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二卷 五十五、李老師,別嚇我
    日子還是照樣過,肖清寒的手還是沒有知覺。蘇浣兒不再每天一見面就急著檢查他手指的反應,她自己也不知是在逃避,還是怕看肖清寒那淡淡的卻透著無奈的眼神。

    這天,傳來個讓她興奮的消息:六一兒童節,李老師帶學生到北京參觀,回來時會順道來看看蘇浣兒。這還是李老師第一次出遠門,而且直達偉大的首都,她自然是十分興奮,在北京的幾天得空就給蘇浣兒打電話,高亢的聲音隔了話筒清晰地傳出來,讓肖清寒都在一邊跟著輕笑,他總算知道,蘇浣兒這簡單又快樂的性格是隨了誰。

    終於,李老師要駕臨A市,蘇浣兒一早就叫了肖清寒去接站。兩人買了站台票,剛走到站台上,火車就駛了進來。

    也真是巧,李老師乘坐的那節車廂就停在她們眼前,車剛停穩,蘇浣兒就看見李老師在窗口衝她擺手。她也拉上肖清寒起勁地揮手,李老師的目光隔著窗子落在肖清寒臉上,然後,她向蘇浣兒豎起了大拇指。

    蘇浣兒吃吃地笑起來:「小寒,我媽誇你呢!」

    那個幼兒園孩子最喜歡看到的手勢,肖清寒當然也看懂了,他朝著窗口禮貌地笑,見李老師已經站起來拿行李,忙拉了蘇浣兒上車廂門口等。一邊等,蘇浣兒還一邊獻寶:「小寒,我家李老師可愛吧?」

    「可愛?」儘管這個形容詞有點怪,肖清寒還是比較認同,點了點頭。

    下車的人並不多,李老師很快就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個不小的包,肖清寒馬上接了過來。

    「李老師,我代表廣大A市人民歡迎您!」蘇浣兒上前給了李老師一個大大的擁抱,李老師也扯開笑容,伸臂抱住了她。

    誰知她竟把全身的重量都往蘇浣兒身上壓,蘇浣兒急了,叫道:「李老師,不帶這樣的。」肩上的人沒有反應,她笑著去推,卻見李老師的身體直直地向後倒去,她嚇白了一張臉,忙驚叫著伸手去拽:「媽,媽——」

    幸好肖清寒動作快,迅速衝過去,身體一擋,左臂扶住了李老師的身體。

    蘇浣兒已經完全嚇傻了,她不知道自己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浣兒,快叫救護車,快!」肖清寒在一邊催,她才恍過神來去掏手機,可手抖得厲害,簡單的三個鍵怎麼也按不出去。

    總算接通了電話,她卻哭得話都說不成串,肖清寒厲了聲音:「把電話放到我耳邊。」

    蘇浣兒忙把電話貼過去,肖清寒簡短地向那邊報了他們所在的地點和病人情況,又對她說:「浣兒,把阿姨扶到我背上來。」

    她立刻伸手去扶,可一雙手軟得厲害,根本使不上勁,好在站台上的工作人員看到了這邊的情況,跑過來幫忙。肖清寒單手托著李老師,工作人員在一邊扶著,另一手拎了包,幾人匆匆地走向出站口。

    救護車來得很快,上了車,醫生立刻給李老師吸了氧,又翻開她的眼皮查看瞳孔。這個動作,讓蘇浣兒的心都揪出血來了,她知道這樣的檢查是在確定什麼,顫著聲音問:「醫生,我媽怎麼樣?」

    醫生的臉色明顯凝重:「病人應該是急性腦溢血,情況現在不好說,到醫院看吧。」她不再多說,轉而催促司機:「開快點。」

    蘇浣兒本就沒止住的淚流得更凶了,她整個人倚到肖清寒身上,不停地重複一句話:「小寒,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肖清寒沒說話,他的臉上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此刻,他恨極了自己的右手,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連一個擁抱都不能給她。

    剛才李老師要倒下時,他用身體一擋,李老師卻滑向他的右面,他驚出一身冷汗,忙伸出左手拉住了她,可那滑滑的衣料幾乎要從他手中溜走,他嚇得手指冰涼,死死地揪著那件衣服,向右挪了挪身體,總算穩住了李老師。

    現在,他才發現,因為過度用力,有兩個指甲脫了肉好大一塊兒,有血從裡面滲出來,鑽心地疼。

    這樣的疼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在她的天要塌下來的這時候,他不能給她安定的依靠。原來,這只右手,是如此重要。除了雕塑,它還是生活中的基本保障。  

    現在,蘇浣兒就坐在他的右邊,他想伸手去握握她的手,都做不到。他把目光轉向躺在擔架上的人,那人剛才還在跟他們熱情地揮手、豎大拇指,現在,卻那樣安靜地躺在那裡,了無生氣。

    他也一陣心慌,想起了同樣毫無徵兆地離開他的奶奶,只願老天慈憐,那樣的痛,千萬不要落在浣兒身上。

    到了醫院,立即有醫生護士迎上來,直接推著李老師進了手術室,蘇浣兒簽了字要跟進去,被護士擋在了門外。

    霎間一片寂靜,蘇浣兒才聽到自己的哭聲,惶恐的無助的悲傷的怨恨的,一聲響似一聲,對抗著手術室外大寫的「肅靜」。

    肖清寒把她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到她右邊,伸出左臂緊緊地擁著她。他真的很用力,甚至擠疼了她,但她卻覺得一直游離的心總算暫時找到了歸處,把頭靠到他身上,無聲地流淚。

    等待是漫長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蘇浣兒都在期待「手術中」的燈光熄滅,但又生怕伴隨那燈光熄滅的,還有她最最珍愛的東西。她的手無意識地掐著肖清寒的右手,竟未發覺他手背上已經被她掐出了好幾道印痕。

    總算那燈光熄滅,有醫生走了出來,蘇浣兒從椅子上彈起來衝過去:「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這樣的情況,醫生已經見得太多,他摘下口罩,簡單地開口介紹:「病人是腦幹出血,手術抽出16毫升淤血。目前看尚無生命危險,但病人仍處於昏迷狀態,至於能不能甦醒,會落下什麼後遺症,現在還不好說,你們還是要做好思想準備。另外,住院期間費用會比較大,家屬要做好經濟上的準備。」

    這一番話,讓蘇浣兒微微地鬆了口氣,但緊接著神經又繃了起來,她還想追問什麼,見護士推著李老師走出來,忙撲了上去,叫著:「媽,媽——」明知不會有反應,還是忍不住想叫,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往外湧。護士不耐煩地說:「請家屬讓一讓,送病人進病房。」

    肖清寒拉開蘇浣兒,跟在移動擔架後面進了病房。護士做了簡單的安頓和交代,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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