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會急忙躲進一簇蘆葦叢裡——雪蓮急匆匆走來了。今天,她的腳步輕盈而健美,紅暈的瓜子臉像去了皮的紅雞蛋豐潤而光潔。她沒見著龍山會,卻見幾位少年像觀賞新娘子似的在擠眉弄眼,就撅了一下嘴唇,將長長的辮子拉向胸前,正要四處搜尋,突然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裡迴盪:
「你以後不要再和龍山會來往了,小小的年紀就早戀,沒出息!」何仙舟的話語又在她的耳旁響起。
雪蓮是何仙舟的養女。何仙舟不是封建,把她送到學校教書是想她成為人們愛戴的人。雪蓮既不像農家女孩洗衣做飯,也不像她兩個姐姐在閨房裡學習三從四德,卻很開放,以前常常跑到一中送錢送乾糧,現在又跑到河邊看龍山會教書。剛才還聽見他談「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詮釋,知道龍山會就在不遠處,就抓了傻頭傻腦的一位少年,問:「龍山會呢?快告訴我。」
「又來請他回閨房教書啊!」那少年故意問她。
「山會是有大志向的人,他不能光在這裡……」
「老師沒空去!喜歡在這裡—」那少年用小腳踹著草地告訴她。
「啥?沒有校舍和黑板啊!我找他真的談辦學的大事,你不告訴我,我讓龍山會不再輔導你。我他姐姐,他聽我的!」雪蓮嚇唬他。
「你快走吧。我們這裡小樹林是廁所,你,扎長辮子的,是不是躲避一下?」那少年急忙向蘆葦蕩裡跑去。
雪蓮又去問大個子,「你告訴我,山會在哪?」
龍山會知道躲不過,就走出了蘆葦叢,帶著怨懟的口氣說:「你去找龐順行吧。別來嬉耍你的兄弟。」
「我去找龐順行?聽誰說的?」雪蓮瞪著眼睛望著他。
「那個雪夜,在槐樹林裡一家客棧裡,你讓他洗了澡,吃了飯,還要留下過夜……」
「山會!你說什麼啊?一定是他們瞎編!」雪蓮一雙白嫩的小手捂著通紅的臉蛋,搖著頭說,「那天我回家就躺下了,一夜睡到大天亮……」
「你這次來是不是讓我再喊人去賓館啊!龐順行倒有公職了,我呢。」龍山會說。
「他連轎車都擱進去了!而你不過白白吃了一頓。現在他進了中心校專門負責成教,辦復讀也歸他管。聽他的意思是讓你從不再到處遛馬,要讓你到一個有房子的地方。龍天翔大哥也很支持!」雪蓮鬆開捂在臉上的手,很高興地說。
「你就編吧。」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去找他了。你不信可以問問龍天翔大哥。」
「又編出個龍天翔來。他現在還沒有工作呢。你當我不知道?」
「你不讓我才不管呢!」雪蓮轉過身要走。
龍山會看著她通紅的臉蛋,問:「怎麼還來氣了?」
「是你——龍山會!小肚雞腸!」雪蓮喃喃自語。
龍山會哈哈大笑說:「我這人不會和誰計較,更不會和一個少女計較,何況,你還是我姐姐。」見她平和了許多,又問:「是不是我爸那邊有消息了?」
「我哪知道。」雪蓮說,「看大哥的表情應該是大喜事!到家就知道了。反正你要離開這個露天的學校!」雪蓮說著,去推摩托車子。
「喜事?到一個新的地方去。」龍山會心裡想,茫茫綠草、青青河邊是我們的校舍;沙灘、柔軟的泥土是我們的黑板。他喜歡這所流動的學校!他做夢都希望離開這兒,而真的要離開了又總是依依不捨。何況跟他天天在一起的是一群單純、正直的農村娃子呢。
「或許龐順行那裡值得關心呢。」
「怎麼老想著人家啊!一個大男人該想想自己啦!」雪蓮不大高興地說,「天翔大哥等你呢。快走吧。」
不管這一去是喜是悲,既然龍天翔派小妹來請,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吧。龍山會和幾個少年交代好,跨上摩托車要走。
「山會,等一等!讓我—上去。」雪蓮像一隻小兔子跑到他的胸前,甜美的聲音裡夾雜著哀求的成分,那臉蛋羞得更紅。
「你?會開嗎?」
「嗯!天翔哥教的。」
「想騎嗎?」
「何媽媽知道了,還不吃我啊!我是想讓—山會—帶我走。」
「你騎吧。我保守秘密。」龍山會將摩托車交到她的手上,她縱身跳上車背。龍山會猶豫了一下,也跨上去,握著車把,將她攬在懷裡,掛擋和油門都在把上,嗚嗚幾聲,摩托車載著二人往大槐樹的方向霍霍飛馳。
「誰讓你上來的?!下去!」沒想到雪蓮一肘把龍山會搗下了摩托車,雪蓮呵呵笑起來,那銀鈴般的笑聲在老荒坡上繚繞。
龍山會站起來,拍打拍打身上的塵土,望著疾馳的騾子,喊:「注意油門!雪蓮。」
摩托車向前衝了一陣子,又兜回來,「誰讓你下去的?我是想—山會哥在前—我在後。」雪蓮埋怨裡帶著懇求,一對水靈靈的眼睛帶著笑意望著龍山會。
龍山會怕車意外,再次跨上摩托,有力的胳膊把雪蓮柔軟的身子推到車下。雪蓮溫柔地靠過去,臉貼在脊背上,把龍山會的腰緊緊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