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一卷 二十一、混亂的夜晚
    晚上沒有自習,蘇浣兒正扯著豆綠的毛線糾結,手機響了,何一奕請她們去唱歌,說是慶祝他的網球比賽圓滿謝幕。

    這樣的熱鬧,她當然不願錯過,立刻吆喝正在啃小說的幾位室友。齊茵和李小莫跟何一奕不熟,不肯去,最後,只有她和楚渝兩人赴約。

    到了歌廳,裡面已坐了四人,除了何一奕和本班的兩個男生外,還有一位,似曾相識。蘇浣兒剛坐下,那人便熱情地招呼:「小學妹,不認識我了?」蘇浣兒一時想不起來,只好擺出無敵笑臉,甜甜地看著對方,等著他自己招供。「我是肖清寒的室友啊,忘了上次……」 

    那個名字,讓蘇浣兒心裡一跳,馬上想起上次在他宿舍門口見過眼前的男生,忙舉起手中的啤酒:「怎麼不認識?學長這樣親切隨和的人想忘記倒是很難呢!」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個胖乎乎的學長果然嘿嘿笑著,干了手中的啤酒。

    何一奕很善於調動氣氛,又有楚渝在場,玩得很是熱鬧。兩支麥克搶來搶去,常常一支歌唱到最後,變成了合唱。說起今天的網球比賽,被稱作勇哥的學長拍拍何一奕的肩:「也是你倒霉,四分之一決賽就遇到了秦穆。不出意外,他肯定是今年的冠軍!」秦穆的名字,讓正在唱歌的楚渝扔下麥克跑過來:「勇哥,快透露透露,秦穆有沒有女朋友?」

    她火辣辣的目光招來何一奕一記白眼,勇哥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才開口:「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這個秦穆跟我同屆,也是咱們C大的風雲人物。只是,他很少出現在校園裡,所以你們可能沒見過。他這人,表面看起來是挺風流,跟不少女生關係曖昧,但又僅止於曖昧,幾乎沒聽說他有過正式的女朋友。據說,當時他的分數完全夠進北京的A大,他卻硬拗著家裡,選了咱們學校。這一點,跟肖清寒有一拼。」

    「肖清寒?」何一奕禁不住插話,「他的成績也夠A大?」「倒不是A大,你們應該知道,學美術A大不是上選,是N大,多少人擠破了頭想進去,他卻放棄了。這事在我們入學時挺轟動,不少女生都迷上了他,可他偏偏是那麼個冷冷的性子,時間長了,她們的瘋狂勁也就淡了。倒是有一個人除外,楊芊芊,人家是肖清寒的高中同學,據說,肖清寒就是為她放棄了N大。」

    說到這,他忽然看了一眼蘇浣兒,意識到自己多了嘴,忙接道:「不過,我們也是猜,問肖清寒,他從來不願多說。這兩年,兩人的關係就那麼淡淡的,我看不像。」

    話音落後,屋子裡竟然是短暫的安靜。楚渝看看蘇浣兒,她靜靜地坐著,目光空濛,又神遊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這樣的她,讓楚渝有些心疼,作為好友,她不是不明白蘇浣兒的心思,可是,直覺告訴她他們不適合,就像冰遇上火,總有一個要經歷臨界的痛。所以,還不如現在痛一痛,很快就過去了。

    何一奕已經開始唱歌,屏幕上是林宥嘉的《背影》:

    「三公分陽光三公分空氣

    堵在眼前像一面玻璃

    擋住了你表情剩下只有腳印

    he……

    一直向前走走不完距離

    一直向後退不出回憶

    很高興有心事幫我困住自己…… 」

    林宥嘉的聲音,他竟模仿出了幾分,磁性迷幻,帶著煙草般的憂傷,似乎能穿透血管,一直浸到人的心裡去。難得的,誰也沒有上去摻合,只有他的歌聲靜靜地迴盪:

    感謝我不可以住進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擁抱你的背影

    有再多的遺憾用來牢牢記住

    不完美的所有美麗

    感謝我不可以擁抱你的背影

    所以才能變成你的背影

    躲在安靜角落不用你回頭看

    不用珍惜 …  

    他兩眼一直看著屏幕,唱得十分專注,彷彿歌詞的每一個字都是從他的心底升騰起來,綿綿不休地糾纏。歌聲結束,他看了楚渝一眼,這一眼,似是無意,又彷彿有萬千滋味,讓楚渝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蘇浣兒陷在沙發裡,還在回味剛才的歌聲,這首歌她沒聽過,但歌詞中的味道卻這般熟悉,仿若桔子皮泡成的水,酸酸的苦,澀澀的甜。除了自己喝,沒人願意分享。

    六個人玩到了將近十點,才返回學校。難得的,天上有星星,像無數瑩透的眼睛,冷眼旁觀著塵世的躁動。

    蘇浣兒不想回宿舍,說要吹吹風,清醒清醒。楚渝裹緊了衣服,一邊咬著牙說她發神經,一邊還是快步跟了上來。校園裡已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她們的腳步聲,落在水泥地面上,格外地清晰。

    走到思源湖附近,忽地傳來一聲巨響,彷彿有什麼落入水中。蘇浣兒酒意頓消,拉著楚渝往湖邊跑。夜色中的思源湖,幽深詭異,像一張巨大的口,想要吞噬什麼。湖面上有個黑影晃動,儘管沒有掙扎,她們還是看清了——那是個人。想也沒想,蘇浣兒脫了外套,一頭扎進水中向那人游去;楚渝不會游泳,在邊上急得大喊,尖利的聲音明顯地慌亂,在夜風中竟是那麼微弱。

    初冬的湖水真涼啊!濕衣服貼在身上,緊緊包裹著蘇浣兒,涼意立即蔓延了四肢百骸。她奮力地揮動手臂,總算靠近了水裡的人,從後面托住她,往岸上游去。她的游泳技術本來就不高,又在這樣冰冷的水裡,身體越發僵硬,血液似乎都在慢慢凝固。岸上的楚渝還在尖聲叫喊,她感覺自己有點支持不住了,僅憑著最後的意念,努力地劃著水。

    忽然,有道身影躍入水中,迅速向她們靠近,接走了她手中的人。身上一輕,她似乎又有了力量,努力地游到岸邊,被楚渝拉了上去。

    身邊的女孩正猛烈地咳,還好,沒有晚。蘇浣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驀地被人扳起肩膀,眼前是一張幾近扭曲的臉:「就你那兩下,還想救人,你差點淹死你知不知道?」聲音微微發顫,不知是緊張還是憤怒。蘇浣兒有些糊塗,自己明明做了好事,這人怎麼還對她發脾氣?抹抹臉上的水,她努力集中目光,看清了,搖搖頭,再看。然後,她的兩手突地掙扎起來——肖清寒,還真是陰魂不散。這個詞讓蘇浣兒想起剛才的經歷,忍不住一個機靈,背上一暖,一件外套落到她的身上。

    蘇浣兒忘了掙扎,也沒有了掙扎的力氣,對面的人一聲輕歎,把她攬進了懷裡,那麼用力,彷彿是要證明她的存在,勒得她骨頭疼,卻再也不捨得推拒。

    那邊的女孩也不再咳嗽,一隻手掩在臉上,身體劇烈地顫抖,無聲地哭泣。楚渝拉起她,把手中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轉過來對肖清寒說:「快帶她們回去吧,這麼冷,她們受不了。」肖清寒沒有作聲,動作卻很快,打橫抱起蘇浣兒,大步走在前面。

    天旋地轉間,蘇浣兒徹底暈了,這樣曖昧的姿勢,讓她怎麼能不誤會?她把頭偎向眼前的懷抱,貪婪地汲取上面的溫暖。心裡悄悄地想:這次,起碼他給她的不是的背影。

    肖清寒一直把蘇浣兒抱到宿舍樓門口,要不是蘇浣兒極力要下來,她懷疑他真的打算夜闖女寢。

    她們把那個女孩也帶了回來,三人一進屋,李小莫齊茵大呼小叫,楚渝忙示意她們,她們才閉了嘴,忙著為兩人找衣服、打熱水。

    蘇浣兒把床讓給那個女孩,自己跟楚渝擠在一張床上,身體已接近虛脫,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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