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會聽到院子裡嚷起來，抱著被單跑進來，見是黃金槐也不想理他，埋怨道：「沖什麼衝啊！到處抓經濟建設，滿河裡泡滿了樹枝、樹葉，水也變味了。還是這裡沖吧。」
「還是去河裡吧。要不得浪費學校的多少水啊！」雪蓮看著龍山會剛捲起袖子的大手。
「咱鎮裡的大小河都是社會主義的清水河，怎麼髒了呢？」黃金槐有意用話套龍山會。
「抓錢好啊！連這社會主義的河流都髒……」龍山會說到這裡戛然而止，看著黃金槐和雪蓮的臉。
「那就多揉上幾遍再衝。你要誠心誠意地給龐校長洗。」雪蓮看著龍山會說，「把你臭老師、臭男人的架子放一放，就洗乾淨了。」
「我要擺架子就不來了。這是中心校不是家，也不是你何家小院。」龍山會不是怕雪蓮不給自己留面子，而是擔心她傷了黃金槐。
誰知龍山會這麼一說，雪蓮倒來氣了，「你甩開膀子大幹一場，也讓領導看看！」雪蓮來到龍山會的身邊，要扒丈夫的上衣。
龍山會頓然大悟，才知道雪蓮讓他脫衣的用意，「我的脊背怕曬。」但最後還是順從了雪蓮，將上衣脫了，蹲在盆子邊揉被面。
「這是怎麼啦？」黃金槐站在龍山會的背後。
「你是書記，不知道？」雪蓮聲音很輕，但份量很重。
黃金槐看那氣勢不得不說：「事情是這樣……」
「就這麼簡單？我今天到這裡來就是要黃書記看看他手下的多麼狠毒？」雪蓮道出了他們來的目的。
龍山會說：「這不能怪他們，我似乎說錯了什麼？被子拆了，也揉完了。龐順行回來沖沖、曬曬可以了。我們走吧。還需要準備明天的課。」
「走？還上什麼課？你站著比人高，躺著比人長，被打成這樣就要走？」雪蓮不理解自己深愛的龍山會今天如此懦弱。
「事情都過去了！現在龐順行不是幫著我們跑手續了嗎？」龍山會知道雪蓮的脾氣，不想把事情搞大。
「這個時候還向著人家！」雪蓮的眼睛濕潤了，將沖洗的被單扔在水盆裡。
「雪蓮！這是家事，我怎麼管得著啊？」黃金槐幫著雪蓮去壓水。
「什麼家事？要不是為了一個教育手續，龍山會喝那麼多的酒？是為了辦學跑手續，現在我們還要感恩戴德不成！」雪蓮越嚷越厲害，順手將黃金槐壓的水潑了。
「這是龐順行和舅子打架，關我們啥事啊？」黃金槐據理力爭，站在井台上把持著壓水井。
「龍山會，我們去小龍河吧。人家說了算，井水我們不用了！」雪蓮從井邊端走水盆，取出濕淋淋的被單。
「都是一個天下，那小龍河也好不了。社會主義的河流都被亂砍亂伐搞成污水河。」龍山會又把水盆端到井台上，去推黃金槐，「走吧。水，我自己來。」
「社會主義的河怎麼成了污水河了？這要走那個歲月，你準是右派！」黃金槐上說，「當年，你爸因為說龍河是污水河，什麼用心？被請到大院寫了檢查……」
雪蓮跑過去，一把將被單從盆子裡拽出來左轉右轉將水擰出來，又扔進盆裡麻利地端在胸前，放到摩托車上去揉搓。
「你說，這龐校長也怪了！家有女人也有錢卻讓你來拆洗。你說你吧，好好的洗衣機不用，街上好多的洗衣店不去，偏用手洗。」黃金槐一邊嘲諷著，一邊打量著她浸在盆子裡的小手，蹲下身子要摸。
「我們——喜——歡！」雪蓮將盆子往車上一放，那盆裡的水濺了黃金槐一臉。雪蓮忙解釋說，「他幫我們辦手續，我們自然幫他啊！」
黃金槐拍拍身上的水，抹淨臉上的水說：「我也能夠幫你，而且幫一個大忙。你們辦校一定缺少錢吧。正巧市裡撥下來一批資金，用於農民培訓和文化建設的……」
「撥給龍山會吧。」雪蓮突然站起來，誠心誠意地說。
「龐順行幫你辦了一個手續，你們來拆洗被褥；我呢，要是把幾百萬的資金給你們了，那你雪蓮老師要鑽進被窩裡感謝我啊！」
「說話不算數的孬種！」雪蓮紅著臉蛋上了車座上。龍山會一看急了，跑過去跳到車上，嗚地一聲，摩托車出了中心校。
摩托車剛越過槐樹林，在槐樹林奔河口拐彎處，一輛的士停在路邊，一男子頭枕著後輪胎鼾聲大睡。龍山會跳下車子走到那男子身邊一看，傻眼了！
「用不著管他，才一會兒喝醉了，睡上一會兒便無事。」龍山會也認出那躺在那裡的竟然是龐順行。
「下來，大河。幫個忙，不管是誰躺在這裡不行，要是野豬、狐狸和蛇過來，傷著怎麼辦？」雪蓮從他的上衣兜裡摸出鑰匙遞給龍山會，「你不是在一中的時候學過開車嗎？」
龍山會不好拒絕雪蓮，拿著車鑰匙打開車門。雪蓮想拉他起來可怎麼拉不動他。
龍山會走過來，為難地說：「把他送哪裡啊？」
「別在磨蹭了。我們把他先找一個地方醒醒酒。」雪蓮示意龍山會將龐順行送往中心校。
龐順行在車上連滾帶翻，龍山會，說：「你扶好他，免得他亂動。」
龐順行起初亂動，後來倚在雪蓮的胸膛上，似乎感覺到了女人的溫暖，舒舒適適地睡了，那鼾聲響徹村野。
龍山會雖然學過汽車的駕駛，後來又常騎摩托，但對駕駛技術不熟，加上對龐順行的憎惡和對雪蓮的不解，情緒也上來了。竟然糊里糊塗把龐順行帶到黨委大院裡了。
龐順行被雪蓮攙扶著下了車。
那一天，全鎮各大班子聚在大院，會議的內容是如何資金下撥。根據黃金槐的提議，將下撥給農民職業學校建設用。因為牽扯到教育部門，所以就決定龐順行也參加。誰知等了好久，電話催了多遍，卻等到這樣一個情況。
龍山會覺得不妥想調轉車頭離開，龐順行已經站在車前了。黃金槐等領導疾步過來，龐順行就抱住黃金槐的大腿，望著他的臉喊：「這次市裡下撥的300萬資金，給我，給龍山會……辦農民學校。」
「什麼幹部？搞什麼素質教育？黨委鎮政府讓你們辦農民學校，你們不去和村民談心，喝上了！黨委！學校！都讓你們這些人丟盡了！」黃書記面對醉如亂泥的龐順行厲聲喝道：「是自己走還是找人把你抬下來？今後誰再做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就從大槐樹下滾出去！那農校還辦什麼！」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子。那資金一定要幫幫龍山會。」雪蓮喊住了正往辦公室回去的黃金槐。
「這件事，你晚上來我辦公室……」 黃金槐話說了半截昂頭闊步向辦公大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