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仙薈背起耿鳳凰,向工地臨時衛生所跑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衛生所的大夫是一個漂亮的中年少婦,是龍大河的情人黃靜槐的妹妹—黃香槐。黃香槐見龐仙薈背來一個半身是血的女人,查看了一下身子便知道事情的原因了,怨氣地批評龐仙薈:「怎忍心她幹這麼體力的活!」
黃香槐按了耿鳳凰的人中和虎口,又嘴對嘴地呼吸……
耿鳳凰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黃香槐,一滴清淚落在棉被上,拉著她的手說:「香槐姨,你讓我怎麼還你啊!你救過我兩次命。」
「快躺下,耿鳳凰!」黃香槐將耿鳳凰按倒,給龐仙薈遞了一個眼色。
龐仙薈去把門關好,替香槐去拽耿鳳凰的褲子。耿鳳凰拽著不放。
「都快孩子媽了,就我們三個女人。」黃香槐說著,去準備工具。
等龐仙薈上了門閂,耿鳳凰才答應把棉褲拽下來。兩條健美的長腿幾乎被血染成紅的了!在大腿的根處,毛髮被血粘在了一起,後悔耿鳳凰拚命挖溝的時候,她卻和龐順行幹那丟人的事。
「怎來這麼多啊!是不是和山會……那個山會也是……」龐仙薈認為是龍山會過猛的問題。
「懷孕四五個多月的樣子。」黃香槐說。
「香槐姨,你怎麼也亂說啊!我連男朋友還不那裡,怎麼懷孕啊!」耿鳳凰覺得這玩笑大了,就想起來給她一拳頭。
「我是大夫,又是過來人。」黃香槐用棉球將她大腿根處的毛髮洗淨,然後用溫熱的濕毛巾抹去她腿上的血跡,一個美麗少婦的下身呈現出來。
「你真的看錯了,我從家裡到這裡不足一個月,就是懷孕也沒有四五個月啊!和誰懷上啊?」
「來農校以前在哪?」黃香槐不相信自己看走眼。
「我以前躺在醫院裡有一年多,就算懷孕也早生了啊!我成了植物人,也沒有那機會啊!」
「這為什麼不早說?」黃香槐拉過被子給她蓋好,很同情地說:「由於你的身體狀況,或許你病前已經懷孕,你不妨去大醫院查查。」
耿鳳凰告訴她們:這次挖地槽,她也感到腹部的反應,但沒想到一個姑娘家會有孩子。龐仙薈在身邊的時候還行,後來反應越來越強烈,害怕頂不下來,再次想到了龍山會。但怕影響了龍山會的前程,再說他也不可能向龐順行求情,龐順行自然不會准她的假,她只好咬緊牙關,終於沒有頂下來。
她躺在那張暫時屬於她的病床上,除了衛生所暫時提供她的這張床,再也沒有別的地方供她喘息了。她又一次呼喚龍山會的名字,擔心他教書的身子支撐不了那繁重的體力勞動。她作為學生來學習尚且要深翻土地,差點兒搭上青春生命,更何況他一個創業不要命的人。轉而一想,龍山會畢竟是民辦教師的兒子,他干體力活絕對不會在地地道道的農民之下,但是他的性格,擔心他像龍山會一樣。外出請龍山會的人回來說,龍山會出事了!
她昏睡過去,不再想,也不敢想,就昏睡著,近似死亡一樣的睡著。她覺得自己在這張床上無休止地墜落,似乎下面是一口身深不可測的白霧迷夢的魔洞,她想抓緊魔洞邊沿上的鮮血的刺刀,試圖阻止自己這可怕的墜落。突然看到那底下遊蕩的小龍河。在白色的迷霧裡,在無用的驚恐中,她看見龍山會就站在河邊,她拚命地喊,迅速奔向似乎溫柔的死亡。她繼續墜落,河水包裹、沖刷、剝落著她,讓她變成一條喊不出聲音、頻臨死亡的小魚,她就拚命地向上掙扎,撥開那重重阻止她呼吸、擋住她視線的迷霧,衝出河面,飛出那魔洞,睜開眼睛看見深藍的天空、天空邊升起的太陽以及天空下那一望無際的土地,她終於喊出龍山會的名字,這一次聲音很微弱,但黃香槐還是聽見了,激動地奔過去,拉住耿鳳凰的手。「龍山會有事不能來,你別擔心。我已經派人找他去了。」
「他正準備搞生態農業建設的報告,別求他了!」
當龍山會聽說耿鳳凰的事,打電話一定要好好治療,或者到大醫院去。
黃香槐以為耿鳳凰昏迷中喊龍山會的名字,以為他就是那個導致她懷孕的男孩。她哽咽地告訴他:「如果懷孕倒沒有大礙;如果不是懷孕,是不是其他毛病,誰都難說。一定去大醫院看看。」
黃香槐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又響了,是龐順行打來的,「一個懷孕的母親,誰讓她翻那麼深的溝?」
「龐校長,你聽誰說的。她有沒有孩子,那是大醫院的事情。我沒有下這個結論!」黃香槐耐心地解釋,感覺對方摔了電話。
龍山會親自來了,「耿鳳凰呢?」
「山會,我在這!」醒來的耿鳳凰答應著。
「你好好養病,我跟你爸打個電話,送你大醫院去——」龍山會說。
「病人需要冷靜,安慰。」黃香槐說。
「不要!我不要!龍老師,我沒有懷孕!我沒有必要檢查。」
龍山會說:「聽話。我們的生態農業馬上動工了。我們可以養殖螞蚱,挖出的溝可以養鱉,池子裡可以養鴨,栽上蓮藕;岸上,種植果園,果園裡可以養雞,建一個飯店……」
黃香槐怕影響病人,不讓龍山會多說話。
龍山會走後不久,龐順行來了。當他看著垃圾箱裡的肉團,錯誤地認為是耿鳳凰身上丟下來的東西的時候,他突然雙手摀住臉痛哭流涕,那哭聲像茫茫荒原的野狼的號叫,是那麼蒼茫而悲涼。把黃香槐和耿鳳凰都哭懵了!他為什麼要如此這般地大哭?等以後慢慢地知道端的!
耿鳳凰一直堅持不要告訴家人,也不接受到大醫院檢查。這些日子龍山會一直在醫院看護著她,龐海燕多次派人捎來口信來催讓龍山會回家定親,沒想到過度悲傷的龍山會無法控制理智,為了幫助耿鳳凰早日恢復健康,他竟然延誤了訂親的日期,忍受著雪蓮和老師們、同學們和鄉親們的猜疑。
耿鳳凰離開黃香槐的日子,龍山會一個人跑到大槐樹下,發洩著心中深處迸發出來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