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二卷 五十四、更重要的東西
    日子像流水一樣滑過,一轉眼又是一個多月。肖清寒身上的幾處傷口早已拆了線,癒合得不錯。唯獨讓蘇浣兒擔心的,是他的右前臂至今沒有什麼感覺,手指幾乎不能活動,問過醫生,醫生說神經受損,恢復得慢些是正常的,只開了些維生素B12,讓定期注射。

    儘管蘇浣兒急得跳腳,可這事她又一點轍都沒有,只好耐著性子等。肖清寒倒是比她淡定得多,只是,兩人並肩走路的時候,他不喜歡再讓她走在他的右邊,而換了左手牢牢地牽著她,只在過馬路車從左面駛來的時候,他才會站到她左的面。

    因為手指的關係,肖清寒沒有去西餐廳唱歌,另外一項幫人作圖的工作也推掉了,每週只有三個下午會去鐲子的陶藝店。那小店的生意倒是越來越火,尤其肖清寒去的時候,操作台總是不夠用,甚至有人提前預約。每天關店門前,鐲子總會喜滋滋地匯報一天的收入,看樣子真是打算跟肖清寒分成。而且,她另雇了個女孩,平時上午她也不在店裡,都是跟著他爸爸請來的家教認真學習功課,打算明年參加高考。

    這天,她還當著蘇浣兒的面跟肖清寒信誓旦旦:「我一定會考進C大雕塑系,你就在那等著我吧,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和你比翼齊飛的。」那樣認真的模樣,讓蘇浣兒沒笑出來,而肖清寒的目光掠過自己的右手,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只回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那樣的笑,讓蘇浣兒心裡一驚——難道小寒也在擔心自己的手不能恢復?算下來,兩人才正式相處不到一個月,但彼此的確有了很奇妙的默契,尤其是肖清寒不喜歡用語言表達,所以,蘇浣兒對他的每一絲表情都瞭若指掌。這樣轉瞬即逝的彷徨,還是被她抓住了,這些天一直努力壓制的不安猛然抬頭,排山倒海般襲上了她的心。

    離開陶藝店,她就拉著肖清寒直奔一個老中醫的診所。她早在網上查過,中醫針灸對神經功能的恢復會起到促進作用,只是肖清寒堅決不配合,她才作罷。今天,再也不管肖清寒的反對,她抓著他的右臂就往診所裡抻,肖清寒也犯了倔脾氣,站在那紋絲不動,眉頭擰得越來越緊。

    「幹嗎不去?你是不怕證明了什麼?」蘇浣兒氣喘吁吁,像頭鬥牛一樣看著肖清寒。

    「用不著這個,醫生說過,會自然恢復的。」

    「自然恢復,要多長時間,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這個,誰也不能保證的。不過,像這樣神經受損的人不少,絕大多數都會恢復的,你在網上不也查了嗎?」

    「但是,你需要的不只是一般的恢復,你這雙手是雕塑家的手啊!」蘇浣兒聲調降了下來,擔憂的成分卻更重了。

    「就算不能雕塑也沒什麼,我會幹的還有很多。」肖清寒也軟了語氣,換左手牽住蘇浣兒。

    「什麼叫沒什麼?你是不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你會幹的哪樣不需要一隻完美的右手?彈琴?做圖?」蘇浣兒被肖清寒的話嚇到了,一把甩開她的左手,「就連牽手,你都要改用左手,這也叫沒什麼?」

    肖清寒神色明顯一黯:「浣兒,你不喜歡我左手牽著你?要是我的手不會雕塑,不能彈琴、作圖,你就不喜歡我了?」他問得很慢,一字一字地從唇邊逸出來,似乎每個字都在猶豫掙扎著,不想往外跳。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浣兒急得差點掉出眼淚,「我只是想讓你的手快點好起來。我看得出,這段時間,你並不快樂。雕塑是你的最愛,是你爸爸生前對你的希望,這麼長時間不能拿刻刀,你一定難過死了。都怪我,要是那天不去爬山,不去追那只松鼠……」她說不下去了,雙手摀住臉,嗚嗚地哭起來,哭得那麼委屈,像個闖了禍後害怕責罰的孩子。

    「傻瓜,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肖清寒伸手把她攬進懷裡,想去幫她抹眼淚,卻突然記起自己現在只有一隻手能用,只好又鬆開她,拿左手給她擦淚。看著她哭花的小臉,他不由得笑了,但這笑,並沒透到眼眸深處,淚光掩護下,蘇浣兒沒能看清,也傻傻地跟著他一起笑。

    到底沒走進那家中醫診所,回校的路上,兩人都迴避著剛才的話題。一路上蘇浣兒仍是喋喋不休,肖清寒也配合著她笑,但兩人的歡快都與以往不一樣。

    走到女生宿舍門口,蘇浣兒正要上樓,肖清寒拉住了她:「浣兒,雕塑不是我的最愛。」

    「什麼?」蘇浣兒有點沒跟上。

    「我說,雕塑並不是我最愛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換專業?那怎麼行?還沒說這手不能恢復呢,你就先打退堂鼓了?小寒,你就這點志氣?」

    跟笨蛋說話,還真是費勁。肖清寒撫眉:「我是說,現在對我來說,有比雕塑更重要的東西,這跟我學不學雕塑沒關係。」

    「更重要的東西?你是說——」到底沒笨到家,蘇浣兒樂了,兩手拉著肖清寒的胳膊蹦跳起來:「小寒,你要說喜歡我就直接說嘛,拐這麼大彎幹嗎?」

    肖清寒也跟著他笑:「還真夠笨的,連句話也聽不懂。所以,浣兒,別擔心我的手,就算這手真廢了,只要你不嫌棄,老老實實地呆在我身邊,我就一樣覺得快樂。所以,你也要快樂,不許再自責了。」

    「我已經很快樂了!小寒,就算你攆我走我也不會走的。從今天起,我就做你的右手了,你甩也甩不掉!」蘇浣兒是真的雀躍了,照肖清寒臉頰上親了一口,轉身往樓上跑,可卻立即被人拉了回來,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讓她幾乎招架不住。

    隱隱地,她覺得這個吻與以往不同,那樣決絕的強勢,透著一點她說不明白的味道。她想細細地辨別,可是,腦子已經一片昏沉,拉著思想一起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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