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雙足即將邁進庵堂之際,東方雲星心中也不知道是酸是甜。自己千辛萬苦來到雪峰山來看望日夜思念的伊人葉紅霞,到了即將見到她的時候,卻還得小心翼翼,絲毫不能流露太多的情感。想到仍在黃山翹首相望自己歸去的雪鷹麗人歐陽清,再想到自己曾經指天發誓愛她一輩子並要娶她為妻的表妹蘇雲鳳,東方雲星又不由在庵堂門前猶豫了好一會兒,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片刻之後,到底也還是思念之情佔了上風,他心中雖然仍舊鹿跳不已,但還是推開了安唐門走了進去。
庵堂中香煙裊裊,異香撲鼻,靠窗的一張竹床上,身穿一襲紅衫的妙手嬋娟葉紅霞此時正望著竹床對面的那尊佛像出神。半年不見,葉紅霞瘦多了,一張白裡透紅的俏臉顯出了稜角,滿頭烏雲般的秀髮由於懶得去梳被她草草地盤在頭頂,一雙昔日神光流澈的大眼睛也暗淡萎靡,最顯眼的自然要數她那件顯得寬大了許多的紅衫了。
「師姐……」
面對萎靡不振,容貌憔悴的葉紅霞,東方雲星竟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站在住床邊,呆呆地望著葉紅霞,險些掉下淚來。
葉紅霞自然想不到,東方雲星竟會在自己百般思念與他說完時候來看望自己。見到東方雲星,她當時一愣,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當東方雲星幾步跨到窗前喊她「師姐」的時候,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並非在做夢。於是當下驚呼一聲:「星兒師弟,真的是你。」說著,便將她那消瘦的身軀猛地投入東方雲星的懷裡。
東方雲星不由當即一愣,自己與師姐葉紅霞從認識到今天,從沒有這樣親近過,可是眼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雙臂一圈,將葉紅霞那瘦弱的身子緊緊地擁住,兩行莫名其妙的熱淚順著他的臉頰灑落在葉紅霞的肩頭,此時此景,說話或許是多餘的,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相互傾聽著彼此的心跳聲,久久不願分開……
「師姐,這些日子,你受苦了。」東方雲星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話語來安慰自己的情人。
「星兒師弟,我……我好想你啊。」葉紅霞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可見她說出這句話需要作出多大的努力。
「師姐,我也……我也想你。你就好好養傷吧,我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你的傷,你很快就會離開這裡的。」
「星兒師弟,我真的好想你,你知道嗎?」葉紅霞喜極而泣,就連纖弱的雙肩也在低泣之中不住地抖動著。
「師姐,我……」東方雲星沒有再說什麼,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將葉紅霞更緊地擁在懷裡,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表達自己對葉紅霞的百般思念。
「清兒妹妹,她好嗎」不知為什麼,葉紅霞忽地換了一個話題。
「她很好。她在黃山。」東方雲星盡量在葉紅霞面前簡略有關歐陽清的話題。
「你們二人和好了嗎?」
「師姐,我……」東方雲星頓時不由感到臉上一熱。
「我在問你話。」葉紅霞忽地推開神色尷尬的東方雲星,神色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但東方雲星分明感到她推開自己的力氣是那樣的虛弱無力,似乎就是那麼象徵性地一動。
「是的。師姐,可是我……」東方雲星終於沒有鼓起勇氣說出心中那句早就想說出來的話。
「別說了。我天天等你,天天盼你,就是想聽到你和清兒妹妹和好的這句話。今天,我終於聽到了,還是你親口說出來的,這下好了,我的心病終於去掉了。東方師弟,你也該走了。師弟,讓我們一起忘記過去吧,說起來這也都怪我太輕率了,連師父都說過我這個毛病。可是我就是改不掉,以至於這一次差一點毀了清兒妹妹和你一生的幸福。還好,你們二人終歸和好了,而我的努力也沒有白費,這才是我最最高興的。至於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戲,或者用好話來安慰我。你們的和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我衷心地祝願你和清兒妹妹能夠白頭到老,那樣的話,我就是一輩子也離不開雪峰山,我心也滿足了。感謝蒼天神靈,我葉紅霞終於沒能鑄成大錯。唯一的遺憾,就是我葉紅霞再也不能親手殺了殺害我親生父母的靈蛇道士,為父母報仇了。」葉紅霞雖然推開了東方雲星,但耳熱你的身子仍然迎面挨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葉紅霞這些話似乎在自言自語,留戀神態也忽然變得憂鬱了許多,與剛才判若兩人。
看到葉紅霞這般模樣,東方雲星不由心中一緊。他並沒有忘了師伯清靈師太最後於自己說的那幾句話,儘管他聽不太明白,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葉紅霞平靜下來彭和師伯的助氣治療。想到此,他下意識地抓住葉紅霞的手低聲說道:「師姐,你不能這樣子,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盡快治好你的傷。清兒也是這樣說的,我們已經決定了,在你的傷還沒有完全治好以前,我們……我們絕不談婚論嫁。」
「笑話,你們這樣做,豈不是讓我的罪孽更加深重了嗎?」
「師姐,這是真的,四師叔也答應了。」
「別再叫我師姐,免得在清兒妹妹面前說慣了反而不好。」
「不。師姐,其實你還不瞭解清兒……」
「呵,這才幾天,你就這樣瞭解她了,實在應該恭喜你才對。」
「師姐,你不要誤會,她卻是不是那樣的人……」
「什麼?誤會?東方師弟,我請你記住了,我葉紅霞自從認識你一來,從來就沒有對你們產生過任何誤會。如果說誤會的話,這個人應該是你和清兒妹妹。我告訴你,我葉紅霞和你之間清清白白無可厚非,我也並不是一個枉自輕薄自甘下賤的女子。從今以後,你就是你,你是雪鷹麗人歐陽清未來的丈夫,而臥葉紅霞就是青城山三清觀未來的佛門弟子。你能夠不遠千里前來看望於我,我已經感到非常滿足了。中原武林大會之時,如果你還念及我們曾經認識一場的話,就請你待我親手殺了靈蛇道士這個惡徒。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時間已經不早了,請你走吧,見了清兒妹妹,就請代我向她問好,說我祝她幸福。至於你,我要請你記住,今後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只想清清靜靜地做一個佛門弟子。」
葉紅霞說完,合掌當胸,居然真的誦起了佛經,就連看都不看東方雲星一眼。
就在這一刻,東方雲星終於猛醒了。他又將清靈師太在臨出客房時對自己最後說的那幾句話細細地回想了一遍,頓時心中豁然開朗。師伯要自己來雪峰山,不就是怕她的的徒弟和自己一樣遁入空門一生相伴青燈古佛嗎?而他讓自己來安慰師姐葉紅霞的用意是什麼?自己除了與她重敘舊情以外,還有什麼比這個辦法更有效地使她盡快振作起來呢?實在沒有了。東方雲星明白,只要自己現在跨出這個庵堂的大門,自己與葉紅霞的「塵緣」恐怕就會到此為止了。想到此,東方雲星再也沒有猶豫,他當即輕舒猿臂,再次將葉紅霞緊緊地擁在懷裡。
「你幹什麼?放開我,你聽見沒有?」葉紅霞一愣之下,迅速做出反應,她不停地掙扎著,反抗著,甚至斥責。
然而,她的「抗爭」是徒勞的,因為東方雲星的雙臂收得更緊,最後居然令她感到有些氣喘胸悶。就在她感到自己已經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正要放棄反抗的當兒,東方雲星低下頭來,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道:「師姐,不,霞兒,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我是不會讓你去當尼姑的。」話剛說完,他的頭猛地一低,火熱的雙唇一下子覆蓋了葉紅霞那兩片小巧紅潤的嘴唇。狂吻,就像遇到乾柴的烈火,剎那間在兩個備受愛火煎熬的戀人之間熊熊燃起……
東方雲星是主動的,這當然不僅僅是奉命行事,而是出於他對於葉紅霞的思念和眷戀;葉紅霞開始是被動的,這當然不是她反抗不過的原因,而是出於對自己和東方雲星昔日純真愛情的回報。但後來,他就變得主動多了,熱戀中的情人那種與生俱來的叛逆心理,使得她在自毀般的纏綿中得到了她認為自己早就應該得到的東西,哪怕這種實實在在中的幸福僅僅是短短的一瞬,她也甘願是為陶醉。
禪院的鐘聲清幽而又刺耳,一下子將葉紅霞從極度的幻想與纏綿中驚醒過來。當她睜眼看到自己與東方雲星的這副「狼藉」樣時,不由只羞得粉面通紅。她下意識地推開東方雲星,迅速整理了一下紅衫,這才幽幽說道:「星兒師弟,我已經滿足了,謝謝你。你該走了。」話雖然這樣說了,但葉紅霞卻一動不動,只是心兒還是跳得「咚咚」直響,她知道,師父離這裡並不太遠,而自己與東方雲星所做的一切,也應該瞞不過她,只不過,也許她看不見而已。
東方雲星再次抓住葉紅霞的雙手,鄭重地說道:「霞兒,我真的要走了,因為iwo還有好多事需要做。臨走之前,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你是我的,你是東方雲星將來的妻子,以後,我要讓你為我生一大堆孩子。」
「這可能嗎?還有清兒妹妹呢?」葉紅霞還真的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她也一樣。她一定會在黃山等你。」
東方雲星說完,沖窗外望了望,然後又道:「霞兒,你想聽我的話嗎?」
「唔。」葉紅霞居然一下子變得柔順了許多。
「最近你一段時間我不可能再來看你,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師伯的治療,爭取早已康復。待中原武林大會結束之後,我一定會將靈蛇道士為你帶來,讓你手刃仇敵,並治好你的傷。然後,我就接你下山,我要你和清兒妹妹同時成為我的妻子。你記住了嗎?」說道這裡,東方雲星握著葉紅霞的手突然緊了許多。
「星兒,這可能嗎?」葉紅霞那原本失神的雙眼突然迸發出奇異的光芒。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我這就去和二師伯當面說明,如果他們不答應,那清兒和我的婚事也就一筆勾銷。我走了,你必須答應我,一定好好活著,等著我回來。好嗎?」
「嗯。」葉紅霞釋然了,只是一張漲的火燙一般的粉面卻再也沒敢抬起來。
東方雲星說完,再次將葉紅霞用在懷裡緊緊一抱,然後轉身疾步走出庵堂。徑直向庵院客房走去。
此時,清靈師太已經回到客房,見東方雲星進來,當下不由禪心一緊。她實在擔心東方雲星讓她失望。那樣一來……他是在不敢往下想了。
東方雲星進入客房,並不與清靈師太見禮,而是緊走幾步「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鄭重其事地說道:「二師伯,弟子有一句話要對您說,請您允許弟子說下去。」
一看到東方雲星的神態,其實清靈師太當下就明白了。她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說道:「好吧,說來聽聽。」
「弟子確實喜歡葉師姐,她……她也喜歡弟子。所以請求師伯准許我們在一起,不然的話,弟子就發誓終身不娶。」
聽了東方雲星的話,清靈師太老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雖然她實現早有思想準備,但終是由於事情來的太過突然。還有一點讓她也是在感到驚訝,東方雲星一向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可眼前卻竟然一下子變得如此倔強,就連說話的口氣都變得這等堅決,不容置疑。看來,愛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好半晌,清靈師太這才沉聲問道:「東方師侄,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就意味著違背師命。還有,清兒怎麼辦?」
「師父那邊,弟子自會交待。至於清兒,我想,她會答應的。」
「萬一,她不答應呢?」清靈師太問。
「葉師姐捨命就下他的母親,如果她不答應,弟子就與她一刀兩斷。」
「無量天尊,罪過、罪過,情之所牽,乃至於此。情海茫茫,由你們去吧。不過,東方師侄,你切要記住,清兒才是你未來的原配妻子,千萬不能傷害她。近期你也不要再去黃山,你記住了嗎?」
「弟子記下了。」東方雲星連忙答道。
「江湖愈發險惡,你的處境也會越來越危險。希望你勤學武功,凡事謹慎,千萬不要再出了差錯。切記、切記。阿彌陀佛。」
清靈師太說完,雙目下垂,似已入定。
東方雲星並不逗留,當下離開客房,來到庵院之外,與守候在外面的一心師太等人一一告別,最後沖東側的庵堂深深地望了一眼,這才飛身向白鶴庵外掠去。
目望東方雲星遠去的身影,清靈師太不由泛出一絲苦笑。東方雲星就此離去,將這最棘手的事情丟給了自己。他與歐陽清剛剛和好,若賊讓歐陽清得知他與葉紅霞重溫舊情的事情,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她不讓東方雲星近期去黃山,以免生事。看來,這樁最棘手的事情,還需要自己出面撮合,不然的話,就憑東方雲星一人,多半還是弄成一團糟。唉,這些年輕人,想到這裡,清靈師太居然由苦楚之中泛出一絲莫名的欣慰。因為,這場曠日持久的三角戀總算有了轉機。