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傾心 第3卷 V19 醉酒
    「她睡得那鋪的青兒就是熱死的。」聽喚雙手橫胸,嘴裡是冷言冷語。「是呀,估摸是會傳染。」身邊有人跟道。曉京推開她們,氣吼道,「姐姐是何等人物你們是見識過的,姐姐給你們的銀兩你們也是拿過的,若再說風涼話,小心我告了王爺,撕爛你們的嘴!」

    「呸!」聽喚唾了一口冷聲道,「也不知叫誰睡過了,淪落至此,她倒是有本事,也沒見她能出去!若是出了這裡,那才是本事!」

    曉京咬牙瞠目,聽喚旁邊的一人忙扯住她道,「小聲些,萬一她真是個主,咱們可真得罪不起!」

    「就算是個人物,也不過是低賤的漢奴,成不了氣候!」聽喚嫉嗔道。曉京怒目橫眼,千雪若有若無的聽見,勉強睜開眼叫著曉京,「扶我起來。」

    曉京忙過來道,「姐姐可好些了?」千雪微微一笑道,「把藥湯拿來,我喝了熱熱身子便沒事了。」曉京餵她喝了藥,千雪果然覺得舒適了些,瞧了一眼聽喚她們,見她們躲在一旁,便道,「我只是傷風而已,不會傳染,你們不必害怕。」

    「那可沒準兒,要是瘟疫,咱們便要跟著你遭殃了。」聽喚撇嘴道。曉京握緊雙拳,千雪忙按住,躺下身子道,「我還想睡會兒,你守著我可好?」

    「嗯,姐姐安心睡,我就在你身邊!」曉京點頭,靠在千雪旁邊的牆壁上,仔細看護著她。

    折騰了三日,千雪的身體終於好了起來。曉京自是高興,只身邊能使的銀票,銀錠幾近用光,故在院內一面歎氣,一面瞅著天空。千雪見她心不在焉道,「沒了便沒了,何苦憂心?」

    曉京凝眉道,「她們分明在敲詐!」千雪笑道,「咱們三日沒做事了,理該如此。」「可是姐姐身子還未全好,總該弄點補食。那幾位主子也是,前些日子還常來,怎的姐姐病了就沒個影了?」曉京抱怨,千雪卻隱隱聽見有人在哭。

    循著聲音,走了幾步,果見有人躲在一棵樹下,她和曉京悄聲轉到那人背後,竟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男孩暗自落淚。

    男孩瞧見她倆,猛地從地上跳起,皺眉戒備。千雪見他穿著顯赫,全然是契丹族人的裝扮,便輕聲問,「看護你的人呢?」他這樣的身份,應該有人伺候左右才是。

    男孩盯著她,不語。曉京道,「不會是個啞巴?」「大膽!」男孩突地喝道。千雪笑道,「天氣涼,你還是不要偷溜出來的好,否則你的家人會著急的。」

    男孩聞言,向門外走去,旋即回頭問,「你叫什麼?」千雪笑答,「我只是一個婢女而已。」男孩凌厲的目光道,「你不告訴我,我亦會知道的!」

    曉京見她出神,便道,「姐姐可是累了?」千雪搖頭問,「你可曾聞得哪家貴胄有如此大的孩子?」曉京道,「倒是聽說不少,姐姐問此何故?」「沒事。」

    千雪轉頭,心中思道,能自由出入夷離畢院的人並不多,除了耶律斜軫他們幾個兄弟,外人是不能踏足此地,她若沒看錯那男孩身上的圖騰腰牌,他便是現任大遼皇帝——耶律隆緒 !

    眼見著年末將近,上京此刻已是冰天雪地,隔幾日便是紛紛揚揚的一場雪。千雪身披紅色裌襖,癡矗院中,空手對月,思緒飄然,竟不知覺飛到了千年之外。只歎道,「迢遞三巴路,羈危萬里身。亂山殘雪夜,孤獨異鄉人。漸與骨肉遠,轉千僮僕親。那堪正漂泊,明日歲華新。」

    「好一人獨對殘雪夜!」身旁一把低沉的聲音,耶律休哥悠閒而來道。千雪微作揖道,「王爺這時辰怎的有空?」

    他笑答,「與你一般,睡不著,出來溜躂,便想起了你。」他站與她旁邊,瞭望著星河,從腰繫解了一壺酒道,「我這裡有些酒,要不要一面賞月,一面飲酒啊?」

    她頓住,瞅著他,不敢接下酒壺,還記得她曾在他府裡也曾飲過酒,那酒濃烈嗆鼻,險些沒把她灌暈。耶律休哥仰頭一笑道,「放心吧,此酒非彼酒,不會灌醉與你!」

    「醉了便醉了,誰怕誰!」正好,她沒消遣處,發洩地。何不與他痛飲一番,大醉一場也罷。她回屋拿了一件酒器,伸手道,「今晚不醉不歸!」

    他笑道,「喲,來興了。」他倒滿她的酒杯,與她一碰,旋即仰頭而飲。千雪也不退縮,滿飲一杯。旋即,二人仰頭嗔笑了一番,守夜侍衛聞聲過來,見是耶律休哥,便不敢過去,只默默退了出去。

    幾杯下肚,耶律休哥見她借酒澆愁道,「安隱那日說你想家了,可是不習慣咱們這些異族風氣?」

    千雪藉著酒氣,擺手笑道,「我說了你也不信,我爹娘與我隔著千年的時空,還有我最好的朋友,如今都不知流落何處,是生是死?老天獨把我一人拋在這裡,有家歸不去,在哪裡都是身在異鄉為異客!難得遇到一個愛我疼我,我也中意之人,想著,就此簡單過完此生,誰知它又與我開玩笑,做了陪嫁侍女,顛簸至此。每日看眾人臉色,還得小心應付,生怕一個不留神,小命不保。如此也就罷了。本以為相見不如相思,心裡有個盼頭也是好的。哪知你們男人不過爾爾,見一個愛一個,前日還海誓山盟,今日便同他人同床共枕,回頭就說是被逼無奈,父母之命,可笑,真是可笑死了——」

    千雪苦笑連連,想著那封信,一直未能決意。斷,仿若割她心肉,她不捨啊,不斷,前面的路卻是一片枉然。無力後退更不敢前行。旋即,又飲下一杯。

    「別喝了,你醉了。」耶律休哥奪下她的酒杯。千雪晃晃悠悠的身子靠在他肩頭,嗔笑著月光道,「你懂無家無親人,一個人空守月的感受嗎?好累也好害怕——」

    他低頭瞧著她,無奈搖頭,輕擁著她,聽著她在耳邊的胡言亂語,「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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