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風塵 第6卷 三
    場中對峙的兩個人足足佇立了半個時辰,之後便有人出手了。賀永昌只看見白衣人瞬間變成一團虛幻的輕煙,飛速繞著黑衣人轉了一圈。不,應該是半圈,因為他還未轉回原處,便在黑衣人的長臂一伸之際飛出兩丈開外,而黑衣人的身軀也急劇晃了幾晃。賀永昌雖未看清二人交手的情景,但他也能夠確定,這二人已經過了一招。結果也非常明顯,二人都同時擊中了對方,而且四海幽靈祁無忌已經受傷。看來他的武功要低於九頭閻羅鐵風塵。

    那團白色幻影並未落地,而是一去又回,轉眼間又無聲無息地飛臨黑衣人身側,到二人相距不到三尺之時,白衣人身周已經籠上一圈紫色氣體,氣體當中迸射出八道耀眼的光華,形成了一個方圓大約一丈左右的光環,光環飛速旋轉著,向黑衣人當胸切去。

    「天元清氣」。 賀永昌心下一驚,他知道師門天元神功練到七成火候,便會在身周形成一種護身紫氣,這種紫氣不但可以護體,而且還可以藉以傷人。眼前四海幽靈祁無忌身周已經發出了這種紫氣,可想他的天元神功已經練到了何等地步。

    賀永昌正自寬慰間,哪知場中又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只見黑衣人斗篷下擺僅只一閃,週身居然「絲絲」地發出聲響,響聲中黑色霧氣騰騰滾出,迎向那圈彩色光環。

    「轟——」兩道氣體相撞,發出巨大的轟鳴。霧氣當中傳來兩聲沉悶的砰響,一白一黑兩條人影同時向後倒飛而出。黑影飛出一丈,一番急劇搖晃之後勉強站穩。而白影直飛出三丈之外,落地時險些栽倒,但最終還是頑強地站住了。「啊,你已經練成了陰陽易生功?」白影立穩之後,發出一聲驚呼。

    「不錯,你沒有想到吧?」黑衣人冷冷地說。

    「那,東方亮是你所殺了?」

    「對。因為不殺了他,本座就練不成陰陽易生功,少陽功心法在他手中,幾番索要不能得手,本座只好殺了他。得不到少陽功心法,本座就不可能天下無敵。」

    「看來,你是為了無敵於天下才殺了他。」

    「完全對。祁無忌,你還有何話說,本座留給你的時間並不多。」

    「你自認能殺了老夫?」

    「你還不覺得,你的天元神功只練到了七成火候,而本座的陰陽易生功卻已經進入第八層境界。況且,你已經中了本座的陰陽蠱,已經活不上半個時辰了。」

    「陰陽蠱!」

    聞聽此言,賀永昌心中不由大駭不已。「陰陽蠱」是一種極厲害的毒物,江湖上從沒有人知道它的出處,瘆人的是它傷人於不知不覺之中,而且絕無解藥可救。身中陰陽蠱的人最多能活上半個時辰。這種暗器在江湖上已經失傳五十餘年,不想今夜又在九頭閻羅鐵風塵手中出現。四海幽靈祁無忌那等人物都著了道,可見這種毒物實在可怕至極。賀永昌心中不由泛起一層無形的寒意。

    聽了鐵風塵的話,四海幽靈祁無忌渾身一震,隨之又發出幾聲慘然的苦笑,然後又幽幽說道:「你說的不錯,老夫實在低估了你。陰陽蠱失傳已久,不想為你所用,可見這是天數。不過,老夫最起碼還有半個時辰,老夫要做的事半個時辰足夠了。」

    「看來,你還不死心。」

    「老夫確實不死心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死去,我總得給後人留下點什麼,方不負四海幽靈這四個字。」

    「本座佩服你這種視死如歸的氣節,只可惜你已經不會再有什麼作為了,因為今夜此地再不會有第三個人幫你。有什麼要留給後人的東西,不妨交給本座,由本座為你交待。」

    「你太自信了,要知道自信的人往往要失算。」

    「不,本座並不自信,因為你的鎮山絕學大力純陽掌還未施展。聽說你的這門武功還從未用過,看來你是想在今夜試試了。」

    「不唯如此,你忽略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老朽的子午閉氣針也是一種傷人於無形的寶貝,如果老朽猜的不錯,它應該在你身上幫老朽發揮作用了。」

    「噢?」黑衣人聞言不由一愕,身子不由一哆嗦。顯然,九頭閻羅鐵風塵沒有料到自己也會上了對方的大當。「子午閉氣針」也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暗氣,如自己在兩個時辰內不能疏通停滯的任督二脈,那自己最終也難逃一命之危。想到此,他冷冷地說:「祁無忌,本座實在對你佩服的要緊,普天之下,能夠在本座身上留下暗器而不被本座發覺,這份本領除你之外,也許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所以……」

    「彭彭」兩聲沉悶的轟響過後,一黑一白兩條人影一合又分,再次退出兩丈之外,這一次二人的情形卻是相同,均是倒退一丈,勉強站穩。

    這一次交手,由於二人的動作慢了許多,因此賀永昌看清了。是四海幽靈祁無忌先出的手,不待鐵風塵的話說完,他便飄身上前一掌擊中了鐵風塵的左胸,而對方閃電般的一擊也印在他的腹部,看來這一招是平分秋色,雙方都傷得不輕。但祁無忌猝然發難,自然佔據主動,所以還是比人家差了半籌。也可知,他已明白,如不趁其正在說話突然出手偷襲,他並無取勝的把握。這種下三濫的做法固然有些下作,但用來對付九頭閻羅這類魔頭卻也對症。

    「看來,本座也低估了你,祁無忌,本座不能再讓你偷襲了,納命來吧。」話音剛落,黑衣人就地一旋,人已化作一團黑色烏雲驀然飛起一丈。烏雲散開,一連繞著白衣人飛轉幾圈。頓時幾十道黑色煙柱噴湧而出,向白衣人週身扣下。

    白衣人也迅速做出了反應,身形一低,隨之斜飛而起。但起勢極是緩慢,就如浮起一般。烏雲再度旋回衝擊,白影突然加速升起。一白一黑兩道人影疾如雷電一般攪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灰褐色的整體。

    「砰砰砰砰……」

    一連十幾聲砰響之後,那團灰褐色的霧氣驀然炸開,白影噴出一口血箭,斜斜飛出兩丈,站立不穩,最後靠在身後的一截樹樁上。而黑影則踉蹌幾步之後,身形微微一挫,正好背對賀永昌。只聽他以更為冷冽的口氣說道:「祁無忌,看來你的大力純陽掌奈何不了本座,拿命來吧。」言罷,只見黑色斗篷閃處,黑衣人就如一隻大鳥一般,一掠而起,向白衣人當胸抓去。

    這黑衣人的身法已經快的不能再快了,但另一條灰色人影比他更快。眨眼間就已追到黑衣人身後。長臂伸處,重重的一掌擊在黑衣人的後心。不過黑衣人也同時發覺身後有人施襲,回手的一掌也擊在灰衣人左肩。灰衣人倒飛出一丈,而黑衣人卻被擊得斜斜飛出三丈之外,方才翻滾落地。

    灰衣人一退再進,半空中旋身而回,右臂一抖,一柄沉重的大刀閃著雪亮的光芒化作一道金色長虹,在「嗚嗚」風聲中疾速暴漲。待來人飛臨黑衣人頭頂之際,已化作漫天銀光,向黑衣人紛紛落下。

    「金花萬朵落九霄。」

    寒光落下,黑衣人只短促地呼出一聲,便一記平飄欲要避開來勢。那料身形方起,刀芒也在一閃之下附影而上,直切頸項。這兩招塊之又快,就像本來使得就是一招似的,絕對的天衣無縫。

    「啵。」白衣人的大刀刀尖掃中了黑衣人的左肋,但黑衣人臨危的一擊也拍在灰衣人的左胸,二人同時飛出兩丈,又同時落地。

    「金刀大俠。」

    黑衣人落地之後,竟發出一聲略帶顫抖的驚呼。

    「不錯,正是賀永昌。」灰衣人鎮靜地回答說。

    黑衣人猜的沒錯,灰衣人正是賀永昌。是他在萬分危急的時刻一招擊退鐵風塵救下了四海幽靈祁無忌。賀永昌雖然知道,儘管鐵風塵受了不輕的內傷,但如不偷襲,自己仍舊不是他的對手,就是這一招也是使得險極。因為他非常明白,如不是鐵風塵受傷之後情緒暴怒不加防備,這一招受傷的就不是鐵風塵而是自己。儘管這樣,他還是中了鐵風塵兩掌。只是賀永昌此時也已經內功極深,運氣抵禦之下並不礙再戰。

    鐵風塵此時心中更是驚懼萬分。他實在沒有料到今夜會在半路上殺出一個名震塞北的金刀大俠賀永昌來。雖然他對賀永昌的身手並不是十分瞭解,但就憑對方在如此短的距離之內潛藏這麼長時間而不被自己發覺這一點看,這人的武功絕不會在自己座下九老之下,甚至還會與四大副教主比肩。賀永昌既然在這個時候出手,其目的已經十分明顯,他是想趁自己之危,救下四海幽靈祁無忌,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會取了自己姓名。要知道四海幽靈祁無忌再怎麼說也都是賀永昌的師伯祖,人家是一家子。如果自己不是中了四海幽靈祁無忌的子午閉氣針的話,對付賀永昌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但是,四海幽靈祁無忌的內傷雖然很重,但他體內的陰陽蠱現在還不會發作,一旦自己與賀永昌惡戰之中,祁無忌再行施襲,那自己絕難逃過,因為對付向賀永昌這樣的頂尖高手是不容自己分半點心的。他明白,祁無忌在陰陽蠱發作之前,其功力絕不或低於賀永昌,所以要想擊斃祁無忌,必須在他運息療傷未完之前擊敗賀永昌,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想到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胸前的陣痛,依舊冷冷地說:「賀永昌,你的武功的確不低。不過要想勝過老夫,怕還不能……」

    話音未落,兩道黑色的氣柱散發著刺鼻的焦味由鐵風塵雙掌之間暴射而出,向賀永昌上下二路射出。

    「掌心雷」念頭一閃,賀永昌便已向後平平一飄,滑出八尺。隨即左掌急沉,捲出一道凌厲的勁風,掃向那兩道黑氣。

    「彭彭」兩聲,賀永昌被震退兩步,而黑衣人卻飛起半空,黑色斗篷四下張開,恰似一隻巨大的陀螺一般飛快地旋轉著向賀永昌頭頂捲到。

    賀永昌其實早就料到,對方會向自己突然下手。所以早有防備,無奈對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因此仍舊顯得有些倉促。旋風掃到,他也將內力運至九成掃出兩掌,同時手中大刀也變成一團可怕的光環,迎著那團旋風滾去。

    又是一聲沉悶的轟響,刀光散盡,黑氣乍飛,賀永昌的身軀被震得倒翻而起,恰巧落於四海幽靈祁無忌的身側。人方落地,他的左掌就已經壓至祁無忌的命門大穴,強行為他輸入一股內家真力。賀永昌知道,如不及時助祁無忌療愈內傷,單憑自己一人絕不是鐵風塵的對手。弄不好自己不但解圍不成,恐怕連性命也得搭上。

    賀永昌的動作剛剛完成,鐵風塵就已經欺身而上,兩道淒冷徹骨的寒流分別捲向賀永昌余祁無忌。看來,他已改變主意,先擊斃祁無忌,再對付賀永昌。因為眼前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而人都在自己的掌力能及的範圍之內,如賀永昌自顧,他便救不下祁無忌。

    哪知賀永昌不退反進,左掌橫掃,半路上截住了鐵風塵擊向祁無忌的那道陰風掌力。右手陡緊,大刀金光暴盛,一道耀眼的光華由刀身飛出,迎上了那道逼向自己的寒流。

    鐵風塵心中不由大駭不已,劍氣運於刀上,實在聞所未聞。不及轉念,賀永昌已在急促的搖曳之中搶步直上,一柄大刀就如金龍怒卷、黃蟒翻身,騰湧滾至。

    刀光倏然臨身,鐵風塵沒有料到對方身法如此之快,竟然在無法還手的情況下被對方逼出五丈。氣惱之下,他猛然大吼一聲,身子一伸一屈,已逼開賀永昌的刀鋒,隨即左手一揚,十幾枚黑色的物體激射而出,飛向那團金光。

    「叮叮叮叮……」

    十幾聲細碎的輕響過後,十幾枚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獨門暗器「陰陽蠱」被騰繞的金光盡數震飛或震碎,刀芒速度不減依舊向他捲至。

    鐵風塵只驚得面無人色,賀永昌武功之高,已遠遠出他想像。由於距離太近,他此時已來不及反擊,所以只得滑身再退。不過攸關生死的激戰之中,他並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被何永昌的大刀逼至四海幽靈祁無忌的面前。

    「砰」的一聲,鐵風塵的後心又挨了重重的一掌,那是祁無忌的奮勇一擊。鐵風塵身子一震,在大力的推動下反迎向賀永昌的刀鋒。

    賀永昌內力一提,頓時刀芒暴漲,寒焰怒騰。眼看鐵風塵就要喪命在金刀之下,那料這鐵風塵的武功實在是高的可怕,只見他身子一擰,龐大的身軀竟然頓時縮小了數倍,緊接著筆直向左傾倒,堪堪避過那片耀眼的刀光。避是避得夠快了,但是賀永昌的大刀比他更快,寒芒掠過,但刀刃瞬間一顫「小鬼推磨」直逼而去。就在鐵風塵的身軀電射而出的同時,賀永昌的大刀已經在他的後背上留下了一道印記。鐵風塵慘哼一聲,一掠十數丈,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只剩下一蓬血霧在他離去的方向飄灑……

    「祁老前輩……望著祁無忌滿口狂噴的鮮血」賀永昌飛身上前扶住了他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左掌再次貼於他的百會大穴,再次幫他助氣療傷。

    「你是林……林天慶的大徒弟賀永昌?」祁無忌的話說得極是吃力,顯然,剛才奮力的一掌雖然擊傷了鐵風塵,但剛剛療愈的內傷也又被震得復發了。

    「晚輩恩師正是林天慶。」賀永昌只回答了一句,他知道祁無忌的時間不多了。

    「陰風教主是……陰山怪人的三徒弟鐵……鐵風塵,他已經……已經練成了陰陽……易生功,此人已經……已經天下無敵,切記……切記一定要……小心。」祁無忌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賀永昌重重地點了點頭,貼在對方頭頂的左掌再次疾吐。

    「要破陰陽易生功,須得進……進入金菊山臥……臥龍洞,切記、切……」話未說完,祁無忌用失神的目光深深地望了賀永昌一眼,昏死過去。

    「祁老前輩,祁老前輩……」賀永昌一面全力施救,一面輕生連呼,他明白祁無忌的話還未說完。

    半晌,祁無忌這才慢慢地睜開眼睛。他又斷斷續續地說:「老夫縱橫一生,目中無人……自感對不起你的師祖……和你師父他們。請他們日後擔……擔待老夫。陰陽蠱傷人無救,一定要……小心,還有……你的三位師伯,請你們一定……一定要找到他們,要他們皈依……師門……」

    說道這裡,祁無忌的身子猛地一震,頭一歪,死在賀永昌懷裡。

    賀永昌默默地放下祁無忌的身子,心頭掠過一絲悲哀。四海幽靈祁無忌雖然為人心術不正,但卻從未做過喪天害理之事。這人生來就眼空四海目中無人,最終也還是死於自己的這種傲性,實在令人可悲可歎。如果他能夠與門下弟子並肩協力,與中原武林一道共同對付陰風教,又何能死得這等毫無價值。

    默立許久,賀永昌這才草草掩埋了祁無忌的遺體,並在其墳前拜了三拜。此時已毫無困乏之意,他向鐵風塵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展開身形向山下掠去。他要把自己的奇遇和得到的訊息告訴林天慶,陰風教主就是三十年前的江南魔宗九頭閻羅鐵風塵,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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