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會一跺腳,看著黃香槐無力的樣子,想到大人和孩兒的生命,他不能也不敢再猶豫了,他一大步跨過去,一咬牙將雙手從龐仙薈的產門伸進去,試探性地、輕輕地托住了孩兒的頭顱,均勻地、緩緩地用力往外拉,同時大聲地叫:「嫂子,用力啊!」
龐仙薈又痛苦地大叫了幾次,終於一股羊水湧了出來,孩兒的頭慢慢地滑了下來。龍山會既高興又害怕,小心翼翼地用手托住孩兒的頭,輕輕往外一帶,一個小生命就通過他的手誕生了!
龍山會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龐仙薈滿臉大汗,斜斜地歪著頭看著龍山會捧在手裡的孩子,汗水、淚花和疲乏的微笑一齊湧現在一個做母親蒼白的臉上。
龍山會將胎盤整理好,放進盆子裡。然後走到黃香槐的跟前,將孩兒接過送到龐仙薈的懷抱裡,然後輕輕在小屁蛋上一拍,孩兒似乎感覺到了委屈,在媽媽的懷抱裡哭喊。
「還有一個沒奔生呢。」龐仙薈也在喊,暫時有點兒舒服。
龐順行雖然威震龍城縣,腰纏萬貫,也曾有一個校長做擋箭牌。然而,他精心安排的借腹生子如果生下一對孿生姐妹?他又怎樣笑呵呵地去接受親朋好友的祝賀和誇獎?這時候,門「彭」的一聲被推開了,於槐江跑了進來,慌裡慌張地朝龍山會說:「山會!耿鳳凰也快生了!」
龍山會很鎮靜地說:「慌什麼?新媳婦上床也不是一下搞成的!」
「這裡有黃香槐行了!」於槐江說。
「嫂子是雙生,大哥不在我不能不管!你們為什麼不把鳳凰送醫院?」
「送醫院,她非死不可!別忘了,她還是一個姑娘!她知道你給浴場老闆接過生,她非你去不可!」
龍山會跑到院子裡望著天空的繁星,自言自語:「恐怕這難生的,將來嫁個有錢的男人;而這個順產的,人生坎坷,有一官半職,最低有三個女人。」
「亂說什麼,快跟我去吧!」於槐江說。
龍山會見於槐江汗流不止,又說:「誰的?她現在該明白了?」
「這些都不重要,再不去要出人命了!」於槐江又吩咐龍山會。
「你馬上回去整一個火盆,把火燒得旺旺的。我馬上到!到時候手機聯繫!」
槐樹林賓館的東南角,耿鳳凰的房間裡的油燈一直亮著,這時侯一個黑影走到了大門前,用一根刀削的木棍輕輕撥開了門閂,這幾天他一直在盯著耿鳳凰的肚子,有時還能看到她從懷裡摸出來白瑩瑩兀隆隆的奶兒。
聽說耿鳳凰要生了,看她肚子的樣子,於槐江早判定就在近兩天要有孩子了。他除了龍山會再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她的爸爸。他希望孩子順利的出生,以解脫她的痛苦。
這邊的龐仙薈第二個孩兒也降生了。這屋子裡的光與聲構成優美的旋律裊裊飄出院落,點亮了一盞盞電燈。這些電燈像是茫茫黑夜裡的一點點信號燈,在小龍河西畔大槐樹下一閃一閃的,一個嬰兒的哭聲在夏風的幫助下足以把整個村子的人從夢中喚醒,這嬰兒的叫聲太清脆了,太響亮了!少傾,這些人們立刻確切地判定一個男孩出生了!
龐順行卻不知道為什麼今夜離開了槐樹林,龍天翔也一直沒有過來。
同一個學校、同一個賓館裡的人,一個接一個在熱風中大汗淋漓來到於龐仙薈的房間,那個黑影退到窗的後面。
走進屋子的人,互打聽著是生男孩還是女孩,沒想到還是一個女兒。
「放心吧,孿生,最低一個是男孩!」那天龐仙薈躺在彩超室裡,親耳聽見大夫對龐順行說。那天,龍天翔沒有來,是龐順行托得關係。她相信那個大夫不可能騙他們,儀器也不可能出錯,為何今天成了千金了呢?龐仙薈不敢去看自己的孩子,等海風嬸抱著孩子和別人分享的時候,才準確地判斷生的女兒又大又胖。
「雙生呢,好漂亮的兩朵金花!」海風嬸嘖嘖不斷的誇獎聲還是吵醒了熟睡的嬰兒。這讓來道喜的人既羨慕又妒忌。隨著哭聲龐仙薈清晰地望著剛剛被剪紮好臍帶還來不及包好的嬰兒,揮動著白蓮一般白嫩的四肢更使勁地嗚哇嗚哇,似乎在仰天宣告:她似乎覺得自己勝利地降生到了一個崢嶸的世界,呼吸了小龍河清新的空氣,聞到了人世間的煙火味……開始了無法預知的人生……
第三天,龐仙薈仍不見一滴奶水,龐順行摸出一看,奶子頂上的櫻桃周圍起了米粒大的毒瘡。他又把龍山會找來,龍山會看了看,長歎一聲說道:「嫂子本應該男兒身,只因為前世不知騷擾過多少女人的奶,讓他今世出生時沒有奶喝。他還有一劫。本來胞衣要在當天藏好的,讓槐樹神保佑。你們當教師的卻不信這個,把胞衣埋了!這樣吧,挖出來找一棵槐樹,要在今天晚上將胞衣藏好,萬不可被誰偷了,詛咒,更不能被吃了。」
龍山會一走,龐順行細心地把胞衣挖出來拿到屋外的石階上,用稻草包紮,一層一層地捆成長條,小心地放在門外牆角,等把道喜的人送走,連夜把它放在槐樹林一個樹杈上—最好是一棵人和動物都難以爬上去的樹,掛好後還要用樹枝隱蔽。
誰知龐順行一出門一個黑影跟他去了。那個黑影想偷下胞衣,在上面寫上詛咒的話,他希望他的女兒以後不管再有地位、再有權勢、再有金錢的男人都不能嫁,不管幹什麼工作都不被領導肯定;那女兒嫁不出去,即使嫁了也要離婚,像男兒一樣到處奔波。
龐順行將胞衣藏在河邊的槐樹林裡,剛一轉身,又不放心,怕被人偷走。千萬在天亮的時候不能讓人偷走,要不會那些餓瘋的人偷去像煮豬肝一樣地吃掉,都說能老人們說孩子的胞衣要在樹杈上掛三天,才能讓孩子三生有幸。但龐順行又是一個讀書人,他不信這個,但是覺得入鄉隨俗沒有什麼不好,再說吃了胎衣能滋補心肝,滋陰壯陽能治百病,還能延長或增強性的能力。
他想到這裡,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他最擔心那些企圖報復他的人拿胞衣詛咒。他覺得不放心又轉過身想再看看究竟藏好了沒有,突然覺得那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朝那胞衣的地方走去,到了那棵樹用力把樹拽下,剛要把手裡的東西掛上,發現了站在身旁的龍山會,撲通--胞衣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