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龍山會在河裡洗澡的女人，龐順帆一猜就知道是雪蓮，就整天呆在家裡茶飯不進。母親眼看女兒一天比一天消瘦，知道是為了龍山會，讓龐海潮帶著兒子去龍山會家問問。
老實巴交的龐海潮擔心龐順路一氣之下把龍山會打出事來，就讓龐順路該幹啥就幹啥，一個人到鎮郵電局給大哥——龐海聲打電話。那邊接電話的是黃靈槐，黃靈槐說龐海聲去看望他資助的學生去了，什麼時間來不確定。龐海潮又往縣城四弟那裡打，結果龐海濤因公事忙為由，推薦他去找龐順行。
龐順行在槐樹林正忙著和一位女生談心，被那女生掛了電話。電話鈴聲又起，龐順行以為那女生，誰知一接竟然是龐海潮，那把怒火自然就發在了龐海潮身上，「龐家的臉面都讓你那好女婿給丟進了！你說咋辦就咋辦，你是他的岳父。」
「順行！我在郵局，估計電話費要超了！」龐海潮輕輕地說。
「海燕姑按了電話，到她那兒打！」那邊好像扣了電話。
龐海潮交了電話費，沒有去找龐海燕，因為他不想讓妹妹知道，要是她知道了，戲恐怕不好收場，乾脆去找龐順行。龐海潮進了龐順行的辦公室就關了門，朝龐順行笑了笑。
「大白日關門幹嗎？三叔。」龐順行不解。
「自己私事，讓外人聽見多不好啊！」龐海潮想坐下，見龐順行不悅，又站起來。
「坐下吧。是不是龍山會的事？」龐順行說著轉怒為喜抄起暖水瓶，給龐海潮倒了杯水。
龐海潮端起杯子先放在一邊，顫微微地說：「龍山會那頭，親該退了。侄子！當年還是你做的主，現在還是您做主。該咋處理就咋處理！你看他做出那樣丟人的事！」
「就應該好好的狠狠揍他一頓，然後讓他滾出槐樹園，眼不見心不煩。看病的錢我出！」龐順行發怒了，威懾的目光直逼著龐海潮。
「龍山會在河裡抱著一個女的，那女的誰沒有看清。找不到那女的，打他一頓不好交代吧。」
那女的是誰呢？其實小龍河的男人大都猜到是雪蓮，但都不想幹傷天害理的事來——怕龐家人整死人家。狡猾陰毒的龐順行一聽到這緋聞，心就一直怦怦跳。
「絕不是雪蓮。」龐海潮肯定地說。
「她沒有那斗膽，都是別人妒忌或仇視我才亂想、亂說。龍山會和別的女人洗澡，是該教訓他。可是，就算把他的東東剁了，也苦了順帆。反正順路不會離婚。」
「現在你的妹夫跟別的女人好了，你不能不管啊？」
「既然你沒有看中人家龍山會，就退了親吧。」
「不，不是！你看順路和香子多幸福，我擔心會拆了這一對好鴛鴦。我想讓你教訓教訓山會那小子！」
「打一頓不行，退親也不行。我看他的書別教了！」龐順行像是徵求龐海潮的意見，其實他一直擔心雪蓮和龍山會常在一起也不好。調走雪蓮，雪蓮又多心。見龐海潮沒有反對，武斷地說：「就這樣定了！」
龐順行的盛氣凌人、霸道的樣子，容不得龐海潮解釋、龐海潮回家將實情告訴了龐順帆。龐順帆推門進來，求情：「順行哥！饒了山會吧。我想他也是一時糊塗。」
「在河裡摟著女人洗澡。農大附小不需要這樣的流氓教師。」
「求你了，把他留下吧。」龐順帆跪在龐順行的膝下。
「順帆，我不能答應你。你想想他們才相隔了幾天就跑到玉米地，跑到河裡。無論如何是不能讓他留在那裡當教師的！」龐順行疑惑而又震怒。
「你有能耐讓雪蓮回農大啊！你的本事呢？為什麼龍山會剛上任就要辭他？」龐順帆站起來，摸著眼淚。
「好！好！哥可是為你好，他們再泡到一起，別怨你哥沒有提醒你！」其實，龐順行一直擔心龍山會、雪蓮整日泡在一個學校，難免粘在一塊兒，還是利用好龐順帆吧。「但是你要像狼一樣地看好他們，必須幫我讓雪蓮死心塌地的愛我一個人。」
龐順帆不住地點頭，不再哭了。
沒有辦法，龐順行才勉強答應：「這樣吧，為了妹妹我就考慮考慮。」
附小的院子裡撒滿了黃色的槐花，學生們在操場、在門前忙著鋤草，老師們正在備課，擬訂學期計劃。耿鳳凰打掃完門口，把掃帚遞給一個學生，隔著大鐵門站在那裡凝視著小路，好像等一個人。
等啊，等！快上課了，一輛的士開到門口。車子停下，一個燙髮、塗口紅的青年婦女從車子裡下來。司機下來去推鐵門，大鐵門「光鐺，光鐺」作響。看門的何仙客搖晃著身子走過來，「證……證件，這是何校長的規……規定。」
「規你媽的腚！」龐仙薈罵起來。
「弄……弄你媽……媽的腚，老子就是不取門……門，看……看你還能像狗爬進來。」
雪蓮見龐仙薈和何仙客吵了起來，丟下活計跑到門口，問：「嫂子，你到這裡有事吧？」
龐仙薈見大家面面相噓，認為大家不相信自己當老師，忙從手提包裡取出中心校的調令，遞給雪蓮，「我到這裡教書啊！不就是看孩子嗎？你們懷疑我不能當老師？」
「你哥呢？龍山會呢？」龐仙薈著急地問。
「龍天翔到中心校了，教研員；龍山會到黃龍嶺了。我一個女人，不方便。」
何仙客這才開了門，不服氣地說：「當初你當……當老師也是龍山會不……不想幹，你拾了的。」
「他被窩裡想媳婦倒是想呢，可就是沒考上！」龐仙薈嘟囔道，「不就是一個看村委的嗎？給學校看門升格了？學校怎找這樣的沒有文化的看門？」
「鐵將軍，大小也是將軍。看……看你狗嘴裡吐……吐不出象牙。」
「你敢打他啊？他看門的時間比你歲數還大呢。他是你的長輩。」
「大家忙去吧。孩子到我辦公室來。」何仙舟看了看調令，龐仙薈的一言一行哪像個教師啊？當教師這麼大的事情怎沒有聽龐順行、龍天翔說過，從報名到考試，最後到張榜公示，耿鳳凰沒有見過龐仙薈的名字，再說自從龐仙薈遭事起就沒有再上學，她連小學還沒有讀完啊！然而，那調令上清清楚楚寫著：「農大附小：茲有龐仙薈到您校報到，望安排工作。」
龐仙薈坐下，呆呆地看著黑板。何仙舟看著蓋有農大的大印，仍是不放心，給龐順行打了電話，龐仙薈顫動著腿，顯得不屑置顧的樣子。何仙舟電話打過了，指著黑板上的教師分工表，鄭重地說：「孩子，你也看見了。我們學校是一人一桿槍的。你那文化底子何媽知道，一年級養成教育特別重要，畢業班把關特別難，三年級是過渡，稍有疏忽將來的閱讀和作文都是問題。領導和老師們感到何媽作為負責人事務多，就讓何媽帶了二年級。你來了，我代四年級；你代二年級吧？」
「何媽，我真的連拼音都不會。」
「那就代四年級。何媽再累幫你挑一門大科；常識、藝體讓給你公公，他倒喜歡跳跳、畫畫、唱唱。剩下那一門，孩子，你代語文吧？」
「何媽，我連封信不會寫，怎教作文哪？」
「那教數學？和雪蓮換一換？聽她的數學課。」
上課了，雪蓮簡單地搞了上課的組織教學，等上課鈴響過，然後回轉身，那一條油亮的大辮子從美妙細軟的脊背滑下，她後退一步，秀眼瞄了一下黑板。粉筆一轉，刷拉一聲就在黑板上劃出了一個圓，接著寫下「圓的認識」的課題。雪蓮的一著，把孩子們都震住了，傾倒了龐仙薈。沒用圓規，只是隨意地一劃，就劃出了一個非常標準的圓來。等講到畫圓的部分，孩子們上拿起圓規畫一個半徑同樣大小的圓時，孩子們讚歎起來，那是一個標準的圓。
下午，龐仙薈照雪蓮的模式上了一節課，內容是「圓的應用」，竟然把圓環當作兩個圓了，何老師沒顧及兒媳的情面，告訴她最好別上代課教師這條船。
「那應用題特難，我上學的時候，數學就沒有及格過。何媽，爸也在學校，幫幫我吧。」
「你認為是我們自家的學校？我給你爸商量一下，語文、數學我們包了，但剩下的，你總不能推辭吧？」
「何媽啊！我那肚子裡多少墨你不曉得啊？說心裡話，跳跳、畫畫、唱唱我更不會。我只會一首《東方紅》，畫帶紅旗的學校，或者是學校的紅旗。」
「什麼也不會教，看來只能當中心小學校長了！」龐順行風趣中含著譏笑，進了辦公室。
龐仙薈在鄙夷的眼神中，感到了不平，感到了自尊心受挫，竟然當龐順行的面，將雪蓮自製的圓規摔了。
龐順行看看雪蓮，又看看龐仙薈，笑過之後，說：「為了你我連龍山會得罪了，黑龍嶺公辦小學撤了，騰出來一些房子。這裡的水太淺。龍天翔也找過我，我不能眼看著你太委屈了。明天起，你去組建附屬幼兒園；龍山會去組建農大附屬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