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發冷,我僵直在原地,怒視他:
「你什麼時候可以玩夠?」現在一身的怒火外加突生的難過,讓我已經做不到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垂眸和阿白無聲對視了半秒,惡狠狠地威脅:
「滾邊上去!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一世!」
曲禾驀然失笑,牽動了傷口,笑容都變得有些奇異了些。
「傻瓜……」他再次耐心地拍了一下身邊的位置,依舊很是閒適地提議,「過來坐。」
我跟看孽畜似地看著他,賭氣地大步走過去坐下,抬眼瞅緊他:
「想說什麼?」
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被他按在床上,曲禾溫文爾雅地垂眸看來,一抬手輕撫著我胸前的掛墜。
「這個東西叫無尚墜。」他指尖靈巧地一撥弄,竹葉狀的墜心從中間被分開兩層,小小的空心內竟然放著指甲般大小的薄薄芯片,那是一個類似手機卡似的東西,但比那更薄更小些。我順手接過拿到眼前,還沒細看,曲禾已經躺倒在一邊,手臂伸來枕在我的頭頂,眼神空遠地看向不知名的一點。
「你手裡拿著的,就是外面那些人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嗯?」我偏過頭看他,突然想到他剛才還提起了崔潔,有什麼特別的聯繫在心裡一晃而過,我脫口而出:「這個裡面是不是也有不少是給崔潔給你的?」
「所以我才必須考檢察官,就因為從頭到尾,二十多年前,我的生父就是在利用崔潔,二十多年後,也讓你來利用我是麼?!」我想也不想地欺身逼近曲禾追問,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我恍惚能看見他漂亮的雙眸裡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剛想退回身,就已經被他一把擒住腰肢:
「所以說,你果然是笨……這麼近距離地靠著一個正常男人,還是在床上……嗯,你想做什麼?」他說話時的每分氣息噴灑在肌膚上都彷彿帶著異樣的情愫,我怔了怔,有些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那一晚的記憶對我而言並不好,身上陌生的疼痛像是也在這一瞬間復甦,不自覺地咬唇別開臉:
「你相信過你。」
腰間的手掌驀然頓住,曲禾原本戲謔的俊臉有些愕然地凝固了神情,不過一會兒,便恢復了平靜,伸手將我扶起來,語聲淡淡地說:
「你猜得很對,你的生父是我授業恩師,只是他沒有你想得那樣不堪,他和崔潔確實是個意外……」
我笑了,用力坐地遠遠的,好像這樣子可以和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離得遠遠的。
「而我是這個意外下的產物。」
曲禾瞇眼看著我,薄唇微抿,像是在生氣。
「你是這麼看待自己的?」
「你管我怎麼看自己!」我也氣上來了,坐直身體瞪著眼大叫,聲音一陣高過一陣,「你們給過我安全感嗎?!你們即使是保護我也是要把我送得遠遠的!我特麼生下來就是該被丟棄的!所以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和你們好好相處的不是嗎!愛往哪兒送往哪兒送!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說嫁過來就嫁過來!我男人說上我就上我!我父親我母親一個一個的到底有沒有想過,其實一開始一把掐死我也好過這些年來牽腸掛肚地思量著要怎麼對我!」
「我就是賤……」我頹然癱軟下來,伸手用力捂著臉,將那些沒出息的眼淚逼回去,沒什麼好哭的,對的,從此以往,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值得我去哭的……
我就是太賤所以才在覺得想死的時候,依舊挺拔地活了下來。
我從來感受不到安全……
到任何一個地方都無法融進去……
即使是老爹,即使是陳曦,即使是傅天辰,也即使是……曲禾……
疲累是毫無徵兆地攀爬上來,身體裡潛伏著的,久違的疼痛像是一瞬開足了馬力卷勢而來,直逼得我緊握著身前的一根背帶大口呼吸著。
「甄小竹!」曲禾皺著眉將我半抱起,眉宇間是罕見的慌亂,嗓音有些低啞,「我很抱歉……」他低頭在我額間親吻了一下,手掌在我的後背一下一下耐心地輕撫著。
「不許動氣。」他淡笑了一下,好像覺得我著這樣大發著脾氣結果把自己給氣倒的樣子有些好笑,我沒什麼力氣地想掙扎開,卻被他用力攬住,但剛才大吼了幾聲過後,心裡壓抑著的郁卒和窒悶果然也緩和了不少,頭頂是他認真的聲音:
「如果已經相信過我,那就繼續相信吧。」
一瞬間,我全身都在發抖,眼淚不聽話地躥上來,說不上是難過還是累,總覺得這樣一次發洩過後,有人告訴我,繼續相信他吧,這樣的感覺……很奇妙。
就像那種孤注一擲時,相信他可以讓我贏回傅天辰一樣地相信他。
就像每次遇到事情突然就下意識地聯繫他的那樣地相信他。
就像習慣了什麼事情都由他帶著,完全不懼怕計劃還是行動會失敗的那樣相信他。
……
甄小竹,你完蛋了,從相信曲禾的那一刻起,你大概……就這麼沒節操地愛上他了。
一顆心搖搖墜墜著,竟然就開始落地了。
承認一個事實的時候,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所以我很是自然地抬頭詢問:
「你會愛我多久?」如果答案夠叫人滿意,我興許能允許自己賭一次。
畢竟……大不了再被拋棄一次吧。
可能這麼長時間下來,我之所以不敢完全信任一個人,是因為怕被拋棄……
那種害怕,一如深紮在心底的一顆種子,一旦遇到半點陽光就會歇斯底里地瘋狂生長,我只有死死地將它往回按著,直到逼回幽暗的土裡,才會依舊活得沒心沒肺,不至於誠惶誠恐不得安生。
「愛到……以身相許吧。」曲禾垂下頭來,額前的髮絲掃過我驚訝的眼睫,癢癢的。
「甄小竹,你在很早以前救過我,而那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以身相許。」
他好像在講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表情也是嚴肅的,我倏地打了聲飽嗝,破壞了難得的好氣氛,他也沒生氣,只是不緊不慢地繼續:
「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你來了,你腰間的這種腰帶,全世界應該沒有第二個人會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