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會和雪蓮被一封匿名信告了!龍天昊被大學補錄,龐仙薈也公開搬到城裡老男人那裡。槐樹園等學校忙著體制改革——裡面的初中部全部撤出來另辦初中。這樣留下來的小學自然就缺了老師。
龍山會背著行到了小龍河,站在渡口的大槐樹下,遠望西方:一幢幢大樓聳立在隱隱約約之中,神秘而壯觀,熱烈而沸騰。他本來要去城市裡讀大學,幾年後就要工作、提干,卻被人輕易地告了下來。他寫過信求過大伯,也進縣城找過領導鳴不平。然而,他們都找理由推辭了!即使不能進城讀書,也要進城工作,哪怕從出苦力也可!在那座城市裡或許有他施展抱負的地方。他不是不愛小龍河,也不是不愛大槐樹以及大槐樹下他的親人、朋友,而是他更嚮往城市的生活啊!
「是爸對不起你,你替爸考試為什麼不能告訴我一聲?現在龐家賺了便宜賣乖!爸不會怪你!兒子!」龍大河像是早已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怕兒子進城惹事。
天沒亮的時候,龍山會背著父母出發了。出發前,他叩拜了大槐樹正要西行,又想到了雪蓮。
西岸,渡口的大槐樹下留下了他們的足跡。雖然父親和何仙舟走在了一起,父親一直和母親不和,但是龍山會和雪蓮就像親兄妹一樣,甚至比親兄妹還親——那是青年男女之間的一種情愫,儘管不能像熱戀的情人的那種浪漫與瘋狂,卻有一種誰也離不開誰的那種感覺。
太陽升起來,樹葉翠色慾流,小鳥兒在樹梢上歌唱。一片被太陽蒸烤的柔軟的土地上,雪蓮正大槐樹下鋪著報紙,放著鹹鴨蛋和大蔥——都是龍山會最愛吃的東西。龍山會落榜了,他一定不好受,一定會找她訴說心裡的苦。所以就在這裡等他,和他談談心,別做什麼傻事。雪蓮左等右等終於等來了龍山會。
「你這是到哪裡?大包小包的。」雪蓮微笑的喊他。她每次見到他都是最燦爛的迷人的微笑,尤其今天更不能讓他看出她心中的苦。
龍山會將行李放在一塊石板上,盤腿而坐,說:「我決定回到城裡去!」
「你打算回城讀書。」雪蓮放下手裡的大蔥,她以為龍山會要進城復讀,又笑著安慰道:「看得開就好!是男子漢就應該那兒跌到那兒爬起來,山會弟弟,明年咱還有機會,憑你的能力北大、清華都給咱留著名額呢。」
龍山會苦笑了一下,說:「那這個機會就留給雪蓮姐吧。」
「怎麼勸起姐姐來?你快走吧。別耽誤了你!」雪蓮並不想趕他走,而是擔心他黏上姐姐捨不得離開。
「我就不能走前想著雪蓮姐啊!」龍山會說著找一塊乾淨的地方將行李放下,然後坐在上面。
雪蓮拿水壺遞給龍山會,說:「你要對姐姐爭一口氣。你看龐順行轉正了,現在是小龍河鎮中心校的教研室主任!」
「一個教研室副主任,算什麼鳥官?」龍山會差點兒被水嗆著,把水壺往地上一放,說:「雪蓮姐,龐順行這一走必然槐樹園少了一個教師的名額,你要是報名,論文化知識誰敢和姐姐比?而我和你不一樣,就是將來考了師範,當了小龍河的老師,只要龐家的勢力在,我能有什麼。恐怕將來娶個媳婦都難!雪蓮姐,我要走得遠遠的,等有了錢,一定比一個破教研室主任強,還副主任。當了一個小官,高那麼一點點,就不是人了!」
「你到哪裡?我們小龍河風光秀麗,美女如雲,多少男人嚮往的地方。何仙客對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話說很早以前,這裡還是一個小諸侯國,女人漂亮的無可挑剔。國王下令如果那個童男能從一個少女身上找到半點的瑕疵,這少女就可以帶走。中國有一個騷皇帝就立即派出500童男去給他帶美女回去享用。國裡的少女們哪見過帥氣的小伙,卻想辦法將童男留下來招婿。就這樣有了我們的龍城縣。」
「怪不得都說他神神道道的,這就是他編的故事啊!加入你當上了老師少和他來往。」龍山會說。
雪蓮瞪了龍山會一眼,說:「何仙客誰啊?小龍河的二諸葛,上觀天文,下通地理,前算500年,後測500年,天上、地下、人間,人妖神鬼,三世轉生,無一不曉。任你幹什麼事,藏著,掖著,他都看得出。我找他幫你測過一卦……」
「什麼時候了還信這些?他當老師糊塗,你一個中學生也愚蠢啊!」龍山會氣得站起來要走,被雪蓮拽住了,「你這一走必然有官場是非,不但你工作沒了,恐怕你將來難在小龍河混。你即將到手的美女也將離開你。」
「他說我什麼了?快說!」龍山會又將手裡的行李放下。
「他說你前庭飽滿地閣方圓,生一副貴人相:不是城裡做官人,定是人間一富翁,但觀你上、中、下三停的佈置,卻是一生破折不斷。一是與帶草字頭的女性有情無緣,半路分開;二是與火字旁女性有緣無情,人間蒸發;三是與水有關的女性有情有緣,生一男一女,雖白頭偕老,可又逢天上人有一段情緣。要破解這個死結,唯一的辦法就是多讀幾年書,方可逢凶化吉。」
「一派胡言!他騙得了你,騙不了我。」龍山會注視著雪蓮那多變的臉龐,他懷疑何仙客的神通廣大,但不懷疑雪蓮對他的好!
「信不信由你!」雪蓮仍然面不改色,很鎮靜地說:「人啊!這一生是是非非,說不定與誰有緣,說不清誰是貴人,誰是小人。好好的一個德才兼備的後備幹部卻因為上不得先輩庇蔭而毀於前程。」
「你是說我不能離開家鄉去闖蕩江湖、四海為家?」龍山會心跳加快。
「別心慌!」
「為什麼?」
「因為你太直、太傻,好多的事情不會變通,帶人又稜角分明。對待下屬、同學,以心相待,甚至命都給了人家;而對上級,尤其貪官嫉惡如仇。你不適用做生意。養父養母到處為你奔波,能夠復讀自然是上上策,退一步說,留在槐樹園也不錯。龐順行,是很可惡,但他有極強的生存能力,你想想一個農校的副校長、紅衛兵闖將,卻當了一個不能再普通的民辦教師。他並沒有心灰意冷,而是甘願當一個學生的學生,找準了機會而東山再起……」
龍山會霍的站起來,紅著臉說:「你很羨慕他是嗎?你找找他啊!你去當這個老師啊!」
「山會,別激動。你聽我說,我說他不是羨慕他。一個成功的人不僅善於總結自己的昨天,策劃明天,立足今天;而且更善於學習別人的長處,哪怕是敵人的長處!他這人有才無德,即使登上寶座、呼風喚雨,也會最終落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淪落街頭的悲劇;而你有德,只要有了厚實的文化知識和適應社會的能力,就會得到展示才華的機會。雖然磕磕絆絆,但終會得到大槐樹子民對你的愛戴。最後名利雙收。」
「你是說我失去了這次機會,我將一輩子與大槐樹為伴?」
「對!我來問你,養父和你媽是不是說起你當老師?」
「他們倒是想,可我不幹!」龍山會話說得很果斷。
「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回城復讀,明年繼續考;要麼,現在回去準備參加民辦教師的競選。」雪蓮望著他,想從他瘦削而英俊的臉上尋找答案。
眼前,龍山會對父親讓起教書的事深信不疑,但覺得這樣做了也太墨囊了!龐順行和龐仙薈轉正了不說,而且龐順行還當上了鎮中心校小學的教研室副主任。而自己當一個普通的民辦教師還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家。他怎能接受呢?於是何瑋去了。他極力控制住情緒說:「在這個時候當民辦教師,無疑向龐家人繳械投降。群眾不戳我們的脊樑骨,也一定吐我們的唾沫!倒要拿臭鞋子扔我們,都難說!我要走出去,現在好政策,為何不抓住時機致富?我們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就揚眉吐氣,還怕龐家人不成?」
「稍有些文化的,進城了!我們槐樹園有幾個識字的?群眾需要有人教書啊!你怎麼忘了呢。小時候,你不知一次地對姐姐說,你長大當老師。現在碰了一點點困難就退縮了!」
「說心裡話,我並不喜歡教師,何況農村小學的民辦教師。雪蓮姐,你挖空心思地來安慰我,我理解!但是,就這樣被龐家告下來了,我不服!現在就是我想教書也不成啊!我砸了他的摩托車的事還沒完。他那種人一定會找借口報復我。」
「山會弟,你怎麼老是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人呢。你如果復讀,準沒問題;如果想當民師,也沒問題。龐順行已經答應了養父養母的要求。他願意幫這個忙!」
「我不領他的情!」
「你要到哪裡?」
「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就是沿街乞討,我絕對不會求他龐順行!」龍山會要走,被雪蓮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