小時候爬山被劃傷,討要他的關注安撫一樣。

    驀地,她想起什麼,猛抬頭,差點撞上秦翌的下巴:「翌哥哥,你是來看我的?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秦穆告訴我的。」

    「秦穆——你們認識?」

    「何只認識,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怪不得,他叫秦穆,你叫秦翌。我怎麼沒想到?翌哥哥,你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大只弟弟?」

    那個數量詞讓秦穆笑了起來,手不自覺地撫上她的發,揉了揉:「她是我爸爸的兒子,當然就是我弟弟了。他也讀C大,我沒跟你說過,他認識你,我也很意外。」

    「翌哥哥,秦穆幫過我三次了。每次都是在十分關鍵的時候,嘿嘿,他是不是你派過來守護我的?」

    蘇浣兒被這個意外的消息擂得有點蒙,但翌哥哥能有兄弟,她真為他高興,說話也歡快起來。

    「哦,這我真不知道。他直到昨天才跟我提起你,一開口就是你受了傷,真把我嚇壞了。浣兒,以後一定要小心,別再嚇翌哥哥了。」

    蘇浣兒認真地點頭,又搖頭:「昨天也不是我不小心啊,誰知撞上那麼個人。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我跟他無怨無仇,他幹嗎追殺我?他要是劫色我還能理解。」

    一句話,招來兩個男生瞪眼,她縮縮脖子,俏皮地笑了:「我的意思是說,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嘛!」

    「昨天秦翌擒住了他,已經送到了警局,很快會有說法。浣兒,翌哥哥一定不會放過他。」

    「嗯,不過,他大概也是個可憐人。要不誰能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大街上捅人啊?反正我的傷也不重,不行就算了吧。」

    「這怎麼能算了?」又是兩個男生同時出聲,蘇浣兒意外地看著肖清寒。他的小寒,善良到讓她咬牙,劉念打他他不還手,採石場那人推脫責任,他就讓人家走,可是現在,他說「這怎麼能算了」。他想起那晚他抓住劉念的手說的那句話:「她不是你能動的。」是啊,她是他的底限,誰傷了她,他錙銖必較。這樣愛著她的小寒,讓她的心感動得一塌糊塗,以至於忘了翌哥哥的存在,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他,傻傻地笑。

    秦翌一聲清咳,蘇浣兒才回了神,接著剛才的話題:「等等警察的說法再看吧。我現在,只盼著我媽快點醒來,我爸那頭,我是扛不住了。」

    正說著,蘇浣兒的電話響了,正是蘇爸爸打來的。蘇浣兒向兩個男生皺皺眉,按下了接聽。

    「浣兒,我在你們學校門口呢,你出來接我一下吧。」

    「爸,你來A市了?」蘇浣兒提高了聲音,肖清寒和秦翌也都擰了眉頭。

    「那你在那等會兒,我這就來接你。」

    不敢多說蘇浣兒就掛了電話,連聲叫著:「慘了慘了,我爸來了。看到我和我媽這副模樣,他不得急昏過去?」

    「別急,」看她恨不得在病床上蹦起來,秦翌伸手去按他,「我開車去接叔叔,路上會跟他說說你們的情況,放心吧。叔叔堅強著呢!」

    說完,他就拍拍蘇浣兒的肩走了出去。

    剩下蘇浣兒和肖清寒,一個比一個緊張。蘇浣兒忙著讓肖清寒幫她打水洗臉,又梳了頭髮,因為怕扯到背上的傷,她梳得很小心,肖清寒想伸手接過木梳,看看自己的右手,又放棄了。原來只有一隻手,連梳頭都是問題。

    李老師的臉和手,肖清寒一早已經幫她擦過了,現在她正輸著液,透明的液體一滴一滴地從瓶子中落下來,無聲地流動。

    不管肖清寒的反對,蘇浣兒硬是下床走到李老師床邊,她抓著李老師的手,撒嬌般地說:「媽媽,求你快睜開眼睛吧,再有一會兒,我爸就來了。我怎麼向他交代啊?」

    李老師仍是靜靜地沒有迴響,蘇浣兒也靜靜地沒了聲音,肖清寒單手擁著她,也沒說話。一時間,房間裡三個不同狀況的病人,統一地靜默著。

    蘇爸爸上樓前,秦翌先打了個電話。放下電話,蘇浣兒就緊張得直搓手,她堅持不回病床,就站在門邊等著蘇爸爸。

    門一打開,她就一頭撲進蘇爸爸懷裡:「爸……」眼淚開了閘一樣地往外湧,九天的擔憂驚嚇辛苦無助,都隨著這淚湧了出來。儘管有細膩體貼的肖清寒,有總給她安定的翌哥哥,可是,都比不過爸爸這寬厚的胸膛,那是她從小習慣的山一般的依靠啊!

    蘇爸爸眼睛也濕了,撫著她的後腦說:「傻孩子,出了這麼大事,也不跟爸說,想一個人扛著?」

    「我是想等媽好一些再告訴您的,省了您著急。」

    「這爸就不著急了?你媽病了不說,你還弄了這一身的傷,爸看著疼啊!要是你早點讓爸來,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蘇爸爸把蘇浣兒從懷里拉起來,一邊責怪,一邊檢查她的傷。等看清她金雞獨立的姿勢,不由分說把她抱到了床上:「現在爸來了,你就好好歇著。再說還有秦翌呢,也多虧了他在這兒。」

    「爸,還有小寒。唔,就是他,我男朋友啦。」蘇浣兒趁機把肖清寒推薦出來,肖清寒站在蘇爸爸面前,端端正正地鞠了個躬:「伯父好。」

    蘇爸爸似是剛發現肖清寒的存在,伸手拍拍他的肩,一臉的慈愛憐惜:「好孩子,讓你們受累了。」

    掌心的熱度隔著薄薄的衣料熨上肩頭,讓肖清寒整個人微微一僵,這樣寬厚的手掌,這樣溫厚的力量,自他七歲以來就沒再享受過。他看向矮了他半頭的蘇爸爸,渾濁的眼中竟透出那樣清澈的目光,那是閱盡滄桑後的清明透徹,在這樣的目光中,彷彿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他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在這樣寬厚的長輩面前,他還是會緊張,女婿初次見岳父,是不都這樣?腦子裡竟冒出這樣的想法,然後,他搖頭笑了笑。笑了。不過,那笑容在蘇爸爸看來,完全是謙遜踏實混合著一點拘謹的產物,心裡對這個帥氣的男孩更多了一分喜歡。

    蘇爸爸這才得空去看李老師,望著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妻子,他的眼睛是乾爽的,只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笑著說:「躺了這麼多天,也夠了吧。家裡學生都等著你呢,就別在這躲清閒了,早點起來跟我回家吧。

    這些天你不在,家裡的貓狗都鬧意見了,我一個人不愛做飯,對付一口就算了,它們也跟著對付,一吃食時就抻著臉,連尾巴都不給我搖了。還有你種的那幾棵花,我給你侍弄得好好的,你走時還是花骨朵,現在都開了,漂亮著呢。東院王嫂總念叨著要掰個杈壓上,我沒敢做主,你回去給弄吧。

    還有你班那幾個淘小子,天天上咱家問你回來沒,都等著你給講講北京的事呢!我說,你聽見了吧,快起來,別老讓學生等著,你不是最煩學生曠課嗎?你自己倒曠了這麼多天的班,他們抓著這話巴可不好……」

    他絮絮地說了很多,房間裡只有他低沉的聲音在迴盪,後來,有輕聲的啜泣加進來,蘇浣兒正納悶那是什麼聲音,卻發現是自己在哭。肖清寒伸手握住她的手,老少兩代,就這樣各自暖暖地握著,無關誓言,無關承諾,甚至無關愛情,只求一份握在手心裡的溫熱。

    這樣的一幕,卻讓秦翌生生地勒緊了呼吸,一顆心濕得能滴出水來,他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只是這一刻,他真的很想很想,有一雙手允他溫暖,容他牢握。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