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後身邊的總管嬤嬤雅姬分散給眾人食果道,「太后吩咐了,今兒是個團聚的日子,各宮帳大家只亮腰牌便可自行行走。」
眾人歡喜。旋即又單獨領千雪至一邊,放千雪手裡一個金籃笑道,「這是太后特意賜予你的,說姑娘勞累數日,明兒不必來東宮帳,放姑娘一日假。
千雪雙手托腮,瞅著金籃中的豐富食果和一壺好酒,左右思緒,耶律休哥的營帳前幾日剛搬來,旋即提起籃子道,「去找耶律休哥那小子去。」
剛到耶律休哥的行營處,便聽見一處低唱聲,再往前探,但見篝火面前,劍舞飛揚,只聞得,
「秋風起兮白雲飛,
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
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舡兮濟汾河,
橫中流兮揚素波。
蕭鼓鳴兮發棹歌,
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千雪望著眼前揮舞劍氣的男子,不禁一歎,好一個文韜武略,英俊瀟灑的大遼英雄!此等人物,只恐天上人間有!正思著,便瞧見對面亦有一個女子,手中持盤,盤子置酒,正專注癡神地望著劍氣揮灑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聞得聲音,便收了劍,向對面走去,仰頭飲下女子手中一杯酒。知瑤驚覺他們身後之人,忙露笑臉道,「姐姐幾時來的?」
千雪近身,晃著手中的金籃道,「太后放了我的假,覺得一人無聊,便來此同你們共飲!」
耶律休哥劍頭頂地,憊懶的模樣道,「你來找我喝酒,不怕我把你灌醉了?」
千雪笑道,「怕呀,不過美酒得有英雄分享,王爺定不會辜負千雪一番美意吧?」
他接過她手中的酒壺道,「千杯難買我自在,難得你有此雅興,本王卻之不恭!」
千雪莞爾一笑,正欲回頭叫知瑤,哪知她道,「知瑤不懂雅賦,就不打擾王爺和姐姐了!」
旋即,便收了酒杯,快步而去。千雪覺察她躲閃的目光,瞅著耶律休哥道,「你欺負她了?」他看了一眼逃走的知瑤,愣了半響,回頭反問,「韓隱倒是欺負你了,怎地未見你對他吹鬍子瞪眼的?」
千雪愕住,又心虛又結巴道,「誰——誰說他欺負我了?」
「我可是瞧見他親你了。」他晃晃悠悠的身子倒地而坐笑道。
千雪心中吐了一口氣,還好,這耶律斜軫沒有出賣她。否則,她便無容身之地了。
他見她出神,拍著身邊的位置道,「坐下。」她掩裙落座在他身邊,望著眼前星星熱火,心中忽暖。拿了籃中的一塊點心遞與他道,「嘗嘗我的手藝?」
他接過,吃在口中,竟覺酥脆可口,不鹹不淡,還有一種淡淡的香氣撲在鼻尖。他笑道,「只聞得你有好手藝,卻從未品嚐,果真了得。日後誰娶了你,倒是好福氣了。」
「福氣不奢望,只不要妻妾成群欺負我便好?」千雪轉動著眼眸道。
他囫圇嚥了口中之食,瞪眼道,「你這女子想法真是古怪?」
她皺眉道,「本就該如此。人家普通百姓不就如此嗎?」
「那不一樣,有些人是因為沒錢,養不起多一口人。」他反駁道。
她不服氣道,「錯,女人是用來養的嗎?虧你也讀得滿腹詩書,難道那些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只是紙筆談情嗎?」
他頓住,思了半響道,「何為愛情?」
千雪仰望萬里夜空,大聲道,「愛情就是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相依!」
他聽著她率性而為的呼喊,瞅著她,好似一面在琢磨他的話,一面又在疑惑。
「所以這才是你的私心?」他突地問。她頓住,他沉聲復道,「離開楊四郎,解脫他,好讓他對他妻子和孩子問心無愧,不會夾在你和他妻子之間為難,或者——你還有我看不懂的地方,比方說——」
他瞅著她眼中的慌亂,思索著。千雪猛地起地爬起道,「天色晚了,我該回去了。」
「保護他!」他突地在她身後叫住她的腳步。緩步繞到她面前低頭道,「你眼中的驚慌已告訴我你還是很關心他?」
她抬頭直面道,「斷了,從那封信寄出後便斷了。」
他酒氣湧出,眼色淡紅,淡然一笑道,「斷了便好。你們漢人有漢人的談情法,我們遼人也有我們的論愛法?千雪,你可參透?」
她凝眉問,「什麼?」
他眼神遠遠地望去,一番放蕩不羈的本性道,「不顧一切的得到,不可背叛,否則不顧一切的毀掉!」
她嗔怪道,「霸道!狹隘!」
他輕鬆聳聳肩道,「這就是契丹男人的真性情!」
千雪一面拾掇著盤裡的茶葉,一面慌神,寄給四郎的信已半月之久,想必他已看過了。心中呼了一口氣,胸口頓時有些憋悶,一手握緊衣領,只聽身後有人叫著,「姑娘?」
千雪回頭,見戈盧躬身站在身後。「這是我家主子給姑娘凝神的藥,主子聞得姑娘前日喝了酒,知道姑娘不勝酒力,便叫小的給姑娘送來了藥。」戈盧捧了兩幅藥與千雪。她撐笑道謝。
戈盧見她臉色蒼白,便問,「姑娘可是身體不適?」千雪搖頭道,「沒事,昨夜沒睡好罷了。」戈盧道,「姑娘心善,凡事還是往開了想的好。」
「謝謝你。」千雪一笑,旋即問,「王爺最近可忙?」戈盧道,「新皇剛立,王爺軍務繁忙了些。但王爺總是惦念著姑娘呢。」千雪轉眸,曉京從一旁而來道,「姐姐,太后尋你呢?」
東營帳,蕭後正半躺半臥,一手撐頭,一手拿書,千雪見蕭後瞇了眼,上前悄慢的從她手裡抽出書,正欲放一旁,蕭後驚覺道,「又睡過去了?」
千雪小聲道,「可是奴婢驚了您?」蕭後道,「無事,不過小瞇了一會兒,正有事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